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覺別離滋味。
展轉數寒更,起了還更睡。
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懷帝京柳永
寶娘一看見厲尚品抱著渾身是傷,衣服又被扯破的路兒回到臨仙樓時,差點沒昏過去。
「你……你究竟把她怎麼了?」寶娘氣憤的追著厲尚品到路兒的小屋。
「快叫大夫來啊!死老百姓,路兒都快死了。」厲尚品對著寶娘大吼。
寶娘連忙奔出門找人去叫大夫。
厲尚品擦著路兒嘴角的血,心覺得好痛,「路兒,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桂花林的,柳知青那畜生簡直就不是人……」
寶娘一踏進門,聽見厲尚品所說的話,「什麼?是柳大人……他……他竟然欺負路兒……這人渣……」
寶娘握住路兒的手,已許久未曾流淚的她,此時淚如雨下,「路兒……我可憐的孩子……你就這樣給人欺負去了嗎?」
「是啊!柳知青不僅打她的臉,還扯破路兒的衣服,那張無恥的嘴,還朝路兒的臉掹親,我一把抓起他,就把他丟了個老遠,這畜生!要不是路兒阻止我,我早打死他了。」厲尚品氣憤的說。
「這麼說,你正好及時阻止了柳知青,路兒她……她還是清白的,沒有被人欺負去,是不是?」寶娘這才欣慰的問。
「都被打得鼻青臉腫了,這還叫沒被人欺負啊?路兒被欺負得可慘了。」厲尚品沒好氣的說。
「這些都只是皮外傷,我說的是女人最重要的名節、清白啊!你這個呆子,到底知下知道我在問什麼啊?」
「當然知道,全天底下還有本王不知道的事嗎?死老百姓。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麼清白?」厲尚品沒好氣的問。
「你……你知道個屁啊你!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寶娘一臉的驚駭,住在妓院的男人竟下知什麼是女人的清白,這個乞丐阿平,到底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呀?
「你講話給本王小心點,敢說我屁……」厲尚品兇惡的警告道。
成叔此時衝了進來,「寶娘,大夫來啦!」
厲尚品一看見大夫進門,一把揪起大夫,嚇得大夫兩隻腳在半空中亂踢,「你……你做什麼?」大夫驚喊。
「喂!你趕快把路兒給我醫好,聽見了沒有?下然,本王砍了你的腦袋。」厲尚品威脅著說。
「救……救命啊!」大夫嚇得大喊救命了。
「喂!死阿平,你這樣抓著大夫,他怎麼替路兒看病啊?還下快把他放下來。」寶娘一把揪住厲尚品的耳朵。
厲尚品這才放下大夫,大夫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趕忙為路兒檢查傷勢。
一會兒後,大夫開了一些藥方給寶娘,又道:「路兒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休息幾天便沒事了,這些藥方是讓她補元氣的,熬成湯照三餐喝便行,我……我走了。」
「喂!就看這一下子啊?」厲尚品一瞼兇惡的問,嚇得大夫又縮成了一團。
寶娘瞪了厲尚品一眼,「你叫這麼大聲,想嚇誰呀?阿成,快送大夫回去,順便抓幾帖藥回來。」
大夫忙下迭的跟著阿成逃了出去,活像在逃難似的。
此時,路兒呻吟了兩聲,像是醒了,厲尚品和寶娘趕忙上前探視,只見路兒淚流滿面。
「路兒,你哪裡痛?」厲尚品著急的問。
路兒搖搖頭,「我……我好怕啊!柳大人好粗暴,他打得我眼冒金星都快昏了,還扯破我的衣裳……」
「我知道,你別傷心,我已經替你打回去了,這下保證他一個月起不了床。」厲尚品得意的說。
寶娘一聽,差點沒嚇暈過去,「你……你打了柳大人?」
「這畜生難道不該打嗎?哼!我打得他跪地求饒,叫我祖爺爺,還賞了他好幾拳,他要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這畜生,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路兒!」厲尚品十分氣憤的叫道。
「看看你又給我惹了什麼好事?你……你知不知道柳大人是什麼身份啊?他可是右丞相的公子,別說打了,就是碰他一下,也會被砍頭的。這下你竟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天哪!我看你就連夜逃命去吧!」寶娘一臉慌張的出主意。
「死老百姓,你慌什麼慌?他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就抄他九族,滅他柳家的門。」厲尚品很神氣的說。
「天啊!各路神仙啊!誰來救救這個臭乞丐吧!」寶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她得想個辦法來保住他的小命才行。
路兒也更傷心了,「都是我害的,阿平,你為了我闖下這滔天大禍,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你說什麼?本王活得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啊!你別哭了,好好養傷吧!」厲尚品大方的在路兒身邊坐了下來。
「還坐在那兒做什麼?你不想活啦?趁那些官兵還沒來抓你之前,你趕緊帶些包袱離開洛陽城吧!我去拿些盤纏給你,快起來。」寶娘費力的拉起厲尚品。
但厲尚品坐得筆直,文風不動,「我才不要離開,我要是走了,路兒肯定又會被欺負,你別想趕我走,聽到沒有,出去,出去!」厲尚品揮著手。
「阿平,你就別管我了,快走吧!」路兒哀求著。
「你這臭乞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叫你走是為了你好耶!你放心吧!路兒在我這裡,誰敢欺負她,我就跟他拚了。」寶娘一副悍婦的模樣。
厲尚品瞄了她一眼,「就憑你?我看算了吧!」
「喂、喂!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寶娘真的是拿他的臭脾氣沒辦法。
厲尚品正色的說:「你們就別管我了,反正,我就是要待在路兒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的。」
路兒和寶娘—聽,都十分感動,路兒伸手拉住厲尚品的大手,「阿平……我不想你死啊!」
厲尚品望著路兒那小小的手,那柔柔軟軟的小手上有許多被小石子割破的傷口,「我不會死的,你沒聽說禍害遺千年嗎?像我這種第一大惡人,是不會這麼早死的,你就別再咒我了,行不行啊?」他反握住路兒的小手。
寶娘也被他倆的真情感動得紅了眼眶,這傻小子,就是這股傻勁惹人喜歡。她轉身走出小屋,知道得盡快想個法子,以保住厲尚品那條小命才行。
路兒深深的望著厲尚品,「在桂花林時我一直喊著你的名字,你聽見了嗎?」
「哪聽得見啊?我是因為跑到一半,忘記把胭脂盒忘在哪家雜貨鋪,才想折回來要你想想看的。哪知一跑回桂花林,就有四個笨蛋攔著我,要我別壞了柳知青的好事,我才幾拳把他們打倒。還好,我有折回來,否則,你就被打死了。早告訴過你,柳知青會打死你,你硬是不信,這下你總該信了吧?」
路兒怔了怔,這才說:「柳大人不是要打死我……他是想……非禮我……」
「非禮你?」厲尚品皺起了眉頭。
「算了,別再提那件事了。我一想到就怕……」路兒心有餘悸,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子。
「別怕,有本王在,誰都不能欺負你。」
路兒望著厲尚品,「阿平,可是……柳大人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們兩個……可能會被砍頭……不過,能和你死在一塊兒,我也就不害怕了。」
「路兒,你別老是說個不停好不好?看你的嘴腫得像個鴨子似的,這樣講話不累啊?」厲尚品一點情趣都不懂的阻止她的告白。
鴨子?路兒難過的撫著瞼,她的臉又腫又痛,嘴唇也給自己咬破了,這個樣子一定很難看,「阿平……我很醜嗎?」
「怎麼又說到丑啦?在本王心裡,你是最美的,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路兒笑了起來,這一笑,臉又痛了起來。
厲尚品一見她皺眉,忙說:「笑什麼笑啊?看你痛成這樣,還不快把眼睛閉起來睡覺。」
路兒聽話的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了眼,瞧見厲尚品皺著眉直盯著她的臉,她怯怯的說:「阿平……我睡這床上,你睡哪?我看我還是起來讓你睡吧!」
「不用了,就讓給你睡吧!這床又硬又小,本王才不想睡呢!還有,你受傷了,睡地板不好。」
「可是……」路兒欲言又止。
厲尚品乾脆爬上床躺在路兒身邊,「別可是了,不然,我們一起睡好了。」
路兒的臉整個紅了起來,「不……不好吧!我們這樣不太好吧?」
厲尚品一把將路兒抱在懷裡,「路兒,你被打成這樣,說實在的,本王的心竟覺得好痛,以前,我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過。」
路兒被他抱在懷裡,竟有種十分舒適的安全感,她靠著他厚實的胸膛,心中也不再害怕,「阿平,我沒事的。」
此時,門外傳來寶娘驚慌的叫聲,她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厲尚品一個翻身,跌下了床底。
寶娘衝了進來,「你還坐在地上做什麼?還不快逃?外面來了許多官兵,說要抓你回丞相府,阿平,你這次死定了。」
厲尚品站起身,「好啊!我倒要看看右丞相那老傢伙能把我怎麼樣!」
「你簡直就是找死,我早料到你會這麼說,阿成,叫那些人進來。」寶娘打開門,一堆保鏢拿著大木棍走了進來。
「你們做什麼?又想打架啊?」厲尚品已在摩拳擦掌等候了。
「把他打暈,丟到地牢去。」寶娘一聲令下,百棍齊打向厲尚品,他閃了幾棍,還是躲不過迎頭而來的大木棍,終於暈了過去,被那些保鏢抬出門了。
「寶娘……這方法也太狠了吧?」成叔同情的說。
「對付這個傢伙,只有這種方法。前面小柔也不知擋不擋得住他們……」正當寶娘憂心的說著,一群官兵已衝了進來。
一位看似統領的彪形大漢,大喝:「人呢?你們把乞丐阿平藏到哪裡去了?」
「張統領啊!我不是說了嗎?那個臭乞丐跟咱們臨仙樓可是一點關係也沒有啊!他那天殺的狗膽,居然敢打柳大人,我哪來的膽子留他啊?」寶娘諂媚的笑著,心裡可慌了。
「人跑了?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拆了你的臨仙樓!」
「不敢、不敢啊!張統領明察……」寶娘直冒冷汗。
「我會查出來的。」張統領望向縮在一角的路兒問:「那姑娘可是名叫路兒?」
成叔忙說:「她只是個下人,跟那個臭乞丐沒關係的……」
他話還沒說完,已被寶娘踹了一腳,「你說什麼呀?」
張統領一聲令下,「把她帶走,柳大人要見她。」
「不要啊!不要抓我走……」路兒嚇得花容失色,但侍衛軍仍毫不留情的把她架走了。
「路兒……張統領,求求你放過她吧!路兒沒做什麼的……求求你……」寶娘哀求著。
「回府!」張統領面無表情的撤軍離開。
「路兒……路兒……」寶娘哭得肝腸寸斷。
「寶娘……這下該怎麼辦?」成叔也亂了方寸。
「叫你別說話你還說,就說她不是路兒不就沒事了嘛?」
「可……可我也沒說她是路兒呀!」成叔有些自責的辯解。
「豬頭啊你,我得叫小柔去求王新王公子才行,聽說他跟柳大人是拜把兄弟。」寶娘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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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柳知青鼻青臉腫,渾身是傷的躺在床上呻吟,此時,他的隨從余通奔了進來。
「少爺,臨仙樓的那個丫頭捉來了。」余通向他報告。
柳知青腫著一張臉,痛苦的說:「沒讓我爹知道吧?」
「丞相不知道,我們已經把那丫頭關到柴房去了。」
「那個該死的乞丐呢?」柳知青連轉頭都很困難。
「讓他逃了,不過,我們已加派人手去找了。」
「找到那個臭乞丐,馬上就給我殺了他,竟敢打本公子……」柳知青氣憤的捶著床,這一動,全身的傷口又扯痛了,令他哇哇大叫。
此時,柳丞相帶著陸大夫進門,正好聽見他的慘叫。
「知青,你還好吧?」柳丞相趕忙上前探視。
柳知青瞼上的表情更誇張了,「爹,我全身都痛,那該死的乞丐搶了我的錢之後,還把我打成重傷。爹,你一定得幫我抓到那乞丐,將他處死才行啊!」
「陸大夫,麻煩你快幫小兒看看吧!」柳丞相忙說。
陸大夫上前診視,發現柳知青被打的傷勢,跟二王子被小王爺揍的情況相似,這打法看來竟令他十分眼熟。
「柳公子剛說的是哪裡的乞丐?」陸大夫問。
「就是臨仙樓的那個……」柳和青脫口說了出來。
柳丞相一聽,馬上怒問:「你又上妓院啦?」
柳知青心虛的馬上否認,「自從爹告誡過孩兒後,孩兒就沒再上妓院了,只是經由打聽,知道那個乞丐阿平曾被臨仙樓的老鴇收留……」
陸大夫又睜大了眼,「乞丐阿平?」果然是小王爺沒錯。
柳知青趕忙又說:「我已叫師爺把他的長相畫了出來,等下就叫那些官兵去張貼告示,非抓到這可惡的乞丐不可。」
柳丞相和陸大夫往桌上的畫像一看,大吃一驚。
柳丞相怒聲責罵,「你是腦子被打壞啦?這畫像畫的不就是厲王府的小王爺嗎?」
「爹,那乞丐真的和小王爺長得一模一樣,沒錯的。」
「怎麼可能?你可別害你爹被砍頭,這張畫像若貼出去,萬一小王爺出府遊玩看見了,不抄了我們柳家才怪,荒唐!」柳丞相怒聲的說。
「是呀!小王爺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陸大夫加油添醋的說。
「放心好了,小王爺生了重病,沒辦法出府的。」
「你當厲王府沒其他人啦?我說不准貼這張告示,就是不准!」柳丞相一把將那些畫像全撕了。
「爹,沒了畫像,你要那些官兵怎麼抓人呀?」
陸大夫忙說:「這人你們可碰不得呀!」
柳丞相和柳知青同時望著陸大夫,問道:「此話怎講?」
陸大夫頓了頓,這「狸貓換太子」的事要是傳了出去,只怕厲尚修就要遭殃了,但,此事又危及到厲尚品的性命,說與不說,可真是兩難啊!
「總……總之,也是人命一條,得饒人處且饒人嘛!」陸大夫考慮之後,還是決定保密。可是,他得趕快回厲王府告訴二王子,小王爺出事了才行。
「說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個臭乞丐在打我的時候,可完全沒考慮到這點。你們看看我,被打得都沒辦法下床了,可能得躺在床上好幾天哪!」柳知青仍然十分氣憤。
「是啊!如此凶殘之惡徒,若不繩之以法,怎麼對得起天下百姓?」柳丞相也很氣憤。
陸大夫望著柳知青問:「你跟那乞丐有什麼過節嗎?」
柳知青一臉心虛的顧左右而言他,「哪……哪會有什麼過節啊?本公子可是官宦人家,跟乞丐哪會有什麼瓜葛呢?」
陸大夫輕皺著眉頭,依他所知,柳知青和厲尚品可是常玩在一起的朋友,要是沒有特殊的原因,小王爺會把他的好友打成這樣嗎?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柳丞相此時說:「陸大夫,難得你回洛陽城來,正好小兒有難,麻煩你快些為他診治吧!」
「好的。」陸大夫若有所思的開始為柳知青包紮傷口。
小王爺現在跑到哪兒去了,不知是否有危險呢?陸大夫不禁憂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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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尚品忽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他的頭上腫了幾個大包,痛死人了。這個鴇母真是有夠狠的,竟敢如此對他。
「你醒啦?」寶娘坐在他的面前皺著眉頭,一臉的凝重。
「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竟敢把本王打成這樣!」厲尚品一手撫著頭,一手生氣的指著她。
「不打暈你,依你這種個性,早被柳大人的手下抓去砍了。」
「誰敢砍本王啊?想被滅九族嗎?」厲尚品大聲的反駁。
寶娘氣得直用食指點厲尚品的頭,「你講話還敢這麼大聲啊?要不是你,路兒不會被柳大人抓定,臨仙樓也不會被迫關門,你這個掃把星、臭乞丐。」
厲尚品揮開寶娘的手,跳下床,「我這就去救路兒回來,這次我非得打死柳知青那混蛋不可。」
「死阿平,你找死啊!快給我回來,現在全洛陽城的官兵都在找你,你可別去送死啊!」寶姨大叫。
「就算是死,我也要把路兒救出來。」厲尚品一把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站著美目盼兮的藺小柔,她擋在門口。
「真是有勇無謀,這樣白白的去送死,只怕也救不了路兒。」藺小柔倚著門,斜凝著厲尚品。
「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誰吧?竟敢對我說這種話。」厲尚品神氣的說。
「你還能是誰?只要你能亮出你的權勢和身份,我就能知道你是誰了。」藺小柔笑著,那笑中還帶著輕視呢!
「我……」厲尚品愣了愣,自從他被趕出厲王府後,他的權勢和身份就都沒了,他是誰?他……什麼也不是了啊!
「好了,阿平。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路兒出事了,我們大家都和你一樣擔心,只是,莽撞是成不了事的。」藺小柔一派輕鬆的說。
厲尚品直望著她,「你有辦法救路兒嗎?」
「或許有,也或許沒有。」藺小柔聳聳肩。
厲尚品一把推開她,「走開!我不要聽你廢話。」
「我已經拜託王新去勸柳大人放人了,只是,不知他勸不勸得動?」這就是藺小柔所謂的有辦法與沒辦法。
「王新怎麼可能做這種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哪有可能?
藺小柔的媚眼眨了眨,望著厲尚品,「誰說他沒有好處?」
厲尚品滿臉奇怪的望著她,「他有什麼好處?」他真的不懂。
藺小柔媚笑著,她很美,笑起來時更美,只可惜厲尚品似乎對她的美視若無睹,「我就是他的好處啊!只有你這傻子不懂得珍惜。」
「你這個好處有什麼好的啊?」厲尚品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他這句話馬上令洛陽城的第一花魁差點跌倒在地,藺小柔勉強保持著她美美的笑容,「你說話有分寸些,當心我不幫你救路兒了。」
「是啊!臭乞丐,小柔可是眾家公子夢寐以求的心上人,你識相點。小柔,別理這個笨蛋了。」寶娘沒好氣的說。
厲尚品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從出生至今,厲尚品從不曾感受到這種無助;原來,沒有了地位和身份權勢,他竟什麼也不是了。
想到這兒,厲尚品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很脆弱,但他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顯露出這份脆弱,他要堅強,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再回到厲王府的。
藺小柔望著厲尚品沉默的臉,不禁柔聲道:「阿平,進來等吧!天黑之後,王新會帶消息給我的。」
不料,厲尚品卻轉身跑了出去。
寶娘忙叫著,「阿平,你去哪啊?外面危險呀!你這個瘋子。」
藺小柔呆愣在原地,她可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倔強又癡情的男人啊!竟不顧自己的安危,只為了救他的愛人。
這種男子,真是這世上少有的曠世奇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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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尚品奔到丞相府時,天已經黑了,他躲在角落,專心注視著丞相府的動靜,門前有許多侍衛在輪班值守,大門外,停了一輛華麗的馬車,厲尚品猜測那大概是丞相府的馬車。
此時,丞相府裡走出了一個帶著隨從的公子,由於天黑,距離又遠,他也看不出那位公子的長相,不過,瞧那身打扮,且是自府裡走出來的,肯定是丞相府的人。厲尚品打算抓個丞相府的人,去交換路兒出來。
他一個箭步衝向那位公子,在那些侍衛及隨從們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抓住那位公子,厲尚品的行動立即在丞相府前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那位公子大叫:「你要做什麼?快放開我啊!」
「統統不准動,否則,我掐死他。」厲尚品的身形足足比那位公子高了一個頭,他勒住了那位公子的頸部。
「你……你是小王爺?」那位公子仰頭望著他,吃驚的說。
好久沒聽人這樣稱呼他了,厲尚品這時才注意到被他勒住的人,「是你啊!趙大明,你在這兒做什麼?」厲尚品這才放開他。
趙大明隨即向圍過來的隨從侍衛揮了揮手,「是小王爺,不許無禮。」
那些隨從侍衛連忙下跪道:「參見小王爺。」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厲尚品神氣的揮手道:「起來。」
趙大明好奇道:「小王爺,昨天看你仍重病不起,怎麼今天就換了百姓的衣服出來玩了?」
「我才沒在玩呢!我是被我王弟設計騙出了王府,你們看見的那個生了重病的小王爺是假冒的,我才是真正的小王爺。可是,竟沒人認出我,就只有你大明,想不到你才是我真正的朋友。」厲尚品感歎的說。
趙大明滿臉的驚奇,「什麼?厲王府的那個是假冒的?難怪他會裝病來欺騙大家。可是,二王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那該死的厲尚修,只怕是想謀奪王位,才把我弄出王府。等我父王回來,肯定會剝了他的皮,他膽敢如此對我,我一定饒不了他。」厲尚品氣憤的說。
此時,王新走了出來,他馬上指著厲尚品,「大明,你別被他騙了,他才是假冒的小王爺,他就是臨仙樓的那個臭乞丐阿平,就是他打傷柳知青的。」
「你說什麼?你這不長眼的混帳東西,竟敢說本王是假冒的,我打死你!」厲尚品氣得街上前就要揍王新。
王新忙往後退並大叫:「你們快抓住他,不管是活是死,統統有賞,快去!」
隨即,那些侍衛全圍了上去,頓時四週一陣混亂,打得相當激烈,趙大明叫著,「你們快住手啊!」
可是,卻沒半個人理他,趙大明急忙抓著王新,「王新,你快叫他們住手,那個人真的是小王爺沒錯,他雖然穿了百姓的衣服,但他那王者的氣勢,是無法假裝的,你要是真打死了小王爺,你們王家就等著被抄家了。」
王新瞪視著趙大明,推了他一把,「你這個笨蛋,就只有你才會相信那個乞丐是小王爺,你究竟有沒有腦筋啊?瞧你一臉的蠢相,快滾回你的尚書府去吧!膽小鬼。」
「王新,你怎麼侮辱人!那個人真的是小王爺,你快叫他們住手。」趙大明頭一次如此大聲的說話。
「你快滾!等我抓到這個臭乞丐,替柳知青報了仇,這才是好哥兒們。你不屬於我們,快滾吧!」王新怒言相向。
趙大明見勸阻不成,隨即指示他的隨從去營救小王爺。
很快的,兩隊人馬大打出手,趙大明看見厲尚品的手臂被劃了一刀,鮮血直流,他顧不得自身的安危,衝進那陣混亂之中,一把扶住渾身是傷的厲尚品。
「小王爺,我帶你離開這裡。」趙大明拉著他便往前定。
「不行!我要救路兒,路兒被柳知青抓走了,柳知青他……他會打死她的……」厲尚品身受重傷,話才說完便跌倒在地。
趙大明使出吃奶的力量,背著厲尚品往馬車上跑。
坐上馬車之後,遠遠還聽見王新大叫:「趙大明,你帶走了這個乞丐,就等於是跟丞相府作對,你會後悔的。」
趙大明才不管王新說了些什麼,他探視著厲尚品說:「小王爺,我這就帶你回厲王府,拆穿二王子的陰謀,你別擔心,先休息一下。」
「回不去了,厲王府已經被厲尚修控制了。回去……只有挨打的份……我已經被打了兩次……沒有人相信我就是小王爺,這普天之下……竟沒有人相信我才是真的小王爺……」厲尚品此刻十分脆弱,而且,第一次有想哭的衝動。
「小王爺,你別氣餒,待我回尚書府稟告我爹二王子的陰謀,相信一定能為你平反的。」趙大明正氣凜然的說。
「沒用的!你也看見今天的情形,要是有人相信我是小王爺,還敢拿刀砍我嗎?」
「可是……小王爺……」
「別再叫我小王爺了,一走出厲王府後,我就什麼也不是了。沒有了權勢地位,我就跟乞丐沒兩樣,大明,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厲尚品彷彿看透了世情似的歎著氣。
「叫你的名字?」趙大明有些害怕的望著厲尚品。
「叫你叫你就叫,怕什麼啊?」厲尚品沒好氣的瞪著他。
「是……小……尚……尚品……」趙大明支支吾吾的道。
「叫我阿品吧!臨仙樓那些人都是這樣叫我的。」
「臨仙樓?你怎麼會流落到那種地方去?」趙大明大驚小怪的問。
「說來話長。對了,你把我送回臨仙樓吧!我要回去看看有沒有路兒的消息?」
「路兒是誰啊?你到丞相府又是做什麼呢?」
「路兒是一位姑娘,她的心地很善良,常幫助一些窮苦人家,送些東西給他們什麼的……總之,就是一個姑娘嘛!她被柳知青看上,還強行被帶走,我就是要去救她的。」他也解釋不出心中真正的感受。
「這位姑娘對你很重要嗎?」趙大明疑惑的問。
「怎麼會重要?只下過是個平民百姓罷了。」厲尚品想也不想的脫口說出。
「那你何必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呢?」趙大明更不解了。
「這……」厲尚品頓了頓,才又說:「本王受了她不少照顧,她在本王身旁時,本王覺得很開心;現在她有危險,本王也很擔心……擔心到吃不下、睡不安。」
「小王爺,看來路兒對你真是非常重要,只是你自己還沒發現而已。」趙大明幫厲尚品分析道。
厲尚品望著趙大明,這才承認道:「是呀!路兒在本王的心中確實足很重要。大明,今日你救了本王,本王終於知道誰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小王爺快別這麼說,只是,小王爺,你要不要先跟我回尚書府呢?你這樣住在妓院似乎不是很好。」
「不!路兒沒有平安回來之前,我哪兒也下去。」
此時,車伕在馬車外報告,「臨仙樓到了,大人。」
「快扶我下去。」厲尚品和趙大明一下馬車,臨仙樓的大夥兒連忙一窩蜂的圍了過來。
「阿平,你真是命大啊!我還以為你這趟出去,肯定是躺著回來的,沒想到你竟還活著。」成叔驚異的說。
「死阿成,你還在那邊廢話什麼?還不快扶他進去,你沒見他渾身是血啊!」寶娘大罵著。
待厲尚品躺下後,寶娘又喊:「快去請大夫來呀!」這會兒,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呆愣愣的趙大明,她上上下下的評估著趙大明。嗯!瞧這身打扮與氣質,肯定是位公子哥兒。
「嘿!敢問這位公子是?」寶娘好聲的問著。
趙大明連忙拱手作揖的回道:「在下是尚書府趙大明。」
寶娘嚇得張大了嘴,「原……原來是尚書府趙大人的公子呀,失敬、失敬!不知趙公子何以會和阿平在一起?」
「是他救我回來的。」厲尚品搶著回答。
「要你多嘴啊!我是在問趙大人,你懂不懂禮貌啊?」寶娘斥責厲尚品。
趙大明見狀,嚇傻了眼,普天之下,竟然有人膽敢如此對厲尚品說話,這可是頭一遭呀!可他聽了竟也沒生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多久,趙大明終於明白,原來這些老百姓竟然還不知道厲尚品真正的身份,仍把他當作乞丐看待。依他如此尊貴的身份,受這等待遇,他竟耐得住,真是不可思議啊!
厲尚品沒好氣的問:「路兒究竟有沒有消息啊?」
此時,門外一陣香氣迎風而入,是藺小柔來了,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進門,趙大明打從出娘胎,頭一次見到如此絕色的美人,當下就看傻了眼。
「阿平,你又受傷啦?」藺小柔搖著頭說。
「喂!有路兒的消息了嗎?」厲尚品忙問。
藺小柔歎了一口氣說:「有啊!可惜是壞消息。」
寶娘和厲尚品同時問:「路兒究竟怎麼了?」
「剛才王新的隨從來告訴我,柳知青正在氣頭上,不肯放人。而且,不久之前,還有個不知死活的乞丐竟敢大鬧丞相府,根本就是不把他看在眼裡,所以,他更不肯放人了。」藺小柔不疾不徐的說著。
「他膽敢不放人,這個混蛋!」厲尚品氣得大罵。
「天哪!誰來救救路兒啊!我可憐的孩子呀!」寶娘一時之間真情流露,痛哭起來。
「我……我來想辦法吧!你們先別擔心。」趙大明說。
藺小柔此時才注意到這位看來憨厚樸實的公子,「這位大人是?」
「在下尚書府趙大明。」趙大明有些無措,不敢直視藺小柔。對於女人,他向來是不知所措的。
「原來是趙公子,這下路兒或許有救了呢!」藺小柔開心的望著大家說。
寶娘一把拉住趙大明,哀求道:「趙公子,求你救救路兒,現在真的只有你能幫忙了呀!」
「我……我一定盡力而為。」趙大明誠心的說。
厲尚品望著他,內心有一種感動,生平從來沒向人道過謝的他,此時竟向趙大明說:「大明,謝謝你。」
趟大明一瞼的受寵若驚,「快別這麼說呀!小王爺,我只是看不慣王新和柳知青的所作所為。」
「趙公子,一切就拜託你了。」藺小柔朝他甜甜的一笑,趙大明一時之間,竟怔住了。
厲尚品心裡泛起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也有了些頓悟。想到王新和柳知青的行為,又想到了自己以前的作為,他才真正瞭解什麼叫做惡人。柳知青的作為已令人不恥,卻沒被百姓列為頭號惡人,頭號惡人竟是他——厲尚品,可見他以前的行為有多令百姓深惡痛絕了。
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竟會如此令人難受,厲尚品此刻終於深刻的感受到了,要是能再回到厲王府,他一定要改過向善,別再成為眾人口中的惡人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