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夫婦一直猛歎氣,他們真的不知道該拿小女兒怎麼辦,老大、老二從小到大沒有讓他們操過心,只有小女兒幼稚園念了四間才畢業,動不動就不念,不喜歡老師,不喜歡幼稚園裡的小朋友,他們只好幫她一間換過一間,小學轉過一次學,因為老師體罰,國中也未能倖免,受不了A段班的壓力和教學方式,她又再轉了一次學,硬是到B段班去混,這樣她卻開心了。
做父母的他們真的盡了一切努力,即使在女兒考上一所風評很爛的五專後,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能拿到專科的畢業證書,完成一個階段的學業,那也就算了,反正人各有志,行行都能出狀元。
但是他們失望了,小女兒今年無法順利畢業。
「憶敏!」潘中民沒有火冒三丈,沒有疲勞式的轟炸,他只是有感而發的一句。「我這個做父親的是不是很失敗?」
他的這句話比罵更叫潘憶敏難過,她的頭更低了,她很少會有這種羞愧的抬不起頭的時候。
「我從來沒有指望過你當律師或是醫生,還是成就什麼大事,我一直以為每個認都有他自己的特質,不能勉強,所以我一直由著你,只要你不出大紕漏,我也就對你得過且過,現在我覺得我錯了。」
「爸。」她有些悔恨的聲音。
「當初如果我稍微逼逼你,今天是不是會有所不同?!」他心平氣和的問她。
潘母雖然不說話,但是她這次是站在丈夫這一邊,小女兒的確該管管了,她不希望小女兒光耀門楣,但至少不要當個問題學生,今年小女兒拿不到證書,明年有可能還是拿不到,小女兒需要一個大教訓,否則她永遠都學不乖的。
「爸!我知道錯了。」
「我和你媽商量了好久,我們決定把你送到洛杉磯你二姑那裡,先學好英文,再進那裡的大學就讀。」
「我不要!」潘憶敏立即反彈,「我對洛杉磯沒有興趣,我喜歡台灣,我的破英文永遠都學不好,我才不要去那裡當啞巴,看別人的臉色。」
「你會答應的!」
「我不要住別人家!」
潘中民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他看著他的太太,表示早就該這麼做的樣子,而潘母也抱著支持到底的表情。
潘憶敏忿忿不平,她的手在發抖,她在生氣,她知道她的父母會這麼做也是為了她好,但是他們不知道她要的是什麼!說不定她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她肯定她要的東西不在洛杉磯。
她不要去那裡。
「我們會去幫你辦休學的手續!」
「我不去洛杉磯!」
「你要去!我已經跟你二姑講好了,她人很好,會把你當自己女兒般看待,你二姑丈也是個好好先生,你在那裡會過得很好!」潘中民強硬的說:「我們對你已經沒有辦法了!」
「那我結婚!」潘憶敏大吼。
「結婚?」潘母傻住。
「你在說什麼鬼話?」潘中民猛地起身,「你才二十歲,你要結什麼鬼婚?」
潘憶敏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為自己的權利力爭,「法律規定滿十八歲就能結婚,我為什麼不能結婚?我已經二十歲了。」
「好!」潘中民氣得青筋隱隱若現。「你要嫁誰?有哪個男人要娶你?」
「憶敏!你瘋了頭嗎?」潘母忍耐的說。
「我結給你們看!」她賭這一口氣。
「對方是做什麼的?叫什麼名字?」潘中民逼近到女兒面前。「你們來往多久了?是不是談戀愛談得書都念不下去了?」
「你們要我先回答哪一樣?」
「潘憶敏!」潘中民已經快氣炸了,他不會連名帶姓的叫自己的子女,除非他已經要失去控制。「如果你敢嫁什麼小混混或是不務正業的混蛋,我保證我會馬上把你空投到洛杉磯,如果你不喜歡那裡,那蒙古或新疆如何?還是到伊拉克?」
「中民!」潘母勸自己的丈夫。「別那麼激動!」
「她存心要氣死我的!」
「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你是怎麼生的!」潘中民把氣出在老婆的頭上,「你不是最重視胎教的嗎?懷她的時候不是一直在聽古典音樂,看芭蕾的嗎?為什麼會生出一個如此這般的怪胎!」
「喂!你別把氣出到我的頭上!」
「爸、媽。」潘憶敏鎮定的先深呼吸。「請你們不要為我這個怪胎吵架,我要嫁的人絕不是你們現在想像中的那些貨色。」
「那你就給我說清楚!」
「他叫沈烈,是一家公司的主管,相貌堂堂,老實可靠。」她胡謅,事實上她對沈烈的瞭解也沒有那麼深,但是挑好的講就不會有錯。「家庭簡單,也到了『適婚』的年紀,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一個這麼好的對象為什麼要向你求婚?」
「爸!你這麼說太侮辱你的女兒了,難道我沒有一點長處嗎?」她得理不饒人,「我們的親戚、朋友,哪一個人不是都誇我人見人愛!」
「人家是客套話!」潘中民硬生生的說,他知道女兒人見人愛,但現在可不是錦上添花的時候,「你還都當真啊?」
潘母也站起身出來打圓場:「你們父女倆好好的說,心平氣和的說,比誰大聲沒有用!」
潘憶敏氣沖沖的又坐下。
潘中民也冷靜了一些,「你這個鬼精靈,我實在猜不出你說的真的還是假的,現在只有一條解決之道。」
「我可以請他來家裡。」
「你不要找你們學校話劇社的來冒充!」
「我沒這麼不好!」她剛硬的說。
「那麼真有這個人?」潘母問。
「當然有!」
「為什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怕挨罵啊!」
「那你現在突然說要結婚就不怕挨罵?」潘中民的火氣又來了,「你幾歲啊?!你別告訴我你是奉了——」他自己愈說愈怕。「不會!你不敢!你沒有這個膽子,你決不會——」
「爸!」
「中民!」
「告訴我你沒有!」
「我連手都沒有給男生碰過!」潘憶敏跳起來,「我才不會這麼輕率、這麼隨便,爸!你太差了!居然這麼的暗示我!」
「那你結婚幹嗎?」
「誰叫你們要逼我去洛杉磯!」
「為了你好!」
「那我寧可結婚!」
潘中民咬牙切齒的模樣,如果她非要結婚,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男人,他倒要看看,如果這傢伙制得了憶敏,如果這傢伙好到可以做他的女婿,那麼結婚也未嘗不可,婚姻可以改變一個女人。
「潘憶敏!你把那傢伙給我『請』來。」
「爸!真的要這樣嗎?」這下潘憶敏遲疑了,她才叫沈烈時瘋子、神經病!居然會提到結婚,現在卻輪到她自己要去求他來。
「如果你怕你的謊言被拆穿就不用找那傢伙來。」
「我說的全是千真萬確。」
「那就讓這個『神秘人物』現身。」
「好!」潘憶敏一咬牙。「到時候我真的嫁了,你們可別後悔、捨不得,我知道你們是嘴硬心軟,你們決不會捨得我這麼早就嫁!」
「少說這些廢話,帶他來!」潘中民命令。
潘憶敏這會笑不出來了,什麼叫搬磚頭砸自己的腳她現在體會到了,這下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向沈烈開口,這件事會變成這樣,有一半是他的責任,如果他不提到結婚,她也不會說得這麼順口,他要負一半責任,如果她要下地獄,他也無法全身而退。
◇◇◇
在周依嬋的律師事務所裡,李杭順客套的親自登門「拜訪」一番,說拜訪是假,探探虛實才是真的,他很意外周依嬋比照片上漂亮好多倍。
周依嬋吩咐秘書泡兩杯咖啡,禮貌但有些疏遠的請他坐下,畢竟和對手沒有什麼好虛偽的,特別是一個從英國來的大律師。
「周律師很年輕。」李杭順恭維。
「李律師也不老,青年才俊。」她面無表情的捧著他,反正應酬話人人會說。
「很遺憾我們成為對手。」
「希望你手下留情。」
「你客氣了,你的大名我已經耳熟能詳,很少敗訴!」他讚美的說。
「僥倖!」
「沒有僥倖這回事。」他不著痕跡的捧著她。「看來我這一仗會打得很辛苦,聽說你通常接的都是風化案或是強暴傷害案,這會怎麼和這件違約官司扯上關係?」
「私人原因。」她不願對他說太多。
「很有把握?」
「我有一個智囊團。」她銳利的一笑。「他們可以彌補我某方面的不足,所以你不用擔心會打敗我,倒是我怕你會賠上你的『英名』。」
「『欣荃』願意提出一筆違約金。」
「只夠塞牙縫。」
「一億不是小數目。」
「那份合約對我方的利潤是一億的數十倍,投資本來就必須承擔風險,我們的寶押對了,今天是你們不甘心,你們自己下錯了棋,要解除合約就開出一個好一點的條件。」
「你們的理想數字是多少?」
「三十億。」
「五億。」他說:「這個數目是最後的底限。」
「那就沒的好談。」她攤攤手。
「三十億是獅子大開口。」
「只怪『欣荃』一開始就欠缺誠意。」
「你們想單靠一份合約淨賺三十億?」
「藉著這份合約的履行,我們可以賺上三十億的數倍,錢可以不斷的滾錢,做生意就是要賺錢,不是談仁義道德,大律師。」她諷刺的說:「不然他們為什麼要把你從英國找來?」
「我專門打這種違約官司。」
「遠來的和尚會唸經?」
「或許吧!」
「那我們法庭上見了。」
「真的不考慮庭外和解?」
「你知道庭外和解的數目。」她毫不退讓。
李杭順原本欣賞的是小鳥依人的女人,他本身的能力已經夠強,他不需要找個女強人和自己過不去,他只希望一個能相夫教子的女人就好,不過看看周依嬋這樣子也蠻好的。
她過得獨立、自信,不依賴任何人的瀟灑,這樣的女人也不錯,男人希望女人不要太強悍,但是也不希望一個無主見、懦弱又成不了事的女人。
「如果不談這個案子,私底下做個朋友呢?」他對她非常有興趣的表情。
「這對我們的當事人不太好吧?」她技巧的拒絕。「我從不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
「那案子結束以後呢?」
「誰知道!」她不溫不火的說。
「你說話和做人都非常有技巧!」
「既然要在社會上混,只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她一副很有智慧、見地的模樣。
「損我?」他苦笑。
「我怎麼敢損來自英國的大律師呢!」
「罵人不帶髒字!」李杭順一副領教了的表情,「看來我們只好在法庭上見了,我現在只希望這場官司快結束,而且不管誰輸誰贏,都不會影響到我們未來的發展。」
未來?
未來是周依嬋始終不敢去想的,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她一直死守著的秘密,只要可能,她會帶著這些秘密到棺材裡去,她的過去沒有一個人受得了,她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李杭順!
她只希望他看清事實,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則吃苦的是他自己,她不可能對男人動心,任何一個男人。
原因只有一個。
她早就麻木了。
◇◇◇
沈烈急忙的由他的辦公室走到公司的會客室裡,他臉上嚴肅的表情使得大家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他也不會放下正開到一半的重要會議。
潘憶敏在椅子上坐不住,她來回的走著,一副火已經快燒到屁股的表情,她現在是求救無門,只剩下沈烈這一條路,他非得娶她。
終於沈烈走了進來。
「謝天謝地!」她雙手合十,當他是救命恩人般。「現在只有你才能救我,就算是地獄無門,我們兩個也得闖一闖了。」
「你到底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
「現在別跟我說俏皮話!」她警告,走過去把會客室的門關上。「你現在有沒有能力再多養一個人,你的提議是不是還有效?」
「結婚?」
「結婚!」她豁出去得說。
「上次我這麼說的時候,你不是還當我是瘋子嗎?」他忍不住的取笑道。
「你可以當我是瘋子,隨便你怎麼想,做人要守信用,你既然已經求了婚就不能反悔,我當時沒答應你是因為我需要考慮,現在我考慮清楚了,我決定要嫁你,而你則要娶我!」他火爆得說。
「不能悔婚?」
「不能!」
「你父母暴跳如雷,還是他們決定把你判死刑?」他好奇的問,要不是事態嚴重,這小妮子不會倒過來向他求婚,他多少已經摸清了她的脾氣。
「你是在幸災樂禍嗎?」她瞇著眼的問。
「我只是想瞭解狀況。」
「狀況很穩定,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下。」
「是嗎?」
潘憶敏要不是有求於他,她早就掉頭走出這個地方,而且永遠詛咒沈烈,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往後幾十年的歲月,她必須忍氣吞聲,起碼忍到她爸、媽再也不能把她送到洛杉磯。
見她那副模樣,不想把場面弄僵,她可以給他的生活帶來另一希望和生機、樂趣,不能把她惹毛。
「你想什麼時候結婚?」
「你在不在乎一張五專的畢業證書?」
「那張廢紙對我沒有用。」
「那就愈快愈好。」她終於笑了。
「要不要先見見你的家人、父母!」
「當然要!」她責備的看了他一眼。「說到這裡,有些事我們必須先溝通好,不然會穿幫。」
「那當然!」他悠然的坐下,想瞧瞧這小妮子還有什麼驚人之語。「我相信我們要溝通的地方很多!」
她點頭,急躁的坐下,打算開始她的一問一答。
「你一個月薪水多少?」
「還好。」他忍著笑,不想現在就讓她知道他有多少身家財產,他知道以她現在的年紀,還不會把錢看得太重,不過保留一點總沒錯。
「還好是多少?」她不滿。「有人賺一萬一個月也覺得好,有人五萬一個月覺得不好!」
「那就五萬吧!」
「固定嗎?」
「固定。」
「家庭簡單嗎?」她又問。
「再簡單不過。」
「解釋。」她命令。
「我不想多談這個問題!」他的表情的確也擺明了,這個問題到此為止。「反正你要面對的只有我這一個人而已,沒有複雜的親戚,沒有三教九流的朋友,我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人,你要嫁的只有我。」
她看了他足足有半分鐘,不過也聰明的沒有再追問,反正結了婚之後,她自然就能全盤的瞭解。
「你有自己的房子嗎?」
「有。」
「會不會有吃醋的女朋友?或者你雖然結了婚,但還是會保持來往的女人?」她問得可仔細了,她這人做事喜歡一清二楚,不想事前調查不清,事後才抱怨個沒完,她一貫的態度是敢作敢當,決不反悔。
「我會處理好自己的感情生活。」他淡然的說著。「我也不喜歡偷偷摸摸,所以該讓你知道的事,我一定會讓你知道。」
「我不喜歡欺騙。」
「我不騙人。」
「那麼除了最後一個問題,我想我們溝通得差不多了。」她放心許多的表情。「至於我們認識和交往的經過,在來這裡的路上,我已經編好了。」
「你的動作可真快,而且還真有自信。」他不忘取笑她兩句。「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
潘憶敏居然露出了個為難、不知如何啟齒的表情,她下意識的站起身,很努力的在想該用什麼樣的措辭,要怎麼開口,雖然是一見如故,但他們不過是見過第三次面而已,談論那種男女之間的事,總有一些尷尬。
「你需要考慮這麼久!」
「這問題不好開口。」
「我以為沒有你不敢說的話。」
「是沒有!」她那股不服輸、不低頭的傲氣又來了。
「那你就說啊!」他激著她。「都有勇氣反過來向我求婚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好!」她忽然信心十足。「我要求——」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強硬,可能招到反效果,她的語氣放柔了一些。「我希望我們能分房睡,各有各的房間和天地,而且在我的心理還沒有完全的準備好之前,我不履行一個做妻子應盡的義務,也就是說你不能行使做丈夫的權力,除非得到我的同意。」
沈烈沒料到會有這一招,所以他又好笑又好氣,看來潘憶敏尚未解人事,而且根本就不懂男人,她或許知道夫妻之間是怎麼回事,但是她自己卻未曾親身體驗過,這番認知使他覺得自己的年紀是真的老得可以了,娶她有點像在殘害幼苗。
「你不同意?」她緊張的問。
「你知不知道這對一個丈夫而言很殘忍?」
「我不反對你到外面找女人。」
「你不反對?」
「只要你適可而止,而且顧慮到我的面子。」她保持鎮定的說:「只要你玩得技巧,我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要等到什麼時候你才肯做一個『真正的』妻子!」他反問,隱約的笑著。
她顯得有些侷促不安。「我們到時再視情況而定好嗎?而且只要危機解除,或者我們之中任何一方不想維持這個婚姻,我們就可以離婚啊!」
「你現在已經想到離婚了!」他又讓她給嚇了一跳。
「很平常的事嘛!」她見怪不怪的說。
「那麼你只是在利用我?!」
「不要用這種難聽的字眼。」她糾正他。「嫁了你之後,我會幫你買菜、洗衣服、弄三餐、收拾家裡、熨衣服,你得到了一個免費、不支薪的傭人,你並沒有損失什麼啊!你不會吃虧的!」
如果他需要的是傭人,他可以請一百個、一千個,但是潘憶敏的誠意實在太感人,他愈瞭解她愈摸清她的個性,對她的那份喜歡之情就更加深,她在現今的社會來說,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孩。
「你會做你剛剛說的那些事?」
「弄飯可能比較不行。」她不太好意思的說:「但是我可以學,至於其他的,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我會讓你刮目相看!」
「你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
「那麼我們說定了!」她的欣喜之情言溢於外。「如果你還有其他問題,快點提出來!」
「沒有了!」他站起身。「你讓我覺得我們是在談一樁合約。」
「那你對這樁『合約』滿意嗎?」
沈烈心中是覺得這項「合約」是他有生以來所談的最好的一個合約,但是他不能讓她知道,如果讓她太容易滿足,失去了挑戰性,那麼這樁婚姻可能也維持不久。
「尚可。」
「只是『尚可』?」
「那麼差強人意如何?」
「我發現你不是一個『惜福』的人。」她開始自吹自擂。「能娶到我是你的好運,現在還有多少女孩肯待在家裡當黃臉婆!」
「是啊!也很少有女孩結了婚會不讓自己的丈夫行使他的權力。」他不假思索的反駁她。
她的臉拉了下來,不是很有風度的瞪了他一眼。「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什麼時候見你的家人!」
「你哪一天晚上有空?」她問他。「到家吃個飯,我媽媽很會做菜。」
「你說哪一天就哪一天。」
「好吧!這個我來安排。」她的思緒馬上換到了另一個問題上。「現在開始來『串供』,我們要先對好詞,從我們是如何認識、交往、到決定結婚的經過要一一的排練好,別忘了我們家的每一個份子都非常有腦筋。」
「那你就開始吧!」他一副任她宰割的樣子。
她點頭,開始非常有效率而且合邏輯的侃侃而談,她的想像力和組織力令他大為折服,假以時日,這個小妮子會是個叫人豎起大拇指的人物。
但是現在看到的不是這個,他從她身上得到的是一份活力、新鮮,及對生活及生命的那種熱愛及永不屈服,她有可能使他過去的晦暗成為歷史,不再出現來困擾他、刺痛他,並進而令他重生。
他相信她能做到。
也希望她能做到。
潘憶敏回到家中見到屋裡空無一人,而她的房門卻開著,房裡的燈也亮著時,然後傳來了低語般的交談聲,她心裡多少有數了。
她沒有加快腳步,反而放慢了步伐往她房裡走,以往只要她闖了禍,惹出了麻煩,唱黑臉的父母失去了作用之後,就會派唱白臉的兄姐,一剛一柔,打算讓她毫無招架之力,而這一套以前的確都行得通。
這回卻不一定了。
潘憶瑋正坐在她的床上,而她的哥哥則坐在她的書桌桌角邊緣,兩人原本是談的很起勁,但是一見到她的出現,卻不約而同的都閉上了嘴,一副他們是剛進來的樣子。
「嗨!」潘憶敏先打了聲招呼。
「嗨!」她的兄姐也回應了她一句。
「你們怎麼有空到我的房間裡來嗑牙?」她故作不解狀。「沒有報告要寫、案子要研究嗎?」
「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潘憶輝直言,對付像他妹妹這樣的鬼靈精,要直來直往。「聽說你要結婚了?」
「傳言無誤。」
「你要嫁誰?」潘憶瑋眉頭一皺。「我三十一歲了,都還不考慮結婚,你才二十歲!」
「結婚要看年齡?有規定幾歲才可以結婚嗎?你不結婚是你的事,我有好對像我自然要先結!」其實她並不想這麼盛氣凌人,但是她必須把自己武裝好,否則一旦被他們瓦解了她的鬥志,她就要被送到洛杉磯,或是比送去洛杉磯更慘的命運。
「你——」
「大姐!」潘憶輝出面緩和這有些火爆的場面,「憶敏說話就這脾氣嘛!」
「我是關心她啊!」
「她也沒說什麼嘛!」
「你自己看她那一副好像我們要吃掉她還是要害她的樣子!」潘憶瑋餘怒未消。「今天如果她不是我妹妹,我還懶的理她要不要嫁,或是要嫁給誰。」
「姐!謝謝你的好心,不過你的關心是多慮,我要嫁的男人好得簡直就不像真的!」
「那麼沒有這個人?」潘憶輝試探。
「當然有這個人。」
「介紹我們認識!」
「後天如果大家都沒事,我可以邀他到家裡來吃晚飯。」她得意洋洋。「到時你們再判斷一下我是不是可以嫁,他值不值得我嫁。」
「就算真有這麼一個人,真的值得你嫁,你也不必急於一時,你不是重修要再一年多才畢業嗎?」
「他不希罕那張證書。」
「那你自己呢?」
「我更不希罕!」
潘憶瑋的歎氣聲明白的顯示出她的失望和她覺得可悲的程度,她書念得贏她妹妹,但在講理或強辯方面,她從來都不是她妹妹的對手,除了歎氣,除了用表情來表示她痛心的意思外,她別無他途。
潘億輝也不太高興了,他想痛罵他妹妹一頓,但是怕把事情逾弄逾糟,不可收拾。
「憶敏!婚姻不是一輩子的保證或是保障,說不定你日後還是要用到那張文憑。」
「我是『文憑無用論』的擁護者。」
「而你那個未來的老公居然支持你的論調?」潘憶瑋不可思議的說:「你可千萬不要賭氣去嫁什麼老粗或是沒有知識的人,你會害苦你自己。」
潘憶敏懶得解釋的聳聳肩。
「你要把我們的話聽進去!」
「姐!我不會拿自己的一生開玩笑!」
「你現在就是在開玩笑!」
「你連他的人都沒見過!」
「我相信決不是什麼好——」潘憶瑋不屑的口氣,但是面對她妹妹凌厲的眼神,她沒有把話說完。
「你沒有資格把其他人都看扁。」潘憶敏不苟言笑的表情。「而且你最好別說太多將來你會收回去的話,見了他你就知道!」
潘憶輝見她如此護著自己未來的老公,突如其來的一句。「你愛他?」
「廢話!我當然愛他!」她面不改色的說道。
「而他也愛你?」
「哥!我以為你的智商應該很高。」
「就因為我的智商不低,所以我才不會輕易的就被你給唬過去。」他心照不宣的說。
「那麼我說什麼都沒有用,只有讓事實來證明!」
「你真的要把那個人找來?」
「他叫沈烈,他不是『那個人』。」潘憶敏沉得住氣地說道:「我相信見了他之後,你們會改變你們的看法,我有這個把握,很多事是不講學歷或是你們眼中所看重的那些因素,我覺得他是一個好對象,至於你們的支持與否,我並不是很在乎。」
潘憶瑋和潘憶輝一副垂頭喪氣、落水狗般的表情,這次他們的任務是明顯的砸鍋了,真不知要怎麼向他們的爸、媽交待。
「反正你們後天等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