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冷水將昏眩了的她凍醒,寒風刺骨的銳利叫瑞陽苦不堪言。
「你可別怪我讓你受這苦,要怪就怪那臭小子,是他連累你的。」姚寺彪找來些木材做了個小火堆,溫度只夠暖和他自己,而他本來就沒打算讓瑞陽好過。折磨她,讓紹胤衡看到她的蒼白——姚寺彪才想著就已很興奮。
饑寒交逼,冷水浸透在衣物裡,在這種天氣裡根本就無法乾燥。濕寒裹身,冷得瑞陽只能在半空中無力地呻吟,沒絲毫力氣掙扎。這些年的養尊處優,讓她受不了這樣的苦,沒多久,她就再次昏眩過去了。
「呸!沒用的娘們。」姚寺彪才不管什麼憐香惜玉。
自顧自地吃起乾糧,而心裡則琢磨著,在紹胤衡面前用什麼酷刑「伺候」瑞陽。想著,他的表情隨之越來越掙擰!
夜裡風更冰寒,大風吹著雪花飄進了室內,半夜被再次冷醒,寒風刺骨得讓瑞陽不敢歇息,她怕一合上眼,就再也醒不來了。屋裡很安靜,姚寺彪不知道去哪了。繫在樑上的繩子看不出堅韌性,但瑞陽的體重沒讓它在「吱呀」聲中斷裂,就已經是萬幸了。
這時,她在迷糊中好像聽到隱約的打鬥聲。漸漸地,聲音越來越近了,她似乎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那聲音很焦急,好像是褚極和紹胤衡的。瑞陽微嚅動著乾裂的唇,卻發不出什麼聲音,輕得像雪花飄揚般無力。
「瑞陽!」紹胤衡看到瑞陽被吊在半空的剎那,眼眶就忍不住紅了。他實在沒料到姚寺彪會這樣對她!手上如靈蛇的軟鞭猛地削斷空中的繩索,墜落的瑞陽被紹胤衡穩穩地接住。
用自己的毛裘裹住手腳已凍僵的她,紹胤衡又痛又憐。瑞陽想喚他,卻真的使不上力氣,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安穩了。
朝褚極等人便殿後讓他和瑞陽先走。哪想到逃到「風雨樓」後山時,姚寺彪的人早已在那埋伏好,四五十人一見紹胤衡就全一湧而上!
知道那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紹胤衡就快速地將瑞陽安置在一旁,讓褚極和海珞守著她,自己則和官瑋玄加入打鬥,而姚寺彪趁勢起亂,揮斥大刀砍向紹胤衡。
「殺了那女的!大爺重重有賞!」
姚寺彪突然的厥詞,他們利慾熏心地全轉攻瑞陽那處。來勢凶凶的讓海珞他們打得很吃力。
「死老頭,我紹胤衡欠你什麼了?你要這樣害我的人!」紹胤衡因情緒憤怒而越打越烈,揮鞭出招的速度快得讓姚寺彪險些招架不住。
「就憑你殺了老子的親弟弟白斂!」姚寺彪怒而劈掌,卻沒挨上他衣邊。
「白斂?!」紹胤衡猛地想起白薇說過白斂是從外面抱回的,那高挑白淨,武功不怎麼樣的白斂,竟是姚寺彪的——他震驚了,「他是你弟弟!」
「沒錯!老子就讓你死得明白些!」
說罷又是舞動大刀的一斬,卻被紹胤衡的一騰空回踢反彈地傷了自己。姚寺彪沒能取勝,惱羞成怒之餘又報仇未成,便伺機撲個空位,趁紹胤衡反應不及地使勁揮出自己手中的大刀——筆直穿過人群,而狠狠地沒入瑞陽的肩窩,接近心臟的位置。瑞陽叫不出那痛,只聽見身邊的海珞在哭喊。
瑞陽那鮮艷奪目的血在半空中像美麗的弧,濺落冰涼的雪層上,凍結了血的熱度,滲透在他的毛裘裡的,也像是他心裡流出的血。紹胤衡覺得自己的心像停止跳動了,那大刀在他的身邊揮去,而自己竟未有攔截下!
他踉蹌地奔到她身邊,見她目光迷離而沒有焦距,他抱著她的手一直顫抖不已,「陽陽,別、別嚇我,你看著我看著我!」
這時,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彷彿一切都靜止了。瑞陽哭了,她很悲傷,可蒼白的小臉上沒有太大的痛楚,因為他在看,她忍著那股劇痛。
紹胤衡想救她,但瑞陽不懂武功,他不能輸她真氣。只能一手抱著她一手忙為她止血,嘴巴亂而無序地說著「沒事的」、「這只是小傷」,這話說得很輕,沒有力度。他這話不只是說給瑞陽聽,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胤衡……」她費盡全身的力氣,只能發出如蚊子般的細響。想微笑地告訴他,自己還撐得住,她願意跟他走,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願再年年歲歲地等待。可是,為什麼他的樣子模糊了?瑞陽越想看清卻越不能。不!她不甘心!但真的不行了,她越來越冷,越來越累……
誰也沒敢看她的血,只看著她美麗卻蒼白的臉。
他沒有淚可流,因為已經痛過他所能承受的了。他手染上了她的血——微涼……
他不知道姚寺彪和那些人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騰他們是何時趕到了,更不懂他們為什麼一臉難過,海珞、子憐和筠兒都哭得那麼淒慘。哭什麼呢,瑞陽沒死,在他懷裡被溫暖著,她只是睡著罷了……
在大家都沉浸在生死別離的悲痛時,倏地,紹胤衡抱起瑞陽,急步走向馬車。
「你幹什麼?!」褚極立即攔下他,「你要帶她去哪?」
「救她,我知道怎樣能救她!」紹胤衡失控地大吼!
大家都因他的話呆了,看著已沒有生命跡象的瑞陽,大家唯一想到的就是——他瘋了!
「你放下她——」見褚極激動得要搶紹胤衡懷裡的她,海珞示意和官瑋玄阻止,「你們幹什麼?瑞陽是我姐姐,我要帶她回家!」見紹胤衡已將瑞陽抱上車,朝褚極更是憤怒地掙扎!
「瑞陽臨死的那刻都是叫他的名字,你就讓她走得順心些吧。」海珞的心也很悲切,像被掏空了。
「她等了你五年,等他也是五年——扯平了,你就讓他們一起吧。」官瑋玄從衣袖裡拿出那封瑞陽在「飲雪築」給他的信,遞給褚極,「這是公主離宮前寫的,讓我給你,之前一直沒機會。」
褚極頓時安靜了,茫然地接過信,安靜了,像是握住了瑞陽還有溫度的手。看著紹胤衡帶走瑞陽,看著錕他們對自己辭別,看著他們在他的視線裡消失……
輕飄飄的信紙,裡頭的字在雪中化開,在晶瑩的雪上還算清楚的:雙子同心,茫茫十年不曾變。莫說百年後,人不在心仍隨,此情可待成追憶……
馬車走去的那段未知之路,誰也不知道後來的事。雪花覆蓋了痕跡,讓人找不到可證明曾經發生的事。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