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臨老九在朝堂之上放下那通屁,就一直找著各種借口躲她躲到天涯海角,好不容易給斜日逮個正著,看她怎麼收拾他。
「你瘋了嗎?」
斜日拿起任何她能拿到、她能拿動的東西,手臂一揮就朝臨老九丟了過去,要不是他身手敏捷,此時怕是已血濺三尺。
臨一水冒著生命危險近了她的身,一把奪下她手中高舉起的凶器,頻頻賠笑臉,「有話好說!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商量,你千萬別衝動啊!」
現在懇求她?晚了!
「你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請我下嫁於你的時候,你有沒有事先跟我商量?現在事情你辦了,話你說了,反過來要我別衝動,你當我是什麼?你家養的鷂哥嗎?你說我應啊?」
她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麼丟臉的事,面對臨老九當堂求親,她不能直接爆發,又找不到台階下,只好裝暈。
裝暈噯!堂堂女主連這種事她都幹得出來,她還真佩服自己。
「你說你閒著幹什麼事不好?非來招惹我幹什麼?別人不知道,你又不是不曉得,我是有家室、有丈夫、有兒女的人。」
這種話應該是一個對家庭負責任偏又在外面招惹了一堆爛桃花的男人說的吧!
臨老九閒閒地剔著牙,丟出一個最大的白眼給她,繼續吃香蕉——等你發完牢騷再說。
想吵架都沒人陪,斜日拿起手邊的折子狠擊他的後腦勺,「你現在知道閉嘴啦?你現在知道閉嘴啦?」
「喂!你別太過分哦!」臨老九捂著後腦滿屋子逃跑,「怎麼說我也是當朝大臣,你也是一國女主,你追著我打,這算什麼事?」實在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啊!
拿出這些框框條條的東西,以為她就怕了?「你也說我是女主了,我想怎麼打你都可以,誰讓你壞我名節!」
「你哪有什麼名節可讓我毀的?」
臨老九一邊抱頭鼠竄,一邊跟她打嘴仗,「這世上有幾個人知道你早已成親生子的消息?我們君臣二人常常窩在一起,在別人眼裡,說不定早就以為我們那個什麼了,大家還盼著我們早成親呢!再說,上次那位教書先生來宮裡找你,你還拉著我在書房裡泡了一個下午,我以為你成心讓人家知難而退,別再騷擾你。」
「你懂個屁啊!」情急之下,斜日完全不顧形象,連粗話都放出來了,「我也是女人,我也希望我的夫君在意我,緊張我。可駱品對我向來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我不過是想利用你激激他,希望能看到他吃醋的樣子。」
不好!斜日捂著嘴,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居然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這可是當政者的大忌。
臨老九可逮到她把柄了,「哈哈,你說實話了吧!平時裝出一副不在乎那個教書先生的模樣,其實你很在意自己在他心裡到底有多重。做人幹嗎這麼不坦白呢?」
「你還有臉說我?是誰為了躲個男人,不僅棄商從政,還公然在大堂上向女主求親,以表心志——我還以為追你追到天涯海角的是個女人,沒想到是個放蕩不羈的公子哥。」
狗咬狗的把戲又開始了。
這回斜日贏!她成功咬到臨老九的尾巴,「斜日,我警告你,你說我什麼都行,就是不准提那個駱舫游。」
那人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剋星,他連聽到那人的名字都覺得頭痛。
「倒是給你一個建議,把我向你求親這件事當成一場測試吧!要是駱品當真在乎你,會不顧一切追進宮中,說不定還會把我打得稀巴爛。要是他完全沒有反應,你不如嫁給我算了,反正我們這麼熟了。」湊合湊合一起過得了,相互省事。
「你臭美吧你!」斜日一腳把他踹得老遠,「我不喜歡別人覬覦我的東西,尤其不喜歡一個男人追在我丈夫屁股後面。」所以她死都不會嫁給他。
不過他的建議倒是很值得一試。
不知道駱品到底會有怎樣的反應?會不會醋勁大發把她抱進青廬好好溫存一番呢?她像是色女淫婦,奸奸地笑著……
很快斜日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駱品的反應全都寫在給珠珠的信裡,一紙空白的「棄書」把他的態度展露無疑。
「他居然要棄了我?」斜日心痛得厲害,連帶著氣也不順,「他憑什麼棄我?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要棄我?」
「誰要你跟那個臨老九不清不楚,你要是早點把那個對你不安好心的臨老九趕出宮去,怎麼會讓爹誤會?」這種時候連珠珠都不幫她,盡在一旁說風涼話。
斜日怒火中燒,卻發不出脾氣,只覺得心口一陣陣地揪著疼,連站起來叫罵的氣力都沒有,「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她的心情又有誰顧慮過?
她拚死拚活為了保護青廬,保護他們的家,保護他,她寧願讓兒子認別人為娘。她獨自苦守宮中,還得把親人當敵人,誰又在意過她的感受?
他都捨得下她了,她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即便是離棄,也輪不到他,她先棄了他再說。
「珠珠,取筆墨紙硯來。」
娘神色不同往常,好像認了真。珠珠怕得把手背在後頭,不肯聽令,「斜日女主,你要幹什麼?你不會……不會也要寫一封『棄書』給爹吧!」
「他對我們的感情都無所留戀了,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如此一來,她大可以放手出擊,取代王上自己當政,「我要你去啊!」
不好,爹這下子玩大了!珠珠害怕地躲在柱子後面,不肯去取紙筆,「娘,爹不是真心想離棄你,他只是生你的氣而已。你想啊,要是爹真的不要你了,怎麼會寫一封空白的『棄書』給你呢!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斜日自打出娘胎以來哪兒受過這等委屈,不管那封「棄書」是實之有文,還是空白一片,只要駱品動了離棄之心,對她來說已經是滅頂的傷害。
「你不肯去拿紙筆是吧?」她又不是沒長腿,捂著胸口她往書房走去。心痛之下步伐紊亂,連眼前都有些恍惚,她只當是怒火攻心,氣著了。步履蹣跚地走到案台前,她剛握住筆,眼前一黑,便栽倒在書案前。
尤聽到耳旁珠珠的驚呼:「來人啊!我娘……我斜日女主暈倒了!女主暈倒了!」
眩暈症——在這之前斜日連聽都沒聽過這三個字,如今她卻因為這三個字每日只能躺在床上等著人伺候,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給駱品寫「棄書」一事自然只能放在一旁。
臨老九依舊是每日三次來她的榻前報到,將政務說給她聽,請她逐一定奪。珠珠也陪在她的身旁,小小年紀已經懂得照顧人了。
素鎣王后更是借此機會掌控宮闈之內,說要多多招募女官進宮,為剛剛成年的王上充實後宮,以備新後人選。一時間各地上報女官的名冊紛紛遞了上來。
選後之事本進行順暢,中途又鑽出個小插曲——素鎣王后派了新進宮的女官把毒下在給斜日女主治療眩暈症的湯藥裡。
誰知斜日不喜湯藥的味道,碰都沒碰,毒殺不成,那名女官還給臨老九逮個正著。
這下臨老九可逮到素鎣王后的把柄了,向來不管宮闈內務的臨大人借題發揮,領著支持斜日女主登基的銀族、青族和赤族旁支聯名上奏廢了素鎣王后的後位。
一直倚賴娘親的王上受此牽連,頓時失勢,斜日女主雖未正式登基,卻已身披紫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革嫫之王。
那些新選上來準備充實後宮的女官一時間全被送到了斜陽殿,伺候女主病榻左右。
這下可好,那些盼著能做後為妃才申請入宮為女官的姑娘們頓時哭得天昏地暗,更有幾個一腳已經踏進宮中,又轉身跑了的。
偏偏在此時節,有一道折子主動申請入宮伺候斜日女主左右。臨老九怕有人趁斜日病重,想就近謀害,便將這道折子拿給斜日親覽,「巧得很,這個申請入宮為女官的婦人,夫家也姓駱,是城裡的駱三夫人絲竹。」
「這麼巧!」
「你知道她?」這位駱氏絲竹很出名嗎?
「她是我兒子認的娘。」
哇!臨老九差點掉了下巴,敢把女主的兒子搶到自己身邊,憑女主那種霸道的個性,這個駱氏絲竹算是掉進虎口裡了。沒辦法,只能從旁替她祈禱了。
「我說,女主殿下,你玩歸玩,別玩得太過分,人家也是爹生娘養的。」臨老九很好心地替駱氏絲竹求情。
「你以為我會把她弄進宮裡,然後折磨死她嗎?」斜日白了他一眼,聽臨老九的話,她好像是大暴君似的,「我在允許修竹認她為娘之前,調查過她,她的父親生前是一代匠臣,竹雕手藝無人能及。」可也正是這身手藝害了她父親。
青蛇若蛟踞壇中——這句詩闖進斜日的腦海中,正是這七個字斷送了絲竹爹娘的性命,那還是王兄在世時發生的慘劇。
青蛇若蛟踞壇中——正是這七個字讓絲竹失去依傍,成了孤兒;正是這七個字揭開革嫫宮廷流血的開始,斜日被迫執掌天下;還是這七個字,讓她以白衣身份認識了駱品,並嫁予他為妻,生下一雙兒女。
「允她入宮吧!她放著好好駱三夫人不做,偏擠進宮裡來受罪,我沒道理不答應。」斜日惡毒地想。
她萬萬沒料到,駱氏絲竹此次入宮竟為她和駱品之間再添糾葛。
她病了!
駱品手中揣著書,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坊間傳聞無數,有說斜日女主在宮中被人下毒;也有人說斜日女主遭人行刺,生命垂危;更有人說斜日女主已亡故,只是朝中為時局穩定著想,按著不發喪。
種種揣測之下,他心急如焚,卻只收到珠珠寄來的三個字:
娘病了。
只此三字,再無其他。無論他寄去信函追問再三,也未得珠珠回復。連他慫恿修竹寄去的書信,也一併未果,這小丫頭在跟他賭氣嗎?
斜日得了什麼病,嚴不嚴重,要不要緊,大夫可能治癒?
如此許多疑問盤桓在他心頭,卻得不到一句交代,擔憂上下浮沉,折騰得他寢食難安。
差不多就這個時候,宮裡又傳出臨一水大人暫辭官離去的消息,弄得駱品措手不及。
斜日都病了,那個臨老九不在宮裡就近照顧她,辭了官做什麼?虧他還下定決心寫了空白的「棄書」予她,大有拱手讓妻的意思。
臨一水這是怎麼回事啊!
她身邊就有個小丫頭珠珠,也不知道行不行。聽修竹說宮中環境複雜,王上的母親素鎣王后為保兒子王位,三番五次想要除去斜日,現在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在,萬一有人要加害於她可如何是好?
左右思量,駱品幾乎鼓起勇氣想領著修竹親自前去宮裡照顧她,偏生這個時候修竹竟領著駱家三爺駱鳶飛來到他這青廬,求他書信一封遞給斜日女主,請求女主開恩放他的夫人駱氏絲竹除去女官身份,還他夫妻團圓。
見那駱鳶飛因夫妻離別,日漸消瘦,已不成人形。再聯想到自己日日擔憂的痛苦,駱品終於破了戒,主動給斜日女主寫了封信。
信中他將駱鳶飛夫妻的情況做了簡單的描述,代駱三爺懇請斜日女主放還駱三夫人回家。隻字不問她的病情,也未提「棄書」一事。
他只是在心中盼著她的親筆回復,這樣起碼能讓他知道她病並不嚴重,起碼還能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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