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幽州路途坎坷,為了袒護意中人,他不惜將她嫁到陌生之地,千山隔絕,萬水重渡,這人真是心冷如鐵,絕情斷義。
而她更可悲,竟愛上冷血無情的他。
「栩兒,你要想清楚,不要因一時迷惑而毀了恨天堡的威望,百年基業守成不易呀!」尉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勸道。
「奶奶若是質疑我的能力,大可讓天翔接手恨天堡,我絕無二話。」以他的實力,再造一個恨天堡易如反掌。
魏貞玉在一旁大聲叫好,如果她兒子當了堡主,那她便是水漲船高,成了萬人之上的「太后」。
可惜沒人理會她的妄想。
「你何必一定要與我作對,纖纖有什麼不好,哪個男人不以擁有雙妻為榮?」就是猜不透他的固執。
尉天栩面露微笑。「人生得一紅粉知己相伴,今生於願已足。」
尉老夫人眼看他執意妄為,怕是難以說服,她只得拉下身段,以柔情攻勢軟化他,就算不能讓他改變初衷,至少也要留下纖纖。
「奶奶年歲不少了,也沒幾年好活,你就不能順著我一次,讓我走得開開心心的?」
「奶奶大可放心,瞧你還有那麼多氣力來教訓我的未婚妻,可見精神比小輩們充沛。」
「你……氣死我了。」他竟暗諷她多事。「總之,纖纖要留在我身邊,不嫁到幽州。」
尉天栩很乾脆的回道:「辦不到。」
「你好樣的,我說不許就是不許。纖纖,咱們走,不要留在這裡受這渾小子的氣。」
尉老夫人拉著何纖纖的手往外去,氣得「健步如飛」,完全沒注意到頻頻回首的何纖纖,眼中藏著太多的不甘和怨恨。
帶頭的老人家都走遠了,魏貞玉心虛又懊惱地悄悄溜走,擔心日後再也不能大肆揮霍。
☆☆☆
「丫丫,你還好嗎?」
尉天栩小心地賠著不是,為了賂罪他特地調來堡中精英守在聽濤軒,除了他親娘和尉天翔,若未經允許,誰都不可擅自進入——尤其是他奶奶和魏貞玉。
「不好,我手痛。」杜丫丫賭氣地說著反話。
小喜和千草在一分竊笑,抹上藥膏後,燙傷處已消腫退紅,宛如白玉般雪瑩,她卻還在撒嬌裝疼。
「對不起,都怪我沒好好向奶奶說個分明,才累你受罪,你再打我一巴掌消氣好了。」
杜丫丫噘著嘴生氣。「你欺負我,明知人家手痛還要人家打你,你是不是想我手廢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等你傷好了我再任你處置。」他低頭親親她生氣的小嘴以示安撫。
「不要再親找了,你害找被你奶奶說不知檢點,可又不是我心甘情願與你同寢共宿。」
她真的無辜到極點,一切都是他說了算,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可迂腐的禮教偏認定她是放浪形骸的壞女人,欲加之罪千百種。
社會對女人真不公,做錯事的人可以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而她這個受害者卻是飽受言論的攻奸。
「奶奶的思想陳舊,不要和她一般見識,以後我不會讓她來打擾你。」尉無栩將她抱坐在腿上。
杜丫丫也不想掙扎,由著他去,反正掙扎也沒用,他還是我行我素,不接納別人的聲音。
「好麻煩,早知道就不同意嫁給你,瞧我惹來一身腥,乾脆我們解除婚……啊——你咬我。」她捂著耳朵眼視他。
尉天栩一臉嚴肅,他並沒有真咬疼她。「你已經沒有反悔的機會,我不愛聽你不嫁我之類的話。」
「討厭啦!人家發發牢騷不行呀!人家好可憐,被欺負得好慘。」她偷偷地朝侍女眨眨眼。
小喜的把戲她知之甚熟,一聽就知道經「專人」指導過,她不著加利用就太虧待自己嘍!
「專人」不用說,就是狐狸天性的莫迎歡。
尉天栩若有所思地談笑。「丫丫,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非你本性,老實一點招來。」
真精。她嬌吒地說:「她們有三個人耶!你奶奶我可不敢得罪,」才怪。「而二夫人太潑辣,不然我也不會受傷。」她拿出手傷話題以博取同情。
「魏姨娘受此教訓,以後絕不敢輕舉妄動。」他是看在天翔份上才不致做得太絕。
「哼!你和何纖纖是不是有一手,為何她非要嫁給你不可?噁心巴啦地要我叫她姐姐,什麼同侍一夫嘛!她犯賤不代表我一定肯。」
同侍一夫?她還不如回揚州「逛街」,幫歡歡多攢點銀兩。
覺得受冤枉的尉天栩趕緊澄清。「那是她一相情願,我從未給她承諾,我只愛你杜丫丫。」
「你……哎呀!肉麻兮兮。」她明明愛聽卻感到彆扭。
「丫丫,你愛不愛我?」
「人家……人家……愛啦!」她羞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以蚊吶聲說出。
「沒誠意,太小聲。」他故意逗她。
杜丫丫眼一膛,輕捶他肩膀。「少得寸進尺,再囉唆這句話就成為絕響。」
「你喔!調皮。」他輕捏她的鼻子。「對了,天翔最近常來找你嗎?」
「是呀!他好可愛,老是帶些好玩的東西來逗我,說些堡內笑話讓我開心,挺有趣的一個人。
尉天栩吃味地說:「說男人可愛是一種侮辱。」
「才不會呢!翔兒很喜歡我說他對愛呢。」
「翔兒?」他怪聲怪氣的瞥她一眼。
什麼時候他們這麼親近了?尉天栩酸得臉發臭,心想回頭要給天翔一頓好打,警告他別想打丫丫的主意。
兄妻不可欺。
杜丫丫瞧他怪裡性氣的,好笑地捏捏他的頰肉。「你不會在吃翔兒的醋吧!」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幹麼要吃他的醋,無聊。」他打死不承認自己在吃醋。
「因為你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堡務,他和我在一起的時間比你多,你嫉妒。」
嫉妒是很好的催化劑,它讓情人的心透明。
「我會嫉妒他?」只是有一點想扁他而已。
死鴨子嘴硬,看我下狠招。「翔兒說他比你年輕、可靠,而且不會霸道的限制我一大堆東西,要我考慮考慮,他比你適合我。」
「什麼?這死小於敢搶我娘子,我非把他給殺……咦!你在笑……丫丫——你戲弄我。」
聞言,尉天栩先是氣得差點把腿上的佳人摔下地,等他慌亂地護摟著她的腰才膘見她嘴角的賊笑,始知被她擺了一道,露出嫉妒的醜態。
可是能怎麼樣,他可捨不得打她,只好繼續縱容她的任性,誰叫她是他今生的最愛,注定是吃定他了。
「吃醋有益血脈活絡,何況翔兒大部份時間都隨同你娘前來,我不過學她喚翔兒罷了。」
尉天栩硬繃的臉出現一抹暗紅。「就會耍著我玩,下回不饒你,」
「哈!才怪。」杜丫丫朝他吐吐舌頭。「對了,害你和老夫人失和,你真的要為令表妹一事和她對立?」
好可愛的舌尖。
尉天栩嚥了口唾液,下腹一陣悶燒,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痛快的溫存一番。
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一旦吻了去便停不了,他禁慾太久了,自從三個月前在洛陽名妓蘇宛宛處過了兩夜後,他再也沒有和女人有過肉體之歡,自然難以抑制。
回恨天堡當日,蘇宛宛曾送帖邀他一聚,其中含意是昭然若揭,無非要他納她為妾,接進恨天堡。
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下,他不容許有人竄出搞破壞,命令文宣佑送去紋銀萬兩,要她即日離開洛陽,不得再提起兩人曾有的關係,以絕後患。
「纖纖快二十了,本已到了該婚嫁的年紀,不把她嫁遠些,容易多生事端。」他感慨地一歎。
「不是你心裡有鬼?」杜丫丫故意用懷疑的眼神瞄瞄他。
「丫丫——」尉天栩無奈地大呼。
☆☆☆
近戌時,晚風微涼,星子零落,半殘明月剛掛上夜樹梢頭,書房內微透出幾道搖晃光影。
忙著準備初七的婚禮,白天處理繁瑣而複雜的堡中商務,稍一得空就整理宴客的名單和席宴,尉天栩根本沒時間去用膳。
他疲憊地揉探後頸,稍作休息。
雖然忙得沒多少時間陪未婚妻,但是一想到再過幾日就能迎娶她入門,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他就不時會偷偷的傻笑,惹得文、武護衛背地嘲笑他中邪。
「歎!還有三日。」這種數日子的生活多難熬啊。
門上傳來一陣輕叩聲,濃濃的飯菜香飄入書房,眼角瞄見一抹曼妙身影,他一喜,以為是社丫丫怕他餓著,端來飯菜。
但繼而一想,那丫頭比他還冷血,他忙得沒日沒夜,她是玩得不亦樂乎,叫他不由得嫉妒起她的兩個待女和天翔。
幽幽暗香襲來,尉天栩眉頭一皺,大概可清出來者是誰。
「表哥,你餓了吧!我替你送飯來。」何纖纖盈盈帶笑地推門入內。
「先擱著,我待會再用。」他未抬頭,聚精會神地提筆勝帖。
何纖纖嬌柔地輕喚,「怎麼成呢!飯菜要趁熱吃,這全是我一手打理,你嘗嘗著嘛!」
她拿著雕花的象牙筷子,夾起一塊梅醬蒸鴨進到他唇邊,豐盈有致的身軀故意往他的手臂一貼,一上一下慢慢滑動。
不耐煩的尉天栩放下黑玉筆搓搓眉心,身軀有意無意的向另一側倚,避開她明顯的目的。
「纖纖,你在為嫁到幽州而勤學後藝嗎?」他仍未看她,低頭撫撫額。
她微微一僵,笑容變得空洞,「表哥,你非要我離開洛陽嗎?」
「女孩家終得有個好歸宿,幽州駱家是書香門第,在家世上不會辱沒了你。」
既然喜好講究門當戶對,他就刻意為她安排一戶適當人家匹配,以堵悠悠眾口。
「為什麼你不肯娶找,我配不上你嗎?」何纖纖低柔的嗓音有些激動。
尉天栩想了一下才說道:「緣份是件很奇妙的事,無所謂相不相配。」
「緣份?我們無緣嗎?」她不願接受這說詞。
「有緣千里自來相逢,無緣同在一處亦難生情,你走吧!不要再癡纏我。」他快被煩死了。
愈接近婚期,她的小動作就特多,一有空閒就藉著奉茶送點心來接近他,一次比一次大膽,一次比一次放浪。
他一再喝退她,她總是不死心的換個方式死纏不放。
要不是看在奶奶及她將遠嫁幽州的份上,他會讓她嘗到真正冷酷、絕情的滋味。
「那是因為你從不肯用心瞧瞧我,我不夠漂亮嗎?你抬頭看看我。」何纖纖忍不住低吼,伸手扯拉他的手臂。
為了推開她,尉天栩氣憤地站起身,入目一景使他眼神深沉一斂。「你在作踐自己。」
「你不是喜歡煙花女子嗎?我特地為你打扮得像個妓女。」她忘卻羞恥地扯下遮肩的薄紗勾引他。
杜丫丫出身妓院,何纖纖自然當他偏愛花娘,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塗紅抹綠地穿著薄若蟬翼的紅紗,意圖挑起他一絲憐愛。
她不甘心輸給一位姿色、修養都不及她的粗俗女子,在尉老夫人有心的煽動下,她像交了個人似的,做出反常的舉動,令人頭疼不已。
「如果我要妓女,我會去煙花之地找,絕不會要一個滿是城府的女人,你令何家先人蒙羞。」
「你不要我而寧可要一位人盡可夫的妓女,難道我就這麼讓你厭惡?」何纖纖小聲低吼著。
尉天栩走近門口,將兩扇門板敞開以示無曖昧情事。
「纖纖,你不要再作繭自縛了,放開眼界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你不能勉強我去愛你。」
勉強不了嗎?何纖纖眼底一黯。「表哥,你吃點飯菜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吃。」
「我自己來,你別忙。等我謄寫完這些請柬再吃。」他坐回原位,筆尖蘸墨。
「要不要我幫忙,你可以休息一下先吃飯。」她作勢要接手。
尉天栩搖頭推辭。「你的字體娟秀,與我的蒼勁寫法相差甚異,還是我自己動手。」他不信任她的善意。
萬一故意寫錯或濺上墨汁,他豈不是前功盡棄,還要重寫一遍,在時間上絕對來不及發送。
何纖纖見他在態度上疏遠,心下一發狠,決定遵照魏貞玉的意見,趁他不備之際,在茶水中摻入一小包白細粉末。
她略微搖擺一下,裝作不再苦纏他的模樣。
「表哥,喝口茶吧!等喝完了茶,我也該回房繡枕帕了。」
「你……好把!」
為了早點打發她走,尉天栩端起茶低頭要吸飲,窗外飛進一顆小石子,打落他手中的茶杯。
「誰?」
爽朗的笑聲從屋樑上傳向他耳中,尉天栩不由得收斂心神,小心地傾聽四周聲響,他一個筆尖輕佻,隨即落下個衣衫襤褸的寒酸男子,不在乎落魄的外表朝他嘻嘻笑。
「抱歉,打擾你和美女幽會,我趕了一天的路,賞杯茶水吧!」他厚顏的自倒杯水。
「不……不行呀……那茶……呃,茶是泡給表哥喝,你這個小偷不能喝。」何纖纖緊張地搶下他手中的杯子。
「小偷?哈……哈……好詞。」他跳上尉天栩的檀木書桌一屁股坐下。「我記得某人是幹這一行的。」
本對他有敵意的尉天栩挑眉一視,似乎對他話中隱含的某人深覺熟悉,不自覺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敢問閣下是誰?來恨天堡有何事?」
「若說我是受邀前來參觀婚禮,你信不信?」他打著哈哈舞動藏於背後的碧玉杖。
「恨天堡才不會邀請乞丐來參加婚禮,你幾天沒洗澡了。」何纖纖一臉嫌惡地捂著鼻子。
「纖纖,不得無禮。丐幫幫主大駕光臨,是尉某人的榮幸。」尉天栩抱拳作揖道。
連祈風用打狗棒碰碰他。「有眼光,可惜……」
「可惜什麼,請賜教。」
「可惜識人不清,是個睜眼瞎子。」他搖晃著頭,像個醉漢顫來倒去。
何纖纖氣憤他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好事,忍不住語音尖銳。「你才是瞎子,臭乞丐。」
「說得好,不愧是名門之後,在茶水裡下春藥,咱們尉公子差點就……失身了。」
一說完,連祈風笑得怪裡怪氣地猛搔後頸。
「什麼?」尉天栩目光直射向何纖纖。「是否真有此事?」
「這……表哥,你不要聽他胡說,我……我哪來的春藥。」她眼神閃爍不定不敢看任何人。
「唉!就當乞丐騙人吧!」連祈風一個飛身奪去她護在胸口的茶壺。「要不要嘗一日你親手調製的好料?」
「我……我不渴。」何纖纖連退數步,避開他逼近的壺口。
「尉堡主,歡歡一定會笑掉大牙,這次若沒有我的攪局你就連三次著了女人的道,我為你感到悲哀呀!」
尉天栩取走他手中的茶壺。「你認識那妖女?」舌輕沾一口,他臉色訝然一變。
「妖女?嗯!不錯。」真是瞭解她。
連祈風腳一蹬,坐姿不難地橫躺在窗欞,準備涼涼的隔岸觀火,反正被迫來當保鏢已夠可憐了,何必捲入人家的是非中?
「纖纖!這卑劣的手段從哪學來的?」
何纖纖一見事跡敗露,頓時哭跪在地。「表哥,我只是愛你而已。」
「而已?」他劍眉倒豎一臉陰驚。「你真是可怕的女人,心機如此深沉,竟想用下流手法來陷害我。」
他不知中了春藥的自己是否把持得住,幸好有貴人相助,不然他將鑄下憾事,遺恨終身。
「我……我是出於無奈,魏姨娘說只有這麼做,我才能留在恨天堡。」她一時情急,哭著說出幕後主凶。
「原來她也有份。」尉天栩眼一厲,迸出駭人的光芒。「你給我回房去,在出閣前不得踏出房門一步,否則我必將你今日醜事公諸於世。」
「我……嗚……」
何纖纖掩面哭泣,奔入暗夜中,讓夜的顏色蓋住她的羞愧。
「女人喲!有千百種,你不過遇到其中幾個特例。」不知何時,連祈風走到身側拍拍他的肩膀。
尉天栩輕輕一慨。「你是莫迎歡的朋友?」
「非也,非也,適才你不是說她是妖女,我若與她為友,豈不是淪為妖一族?」他是乞丐。
「今日之事多謝了。」
連祈風笑得詭異。「甭客氣,自己人,妹婿。」
「妹婿?」他失笑地微掀唇角。
「有個愛逛屋頂的女人正巧是我義妹,她那套輕功還是我怕她失風被捕,特地教她的。」
「你是丫丫的義兄?她未提過此事。」難怪揚州城的乞丐老繞著他們轉。
「可恥、可恥呀!我也不敢向人提及有她這麼個奇怪的妹子。」傷顏面吶!
尉天栩好奇地看他,「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恨天堡?」而堡內護衛竟未察覺,太失責了。
「還不是歡歡那妖女……啊!她大概快來了。」
「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