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隔二十日了,蘇綠柳自返家省親後音訊全無。
她到底又在搞什麼鬼主意?為何會把這顆青玉石留在他的枕下,沒帶走?
再也受不了等待的煎熬,秦鷹烈放下手頭正忙碌的生意,決定自己走一趟。
馬車連夜趕路,在三日後抵達了目的地。此時他正站在秦淮河畔,離「綠柳酒棧」不遠處。
靜靜佇足河畔半晌,旋即闊步往對街小巷弄中走了進去,昂藏精健的身軀隱泠在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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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店的酒菜絕對讓客倌你讚不絕口,這位客倌,您要不要進來本店嘗嘗這遠近馳名的『綠柳香』,還有本店的拿手菜——」
何時「綠柳酒棧」會需要人在店前吆喝、拉攏生意了?
沒錯!自從蘇綠柳執意要接管「綠柳酒棧」,開始在店內瞎攪和的那一天開始,許多熟客都被這粗枝大葉、笨手笨腳的店小二給嚇跑了。
講到這蘇綠柳的豐功偉業,蘇鳳娘就會抱頭痛哭起來。她的好女兒不僅常把人家的菜給打翻了,還用酒把客人當頭撒了一身濕,更淒慘的是,她還很不小心地絆倒了一張椅腳,然後連人帶撲、連撲帶滾地打翻好幾張桌子,這桌面上的碗、碟、杯子,還有酒菜,當然也全都泡湯了。
那一次是自「綠柳酒棧」開業以來,最混亂、生意最差的一天。所有的客人全被嚇得跑光了,留下一地慘不忍睹的殘餚。
「綠柳酒棧」這小黑臉瘟神從此得名,酒棧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肯上門來的客倌,只有小貓兩、三隻,這酒棧裡的幫手全都閒得發慌,沒事就坐在後院閒嗑牙,數數蒼蠅。
至於當家的蘇鳳娘,則一臉無奈又哀怨地坐在飯堂內,和一室空蕩冷清相對無語。
嗚……她蘇鳳娘是造了什麼孽啊,怎會落得如此淒慘的田地,這生意再如此清冷下去,酒棧可能要關門大吉了。
秦鷹烈一雙鷹集般陰鷙的眸子鎖定在那小黑臉上,她很勤奮地朝著大街上來往的人們大聲吆喝,甚至推、拖、拉、扯,正忙著把客人拉上門,她忙得連他已站定在身畔都還沒注意到。
終於,她注意到了杵在她身邊的一個黑影,怕這客人跑掉,她趕忙拉起他的手臂,用力地往店裡走進去。
「啊……這位客倌,本店的招牌好菜「烤鴨」,可是用湖熟麻鴨叉烤而成的,肉質保證新鮮味美,這道『烤鴨』搭配上本店的『綠柳香』,一定讓您讚不絕口……」這位客倌真的跟著她進了門,蘇綠柳欣喜若狂,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門嘍。
「老闆娘啊,客人上門嘍,趕快招呼招呼啊,別怠慢人家了。」踏進店裡頭,她拔尖的嗓音叫醒正打著盹的蘇鳳娘。
她只顧著往前衝,壓根兒沒空抬頭看秦鷹烈一眼。原本臉色就不太好看的秦鷹烈,這下那剛毅的臉部線條,更加繃緊了。
「客人……好,我就來了。」蘇鳳娘一聽,忙從椅上跳起來。挽起袖,她三步並兩步地衝上前。「這位客倌,請坐啊,是秦、秦少爺您啊!這太好了,您終於來了,咱們『綠柳酒棧』有救了——」
來人是她「日思夜盼」的秦鷹烈,蘇鳳娘差點沒痛哭流涕,險些衝出店外燃放爆竹大肆慶祝。
蒼天有眼,她蘇鳳娘的救星終於出現了。
「秦少爺?!」聽蘇鳳娘這一興奮叫聲,蘇綠柳納悶地抬起眸來看清眼前身形高大的客倌口不看還好,這一看她臉色倏然發青。
是秦鷹烈天、天啊!他怎會出現在這兒?!
「你、你……不是很忙、很忙,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怎會有空從大老遠跑到這兒來?」
手指著他的鼻,她神色驚駭得彷彿見了鬼般,嚇得直直倒退——
一步、兩步、三步……
他臉色陰黑,冷毅的唇緊緊抿著,目光深沉狂怒得嚇壞人,想必情緒不太佳……蘇綠柳吞著唾沫,一顆、心咚咚咚有如擂鼓般不安地急速跳動著。
「你若敢在我面前摔跤,我會給你加倍的好看。」看她頻頻後退,不太穩當的步伐,他在心裡頭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撞上了桌沿,腰間傳來一陣悶痛。「我……你……還有他……」羅齊剛巧不巧來到飯堂,他在看見秦鷹烈時,所受到的驚嚇不亞於蘇綠柳。
「少爺——」他慘了。
羅齊定在原處不敢動,等候發落。
利眸掃過羅齊,投射給他一記冷冽的眸光,接著又迅速回到蘇綠柳那嚇壞的小黑臉上,她那雙眸子,盛滿驚恐。
「我要一個解釋——」
冷冽森寒的聲音從齒縫逼出來,他日思夜想的人竟然狠心地一去不回,甚至完全沒有捎給他任何音訊。
解釋?!她很困難地又吞了一口唾沫。
「羅……羅大哥會把事情解釋給你聽的,我……很忙、很忙……先失陪了。」把這棘手的事丟給羅齊,蘇綠柳一溜煙,轉身往樓上跑——逃了。
「蘇……『阿律』,你怎麼可以這樣陷害我——」羅齊身體劇烈抖了兩下,險些嚇暈了,對著那往樓上竄逃的嬌小身影大聲抗議。
「柳兒,你太沒道義了,怎可以把責任推諉給羅齊,是你自己『很堅持』要留下來的,說什麼一輩子都不回去了,不願意和秦少爺在一起,這可不干羅齊的事呀——」蘇鳳娘也看不過去,直替羅齊辯駁。
她「很堅持」留下來?!聞言,秦鷹烈嘴角抽動兩下,陰沉的銳眸銀定在那該死的身影上——
這沒心沒肝的蠢女人,竟然背棄兩人的約定……
很好!走著瞧吧,他會給她好看的。
「蘇老闆,今晚我把整個酒棧包下來,麻煩差人在我先前住的那間廂房裡放妥一桶熱水,至於其他閒雜人等全打發出去吧。」從寬袖中掏出一錠黃金,往桌上一擺,熱水是準備用來把蘇綠柳那一身黑粉洗乾淨的。
蘇鳳娘看見這錠黃金,眼睛倏地亮起。是黃金耶?!
「秦少爺,您真是太慷慨了。」蘇鳳娘笑呵呵地合不攏嘴,忙把黃金收進袖理,回頭迅速交代。「昆嬸,快去燒柴煮水,秦公子等著熱水沐浴呢!」
「羅齊,回頭我再跟你算總帳,你等著吧!」
凜著一身冷冽又狂囂的氣息,他闊步踏上樓。在上樓前,他沉怒地給予羅齊一記警告。
「真的慘了……」羅齊哭喪著臉,步出酒棧。
秦鷹烈踩著不疾不徐的步履,往樓上走去。
蘇綠柳,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這筆帳,今晚他會和她仔仔細細,好好地算個清楚。
☆☆☆
砰地,蘇綠柳的腳被門檻絆了一下,她又摔跤了。
顧不得痛,她忙爬起來——
「呼、呼、呼——」把房門關緊,蘇綠柳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後背用力壓著門板,生怕被秦鷹烈奪門而入。
要是被他給逮著了,她鐵定倒大楣的。
「蘇綠柳,把門打開來——」佇足在蘇綠柳的房門前,他瞪視著那扇緊閉著的雕花門板。
「不開。」房內的人,小聲的嘀咕。
「再不把門打開,後果自負。」他隔著門板威脅道,那冷冽的聲音讓人聞之喪膽。
「秦鷹烈,我可警告你……你別亂來哦!」他想做什麼?!蘇綠柳抵著門的背脊一僵。
「你說我乾脆放火將這酒棧燒成灰燼好不好,這樣一來,你就算想躲也沒地方可躲了。」揚起一道怒眉,他等著她開門。
放火燒……
老天!蘇綠柳火速將門打開來——
「你不能這麼做!」她衝出廊外,激動地仰起小臉,對著他大聲吼叫。
「我不能麼?」他挑釁地應道,眸一瞇,眼神很陰沉。「你都敢背棄我們的約定了,我為何不能懲罰你?」
「有事就針對我來,不要殃及其他無辜的人。」那眸光令她的身子抖瑟了一下,腳步往後一挪,半個身子又縮進房裡去。
「你的意思是,你承認自己做錯了事,願意接受我的懲罰……」他跨前一步,大掌壓在半掩的門板上,以阻止她再次把門給關上。
「我……我不過是……」像做錯事的小孩般,她低垂著小臉不敢直視他,因為他的質問太迫人。
「不過是……打算永遠離開我,一輩子都不願意再見到我,是吧?」森冷的聲音飽含怒氣,額角繃緊的青筋狠狠地抽動著。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我們既然沒有緣分,還是早點分開的好,你該把我徹底地忘了,然後再覓好女子當你的妻,讓她伴你一輩子——」他和君巧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衷心祝福他。
竟然要他娶別的女人為妻——這蠢女人很該打。
「你膽敢再說一次看看——」秦鷹烈咬牙切齒,緊緊捉住她纖細的雙臂。
當初答應她不辦婚事根本就是個錯誤。他寵她、順地,結果卻換來她如此愚蠢又狠心無情的決定。
「你不該生氣的……人家可是用心良苦……」她咬著唇,氣他不瞭解她的苦心。「我是個瘟神、災星,命中注定沒有姻緣,和我有牽連的人,都會遭殃的。」
好一個「用心良苦」啊!
「我、沒、生、氣——」他只想宰人而已。
「你沒生氣才怪,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好可怕,好像……好像要殺人那樣陰沉、恐怖……」用眼角偷覷了覷,他整張臉繃得死緊,神情陰鷙駭人。
「對,沒錯!我是想殺人,而我頭一個想『宰』的對象,就是你這個蠢蛋。」再抑不住胸口狂飆的怒氣,他蠻聲大吼,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拽往另一間廂房。
「今天我非得好好修理一頓不可,連同上次你欠我的,這一次我要一併連本帶利地
他是個精明的商人,這筆帳,這短短的一夜恐怕是算不完了。
☆☆☆
秦鷹烈果真狠心算起帳來,一點兒也不留情。
「嗚……好痛哦……嗚……」蘇綠柳被狠狠打了一頓,俏臀被打腫,眼也哭腫了。
「小姐……」
昆嬸打好了一大桶熱水,遞來兩條巾帕和一套女衫,她心疼地看著蘇綠柳,瞧她哭得挺慘的。
秦鷹烈揮手將昆嬸遣走,昆嬸忙閃出房外,他步上前把房門關上。
蘇綠柳趴在床榻上低聲啜泣著,他兜回床邊,抱起她,溫柔地替她寬了衣。
「以後不准再塗這些東西,你這樣子看起來像掉到泥漿裡一樣,又黑又髒——」沉怒地說,他將她的貼身褻衣褲隨手丟到一邊,她被脫個精光,接著被抱進澡桶裡,大掌掬水洗去她」身污黑。
「不要你管啦……」她恨他,他打得她小屁屁好痛。
「閉上嘴。」他管定了,再也不會縱容她了。
「你好凶哦——」扁著小嘴,她又掉下淚來,雙眼已哭得像核桃般腫大。
「你敢再掉一顆眼淚,我就再賞你一頓打。」那如珍珠般的淚珠讓他心一揪,惡狠卻又心疼地低聲威脅道。
「你真的好凶,我、我……再也不理你了……」吸吸鼻,她好委屈地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你、你別哭了——」
挫敗地瞪著眼前的淚人兒,冷硬的心瞬間軟化下來。遇到這蠢蛋,他這輩子是認栽了,誰管她會招致多大的不幸,他是要定她了,待一返回杭州,他將即刻辦妥婚事,把這個一心一意想逃離他的蠢蛋娶進秦家大門。
「哇——」她像個小娃兒般放聲大哭。
「別、哭、了。」她是存心的,那淒慘的哭聲凌遲著他的心。
「我偏要哭,除非你放我走,否則我——」
「還想走?!你休想!」
烈唇俯上前,他狂怒地封住她的嘴。
哭聲驟然停止,室內回復一片岑寂——
許久之後,鶯囀龍吟聲斷斷續續交疊迴盪於房內。
☆☆☆
隔日,「綠柳酒棧」門前停了一輛馬車。羅齊恭敬地立在車門旁,等候著少爺上車。
秦鷹烈充滿佔有慾的手,緊箝在蘇綠柳細緻的柳腰上。
蘇綠柳恢復女裝打扮,一身紫色輕紗軟緞裡著她裊娜曼妙的身段。那絕色的容顏上薄紗半掩,僅露出那雙靈動璀亮的黑色星眸。
「娘啊,我要留在這兒啦……」貝齒咬著粉唇,她拉著蘇鳳娘的手,戀戀不捨地不願放開。
還想留下?!秦鷹烈雖然不動聲色,可心裡卻是極度不爽快。置在她腰間的手猛地一緊。
「千萬不要,你再繼續留下來,娘這間酒棧遲早會關門大吉。」蘇鳳娘閒言嚇得臉色發白。「快上車吧,時候不早了。」她催促著。
「娘……」連娘都急著趕她走,蘇綠柳心頭好挫敗。「你真忍心趕我走?」
「娘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的,綠柳啊,你要原諒娘啊!」蘇鳳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離情依依,可其實心裡是恨不得她能即刻從眼前消失。「秦少爺,以後咱家丫頭就請你多擔待些了,她如果又做錯了事,還請你出手別太重,她很怕疼的。」
秦鷹烈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
「啟程了。」見她還想賴著,他一臉微慍地攬著她,跨步往車內一帶。
待兩人一進入馬車內,羅齊很迅速地將車門關上,然後示意車伕即刻啟程。
「娘啊,我不要跟他走啦!」蘇綠柳還想作最後的掙扎,用力拍打著門。
「你給我乖乖坐好,否則我會再賞你一頓打。」揚起掌,他臉色陰沉地威脅道。
「嗚……」她很怕疼的。
扁著小嘴,她往角落靠去乖乖端坐著,一路上像個受虐的小媳婦,哼也不敢哼出聲。
「過來!」銳利黑眸掃過她委屈的小臉。
她猶豫著……很怕再慘遭「修理」一次。
「我不會再出手了。」心生憐惜,他歎了口氣。「過來我這兒坐——」
覷了覷他放柔的臉色,香軀往他身邊緩慢移了過去。
將她擁攬入懷,掀掉臉蛋上那礙事的紗巾。絕麗出色的嬌美容顏,輕易便引起他亟欲掠奪的慾望。
「不准再有想離開我的念頭了,我雖然身強體壯,可也經不起幾次驚嚇的……」欺身攫獲住那嬌俏紅嫩的小嘴兒,狂霸的氣息在瞬間化為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