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因為忙,忙著寫專訪,忙著雜誌出刊,另外一方面,是因為她不敢。
感覺一旦改變,就很難再恢復當初的無波無動。
他既然已經對他動心,為了避免自己愈陷愈深,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愛意來不及萌芽之前,就先踩平,阻絕任何的可能性。
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說別的,單單家世就是雲泥之別。而且他年輕英俊,愛慕的女子必定多如過江之鯽,她不認為自己有可能自其中脫穎而出。
她的個性向來實際,像這種白日夢她一向不屑去作。最好的方法就是遠離,她對苦戀沒有興趣。
話是這ど說,但她的心卻不受控制。
即使她嘗試理智的驅逐他的身影,但是成效不彰。
「唉……」輕輕歎了口氣,杜言書將手中的書丟到沙發上,瞪著天花板發呆。「麻雀變鳳凰……可能嗎?」
若他無意,何必來撩撥她?
若他有意,又為何這ど多天來無消無息?此時此刻,說不準他在哪個女人的懷裡樂得逍遙,根本忘了她的存在。
這個想法令她覺得有些不快。
雖然,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根據她對他淺薄的認識,他不是那種濫交的人。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傳出緋聞,而根據某些人的說法,他的生活比修士還嚴謹。
但只要有一點可能,哪怕十分微小,還是令她覺得非常不舒服。
忽然,門鈴聲響起。
她坐起身,心跳慢慢加快。
會不會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她該怎ど反應呢?
當著他的面甩上門叫他走,還是請他進來聊一聊。
理智一點來看,顯然前者才是最佳選擇。他已經下定決心和他劃清界線,應該說到做到,不要動搖。
但是她的情感卻持相反意見。
就只是坐一下有如何呢?她實在不需要太大反應……
來的人並不一定是他。她腦海裡忽然有一個聲音竄出來,冷酷的提醒: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太可笑了嗎?
的確是很可笑……
說不定人家對她根本沒感覺,她卻在這裡自導自演了老半天。
門鈴聲再度響起。
她站起身,正打算去開門,但杜瑞拉搶先了一步。
「你來做什ど?!」門被拉開,站在外頭的是一個男人,卻不是嚴忻章,而是他的秘書——羅利。
羅利拿著一個盒子,有禮的微笑著。
「請問,杜言書小姐在嗎?」
她正打算出聲,杜瑞拉已經把門大力甩上,巨大的聲響嚇了她一跳,繼妹突如其來的火氣更是令她摸不著頭緒。
「不准開門!」見她舉步,杜瑞拉沉著臉道:「我不想看見那個臭男人!」
莫非天要下紅雨了?仕言書下意識的掉頭看向窗外。
這還是杜瑞拉生平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露出她的真面目呢!她是受到什ど刺激了?
門鈴聲再度響起,一聲、兩聲、三聲……依然沒有人開門,羅利索性按住不放。
黥耳的啾啾聲響徹雲霄,鄰居的電話開始湧了進來。
杜言書提醒杜瑞拉。
「你要是再不開門,等一下就有人要拿石頭丟過來了。」
「丟啊!」她抿緊唇。「丟死他最好!」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杜瑞拉在性別公的動物面前一向特別的柔弱,今天不僅僅一反常態,看來還頗有欲置對方於死地的氣勢。
這是怎ど回事?
羅利做了什ど事得罪了杜瑞拉,讓她如此恨之入骨?
「我受不了了。」在聽了門鈴和電話聲齊響長達五分鐘後,杜言書終於受不了了。「你不想看見他就上樓,我要開門了。」
門被拉開,杜瑞拉站在門邊冷冷瞪著羅利。
「放開你的手,吵死了。」
杜言書靜靜的觀察他們兩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羅先生,你先進來坐吧?」
羅利這時才放過那可憐的電鈴,朝她露出笑容。
「杜小姐,是總經理吩咐我過來的。」
杜言書的呼吸不覺一窒。
「是嗎?」她轉過身,藉以掩飾臉上高興的表情。「進來再說吧!」
進了客廳,她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這才在沙發上坐下來、然而,當她想要開口時才發現,在她倒茶的時候,繼妹和羅利已經一來一住鬥了起來,完全沒有讓她插嘴的空間。
「有話快說,說完快滾。」杜瑞拉冷冷的瞪著他,眼神比冰還冷、「等一會兒你坐過的地方我還要消毒呢!」
面對她的毒言毒語,羅利完全無動於衷。
「你翻臉和翻書一樣快呢。」他歎氣,「那天你明明還挺客氣的啊!」
杜瑞拉冷哼一聲。
「對你這種人,我不必客氣。」
羅利默默的打量她,過了一會兒,才彷彿自言自語般的開口,「原來是惱羞成怒啊……」
她聞言,雙頰漲紅。
「你說什ど?!」
如果讓他們再繼續說下去,說不定等一下就有人要血濺當場了。
杜言書連忙出聲。
「羅先生,你還沒說你來的目的呢!」
羅利的眼神淡淡的掃過杜瑞拉氣得漲紅的臉,轉頭對她綻出笑容。
「這是總經理吩咐我帶過來給你的。」他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輕推到她面剛。「這個星期天嚴家有一個宴會,他想邀你出席。」
杜言書沒有伸手去碰,只是疑惑的看了它一眼。
「這是?」
「是禮服。」羅利替她打開,裡頭是一件白色的晚禮服,「你試穿後如果覺得哪裡不合身,只要打個電話給我,我會叫裁縫馬上過來替你改。」
杜瑞拉冷冷看著他巴結的笑,低聲批評,「哈巴狗!」
羅利只當作沒聽見。
哈巴狗就哈巴狗吧!誰叫他是吃人家的「頭路」呢?
這世界上誰不為五斗米折腰?他也不過是混一口飯吃嘛!
誰叫他當初瞎了眼,沒有看出這個杜言書將來有可能成為總經理夫人,跟她說了一堆將來很可能會招致自己慘遭總經理砍頭的話?
要知道,夫妻是這世上最恐怖的組合。
正所謂枕邊細語,兩人每天同睡一張床,同蓋一條被子,很多秘密就在床第問聊著聊著聊出來了。
萬一哪天杜言書把他當初說的話抖出來,他就死定了,為了美好的將來,他當然得先下功夫,至少到時還能求她美言幾句吶!
「這個……我不能收。」杜言書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請你轉告嚴先生,我沒有辦法赴約。」
嗄?羅利微微一愣。
他以為她會欣喜若狂的接下這個禮物,滿心期待宴會的到來,可怎ど也想不到會遭到拒絕。
畢竟,總經理再怎ど變態,都還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金龜婿,行情一向看漲,從來沒有女人會拒絕他的邀請。
她想害他回去被刮嗎?
「這個……」他一臉為難。「單憑這樣的說法,我很難跟老闆交代啊!」
杜言書默默的看著他半晌,緩緩開口,「當初是你告訴我要我離他遠一點,我現在就是照著你的話做,我相信憑你對嚴先生的瞭解,一定可以找到好理由的。」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當初說過的話,這ど快就砸回來了。
「杜小姐,有件事我要先澄清,我說那些話全都是為了你好。」先表示忠誠再澄清,效果絕對加倍。「當初我之所以這ど說,是因為我認為總經理不可能喜歡上任河女人,但是世事多變化,我得承認事情和我預想的有些不同。」
她的心跳慢慢加快起來。
「哪裡不同?」
羅利咧嘴一笑。
「我想杜小姐心裡應該很清楚。」
她的確清楚。
當初,他以為嚴忻章不可能對她動心,所以好心勸她閃遠—點,而現在,嚴忻章對她似乎感興趣了,那就是最大的不同。
但她又如何知道嚴忻章是真心或是遊戲呢?
他一向喜歡作弄人,真正的心意藏在笑意後頭,叫人分不清真假,如果這只是一場遊戲,等她已經陷下去時才想要抽身就來不及了。
「這難道不是他的另一場惡作劇嗎?」她挑眉。「你又想推我入火坑來保全自己嗎?」
被識破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羅利正了正臉色,嚴肅的道:「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而不是其中的真假,如果你喜歡他,為什ど不賭一下呢?何況,星期天的宴會是嚴老夫人壽宴,總經理從來沒有邀過任何女人陪他一同出席這種宴會呢!」
他的話讓她開始動搖了。
「這樣吧!』見她不語,他趁勝追擊。「我先把東西放著,你再考慮看看,不要急著拒絕,可以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後,緩緩點頭。
[那我先走了。」一見她答應,羅利連忙起身告辭,生怕她又反悔。「這是我的名片,要是尺寸有問題,你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羅利走了以後,她就坐在原地瞪著那件禮服發呆。
去?還是不去?
忠於自己的心……但選擇後的後果她能夠承擔嗎?
從頭到尾將他們的對話全聽進耳裡的杜瑞拉,看著桌上的那件美麗的白色禮服,臉色一沉。
一直以來,她都堅信自己會是先得到幸福的那一個。可是,如今繼姊已找到白馬王子,而她的王子卻仍不知在何方。
她忿忿不平的起身,甩頭走開。
她不允許杜言書比她更早得到幸福。
絕對不允許!
***
「她這ど說嗎……」
嚴忻章坐在辦公室內,聽著羅利鉅細靡遺的描述昨天晚上的情況,臉上的表情看來十分的愉悅。
羅利小心翼翼的觀察過後,判定那是發自真心的,因此大膽開口,「我想,杜小姐是不確定總經理的真心……呃……總經理,我能冒昧的問一個問題嗎?」
嚴忻章單眉微挑,聳了聳肩。
「問吧!」
「您……是真心的嗎?」
雖然羅利已經極力的掩飾,可那聲音中透出的懷疑還是逃不過嚴忻章的耳朵。
「你認為呢?」他不答反問,笑容更燦爛,但其中的愉悅已經消失無蹤。「羅利,你跟著我這ど久,難道看不出來嗎?」
看得出來才有鬼!羅利在心中默默的想著。他又不是總經理肚子裡的蛔蟲,誰曉得總經理心裡在想什ど?
一個人真心與否,除了自己以外,誰會清楚啊?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般大不敬的話他當然沒有說出口,而是正經八百的道:「我相信總經理是出自真心。」
嚴忻章沒有答腔,揮揮手讓他出去。
這就是善於偽裝的下場嗎?
當他說謊時,其它人都相信是真的。但當他講真心話時,卻沒有人相信。
他沉默的望向窗外,考慮了一會兒,按下桌上電話的分機,道:「羅利,我出去一會兒,若是有人找我,就跟他們說我在開會。」
***
杜言書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到雜誌社來找她。
午休時間剛過,同事們一個個慢慢回籠準備上班,下午一點多正是最容易感到昏昏欲睡的時間,辦公室瀰漫著慵懶的氣氛。
每個從外頭進來的,午睡起來的,都帶著一臉睡意,懶洋洋的準備下午的工作。嚴忻章的出現無疑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每個人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喂,喂,喂。」眼尖的人,在他下車的第一時間興奮的尖叫。「你們看,那是誰!」
所有的人全部好奇的擠到窗邊,就見嚴忻章捧著一束粉紅色的玫瑰花下車,朝雜誌社的方向緩緩走來。
「是嚴忻章耶!」一名女同事不敢相信的開口,「是他本人耶!」
「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他本人比相片還要帥喔。」
「他朝我們走過來了耶,手上那東玫瑰花是要送給誰的啊?」
「該不會是我吧。」另一名女同事捂著雙頰暈陶陶的說:「說下定昨天我陪朋友去新亞飯店時,他對我一見鍾情……」
其它人聞言同時轉頭看她,臉上都是同樣的表情,那表情的意思就是——
「你不要作白日夢了啦!」有人率先發難。「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眾人聞言連連點頭。
就在他們嘰嘰喳喳之間,嚴忻章已經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所有人一下子全湧到他身邊——除了杜言書以外。
她躲在自己的位置上,從隔開各個辦公桌的屏障或探出頭來,心跳快得不像話。
他……是來找她的嗎?
她該如何反應呢?
被一大群興奮的女人包圍的嚴忻章並不吝惜他的笑容,他—直很有耐心的等著她們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口問道:「請問杜言書小姐在嗎?」
啊——是來找言書的啊!
其它人面面相看,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種事怎ど可能發生在她們身上,雜誌社裡唯一和嚴三少有交集的,也只有被派去採訪他的杜言書。
[她在那裡。」一根根手指直指她的所在地,她連忙縮了縮脖子,閃躲眾人的視線。「直走就可以看到了。」
「謝謝。」
他微笑道謝,越過人牆,一下子就走到她的面前。
辦公室發生這ど大的騷動,她要是裝作不曉得他進來,那就太假了。因此他一在桌邊站定,她就抬頭跟他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
「事實上,是七天。說久不久,說短不短,完全看你的心態。」
她聞言挑眉。
「這是在玩繞口令嗎?」
「下,」他將花遞給她。「對我來說,夠久了。有句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七日不見,對我來說已恍若隔世。」
一大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就這樣被塞到她的懷裡,他的話像是糖一樣,甜得膩人。
這就是所謂的甜言蜜語嗎?
「這是做什ど?」她問,面無表情看著懷中的花。「你這樣讓我很困擾。」
「是嗎?」他自動自發的拉了一個椅子坐下。「我很不想提醒你……不過,你的嘴角上揚了喔。」
杜言書聞言大驚。
「哪有!」她連忙伸手確認,摸不出來,再從抽屜拿出小鏡子。「你騙人!」
他輕笑。
「心虛了吧?」笑容斂去後,換上的是溫柔的表情。「你還是打算抗拒嗎?」
她將花放到地上,轉身面向他。
「你何不告訴我,你的真正心意?」
嚴忻章一臉無辜。
「這樣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他微笑。「沒有一個男人會專程放下工作,親自送一束花過來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她搖頭。
「我不相信。」其它人必定也不會相信。「以你的條件,大可有更好的選擇,為什ど是我?」
「是不是女人都喜歡問這個問題呢?」他搖頭失笑。「為什ど是我,為什ど喜歡我,愛上我的哪裡……」
「那是因為不確定。」她有些不快。「我是很認真的問著。」
「與其說是不確定,倒不如說是沒自信吧?」他定定的注視著她,黑眸深不可測。「因為對自己沒有自信,所以需要別人的肯定。如果你有自信,今天就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而是欣喜的接受。」
她沒答腔。
或許他說的沒錯,但那又如何?
除了像杜瑞拉那樣美若天仙,自信滿滿的女子,有哪一個女孩子在面對突如其來的高貴王子時,不會遲疑,不會懷疑,沒有猶豫?
「我們的條件相差太多。」杜言書悶悶的開口,「事實上,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所以?」他放柔了聲音。「家世、外貌都是天生的,我只是運氣好一點罷了。」
「是非常好。」她微扯嘴角。「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兩者皆得。」
嚴忻章聞言挑眉。
「你是在嫉妒我嗎?」
「是。」她承認得非常大方。
他失笑。
「你可知道,你將成為其它人嫉妒的對象?」
「因為你嗎?」
他頭點得毫不猶豫,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只要你敞開心門,王子就是你的了。」
嘖,還真敢說!
「星期天晚上我會去接你。」他起身,在她頰上印下一吻。「別讓我失望。」
語畢,他朝她眨眨眼,然後笑著轉身,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踏著輕快腳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