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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影新娘 第十章 作者:蕭曉
    蘇利亞王宮內,龍藏海一言不發,直至看完整封信。

    而龍千風等人都等在一旁看著他,他看不出有任何變化的綠眸,冷靜得有些不可思議。許久,龍藏海終於放下信,看向送信來的宮女。

    「你知道這封信的內容嗎?」他問。

    宮女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什麼?」

    「我只知道夫人再三強調,要將這封信親自交到藏海殿下您的手中。」宮女回答。

    龍藏海點了點頭,「你下去吧。」

    「藏海……」龍千風終於忍不住看向他。

    龍藏海沉思了一會,才又抬起頭,「大哥,母親挾持了綠音,要我親自去山頂。」

    「不行!」龍千風大聲咆哮著站起身,「我就知道那個女人不肯就此罷休。沒想到,她竟然大膽到挾持王儲的未婚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冬夫人這一回一定準備與藏海玉石俱焚。」在一旁的龍千邈默默說道,目光望向仍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的龍藏海,「藏海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無論他們多麼不想承認,但是綠音的確是藏海的弱點,而這弱點足以讓藏海致命。

    龍藏海並不驚慌,只是笑了笑,看著龍千邈說道:「我一定會去的,我必須去救綠音。」

    他必須去,就這麼簡單,誰也無法阻止。

    龍千邈微微皺了皺眉,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勸阻他,現在的藏海,已經有足夠的實力做他想做的事,而不再像小時候生活在兄長們的羽翼下,仰賴大家的保護。

    「起碼——不能就這麼去。」他終於妥協。

    「邈,你在說什麼?」脾氣暴躁的龍千風,不敢置信的衝著自己的三弟怒吼。

    「大哥,如果今天被挾持的是朵米兒,換了是你,你會不會去?」龍藏海忽然問道。

    「我……」龍千風看著他,終於無話可說。

    「我真不明白,那女人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藏海?她這麼處心積慮的想殺掉藏海,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龍千御有些氣餒的說道。

    龍藏海忽然笑了笑,「我一定會去的,但是,就像三哥說的,我不會就這麼去。」

    「藏海——」

    龍藏海不讓他們在說下去,目光望向眾人,「從下定決心回到蘇利亞的那天起,我就已經預料過會有這樣的局面發生。儘管我曾忐忑不安、曾猶豫過,但是直到今天,事情真的發生了,我的心情卻十分平靜。

    大哥,我一定要救綠音,因為沒有綠音的世界,我連一秒鐘都不想待,而我和母親之間的問題,也該在今天有個徹底的了結。

    是你說過的,逃避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所以,當我今天決定要面對一切的時候,請你千萬不要阻止我。」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龍千風默默地垂下了頭,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複雜,那樣的擔心不已,但他也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勸阻他。

    「只要你願意,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幫你解決這個麻煩。」

    他垂著頭說道。他們無論是誰,殺了冬凡利婭都不是件很難的事,但只有龍藏海不能殺。

    龍藏海堅定地搖了搖頭,「這是我的事情,我只需要你們幫我。你會幫我嗎?大哥。」

    龍千風明白他的決心無法改變,他只能盡力幫助他,「答應我,你一定會平安回來。」

    「我不能保證,但是我會盡力。」他握住他的手。

    「大哥,讓藏海去,我們不會袖手旁觀的。」一直沉默不言的龍千昊也站起了身,冷峻的面容上有著同樣的堅決。

    終於,龍千風點了點頭,反握住了龍藏海的手。

    ***************

    山頂上,冬凡利婭用槍抵住綠音,直到龍藏海的身影出現。

    「一個人?很好,你還算聰明。」冬凡利婭冷笑了一聲。

    「藏海,你為什麼要來?」綠音大叫,然而龍藏海的目光卻直望向冬凡利婭。

    「放了綠音,母親,你要的是我。」他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東西來交換。

    「你終於求我了嗎?龍藏海,直到今天,我才真真正正的把你的命運握在手中,你這魔鬼!」她陰笑出聲,狠毒的語氣令綠音膽寒。

    「你一直掌握著我的命運,母親。為了不傷害你,我寧願自己背負一切;因為恐懼你對我的仇恨,我離鄉背井十三年,將自己放逐;我可以讓自己變成魔鬼,只要你可以安然保持著你的高貴,直到永遠。

    一直以來,左右我人生的並不是那則詛咒,而是你!如果真有什麼宿命的話,那也是你為我製造了這樣的一條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的退讓並沒有改變母親。

    「你在怪我?」

    冬凡利婭瞪著他。

    「不。」龍藏海搖搖頭,「無論你做過什麼,就像鄧肯所說的那樣,我沒有權利選擇誰來做我的母親,所以,我一直對你充滿了敬意。但是,母親,為什麼你一定要奪取我最珍貴的東西?」

    冬凡利婭冷冷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綠音,「你是說這個女人?」她冷笑,用槍輕劃過綠音的面頰。

    綠音一動也不敢動,直覺著槍口處有著一絲寒意。

    「她的確很漂亮,但就算她是個天使,也因為和你扯上了關係,而變得骯髒不堪。」她狠狠的說道,「任何人只要跟你扯上關係,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因為你是魔鬼,魔鬼——」

    「母親,是你和父親從不肯給我機會,從我一出生,你們就判定我有罪,就連我自己,也會以為自己真的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然而,是綠音讓我重新認識自己,我或許不能改變自己的出身,但卻可創造自己的命運。我已經不相信那些所謂的詛咒,此時,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左右我的意志。

    我要我愛的人回到我身邊,我可以給她安全幸福的生活,我可以承諾,並會做到。所以母親,請放了綠音吧,你……該清醒了……」

    「不——不——」冬凡利婭瘋狂的叫喊,拖著綠音一步步後退。

    「你竟然敢教訓我,你憑什麼教訓我?是你讓我失去了今生最愛的男人;也因為你,他終生不肯再見我一面。

    我做錯了什麼?僅僅只是因為生下你而已,僅僅只是因為你的存在,他至死都不肯原諒我!我是真的愛他呀!但是是你從我手中奪走了他。」她神情瘋狂,臉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高雅美麗。

    淚水流在冬凡利婭猙獰的臉孔上,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會流淚。這些年,她應該早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才是。

    「那不是藏海的錯!」綠音大喊道:「是那個男人沒有勇氣,如果他是真的愛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與你一起面對的。他根本不配你為他付出所有!」

    「母親,你要怎樣才會放了綠音?讓我死嗎?」他問道。

    「藏海!」綠音大喊,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你不能……」

    冬凡利婭冷笑,「你想死嗎?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活著墜人萬劫不復的地獄,永生永世得不到解脫。

    你想救你的新娘嗎?那就用你的槍殺死我,殺了你的母親,教世人都知道你是個殺死親生母親的魔鬼!這樣你就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所有的詛咒都會緊隨著你,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你瘋了!」綠音倒吸了一口氣。她怎麼想得出這種法子?她會毀了藏海的。

    「不!藏海,不要聽她的,不要!」她急切的大喊。

    龍藏海手裡拿著槍,只要他舉起槍,一切都可以了斷的乾乾淨淨。

    但他卻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槍,然後感覺著它的份量。那份沉重的負荷壓得他無法喘息,握槍的手微微顫抖。他抬起頭望向冬凡利婭,「我不會殺你的,母親,無論是為了什麼,我都不會殺死你。」

    他不再多言,只是當著她們的面,將手中唯一的武器丟下山崖。然後,對著震驚不已的冬凡利婭張開雙臂。

    「如果你一定不肯放過我們,那就殺了我吧!我相信,綠音不會在乎陪我一起去死的,是嗎?綠音。」他的眼神溫柔,一向冰冷毫無感情的綠眸中盈滿了對她深切的愛。

    綠音笑了,溫柔的點了點頭。她不介意陪他去死,只要能夠在他身邊,她不介意陪他去任何地方。

    眼淚順著綠音的臉頰流下,她的唇角帶著幸福的笑意,深情地看著他屹立在山風中的挺拔身影。然後她微微回過頭,看著眼中充滿驚訝的冬凡利婭。

    「你並不瞭解你的兒子,他擁有顛覆世界的能力,他可以為所欲為,卻唯獨對你,他永遠是個失敗者。那並不代表你比他更加強大,而是因為你是他的母親。

    『母親』,只因為這兩個字,他可以原諒你所有殘忍的行為。你恨他嗎?恨一個如此愛你的人?」她的唇邊泛出一抹笑。

    「如果當年你愛的男人也有像他對我一樣的決心,也有我們今天的勇氣,他就不會放開你。醒醒吧!冬夫人,那個男人根本沒有真的愛過你!」她一字一句對她說出事實。

    龍藏海黯然地垂下頭,不願觸及母親眼中夢想破碎的樣子。

    「不——」冬凡利婭慘叫,凶狠的目光像被利劍刺穿,變蕩忙然而又悲傷。

    說什麼,她也絕不相信王不愛她。

    「我是他最愛的女人,我是他最愛的女人!」她狂吼著,腳下一個踉蹌,兩個人都到了懸崖邊。

    手中的槍顫顫地舉了起來,她甚至無法瞄準眼前的龍藏海,她的兒子……她憎恨的人……

    「你想死嗎?你們想一起去死嗎?我會成全你們,我會的!我一定會的!」她瘋狂地喊著。

    她的心早已死了,這些年來她之所以能夠繼續活下去,那是因為她仍有一個不得不恨的人。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資格恨他。

    這些年來由於她的自欺欺人,她在她兒子的身上宣洩著自己被拋棄的憤怒和悲傷,她不肯相信,當年王那樣對她是因為不愛她。她更加的不敢相信自己這些年來加注在藏海身上的報復,全是毫無道理的。

    她一直以為是藏海毀了她的一生,讓她變成一個受害者,然而……到底是誰害了誰?誰才是那個受害者?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腦中一片混亂,不停的回想著綠音剛才的話,還有剛剛那一刻兩人那樣深情的目光,他們並不恐懼死,只要能死在一起。

    「母親,放下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回家去。」

    龍藏海看到了冬夫人錯亂而又驚恐的樣子,心頭倏地一緊。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麼憔悴不堪。

    「母親……」他試著輕輕往前走,想要靠近她。

    「不,別過來……」冬凡利婭惶恐的舉著手中的槍,不斷落下的淚模糊了一切。她已經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此刻,她害怕任何人的靠近。

    「母親……」

    「不——」她尖叫,手中顫抖的槍終於向前射出一發子彈。

    「藏海——」綠音嚇得大叫,然而那發子彈並沒有射中藏海。

    她不知自己是該歡呼還是更加擔心,因為那把槍依舊威脅著龍藏海的生命。

    冬夫人仍然緊緊地勒住她,她甚至感覺得到,她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手臂,不再是為了威脅,而是因為恐懼。她能感覺得到她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她無法控制住自己。

    「母親……」

    她剛想提醒藏海不要再向前,因為冬凡利婭根本早已瘋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然而晚了,龍藏海的再次靠近和輕喚,如同一柄匕首,砍在那根繃緊的弦上,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又一發子彈射出。

    「不——」綠音不敢去看,這麼近的距離下,不會再有奇跡發生,她不想看著這血淋淋的一幕,她不要看藏海在她面前倒下。

    然而,就在她閉上雙眼的一剎那,一股力量突地撲了過來,一把將她從冬凡利婭手中搶了去,然後,她聽到風聲在耳邊響起,自己的身體似乎被擁緊在一副熟悉的懷抱中,急速下降著,不過很快的他們便停了下來。

    腳下沒有踏實感,她似乎懸吊在半空中,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環著她的腰。

    「綠音,睜開眼睛……」龍藏海輕輕說道。

    「藏海……」她聽到了他的聲音,他沒有事,天啊……

    她迅速地睜開眼睛,龍藏海依舊英俊的面容呈現在她眼前,然而,下一秒……

    她不知自己是該歡呼還是恐懼,他們竟然被吊在懸崖的峭壁上!

    龍龍藏海那只緊緊抓住一根垂在峭壁上粗繩的手臂,緊抱住她的腰,繩子在他粗壯裸露的手臂上繞了幾圈,而他垂下的另一手則拉住了冬夫人。

    綠音向下看去……心裡一陣發涼。

    腳下是萬丈深淵、翻滾著巨浪的大海,只要掉下去,一定會摔死在礁石上。冬夫人顯然已經昏過去了,緊緊地閉著雙目,一張臉慘白不已。

    「藏海……」綠音慌忙的自己抓住繩子,好讓他減輕一些負荷,他有半邊的肩膀仍在不停的滴著血,顯然,剛剛冬夫人那一槍還是傷到了他。

    「藏海,你沒事吧。」她眼睛裡盈滿了淚水,內心從沒有像這一刻如此的恐懼,好像只要一個不小心,她就會失去他似的。

    「剛剛……我以為你死了……」剛剛槍聲響起的時刻,她真的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直到現在,心裡仍有餘悸。

    龍藏海笑了笑,「現在我們都沒事,我不會讓自己輕易死去的。因為如果我死了,你也會陪著我的吧!」

    綠音拚命地點頭,「我絕對會陪你的!」

    龍藏海哈哈大笑,「所以我怎麼捨得呢?上來之前我就已經安排好了。昊是攀巖好手,這繩子是我讓他釘在這裡的。」他向她解釋著。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受傷,從傷口傳出的疼痛正摧殘著他的意志。

    「母親……」他試著想將昏倒的冬夫人拉上來,然而,受傷的手臂竟然連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他只能寄望喚醒她,讓她自己攀上來。

    「母親!」他又叫了一聲。

    朦朧中,有東西滴在自己臉上,而且耳邊還有一道急切的聲音在喊著她。冬凡利婭慢慢地睜開雙眼,就看到龍藏海用盡全力緊抓住自己的手臂,從他肩頭滴下的鮮血一滴滴的落在自己臉上……

    是他救了她……自己憎恨、折磨了一輩子的人。沒想到,直到最後關頭,他竟沒有放開她。

    眼淚和著他的鮮血滴下,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他是她的兒子……她曾經那樣期盼著的兒子。

    「你……會不會恨我……」她向上望去。

    「當然不,你是我的母親!」龍藏海回答,無論什麼時候,這一點都無法改變。

    冬凡利婭笑了,「原諒我……」她真心渴望他的原諒。」不要說了,母親,我的手受了傷,你能不能抓住這根繩子,我們會得救的。我身上的無線信號已經自動向外發送了消息,再過幾分鐘,御就會來救我們了。」

    從王宮裡出來前,他就安排好一切,龍千御的小型直升機就在這附近隨時待命;而龍千邈也早已準備好一切,無論他們之中有任何人受傷,他都可以做最快的治療。

    冬凡利婭又是一笑,這笑容平靜而蒼涼。「謝謝你……」她對他說道,留戀地看了他一眼,她掙開他的手,任自己掉了下去。

    「母親——」龍藏海不敢置信的大叫。母親竟然……不……他不能接受!

    「藏海……」綠音不放心地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怕他會做出什麼來。她明白他的心情,但是她不能讓他那麼做。

    「不……」淚水不知何時佈滿他整個臉。剛剛才體會到的母愛,怎麼一瞬間就離他這麼遠,為什麼……

    不……他無聲的吶喊,直到感覺一雙冰冷的手輕撫著他臉上的淚珠,他抬起頭,看著綠音那雙溫柔的眼睛。

    「她剛剛……請求了你的原諒……藏海……她接納你了……」她輕輕說道,她明白這麼多年來他心底的渴望,更明白他此時的孤獨。

    龍藏海無力地將頭倚在她懷中,他不想讓她看他流淚的樣子。

    綠音緊緊抱住他,「起碼,她終於得到解脫了不是嗎?藏海,我相信,冬夫人也一定不願看到你這樣的。」

    龍藏海默默地點頭。是的,對母親來說,她終於得到了解脫,同樣的,她最後的眼神和話語也解脫了他,只是……他無法接受……

    「綠音……我愛你……」他用全部的力量擁著她,他只能對她說出這一句話。幸好是她在他身邊,她是他生命中的陽光和力量……

    「我知道。」緣音微微笑著,摟緊他,「我也同樣愛你,藏海……我愛你。」

    此時空中傳來一陣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

    龍藏海睜開眼睛看著眼前人,他宿命中的新娘,此生因為得到她,他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綠音……答應我,你會永遠在我身邊。」他要求。

    「我答應你,我們會在彼此身邊,永不分離。」她含笑承諾,微微垂下頭,在他唇上印下誓言的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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