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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滿屋 第三章 作者:梨陌
    「然後咧?」許東生拉開蛙鏡,伸手抹掉臉上的水珠,好奇地問。

    坐在泳池邊,兩條曬成小麥色的長腿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著水花,他悶悶地說:「她嚇跑了。」

    聽眾不賞臉地爆笑出聲。

    「喂,你們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啊?」

    坐在遠處躺椅上翻著雜誌的男孩毫不留情的說:「苯到這種地步的傢伙沒有必要同情。」

    「靠!我說表哥,你有必要說得這麼難聽嗎?」他用力的一腳,池水往在泳池邊笑不可抑的好友臉上濺去。「還有你!死阿東,笑個屁啊?」

    鬆手放開岸,許東生敏捷的用仰式別離他的踢水攻擊範圍,一邊繼續狂笑不止。

    十月暮秋。踏出台北市區,驕陽的氣焰霎時收斂不少,似乎也和世俗凡人一樣,不敢太過造次,得罪居住在仰德大道上的達官貴人。

    深宅大院,林引盡處,陽光透過枝栩,晃成粼粼金色波光。少年們在泳池邊喧嘩嘻鬧,秋意還未上心頭。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另一個一直沒有開口的男孩拉著泳池畔的梯子上岸,搖頭甩開頭髮上的水珠,磁性的嗓音直指問題核心。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裡被你們取笑了。」瞪向還在狂笑的好友,聲音從咬金的牙關迸出。「媽的,許東昇,你是笑夠沒有?」

    「歹勢歹勢,笑夠了。」許東生努力控制殘餘的笑意,划水游近臉色發黑的男主角。「不過話說回來,玄麟,情況也不是真的那麼糟糕。」

    「你當然可以這麼說,我只覺得糟糕透了。」他皺起眉頭。「你沒看見他那時候的表情,像是我剛剛殺了人還兼放火焚屍似的,馬上就溜的不見人影。」

    「誰叫你染那種頭髮?」表哥樂離懶懶得說:「不怕你才有鬼。」

    「說到頭髮——玄麟,你這次是怎樣?橘色?」許東生翻了個白眼,一幅不敢恭維的表情。「難看到死。」

    「染壞了不行嗎?你以為我願意啊?」他努力不露出尷尬的表情,一邊狠狠的朝又開始爆笑的好友比根中指。「別管我的頭髮,我要問你們怎麼辦啦?」

    「什麼怎麼辦?你的頭髮?回去重染啊!」

    「我靠!」他死命的磨牙,轉頭看向在場唯一沒跟著發神經的老大哥。「哲天,你怎麼說?」

    「我——」嚴哲天清清喉嚨,努力控制也即將潰堤的笑聲。「我覺得阿東剛剛說得沒錯,事情沒有你想像的糟糕。」

    「反正你還在跟她爸學畫。他啊也不可能一直躲你。」樂離不耐煩的指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離哥說得沒錯。」許東生笑著說:「我也不覺得你需要太擔心。追那種女生,迂迴作戰還不如單刀直入。至少,你讓他知道狀況了。她躲歸躲,也不可能真的躲你一輩子。有耐心一點,等到她再也躲不掉的時候,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說完,男孩有一頭轉進水裡,進行另一次的折返。

    耐心?媽的,要是她有耐心的話,還需要來找他們商量嗎?他惱火的踢水,看向一旁拿著大毛巾撓頭的嚴哲天。

    似乎感覺到詢問的視線,嚴哲天停下動作,看向顯然對答案不堪滿意的男孩,瞭解的勾起嘴角:「耐心一點吧,玄麟,就當作是你對她的誠意。」

    「若衣,你今天是怎麼了?又在發呆?」

    抬起頭,發現是林曉屏在說話,帶著眼鏡的學藝組長一邊填寫教學日誌,一邊心不在焉的問。

    咬咬嘴唇,不知道該不該把上個星期發生的「那件事」告訴林筱屏。

    還是不太敢相信:他真的那樣說了。是自己太遲鈍嗎?連從來沒跟他說過話的林筱屏都能夠猜中他的心思,她卻還傻傻的以為他真心要跟爸爸學畫。結果那只是他為了接近自己的手段而已。

    好過分。自從聽到那句話以後,她一直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自己被背叛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她不覺得自己真的有多吸引人,也不覺得被這樣「追求」有任何值得高興的地方。而且——如果爸爸知道了會怎麼想?他口中那個「有天分的孩子」感興趣的對象其實不是畫畫,而是他的女兒——她要怎麼告訴爸爸這種事?爸爸一定會很失望的。

    突然間,她覺得好生氣。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談戀愛真的是這麼重要的事嗎?連欺騙都可以當作手段?

    「筱屏……我想問你——」她停頓下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林筱屏抬起頭,推推眼鏡,嚴肅的眼睛閃過一抹光。「是那個不良少年?」

    她驚訝的抬頭。「你怎麼知道?」

    「拜託。」眼鏡女孩撇撇嘴,「今天要考兩課小考,你卻沒有半點緊張的樣子,還老是在發呆,向也知道不是因為功課的問題。既然不是功課,那還會是什麼原因?當然是那個不良少年的事了。」

    「哦。」她只能這樣回答。

    「他真的在追你?」

    嚴格說來,那並不真的是文句,但她還是老實的點了頭。

    「我就說吧。」林筱屏搖搖頭,為同學的遲鈍而歎息,低下頭繼續填寫教室日誌的工作。「所以呢?」

    「我……我不知道。」

    聽到回答,女孩的身體似乎瞬間繃緊,接著又回復成平常的樣子。

    「他、他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可是……可是我覺得有點生氣,他、他這樣不是騙人嗎?說要跟我爸爸學畫,其實是想要、想要……」話聲突然消失。即使聽話的人已經知道他的意圖,但真的要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還是感覺很奇怪。掙扎幾秒,她放棄了原先的句子。「……爸爸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的。你知道嗎?我爸爸一直說:很少看到那麼有天分的人,剛剛開始學畫,就可以把一些要領掌握得很好……結果她卻不是因為喜歡畫畫——他……好過分。」他皺緊眉頭。「而且——」

    「拜託,」林筱屏蓋上教室日誌,不耐的開口:「陳若衣,你不要一直自說自話好嗎?誰說他要追你就是不喜歡畫畫的?你問過他嗎?你自己才是那個過分的人吧?連問都不問,就以自己的想法決定一切。要不要跟他交往是你的事,可是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方法為自己找逃避的借口。」

    「筱屏……」被突如其來的斥責嚇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她只能瞪大眼睛。看這林筱屏搖搖頭,拿起教室日誌,頭也不會的走出門口。

    ****************************

    第八堂課結束,直接衝往市區。

    面臨即將到來的段考,說沒有壓力是假的。答應老姐的事雖然看來不算太難辦到,但是這個世界難免有「意外」這檔事,小心一點總是上策,他可不想到時候真的提著顆染壞的頭髮去見樂家的大小姐。

    因此,他的乖乖把第八堂課上完,免得錯漏任何重要的考前猜題。

    而認真準備考試的結果,就是他很難堵到那個刻意閃躲自己的女孩。

    已經是第五天了,完全不見蹤影,連聲音都沒出現一次。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還能忍受多久?

    媽的,就算考不到第一名樓怎麼樣?最多不就是給老姐痛罵一頓,也好過這樣整天不上不下的。要是今天在得不到答案,明天連第七堂課也不用上了,他非堵到她不可。

    跳下公車,立刻往這個月來已經很熟悉的巷子裡鑽。

    她在那裡。

    愣了一下,低頭看看手錶。沒錯,已經是六點多了,這個時間,她怎麼會坐在她家公寓樓下?而且,他瞇起眼睛,那個可疑的動作是怎麼回事?她不會「又」在哭吧?

    硬壓下胸口突然冒出的無名惱意,他走進她。

    「若衣。」

    固執的女孩不肯抬頭,維持相同的姿勢,抱著書包坐在新式公寓的台階上。

    這下他確定了:她剛剛真的在哭——媽的!誰害她哭的?他想要扁人。

    「你為什麼在哭?」

    「我、我才沒哭!」一邊否認,還一邊打著嗝,實在不是很有說服力。

    他翻白眼。「好吧,那你為什麼拿著衛生紙擦眼鏡?」

    死命搖頭,就是不肯回答。

    歎口氣,他將書包甩上肩膀,跟著坐在公寓前的階梯上——怕嚇著她,還刻意在兩人中間空了一大段距離,等她自己開口。

    過了不知多久——天曉得,這條巷子不算寬,來往的人也不多,可是他已經算到了二十三個人頭經過,柔軟的聲音終於響起,和平常的一樣細細的,不仔細聽根本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你、你知道嗎?我爸爸是很了不起的畫家,很多人都這樣說。從小我就一直想要跟爸爸一樣,可以畫出很漂亮的畫。」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這些?

    「……可是,我很不會畫畫,我知道,我很不會畫畫。就算在努力,我也不可能跟爸爸一樣,成為一個畫家。」她輕輕地說。「爸爸說「才能」這種東西是上天賦予的,不可以強求。有一個喜歡畫畫的女兒,他就很高興了。可是——那是安慰我的,我很清楚。每次爸爸教到不錯的學生,那種高興的樣子……我一直都覺得好羨慕……」

    女孩低著頭,清秀的面容被頭髮遮掩住大半,隱約可見模糊的水光在睫毛上閃動。他感覺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更高不清楚這段從未有過的剖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樂玄麟。」

    心臟突然揪緊。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嗯?」

    「你——真的喜歡畫畫嗎?」

    愣了一下,直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非常重要。

    喜不喜歡畫畫?說實話,自己從來沒有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來這裡學畫,只是單純的想接近她而已。他的態度就像學鋼琴或是高爾夫球一樣,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不過是一種新的才藝而已。至少喜不喜歡這個問題,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該死的,他要怎麼回答?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這麼簡單的問題,卻說不出來一個答案。

    「爸爸說:你很有天分。我……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遲疑,少女繼續用夾著鼻音的輕軟語調往下說:「如果你不喜歡畫畫,為什麼……啊!我不可以這樣說——今天林筱屏才說過我……不可以自己亂下定論。其實,我知道笑屏說得對,沒有問過你之前,我不應該自己隨便決定你不喜歡畫畫。我這種做法……真的是太狡猾了,筱屏沒有說錯,我、我……」她吸一下鼻子,又沉默下來。

    呃,他開始覺得有點頭暈。剛剛她用的確實是中文沒錯,可是一長串夾雜不清的話聽下來,他反而更叫迷糊了。見鬼,誰是「筱屏」?那個「筱屏」跟現在這段談話又有什麼關係?

    他好像真的變笨了!

    「樂、樂玄麟,你又在聽我說話嗎?」

    「嗯。」回過神,他簡短應道。

    「那……你真的——喜歡畫畫嗎?」

    相同的問題。他必須給出自己的答案。

    如果發現他說謊,她會很難過吧?他發現自己不能忍受那樣的可能。所以,該怎麼做,似乎是很明顯了。

    「我——」停頓半秒,他深吸一口氣,做下決定,不再回頭。「我喜歡畫畫。」

    *************************

    「所以,你們開始交往了嗎?」

    她侷促的拉拉裙子。「也——也沒有啦,他沒有再提這件事,我、我想可能她忘記了吧?」

    「忘記?小衣,你看這件事怎麼樣?」吳文琦將粉紅色的胸罩舉高在胸前比對。

    「很好看啊。」

    看著鏡中的影像,女孩噘起嘴,似乎有些不滿意。「嗯,我覺得有點太普通了。」

    放學時,吳文琦突然要自己陪她去一個地方,結果卻來到公館的一家內衣專賣店。從來沒有跟任何人來過這種地方,再加上吳文琦選擇者的話題,她一直感覺到臉在燒燙,無法以平常心面對。

    將胸罩放回架上,吳文琦繼續說:「剛剛說到哪裡?對了,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忘記?小衣,你不會是不想告訴我吧?」

    她急了。「不、不是,他真的沒有再提過這件事。我沒有騙你。」

    女孩發出爽朗的笑聲。「別那麼緊張,小衣,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性感了一點?」

    「我覺得還好也——我很喜歡這個顏色跟款式。」

    「可是……根本沒有機會會穿啊……」她的聲音變得比螞蟻還要細。

    吳文琦歎氣,「說的也是。我連男朋友都沒有,買這麼漂亮的內衣也沒用。」

    男朋友跟內衣?文琦好大膽哦。根本連想都不敢這樣想的自己,只能在心底偷偷的歎服同學的前衛。

    「所以我說,他應該是怕嚇到你,暫時不提而已,不是忘了。」吳文琦拉回話題。「告白呢!這麼重要的是怎麼可能忘記?」

    「說、說不定是他反悔了?」她囁嚅的說:「我這麼膽小又苯……」

    「小衣,不要老是說自己苯。」吳文琦朝她搖搖手指。「只是幾次考不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這次段考她考了二十九名,英數理化統統不及格,這根本不是「幾次考不好而已」,為什麼文琦不能瞭解呢?她覺得好沮喪,為什麼自己再怎麼用功都沒有用!

    「而且,」專心挑選內衣的吳文琦瀟灑的一甩短髮。「先別管他的想法是什麼,小衣,談戀愛的重點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喜歡她嗎?你要他當你的男朋友嗎?這些才是你要考慮的。都已經告白了,哪裡來反悔的道理?換作是我才不管他呢!」

    文琦就是這樣,從來不缺自信,想是整個世界都繞著她打轉,耀眼而迷人。

    要是自己能有她十分之一的自信就好了。她消沉的想。

    「小衣。」

    「嗯?」

    「你看這件怎麼樣?」吳文琦手上拿著一件純白的棉質胸罩,沒有太多裝飾,只在邊緣以小蝴蝶結作為點綴,整體的感覺簡單中透著甜美。

    「嗯。」她用力點頭。「很可愛。」

    吳文琦露齒微笑,回過頭又繼續挑選。「所以,小衣,你喜歡他?」

    她吶吶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雖然給人的第一印象很恐怖,樂玄麟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那天晚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卻還是耐心的聽她把話說完。

    印象中,好像沒有人這麼重視過她的意見。畢竟,就像弟弟常常抱怨的:她連簡單的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也因此,他所展現的溫柔和耐心,讓她特別印象深刻。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溫柔的人,是自己以貌取人,才會對他感到恐懼。就像還沒有問過當事人,就自己擅自決定他來跟爸爸學畫根本是不安好心一樣,完全只是先入為主。

    但是,她喜歡他嗎?

    她知道自己在他身邊時,心臟會突然跳得好快,一開始,當然是因為他那頭可怕的髮色,但那一天晚上,胸口的異樣怦然卻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這,是喜歡嗎?

    「我、我不知道。」她紅著臉說。

    吳文琦調皮的看向突然變成燙熟螃蟹的同學。「喔,臉紅了臉紅了,小衣,你根本是喜歡他嘛!」

    「我、我才沒有呢!」她不依的看向故意惡作劇的同學。

    吳文琦吐吐舌頭,不受理抗議。「好吧,為了慶祝你有男朋友,這件胸罩就當作我送你的禮物吧!」她拿起剛剛選定的白色棉質胸罩。

    「胸——」她差點嗆到。「文琦,我不需要啦!」

    「什麼不需要?」女孩嘖嘖做聲,無視同學的掙扎,直接將她拉進試衣間:「交了男朋友,當然要準備可愛的內衣啊!沒聽過「有備無患」嗎?而且,你的胸罩尺寸根本不對,我早就想說了,幹嗎老是穿小一號的內衣?這位同學,胸部大是值得驕傲的,完全沒有必要藏起來,沒聽過人家說嗎?二十一世紀將是波霸的時代。更何況,一直穿錯誤的胸罩,是會妨礙發育的。」

    「文琦!」

    「啊,我順便教你怎麼穿胸罩好了,我看也沒有人叫你正確穿胸衣的方法對不對?這樣是不行的與哦!」

    「文琦!呀!你在碰哪裡?不要啦!」

    小小的更衣室裡,傳出陣陣少女尖叫和笑鬧的聲音。正對騎樓的內衣專賣店門口前方地板,不斷滴落一攤又一攤,不幸(?)剛好經過的男性路人的鼻血痕跡。

    ***************************

    「好狗不擋路。」樂離一腳踹開橫躺在大理石階梯中間,死盯著挑高天花板的小表弟。

    「早,表哥。」抬起眼睛,她惆憾的打聲招呼。

    原本想要直接上樓回房睡大覺的酷哥斜眼望去,發現賴在樓梯上裝死的表弟看起來比一夜未眠的自己還糟糕,搖搖頭,在高兩階的地方坐下。「媽的,又怎麼了?」

    「表哥,你喜歡彈鋼琴嗎?」

    「白癡!」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是,結果卻是這種蠢問題,樂離冷冷地決定不需要在這個笨蛋身上繼續浪費時間,起身就要離開。

    「喂,我說真的。」

    「那你真的是白癡。」樂離不客氣的斥道:「要不是被逼,誰耐煩去學那些有的沒的!」

    「那你有大從心底真的喜歡過什麼東西嗎?」

    「你不要一大清早就想找麻煩。」睡眠嚴重不足的男孩完全失去了耐心。「有事就說,沒事我要回房睡覺了。」

    他歎口氣,看來跟表哥是討論不出什麼結果了。「算了,沒事。」

    「沒事就別賴在路上。」樂離伸長腿,用新買的昂貴球鞋踢踢表弟。「對了,你昨天又跟舅舅開戰?」

    「你怎麼知道?」

    樂離呼出一口氣,「媽的,那麼大塊繃帶,問我怎麼知道?你乖一點,別老是惹舅舅生氣。」

    「老頭討厭我,我也沒有辦法。」

    「這次又怎麼了?」

    「他終於發現我的頭髮又變了顏色,就發瘋了。」

    男孩安靜下來,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一頭詭異的橘色已經在他頂上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樂家大家長卻到昨天才發現——這樣的父子關係,他想換做是任何人都無言以對吧?

    「不提老頭了,表哥,給個建議吧!」

    「幹嘛?」

    「有沒有什麼高招?我要告白!」

    樂離撇撇嘴。「告什麼白?你不是耍過一次苯了?還沒有被甩啊!」

    「表哥……」

    不過才大自己兩個月,交往過的女友數量卻已經突破兩位數的表哥搖頭歎氣。「試試看氣球吧!我認識一個女孩子,超愛氣球的。」

    紅色、白色、藍色、粉綠、金黃、嫩紫、亮橙……任何可以想像到的顏色,整條小巷子裡的幾棵樹、圍牆的欄杆、車子的天線、路燈的柱子上都開滿了花,幾十個、幾百個,飄揚在薄暮風中的氣球花。

    他眨眨眼睛,不太確定這是怎麼回事。

    整場氣球風暴的製造者綁好最後一個氣球,從她家公寓樓下那棵也開滿花朵的榕樹上一躍而下,手裡拿著獨一無二、美得有如夢境的銀色氣球。

    不知道什麼原因,額頭上多了一塊繃帶的英俊男孩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慢慢踱步到愣在原地的的少女面前。

    「若衣,我再問一次:可以請你當我的女朋友嗎?」

    究竟回答了什麼,他完全沒有印象。

    唯一確定的,那是他們戀愛的開始——啊!還有,她後來才想到:那好像是一種很不環保的告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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