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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應無悔 第8章(1) 作者:流斛
    夜色漸漸退去,天邊泛起了柔和的光亮。

    路上兩道人影,一紅一紫,格外的醒目。

    「你的香有沒有用啊?」身著紅衣的沁灼,口氣有了些焦慮。

    紫衣的眉淡淡地蹙著,但她卻笑得柔媚,「我不慣用那種香粉,所以一下子聞不出來,也是正常的啊!」

    沁灼糾結著眉,滿臉不快,「夕蕭也真是的,出去幹嗎不帶著我們啊!害我們這麼擔心。」

    紫衣聽著她的牢騷,笑道:「你不覺得,夕爺一個人做事,速度很快嗎?早點找到白無瑕,我也可以早點查明同門中毒事件。這樣,你便可以不用再見到我了。」

    沁灼望了她一眼,小聲說道:「我看到你和夕蕭在一起,的確有些不舒服。但是,我並不討厭你。」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紫衣卻聽到了,她的眼角彷彿起了柔軟的漣漪,笑容竟然變得清澈起來。

    她回過頭,不再看那身紅衣。這些日子以來,夕蕭與沁灼,彷彿已經闖入了她的心裡,有如親人一般,當真想到要離開,她的心裡居然有些不捨得起來。

    她歎了口氣,凝了心神。果然,還是不動感情的好,否則,只是令自己徒增傷痛。

    循著香氣,她們找到了一座墳。沁灼驚訝地大叫起來。

    「愛女無瑕?這是白無瑕的墳墓?白無瑕真的死了?」

    紫衣眼色微沉,她緩緩說道:「這墳不對!」她一邊說著,一邊蹲了下來,緩緩捻起一撮泥土,在指尖淡淡碾過。眉立即蹙了起來。

    血的味道。

    沁灼聞言望去,果然,泥土的顏色不對。她驚呼:「這墳被人挖過?難道是夕蕭干的?」

    這麼缺德的事情他都做,等見到他,她非好好教訓他一頓。

    紫衣已經站了起來,美麗的眸子望向四周,墳的不遠處竟然有兩把鐵鏟,上面還沾著泥,與墳上泥土的顏色,一模一樣。

    她立即走過去,拿起鐵鏟,扔了一把給沁灼,然後挖起墳來。

    沁灼望著她的舉動,又見她眉角的擔憂,不由得心生不安。她也不顧那麼多,立即拿起鐵鏟,與紫衣一起挖起來。

    很快見到棺材。

    棺蓋沒有釘上,紫衣將鐵鏟深入其中一角,然後用力向上一掀——

    「不!」淒厲的叫聲,頓時打破了黎明的寧靜。沁灼捂著胸口,彷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紫衣美麗的眸瞪得老大,彷彿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滿臉的不可置信。

    棺中,一具無頭屍體。

    黑色的夜行衣,染了血的顏色,看起來那般妖艷。

    「他是誰?」沁灼「撲通」一聲跪倒,愣愣地問著。她的聲音居然一下子平靜下來,可是卻有連綿不斷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紫衣只是呆呆地站著。呆呆地望著那具無頭屍體,嘴唇有些顫抖,可是她卻說不出話來。

    他是誰?她也想問。他是誰?

    身上帶著同樣的香味,穿著同樣的夜行衣,同樣修長的身材。

    他是誰?他會是誰?

    是誰?

    紫衣的雙眼已經溫熱起來。她合上雙眸,頓時有股液體滑下面頰。

    居然,哭了。

    「真是沒有想到!水月宮的女人,還有眼淚。」

    輕輕柔柔的聲音,如微風般拂面。

    紫衣緩緩掙開雙眼。

    在她前方不遠處,有個同樣身著紫衣,繫著白腰帶的女人,雖然不若紫衣傾國傾城的容貌,但卻一樣,可以震懾人心。

    那女子嬌笑著,望著紫衣,「妹妹,好久不見了,姐姐可真想你。不知宮主讓你查的事情,查得怎樣了?」

    紫衣淡淡笑了起來,居然沒有了嬌媚的神態。

    她的笑容,極淡,極緩,極其寧靜。

    她望著那女子,平靜地說道:「我知道規矩。帶我回去見宮主吧!」

    那女子望著紫衣淡淡的神色,笑容嬌媚,可是眼神卻有了絲絲疑惑,「我真好奇,你究竟在外面學到了什麼。」

    水月宮中最嬌媚艷麗的女子,此刻竟然露出了那樣平淡安寧的神情,叫人如何不驚訝。

    紫衣慢慢說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則,只會徒然傷痛。」

    那名女子眨著妖媚的眼睛望著她,當真不懂。

    水月宮的牢房,以水牢為主。

    水牢的盡頭,有條繩子,是用來吊人的。

    此刻,繩子上正吊著紫衣。

    確切來說,已經不是紫衣了,因為她的外衣已被脫去,僅著雪白中衣。

    犯了錯的水月宮弟子,便沒有資格再穿紫衣,再束白腰帶。

    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繼續喚她紫衣。

    從昨天被帶回來之後,她便被吊在了這裡。所以,她的嘴唇已經沒了血色。她的臉染上了無力的蒼白。

    但是這樣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她看起來,反而顯得愈加惹人心憐。

    只是可惜,這裡是水月宮,從來沒有人,會來憐惜其他人。

    水月宮如水,若月。宮中弟子,皆有著如花美貌,但卻像流水一般無情,又彷彿月兒一樣寂冷。

    所以,進了水牢,便如進了地獄一般。沒有人會來關心牢中的人。

    紫衣自然深知這一點。既然進來了,就不用奢望活著出去。

    所以,她的臉上,無比的平靜。

    她在這一生,到底被人關心過。這樣,好過她無血無肉,過活一輩子。

    水牢的第一間,還有個人。

    她一身火紅的衣衫,為蕭條的水牢帶來了一些生機。

    但是她臉上,卻沒有一點生氣,俏麗的雙眼,竟然無比的空洞。

    彷彿整個人呆掉一般。

    就連被水月宮的人帶回來時,她也沒有任何反抗。

    她倚牆而坐,水淹及胸,但她毫無感覺,只是抱著自己的雙臂,呆呆坐著。

    那天,他嘻嘻笑著問她:「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會不會難過呢?

    她現在知道了。原來是不會難過的。

    因為,心已經死了。

    心死了,人活著便已沒有了意義。

    所以,她倚著牆,沒有絲毫的生氣。不喜不怒,不急不悲。如具空洞的皮囊。

    毫無生的意義。

    原來愛,竟然這般讓人痛苦。奈何有愛,奈何,不悔?

    城外,簡陋的茅屋,在冬季無力的陽光中,顯得格外蕭條。

    屋內卻有些溫馨的感覺。

    一位白髮蒼蒼,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正在灶上忙碌著。

    「咳咳……」

    在她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她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緩緩轉過身來,向床鋪走去。

    床上正趴著一名身著滾金黑袍的男子。他的肩膀,微微動了起來。

    「你醒啦!」老婦人笑望著他。

    床上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

    他的臉色蒼白,卻依舊掩蓋不住他俊秀的容顏。

    竟是夕蕭。

    他絕美的雙眸,漸漸清晰起來,眼睛中閃過一道光亮,他手臂一撐,坐了起來。

    「哇!」他突然大叫一聲。右手撫上左肩,腦海中,開始仔細回憶。

    那天,在白無瑕的墳前,石天要殺他,結果有人替他擋了一劍。

    有人替他擋了一劍。

    王乾,是王乾。

    他想了起來,王乾跌進了那副棺中,而他只傷了左肩胛。

    只傷了左肩胛,卻仍然昏迷了。可見石天當時落的劍,有多狠。

    而王乾,替他擋了那一劍,怎能生還?

    他心中頓時激動起來。手上的勁也越發大了。不久便見傷口處,滲出點點血絲。

    「快把手放下!這孩子,怎麼這般不珍惜自己。」老婦人急忙拉下他的手,心疼地說道。

    他平緩了片刻,才望著老婦人,慢慢開口:「多謝老人家,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是城郊。我兒受了一位姑娘的托付,將你背了回來。」

    「一位姑娘?」

    「是啊。穿著紫色衣服,我兒說她長得很漂亮啊!」

    「她人呢?」

    「跟一群和她打扮得一樣的姑娘走了。」

    夕蕭頓時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震驚。

    水月宮?她們找到了紫衣?他蹙起了眉頭。什麼破三星幫,保護個人都保護不了。

    他急忙向老婦人拱手作揖道別,然後一個箭步衝出門外。

    身後的老婦人,望著他的背影,皺皮邋遢的老臉上,居然露出了一抹奇異的笑容。

    夕蕭一刻不敢停,進了城找了匹快馬,立即朝水月宮奔去。

    水月宮坐落在杭州。

    它的入口是片梅花林。

    又是梅花林。冬日,彷彿最美的風景,便是梅花一般。

    這林子看起來普通得很,但水月宮卻十分放心,沒有派任何人把守。

    那麼,尋常的林子,必定隱藏了什麼玄機。

    夕蕭瞇起了雙眼。細細看著梅花林的排列。

    在西北方向,並排三列梅樹,連到正西方,卻在第一列中間斷開,及至南面,繼續延伸,但是中部卻斷了開來。

    夕蕭的眉突然蹙了起來,他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列文字:乾三連、兌上缺、離中虛……

    這是按照八卦的原理來排列的。他偏偏不懂啊!

    如果汾狄在,肯定能夠很快解開其中的奧秘。

    可是,這人遠在塞北,遠水救不了近火。

    夕蕭的眉糾結起來。那兩個丫頭被水月宮抓來,依照水月宮的處事原則,只怕凶多吉少。所以,管不了那麼多了,勉強一拼吧。

    他下定決心,準備進林,卻突然聽得「嗖」的一聲——

    他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已經伸出,指縫間赫然多了一枝火紅的短鏢。

    夕蕭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短鏢上,一封短箋。

    竟然是八卦的陣型圖。

    他仔細看去,外圍的排列果然和他所看到的梅花林的排列,一模一樣。

    他的唇角泛起了微笑,顧不得其他,立即進了林子。

    有了圖紙,他的速度果然很快。一轉眼已經穿過了梅花林,到了一處山澗,他細細看了看地形,竟然沒有發現出口。難道,他走錯了路了?

    這並非是水月宮的入口?

    夕蕭的眉糾結地更深。他握緊雙拳,垂在肩側的髮絲慢慢飛舞了起來。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如鷹般銳利。他的目光落在一處較大的蔓籐上,從頂部垂下,遮擋了小半個牆壁。

    本來山澗中長有蔓籐,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夕蕭的眼睛卻變得雪亮,嘴角也有了絲絲笑意。

    他慢慢走近,髮絲舞動得愈加美麗。他輕輕用手撥開牆面上的蔓籐,居然有一線空隙。

    這空隙僅寬尺餘。若不是起了風,怕是沒有人可以找得到。

    夕蕭自信一笑,側著身子,穿了過去。

    面前頓時豁然開朗起來。這是一處山谷,在夕蕭看來,彷彿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一般。

    谷中有條淡藍色的湖。清澈的湖水在陽光的映照下,波光動人。

    湖的兩側種滿了菊花,粉紫,艷黃,雪白,各種顏色叫人眼花繚亂。

    谷中的房屋,全是用竹子搭建起來的,看來格外的清新,出塵。

    夕蕭卻沒有心思欣賞這一切,他的心中滿是對那兩個丫頭的擔心。

    可是,水月宮的牢房在哪裡呢?他四下環顧了一番,想要抓個人來問一下,但是看了半天,整個水月宮彷彿突然人去樓空一般,寧靜如死寂。

    他心下暗暗又急了起來。總不至於盲目地找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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