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烈那方面,她見到了王文煥和周依嬋,而沈烈的解釋是這兩個人對他而言還有點意義,那是不是意味著其他人對他而言都不算什麼?
潘憶敏打算慢慢的瞭解他。
他們的新房是在安和路上一幢樓中樓的建築,房間他們早就安排好了,沈烈住樓上,潘憶敏住樓下,各有各的領域和天地,外人乍看之下,絕對會認為這是一樁開放式的婚姻。
脫下了禮服,卸下了濃妝,潘憶敏一條短褲,一件短得露出肚臍的T恤,赤著腳在冰箱裡翻東西吃。
沈烈由樓上下來,他也換掉了西裝,但是他的穿著沒有潘憶敏這麼的輕鬆,他一件休閒服,一條比較舒服的西裝褲,腳上穿著皮拖鞋,見她一副狼吞虎嚥的樣子,他忍不住的問道:「你沒吃飽嗎?」
「當然沒有!」她振振有詞。「別忘了我是新娘,哪有新娘吃得像餓死鬼投胎似的!而且『凱悅』的東西雖然精緻,但是份量卻不多。」
「東西多了就不覺得好吃!」
「所以我要再補一頓宵夜。」她舔著手指,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見他在沙發上坐下,她也來到了客廳,盤著腿的吃著她手中的一盤冷炸雞塊。
沈烈看著她的模樣,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她有一種屬於清純式的性感,不嫵媚、不女性化,但白淨又充滿了朝氣,這也是一種性感,他不知道她要他等多久才肯讓他行使他做丈夫的權利,他等不及要『教』她屬於男女之間的課程,他相信她會是一個好學生。
「你的衣服都像你現在身上穿的嗎?」
她低頭看看短得過火的上衣。「這個我都當睡衣穿,我當然還有其他的衣服。」
「睡衣應該是在房間裡穿的!」
「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他不知道她賣什麼關子。
「那就是了,還有誰看得到呢?」她取笑他。
「我。」
「你是我丈夫。」
「不是『真正的』丈夫!」他故做埋怨狀。「今晚也不像是新婚之夜。」
「我不介意你出去找——」她晃著手中的雞塊,想找個比較恰當的比喻。「你可以出去過你的『新婚之夜』,假裝那個女人是你的新娘就好。」
「這麼的簡單?」
「難道這不是一個好方法嗎?」
「你是單純還是可笑?」他帶著抹笑意說:「在你的想法、你的世界裡,好像就沒有一件棘手、複雜的事,你用你那種有些卡通化的想法去解決每一件事,從來沒出過問題嗎?」
「有啊!」她承認。
「說來聽聽!」他願聞其詳。
「我不是嫁了你嘛!」
「但你不也把我『擺平』了嗎?」
「我真的把你擺平了?!」她得意的說。
「還早呢!」他打破她的幻想。
她噘起了嘴,好像對炸雞失去了興趣,「你就不能說一、兩句哄哄我的話?當心我在菜裡放螞蟻,湯裡放瀉藥,水果裡面加清潔劑!」
「你還有多少恐怖的手段?」
「非常多!」
「那我最好請個傭人!」他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子。
「不!」她堅決反對地說:「當初我們講好的,我負責三餐和裡面的一切家事、瑣事,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麼大老闆或是多有錢,我說到就要做到,你絕對不能請傭人,否則我和你翻臉。」
「你確信你能應付?」
「當然!不然你為什麼不娶一個傭人算了!」她咄咄逼人。「而且只要你肯出好價錢,說不定她還肯陪你上床呢!現在的女人都是向錢看。」
「那你呢?」
「我還不到那年紀!」
「所以我應該很慶幸?」
「不過你一個月還是要給我五千塊的零用金。」她要求。「買一些我自己喜歡或需要的東西,這應該不過分吧?我媽一個月就是給我五千塊的零用錢。」
「再加你五千。」他看看她的衣服。「你去買一些正常、呆板式的睡衣,只要你出了自己的房間就給我穿得端莊一些,別忘了我是一個男人。」
「女人的身材你應該見多了。」她理所當然的說:「我這種小女孩排骨般的身材,你不會感興趣的。」
「不要太自以為是。」
她挑釁似的看著他。「你別想嚇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不要以為我是你太太就不能告你強暴哦!現在女性已經不是弱者。」
「行了!我怕了你,關於蜜月旅行,我最近有一樁很大的官司在打,所以暫時不能離開台灣,可能我們要過一陣子再去,地點由你挑。」
「由我挑?」她興奮的跳起來。「由我決定去哪裡?任何一個國家都行嗎?歐洲?澳洲?大溪地?」
「都行。」
「看來嫁個有錢的老公也不錯。」她忍不住有感而發。「早知道我國中畢業就嫁了,也不必再念那麼多的書,受那麼多的罪。」
「如果你今天嫁不到一個好丈夫,那張文憑可能就是你找工作或謀生的一項資產,不要瞧不起那張文憑,沒有它你受的罪說不定會更多。」冒著她會發火的危險,他不得不告訴她這個社會的真實面。
「那你為什麼不鼓勵我完成五專的學業?」
「誰叫你嫁到了一個好丈夫。」
「哼!」她和他唱反調。「看來我還是要把書念完,反正重修一個學期也不過幾堂課,而且我已經花了四年多的時間,不在乎再多花一年多的時間。」
「你的確孺女可教。」
「我爸、媽會樂壞了。」
「你只不過證明了你的確是塊材料。」這時是真的要說一些好聽的話。「我也一直不相信你會半途而廢。」
她給了他一個衛生眼,然後打了個哈欠。「折騰了一天,我該去睡覺了。」
「你不會認床吧?」
「不會,困了,眼睛一閉我就去會周公了。」
「那你很幸運,不知道失眠之苦。」
她笑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忽然彎腰低頭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叫沈烈有些失措。
「晚安。」她揮揮手。
「晚安。」他卻是沙啞的嗓音。
「明天早上你要吃什麼?」
「你會做什麼?」
「煎個火腿蛋,烤個吐司,泡杯牛奶或是咖啡都沒有問題。」她照實說:「再複雜一點的就需要時間了。」
「這樣就行了,祝你有個好夢。」
她做了個沒有問題的手勢,拿著裝炸雞的盤子回到廚房,洗了手之後再緩步的走回她自己的房間。
沈烈這會開始意識到潘憶敏是真正的走進他的生活、溶入他的生命了,他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他有了伴,他的屋子不再是空蕩而沒有一點笑聲,不再是一座豪華的墳墓,而是一個真真實實的家了。
他喜歡這種情況,他愛死這種感覺。
◇◇◇
會議結束,一夥人魚貫的走出會議室。
王文煥迎上正要來討論『欣荃』那件案子的周依嬋,他不由分說的將周依嬋拉到一邊,像是要告訴她什麼國家機密似的。
「你一早就吃錯藥了?」她責怪道。
「我從來不知道婚姻對一個人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沈烈?」
「會議的記錄秘書寫錯了一個重要的數據,你也知道他是不訓人的,他只要冷冷的看你一眼,你就恨不得自己能馬上逃到另外一個星球,沒想到他今天別說白眼,他居然微笑的糾正了那個會議記錄秘書!」
「這沒什麼嘛!」
「他不過結婚一個星期而已!」
「那只表示他適合結婚。」
「看不出潘憶敏那個小女生有這麼大的能力,知道她只有二十歲,我以為她要不是拜金就是有戀父情結,但想想我們董事長也不是這麼愚昧的男人,她一定有她的過人之處,沒想到她真的不同凡響。」
「那個小女生是頗慧質蘭心。」
沈烈這時也走出了會議室,他一向就不是談笑風生型的人,但這時他卻笑著走向他們。「在商量什麼大事?別被王文煥騙了。」
王文煥做了個要周依嬋自己看的表情。
而周依嬋也真的感受到了沈烈的不同,他好像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我沒這麼容易受騙。」
「那好!我們到辦公室談。」
三個人一起走向沈烈的辦公室,以往他從來不和職員打招呼,現在則是臉上帶著笑,偶爾會朝他的職員點個頭,顯得有人性多了。
周依嬋嘖嘖稱奇,難怪有人說一樁成功的婚姻可以創造奇跡。
進了沈烈的辦公室,沈烈領頭在那套豪華的大理石椅子上坐下。「『欣荃』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他們的和解金提高到十五億。」
「文煥!你看呢?」
「可以考慮。」
沈烈沉思了一下。「不用太快下決定,我有一個極可靠的消息來源說,日本一個大財團想要介入,並且要新建一個高爾夫球場,我們再等等看。」
「那麼我回絕他。」
「起碼再拖上一陣子。」他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著電話,好像有什麼感應或心有靈犀似的,果然沈烈桌上的電話響了,他一個箭步的過去接電話。
「就是我。」沈烈說:「隨便你煮什麼,青椒牛肉,好啊!炸蝦仁!可以!我不怕膽固醇,煎牛排!你行嗎?對不起!」他笑著道歉。「我不是侮辱你,只不過煎牛排的難度似乎高了一點……」他看看王文煥和周依嬋。「好!如果你這麼有把握,那我找文煥和依嬋去吃飯,嘗嘗你的手藝。」他把手捂在話筒上。「你們今晚有沒有空?」
「有!」王文煥飛快的回答。
「不好意思。」周依嬋不想打擾。
「有什麼不好意思?那個活寶喜歡朋友、喜歡熱鬧,前天她還請了一票人到家裡開舞會。」
「董事長!那你呢?」
「我放音樂。」
「你在一群小毛頭的舞會裡當放音樂的?」王文煥現在的表情不只是地球要毀滅了,而是整個宇宙都要消失了似的。「你堂堂一個大董事長……」
「文煥!那你就不瞭解其中的樂趣了。」他看著周依嬋。「快做決定,讓她等太久,她會掛我的電話。」
「掛你電話?」王文煥的眼睛睜得像銅鈴似的。
「好吧!那我就打擾了。」
沈烈將手拿開。「今晚就看你表現了……好!我記得!」說完他掛上電話。「你們要記得提醒我買一個檸檬派當今晚的飯後甜點。」
「董事長!我記得你不吃甜食。」
「我現在開始吃了。」
「婚姻真的可以徹底的改造一個人。」王文煥衷心的說:「看來我也該考慮結婚了。」說著他看看周依嬋。「你不心動嗎?」
「不是每一樁婚姻都像這樣,有時候要碰運氣。」
「你太悲觀。」
「我該走了。」她起身,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晚上七點到!」
沈烈點點頭。「遲一點也無妨,她非常講究餐桌上的氣氛和佈置,花在排碗筷和折餐巾的時間就可以弄出一頓簡單的午飯,她的名堂可多了。」
「那是她懂得生活情趣。」周依嬋誇道。
「這倒是真的。」沈烈與有榮焉。
「晚上見了。」周依嬋拿起她的公事包,優雅的轉身走出沈烈的辦公室,留下了淡淡的一縷芳香。
「董事長!你和夫人是怎麼認識的?」要是在以前,王文煥絕對不會問這種和公事無關的問題,但是沈烈已經變了個人,所以他才會如此大膽地問。
「叫她憶敏或小潘就性,別忘了她還小你十一、二歲,至於我和她是怎麼認識的,我想是緣分吧!」
「年齡不會困擾你們嗎?」
「就像憶敏說的,那不過是數字,你只要看看我們快不快樂,就知道年齡對婚姻是不是有影響。」
王文煥點頭,表示同意。
「晚上你自己取體會。」
◇◇◇
除了最後那道檸檬派甜點美味、可口外,其他的菜都是普普通通,牛排半生不熟,炸蝦仁太油膩,青菜炒得過老,而湯也太淡,一條魚還沒蒸熟,魚骨上還有著血漬,但是他們四個卻吃得津津有味、賓主盡歡,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潘憶敏的身上。
潘憶敏熱誠、大方、好客,而且能在十分鐘之內和任何人交上朋友,熱情的叫你設不了防,你不會注意到她的菜並不是很好吃,發而會覺得她能煮到這種地步和境界已屬難得,她的誠摯和那股勁,已經彌補了她稍差的烹飪手藝。
周依嬋搶著要幫潘憶敏洗碗,兩個人在廚房裡爭來爭去,不相上下。
「依嬋姐!菜已經這麼難吃了還讓你洗碗的話,今晚我會失眠做惡夢,良心不安!」一頓飯下來,她已經和周依嬋熟得差不多,連一向和人冷冷淡淡,不是非常熱絡的周依嬋也已拜倒在潘憶敏的魅力之下。
「你辛苦的弄了一桌子的菜,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洗洗碗,你不要和我搶。」周依嬋一副非洗不可的樣子。
「我洗碗的方式和別人不同。」潘憶敏要搶回菜瓜布。「我有潔癖,別人洗的碗我不放心。」
「那你在旁邊看著我洗好了。」
「我——」,潘憶敏的腦筋轉著。「依嬋姐!不然我們都別洗,到客廳和他們一塊聊天,這些碗反正明天早上再洗也不會太遲。」
「我真的很想洗。」
「我真的很不想讓你洗。」潘憶敏苦著一張臉。
周依嬋撲哧的一笑。「你嘴巴上叫我依嬋姐,但是心裡還是把我當客人,不要想和我辯,如果不當我是客人就讓我把碗洗了。」
「你不愧是個了不起的律師!」
「聽說你哥也是律師。」
「對!」潘憶敏點頭。「不過他比你好說服多了,這樣吧!你負責洗,我來沖並且擦乾,我們兩個人分工合作,這總可以了吧?」
「當然好。」周依嬋於是開始放洗碗精,非常利落的洗起碗。
「哇!你不像是千金小姐的手嘛!以前我每次洗碗不是打破盤子就是打破碗,笨手笨腳的,我媽就說我是千金小姐的命,做不了家事,但是看你一副女強人的模樣,沒想到洗起碗也不含糊。」
「誰叫我有一段艱辛的過去。」周依嬋悠悠的一句,「我曾經一個晚上洗過幾百個盤子,洗得手都起水泡,像是脫了水的梅子似的。」她很少提到一丁電自己的過去,這會卻又這麼順口的說了出來。
「但是你已經苦盡甘來了。」潘憶敏安慰道。
「不過那一段路卻好漫長!」
「想想未來,不要追憶過往。」潘憶敏輕快的說:「已經發生過的事,消逝的歲月都不可能再重來,苦過了也就算了,你現在有這麼充滿前途的未來,你是該慶幸了。」
周依嬋看著潘憶敏,忽然非常的羨慕起她。
潘憶敏正值花樣年華,又嫁了個好丈夫,什麼都不用愁,頂多只是擔心晚上把菜煮壞了!她沒有經歷過風霜,不知道現實生活中醜陋的另一面,她是這麼的單純而且相信這世界是美好的。
周依嬋希望子也能如此。
但是她的過去和她那顆蒼老的心不允許,或許她一輩子都得注定過這種日子。
「依嬋姐!你的表情不要這麼凝重好不好?」
「我只是太羨慕你了。」
「我值得你羨慕?」潘憶敏故意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你有自己的事業,而我只是一個煮飯婆,一個月拿五千塊的零用錢,你到底羨慕我什麼?」
「沈烈只給你五千塊一個月的零用?」周依嬋無法置信的口氣。「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少財產?而他只給你五千塊一個月?」
「但是對我來說已經夠了,我以前也是五千塊混一個月,夠用的,而且我還可以由菜錢裡面撈一點私房錢。」她小聲又神秘的說:「別告訴他!我有時候買五百元卻記六百元的賬,所以絕對夠用的。」
周依嬋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你真是奇特!」
「適者生存。」
「原本我以為你是一個幸運的女孩,我現在才知道真正幸運的人是沈烈。」
「既然我們這麼的臭味相投,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潘憶敏還故意的看了看廚房外,要確定沈烈他們聽不到似的,「我還是『女孩子』。」
「你本來就是一個小女孩,對我們每一個人而言,你都太年輕了,把我們都比下去了。」
「我不是指年齡!」她又氣又急。
「那你指的示什麼!」
「我和沈烈是『有名無實』!」
「什麼?」周依嬋一直以為沒有什麼事可以讓她吃驚、讓她意外,但是潘憶敏明明說出了一樁不可思議的事。「你和沈烈『有名無實』?到底你和他是哪一個人有問題?」
「我們都沒有問題。」
「那為什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事?」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沈烈覺得你年紀太輕,那他為什麼要急著娶你,如果是你不願意,你又為什麼要嫁他?」
「為了自由。」
「誰限制了你的自由?」
「說來話長。」潘憶敏歎了一口氣,擦著碗,「我只能說沈烈的犧牲比較大,他真的是個好人,我想我會感謝他一輩子,如果有天他也需要自由,我會讓他自由。」
「離婚?」
「對啊!」她灑脫的一笑。「我不能牽絆他一輩子,畢竟他是正常的男人。」
「你不愛他嗎?」
潘憶敏實在無法給這個問題一個答案,她喜歡沈烈,覺得他是一個很棒的男人,她也很喜歡和他生活在一起,這種樓上、樓下,鄰居又好像是親密朋友的關係,除了上上課,她自由得像隻鳥,以往覺得回她家是一種責任,但現在離開了家,她反而常常回去,她的爸、媽和兄姐都覺得她婚是結對了。
至於愛——
她真的答不出來。
「小潘?」
「『愛』這個字很難去下定義。」
「但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這是當然的!」潘憶敏嚴肅的說:「起碼我們都很喜歡和對方生活在一起,你不覺得他年輕了很多?前天我陪他去買了兩條牛仔褲,你信不信?他的衣櫥裡居然沒有牛仔褲!」
「他三十九歲。」
「五十九歲都可以穿牛仔褲。」她將抹布晾好。「是心境,決不是年紀。」
周依嬋漸漸的露出微笑,她一向不服誰,她千辛萬苦,受盡了種種折磨、白眼,甚至出賣了自己才有今天,她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但是潘憶敏在某一方面比她更了不起,她服氣了。
「我來切水果。」潘憶敏說:「他最喜歡吃水果了,特別是我把水果切成各種花樣,他吃起來更有勁。」
「你還會水果切花?」
「我自己亂切一通,不過他很稱讚就是。」
周依嬋說不出話來,她的心裡有五味雜陳的各種感覺,她自己二十歲時有潘憶敏這麼樂觀、這麼幸運、這麼惜福嗎?
她希望她有。
但是她卻沒有。
◇◇◇
王文煥一副有些感慨、有些遺憾、有些太遲了的表情,他一直搖著頭,好像自己錯過了什麼似的。
「你一臉怪樣子是什麼意思?」沈烈忍不住的問。
「我為什麼就沒有這種好機會!」
「台北二十歲的女孩滿街都是。」
「有第二個小潘嗎?」
「應該沒有。」沈烈驕傲的說:「因為唯一的一個是我太太,你可能還得再找很久或是再等很久才會再有一個憶敏的女孩出現。」
「她真的很棒!」
「比你想像得好?」
「婚禮上只是覺得她漂亮,像個洋娃娃似的,現在才發現她不只是外表,她還有內涵,現在的女孩通常都沒有什麼內涵。」王文煥並不是虛偽的吹捧,他是真的有這種感受。
「那你就請憶敏幫你介紹好了。」
王文煥卻看向廚房的方向,一副心有慼慼焉的樣子,好像有些挫折似的。
沈烈順著王文煥的視線看去。「如果是憶敏,我勸你最好是省省,如果是依嬋,那麼你更是有得奮鬥了。」
「都不是呢?」
「那我也只有祝你好運。」
王文煥想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卻依舊在尋尋覓覓,他的頂頭上司卻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找到一個這麼好的女孩,有時緣分這東西很奇怪,強求不來的,是不是他上輩子燒的香太少,做的好事不夠多?
「文煥!急沒有用,該來的總是會來。」
「我知道!」他只好自我解嘲。「看她們兩個一差差了十歲,卻好像很投緣似的,小潘真是有一套。」
「她老少皆宜!」
「周依嬋一向很冷的!」王文煥佩服潘憶敏。
「冷漠的人只要碰上憶敏也沒轍。」忽然廚房裡傳來了尖叫聲和笑聲,使客廳裡的兩個男人也很想到廚房裡去分享她們的歡樂。「我一直覺得我不可能結婚,但我還是結了。」
「我不得不說小潘了不起。」
「她同時也是個折磨人的小東西。」
「怎麼說?」王文煥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我們這幢大樓不是有個很漂亮的中庭和一片草坪嗎?她不知用什麼方法說服了住屋委員會和管理員,他們居然劃出一部分的範圍讓她邀同學來烤肉,而且這幢大樓裡的人都歡迎參加。」
「我也想來。」王文煥興致勃勃。
「那你就等她邀請你吧!」
「她真是精力十足。!」
沈烈不知道自己是一副縱容、疼愛的口氣。「她好像永遠都靜不下來,像一座發電廠似的,好在她的嗜好和玩法都是健康的,我也就樂得由她去了。」
「她不是有姐姐嗎?」王文煥滿懷希望的問。
「不過完全不同典型。」沈烈聲明。「她是那種不苟言笑的醫生,一板一眼,很有周依嬋那種冷冷、傲傲的味道,你最好考慮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去碰釘子。」
廚房裡又傳來了潘憶敏爽朗的笑聲,而且直大聲的嚷著這個笑話太可笑了。
「我不知道周依嬋會說笑話。」王文煥非常不相信的口吻。「和她接觸了這幾年,她沒有說過一個笑話給我聽過,甚至連笑容都不多。」
「那你想不想到廚房聽聽看,加入她們!」
「男人不進廚房。」王文煥一副大男人主義的樣子。「我媽從小就告訴我這一點。」
「所以你錯過了非常多的樂趣。」沈烈起身,似乎不管王文煥跟不跟他都要進去。「我母親就從來沒有告訴我這一點,和憶敏在廚房裡一邊擦碗、一邊聊天是你絕對想像不出的樂趣。」說完他逕自走向廚房。
「擦碗?一個腰纏萬貫的董事長?」王文煥怔在原地自言自語,似乎想像不出那種情景。但是由廚房裡傳來的吸引力太大,他還是站了起來,目標廚房。
王文煥決定否決掉男人不進廚房的那一套。
◇◇◇
次日,沈烈見到了他並不是很想見到的人。
他的姨媽和姨丈帶了個身材妖嬈,衣著稍嫌暴露,而且一副煙視媚行模樣的女子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三個人都明顯一副有所求的樣子,特別是那個尤物型的女人,不時的朝沈烈拋媚眼、送秋波,有意無意的露出她既修長又性感的一雙腿。
沈烈忘不了當年他的姨媽和姨丈是怎麼對待他的。他們以經濟不佳,自己也有很多孩子要撫養為借口,將他像皮球似的踢來踢去,即使在非不得已必須照顧他的日子裡,也從來沒有給他好臉色過,最後終於將他送進了孤兒院,這是沈烈一輩子都記得的事。
沈烈有今天是靠他自己,他的親戚們沒有人出國一點力,他不必感激他們任何一個人,他流過血、流過汗才有今天,他是靠自己打下的天下。
「你結婚為什麼不通知我們呢?」他的姨媽虛情假意的說:「好歹我是你的阿姨,也照顧過你一陣子,你應該發貼子給我的,你媽如果地下有知,知道你已經完成了終身大事,她一定很高興。」
柯其祥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的太太,誰都知道沈烈從來不提自己的父母,也不希望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而由他現在陰沉、冰冷的目光,陳秀芬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反正我們很高興你結婚了!」
「你們今天來有事?」沈烈冷冷的說,沒有感情的問著。「我很忙,所以你們不要來討以前的人情,我記得我開過一張數額不小的即期支票給你們,『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我們早就扯清了。」
柯其祥立刻堆滿了一臉的笑。「謝謝你那張只支票,我們今天來是有點小事要請你幫忙。」
沈烈不語的看著他們。
柯其祥指著那個年輕的女人。「這是我的侄女,叫貝婷婷,原本是當模特兒,現在想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我們想,你有這麼大的公司,給她安排一個工作應該不難。」
「請你指教!沈先生。」貝婷婷的聲音很甜,但甜的令人覺得不舒服、覺得有些做作,並不是很順耳。
「沈烈。」他的姨媽又在一邊敲邊鼓。「不需要太重要的工作,讓她從頭做起,婷婷非常有潛力的,比如象公關部啊!等她以後做熟了,你再派給她其他的工作。」
沈烈一點也不想錄用象貝婷婷這樣的女人,她是個花瓶,而他的公司不需要花瓶,她可能是個麻煩,而他不需要麻煩。
「目前沒有缺人。」他拒絕。
柯其祥和陳秀芬、貝婷婷三個人都傻住了。
柯其祥有些難堪,他以為沈烈至少會賣自己姨媽一個面子,何況沈烈還在他家住過、吃過,一張支票又如何?他再撞了撞自己的老婆。
「沈烈!只是安插進你們公司而已!」陳秀芬馬上一副委屈、低聲下氣的表情。「你明明做得到的,我向婷婷保證過,你給姨媽一點面子嘛,看在——」她本來想提自己的姐姐,也就是沈烈的媽,但終究聰明的住了口。
「沈先生!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貝婷婷有些撒嬌的說:「我一定不會令你和公司失望。」
沈烈有些嘔心的看著這一幕,終於按了桌上的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