「九殿下好有閒情怡致,」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居然如此輕鬆悠閒?莫非已知自己再無機會觀鳥賞魚,索性賞起蜘蛛來了?」
玄熠毫不意外的笑了起來,慢慢回首,望著牢門外那個面色不是很好的少年,深邃的笑容湧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殿下還真是自信。」譚琨涼涼的說。
「當然是因為……」玄熠慢慢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曖昧的笑意:「某人的良心很不安……」
譚琨的手不經意的一顫,但他壓低嗓音,刻意的掩飾住自己一瞬間的慌張:「若一夜之間除去百人性命的人都不會良心不安,那麼又有何立場去要求別人良心如何?」
玄熠心情極佳的看著譚琨,雙眸含笑,俊俏的面容愈發英氣逼人,可是譚琨卻莫名的感覺到沒來由的煩燥,令他幾乎要怒喝玄熠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
彷彿看穿譚琨此刻的內心動盪,玄熠微笑著轉移了話題:「你適才問我為何有此閒情?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因為,我從未覺得自己會在這裡結束一生。」
譚琨哼笑一聲:「莫非殿下以為弒殺皇子、意圖篡位之罪輕如鴻毛?」
玄熠歡愉的笑著:「譚琨,敢不敢再與我打一賭?」
譚琨不屑的哧之以鼻:「殿下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兌現籌碼嗎?」
玄熠毫不理會譚琨的冷嘲熱諷,淡淡笑著:「就賭,我三日之內就能從這裡走出去。」
譚琨冷哼一聲:「莫非殿下在等人劫獄?」
「錯,」玄熠自信滿滿的囂張笑意湧現:「是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譚琨頓時怒不可遏!眼前少年的囂張跋扈,彷彿在說這個十足的劣勢在他眼中卻不過是一場好玩的遊戲,不論遊戲的結局如何,都能令他樂在其中!而且,那種自信與胸有成竹猶如這場遊戲從頭到尾都由他掌控一般!令人氣悶的扼腕!
「而且,我還知曉了一件事……」玄熠故意拖著長腔,意有所指的笑著。
「九殿下有話不妨明說,若不想說也不必用激將法,譚某還沒興趣知道,所以要令殿下失望了。」譚琨冷冷道。
玄熠嘖嘖搖首,緩緩道:「我終於知道,某人為了打敗我已經開始不擇手段的應用卑鄙伎倆,這豈不說明……那人亦知,若光明正大,永遠不是我的對手。」
譚琨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情愫如同嚴冬之中最後一片掙扎的枯葉,單薄卻淒絕的搖弋著良知的懸絲,岌岌可危的強制僵持瞬間出現崩潰,理智無比清晰的告訴良知,那費盡心力的冥思苦想,在那報仇雪恨的毅然光環下,以最低劣的形式實現,卻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定義。原來,那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擊敗那個意氣風發的光鮮少年,為了向他證明,自己並不輸他……
多可笑的理由呵,居然包裹了一層又一層華麗的偽裝:為報滅門之恨、為報殺父之仇、為了社稷江山、為了黎明百姓、為了糾正正統皇權、為了回報漣兒的真心……所以到了最後,連自己都忘了……
譚琨面如死灰,在他的預料中,玄熠一定會惡言相譏。可他仍然來到他的面前,彷彿自虐般想從他口中聽到惡毒的話語,用污穢的辱罵來稍稍平息一下內心的忐忑與不安……可是,為什麼得到的是赤裸裸的真相?毫不留情的撕開了故意忽略的真相……只是為了一個輸贏,只是為了一個輸贏啊!就犧牲了一個無辜少女的性命!只因為她的逝去是一顆最為有利的棋子!僅僅因為如此,就決定了她的命運……
譚琨!你與禽獸有什麼區別!
譚琨的良知叫罵著。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耳中充斥著玄熠得意的大笑聲!他痛苦的緊掩雙耳,如同被夢魘追趕般不敢滯留!
「譚公子?」
譚琨劇烈的一顫嚇到了通報的小廝,譚琨自覺失態,強顏歡笑的說:「有什麼事嗎?」
「王爺喚譚公子共進晚膳,正在觀心湖的涼亭內候著呢。」
「好,我馬上就去。」
譚琨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事已至此,只能繼續走下去,直到漣兒平安順利的登基為帝之時,再來為今日種種愧疚吧……現在,絕不能退縮!
在攝政王府中有一處另辟格局的別館,如同寫意山水詩畫般自成意境,濃萌如蓋的群生梧桐環繞潤池,四周俱靜,唯有潺潺溪水鳴澗悠長,一派如夢如幻的怡人美景。身處如此佳境之中,連心情沉重的譚琨都不由為之一緩鬱悶。
「草民譚琨叩見王爺。」譚琨向涼亭之中悠悠品茗的玄羯行禮。
玄羯微微點頭,示意譚琨坐下,然後道:「本王此次喚你,是有一罕物想與你分享,還望譚公子不棄。」
「王爺折煞譚某人了。」譚琨的目光落到石桌上的一個密封的黑匣與硯台,不由好奇。
「這是遠從西域帶回的『沉墨香』。」
玄羯打開黑匣,取出一塊金色錦布包裹,繡滿名花秀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誰知,打開層層包裹的正中,居然只是一疊宣紙?
彷彿看出譚琨的不解,玄羯微笑著將硯台放置於宣紙一畔:「譚公子有所不知,此紙尊貴,近不得劣墨污漬,若非上等好墨配以絕世好硯,就無法保持白淨鮮亮。若靠近下等濁墨,紙質變會發暗僵硬,慢慢變黑,如同浸入墨中,所以得此謔名:沉墨香。」
譚琨困惑的看著玄羯,本能的知道他意有所指,卻不知他在暗示什麼……
「其實,說白了,此紙原本可以一生純淨無暇,配以佳墨奇硯,題寫絕世驚文,流芳千古,價值連城……」玄羯指著開始慢慢發暗的宣紙道:「可惜,它的身旁有著一灘污墨,白白污染了原本尊貴的宣紙,變得一文不值……先知精闢,曰:近·墨·者·黑。」
譚琨驀然一顫,勉強笑起:「王爺在說什麼?草民愚鈍……」
玄羯的手輕輕的撫過沉墨香,眼中閃過惋惜:「漣兒……就是這上好的沉墨香……」
沉斂的目光緩緩抬起,譚琨忽然猶如被凶禽緊盯般無法動彈……玄羯的目光如劍般犀利,毫不掩飾其中的銳利!
「譚琨,你是個奇材,可惜生不逢時……你與熠兒、漣兒、甚至晝矢同生於一個年代,注定你無法傲視群雄、功成名就,只因……你不夠狠毒。」玄羯站起身,背手立於欄前:「若你不被你的良知羈絆,應該可以與熠兒一較雌雄……可惜,只怕今生你也勝不了他……」
「草民不懂……」譚琨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
「你應知本王在說什麼。」
譚琨如被雷劈般再難克制內心的動盪!他面色慘白的看著玄羯,後者以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著他。
連王爺也知道了……他知道是我做的……
「既然可以確認漣兒確係先帝血脈,那本王自當竭力栽培!也自然容不得這上好沉墨香平白因一灘濁墨而淪為一紙廢物!」玄羯逼近譚琨,後者不由後退數步:「本王會為漣兒除去一切屏障,力保他平安登基!所以本王明知熠兒冤枉,卻不點破,皆因他城府太深、心狠手辣,難保不會危及漣兒,所以只能盡早除去!至於你……」
玄羯龍眸半攏,緩緩道:「你舉棋不定、搖擺不明,手段有餘卻心機不足。漣兒是未來帝君,容不得半點怯懦猶豫,一個躊躇的後果有可能是江山喪盡!所以,本王不希望他有個親近的壞榜樣在旁……」
譚琨怔怔的發呆,一時腦中嗡嗡無法思考……
「所以,本王希望你可以離開漣兒,永遠……」
彷彿一記晴天霹靂!混厄的腦海中清晰的顯現出一個孩童的鶯鶯歡笑,他調皮的伸著雙臂討抱,甜甜的衝自己笑著,輕聲的喚著:琨哥哥……
而自己,要永遠消失在他的面前?永遠見不到……?
「不!!」脫口而出最不甘的叫喊:「漣兒需要我!!」
「不,他不需要。」玄羯淡淡的扼殺著譚琨最後的堅持:「你已不是顯赫的譚家少爺,你無任何靠山、任何背景,你在朝廷之中猶如初生嬰孩般沒有任何抵抗能力,這樣的你,能幫到漣兒什麼?相反,他貴為皇子,更是未來儲君,他身邊雲集的將是泱泱眾生的佼佼者,而他則是主宰群雄的帝王!這樣的他,會需要你嗎?」
顫抖的身軀,微抖的嘴唇,想說什麼來反駁卻偏偏無法說出……沒錯……他說得一點沒錯……
可是……太忽然了……從未想過在沒有天人永隔的情況下與漣兒分離……以為,那天的降臨只會在生死之際……
不甘心!怎麼能甘心!
「本王在江南一帶贈你豪宅三所,萬頃良田,算是玄氏一族對你譚家的一點補償,你不日便可啟程動身了。」玄羯淡淡道,但言語中的逐客令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王爺……」
「譚公子,你也真心希望漣兒可以擁有一撫袖動盪河山的權力吧?你難道不希望他名垂青史,成為一代帝君?」
「可是……」
「譚公子,不送了。」
譚琨怔怔的看著玄羯,太過急轉的突變令他無從反應,不解於眼前的王爺為何如此執意要將自己攆離漣兒……?可是……那不容置疑的虎目龍眉以懾人的氣勢緊盯著自己,彷彿包含著最鄙夷的不屑……
也許……我找到了原因……
譚琨苦澀的揚起一絲笑意,深深的鞠了一躬:「漣……不,十三殿下就拜託王爺照顧了……草民告退……」
頓了一頓,譚琨抬起頭,正色道:「適才草民去牢房內探視九殿下,他信誓旦旦聲稱三日內能光明正大的走出牢門,所以王爺切記要萬般小心,此人狡猾難纏,莫要縱虎歸山……」
「譚公子莫非信不過玄某人?」玄羯一揚龍眉,語氣不善道。
「草民不敢……」譚琨苦笑不已,那言語之中的敵意已經如此明顯,連善意的提醒都成了意有所指……
「本王自有分寸,譚公子不必費心了。」
「草民告退……」
譚琨無言的再鞠一躬,轉身離去,委靡的背影透著幾份滄桑無奈,顯得有些淒楚……
「三日嗎……」玄羯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精銳:「熠兒,你果然還是稚氣未脫啊……居然如此明白的告訴敵人三日之內會有變故……自信的後果很可能是滿盤皆輸啊……」
意味難明的微笑揚起在玄羯俊美的臉上,那笑容,有著太多的深意,所以,無人看懂……
譚琨木然的移動著腳步,目光撲朔,猶如迷途的幼鹿般脆弱。他只是機械的向城門走去,大腦卻一片空白,緊攥於手中的細軟已經變形,在主人複雜的心情起浮下慘遭蹂躪……
前方喧嘩的人群令譚琨稍稍回神,放眼望去,朱紅金獸環的城門緊閉著,城門前聚集了無數人在吵吵嚷嚷。譚琨微微皺眉,拉住一個在看熱鬧的青年,問道:「這位小哥,前方因何事如此吵鬧?」
那人一臉好事的模樣立刻回答道:「你不知道啊?太子玄赫帶領三萬大軍從緬甸凱旋而歸,因無入城令,便駐紮在城外等待宣見。誰知攝政王卻下令關閉城門,無通關官文任何人等不得進出。結果兩邊便僵上了!嘿!太子殿下還真跟圍城似的包了一圈,就這麼等開了。咱們這些老百姓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過那三萬大軍的陣勢可是難得一見!」
譚琨微攏劍眉,不由陷入沉思。太子預定回朝並不是鮮事,但已經歸朝卻不宣不召,不得入城,又是為了什麼?攝政王此舉於理不合,莫非,另有隱情?腦中驀然跳出玄熠的三日之限……
玄赫的回朝雖然在預期之內,但不排除幾日的延誤,以三日為限……莫非,玄熠的變數就是玄赫的回朝?三萬大軍壓城……將會掀起何等血雨腥風!必可扭轉乾坤!
身體輕輕一顫,而玄羯,早在我說出玄熠的自負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他會走這一步嗎?所以提前封鎖城門,將三萬大軍關於城外,扣留玄熠,中斷了他們的聯繫,這樣,玄赫未收到消息前勢必不敢輕舉妄動……
譚琨再度淒楚苦笑,攝政王果然名不虛傳,目光深遠,有這樣的人在身邊輔佐,漣兒又怎會大器不成?而自己,還有什麼用處……還是……離開吧……
拿出官文,正欲上前,忽然人群之中一陣喧嘩騷動。只見灰色的城牆之上一抹雪白隨風飄揚,它的出現如此突兀,卻又如此耀眼的擒獲了所有人的目光。守城的官兵慌忙奔去,只見那白衣之人輕盈的躍上石欄,拉開手中的黑色物體,只見一道火焰急竄上天!在空中劃出一個醒目的弧線,閃著刺眼的光芒,向城門駐紮的軍篷飛去……
是信號!
譚琨本能的感覺到一絲不祥!官兵很快將那白衣少年拿下,但是,毫不反抗的少年氣定神閒的好似再平常不過,亦或,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毫髮無傷……?明明相距甚遠,但譚琨卻彷彿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弱質纖纖的少年臉上揚起一絲淡如浮萍的笑容……
他是……吏部侍郎之子,周緣心?那個信號……與玄熠有關??
「快緊閉城門!!!」
譚琨放聲大叫起來!可是守城的官兵哪有空暇去注意喧吵人群中的一聲不明顯的喝聲?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城牆之上……於是,那道本為持有官文之人外出方便而虛掩的城門,如同激流洪水的突破口,一下子被洶湧的撞擊擊潰!一直以來的相安無事已經麻痺了守城官兵的警覺,一直安分的城外駐兵令他們已經遺忘了不讓大軍入城的背後深意,所以,皇城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
……
……
渾然不知琨哥哥已經離去的漣兒,正躺在軟席上午憩,絲毫不知安逸的王府外,已經風雲變色、殺機四起!直至不尋常的廝殺聲已經傳導至內廂,漣兒才混厄的睜開惺忪的雙眼,有些大夢初醒的困惑,無法立即明白出了什麼事。忽然,三名身著銀色甲冑的士兵破門而入!漣兒嚇得一顫,慌忙爬起,正欲開口,誰知那三人竟揮刀便劈了過來!
「你們是何人!」
漣兒狼狽的閃過鋒利的刀刃,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床上跌落在地,沒時間喊痛,便拚命向外奔去!
「來人呀!來人呀!」
平日總有丫環僕人守候的屋內竟空無一人!漣兒慌亂的四處尋找救兵。忽然身後一股疾風襲來!漣兒本能的閃到一旁!無數青絲飛起,髮髻竟被生生削斷!寒意劃過頭皮,漣兒第一次意識到死亡正虎視眈眈的注視著自己,雙腿有些發軟,他只能藉著身子的小巧閃進桌椅的間隙之中,在那些人揮刀狂砍的時候爭取一點點逃脫的時間!
救命!救命!為什麼沒有人?下人呢?王爺呢?琨哥哥呢??怎麼只剩下我……?
「啊!」
後脊間一痛!漣兒當即栽倒在地!鮮紅的血水迅速浸透寶藍色的錦衫,漣兒臉色煞白,無數汗珠迸出,卻無法移動身軀,有些認命的放棄了掙扎……
莫非我要命喪於此?可是……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去見娘啊……
「漣兒!!!」
熟悉的喚喊令漣兒混沌的意識驀然清醒,但未及反應便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感覺頓時將自己包裹!緊接著,是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氣瀰漫在身體周圍!漣兒強掙著從嚴密的包裹之中露出雙眸,卻看到駭目的血水染紅了大地……而那血水之中,浸泡著一條斷臂……
「琨哥哥!!!」
漣兒慘叫出聲,譚琨強撐起身體,尚存的右臂當即將漣兒緊緊的摟入懷中!
幸好……我趕回來了……幸好……
那三人互相對視一下,一語不發的再度襲來!譚琨驀然撫向傷口,將滿手血腥灑到最前方的那人臉上!那人反射性的一閉眼,譚琨當即衝上!以身體重撞而去!趁那人踉蹌之際一把奪下長刀!一記反手直直刺入第二人體內!耳邊呼呼作響,譚琨急忙閃過,臉頰卻忽然一陣火熱!但他根本來不及細想便劈刀砍去!剛解決了二人,適才險些跌倒之人已經撲來!譚琨忙舉刀封住他的突襲!雙刀碰撞!迸出寒光!二人糾纏起來!
但重傷在身的譚琨很快便支持不住,眼見險象環生,頻處下風,譚琨的心也隨之一分、一分下沉……
忽然,一個小小的身影閃入二人的眼簾,兩人均為一愣。只見漣兒驀然抱住那人的小腿,死死得不肯鬆手!就在那人低頭欲除掉腿上的累贅之時,譚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而去!尖利的刀尖剎時貫穿脖頸!那人愕然的看著譚琨,直直的倒下,再無動靜……
漣兒的小小身軀也隨之倒地,明知那人已死,卻無力鬆開雙手……
「漣兒!!」
是琨哥哥……
漣兒艱難的睜開雙眼,看著眼前面色痛苦的譚琨,只是,琨哥哥那麼痛苦的表情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因為我……?毫無血色的雙唇輕輕哆嗦一下,漣兒強擠出一個看似調皮的笑容:「琨哥哥……漣兒很勇敢吧……」
「傻瓜!笨蛋!若你有所閃失要讓琨哥哥怎麼辦!!」
漣兒嘿嘿的笑著,背部已經痛得麻木了,他的呼吸虛弱卻急促:「琨哥哥……快去找大夫……你還在流血……」
聲音輕輕的隱沒,眼睛緩緩閉上,輕輕的,笑了一下……
琨哥哥沒事……太好了……
「漣兒!!!」
譚琨悲慼的哀嚎聲衝破雲霄,久久的徘徊在死寂的王府上空……
空中飛過的不祥烏鴉停留在枝頭,看著一個失去胳膊、渾身是血的少年抱起一個衣服被血浸濕的孩子,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血水,一滴、一滴墜落……然後,少年無聲的倒下,但仍緊緊的摟著懷中的孩子,彷彿潛意識仍在固執的保護著他……
大批人馬奔跑的聲音遠遠傳來,似乎有人在向這邊迅速靠攏,但血泊中的人兒卻已不能知曉……
一雙鹿皮官靴慢慢走至倒地的二人前方,慢慢弓身,探向譚琨的鼻息,然後,一絲令人心悸的笑容慢慢堆砌到英朗俊俏的面容上。
「譚琨,你真命大,這樣都死不了……看來,我們的遊戲還沒有結束……」
「九弟,你要如何處置他們?」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
那人慢慢回過頭來,有些髒皺的衣服也不能掩去他通體瀰散出來的銳利英氣,俊秀的面容此刻掛著一如即往的狂傲與自信,他的話語中加雜著幾分得意:「自然是好好招待他了……」
當朝太子——玄赫的目光落到那個小小的身軀之上,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九弟,那十三弟他……」
「皇兄,你的十三弟在後面呢。」玄熠微微笑著。
隨從將一個五花大綁的孩子推開前方,他不是晝矢還能是誰?口中被塞滿佈巾的他,驀然瞥見倒在血泊中的譚琨與漣兒,頓時像瘋了一般向前撲去!卻被一陣無情的暴踢而栽倒在地。兩隻眼睛死死的盯向玄熠,雙目彷彿能迸出火花一般!
「不過……」玄熠彷彿沒有看到那雙仇恨的眼睛,笑得十分溫柔:「這個可愛的弟弟很不幸的遭到了譚府餘孽的毒手……可悲可歎啊……」
溫柔的話語之中卻透露出無情的殺意!晝矢毫不懼怕的怒目相瞪,卻只得到一個冷冷的笑容回應。玄赫無言的沉默著,他慢步走至漣兒身畔,蹲下自語道:「不論如何,讓這個孩子入土為安吧……」
忽然,玄赫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光芒,他將手放至漣兒鼻間,一縷細微的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息幽幽的觸碰到手上……
「他還活著。」玄赫縮回手臂,看向玄熠:「要如何處置?」
玄熠半瞇起眸子,忽然掛起孩子般頑皮的神色:「皇兄,他明明已經死了啊,我看也別入土為安了,在身上綁幾塊大石直接葬於湖中豈不風雅?」
「唔!!」
晝矢拚命的搖頭,死命掙扎著!卻被眾人按倒在地無法動彈。玄熠笑著一揚手,幾名手下立刻將漣兒抱起,手腳利落的在他身上綁上幾塊沉重的大石!玄熠一直笑意盈盈的看著,看著他們將那個孩子抬到湖畔,用力拋出,在湖中驚起一大片水浪,沉石帶著嬌小的漣兒,迅速沉浸下去……
「好弟弟,」玄熠的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這清澈幽美的靜湖,很適合你呢……」
玄赫彷彿不忍心般別過頭去,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晝矢的身子顫抖著,淚水佈滿臉頰,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湖中的漣漪慢慢歸於平靜,彷彿那裡沒有沉入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眼睜睜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