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她媽媽因為急性心肌梗塞逝世,而現在,她爸爸也因為癌症去世,短短幾年之間,她失去兩位至親,被迫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
這裡佔地一百五十坪,在她爸媽細心的規劃下,民宿有一棟別墅主屋和五間小木屋,佔地廣闊的烤肉區則是帶給她很多回憶的地方。
在夕陽的照射下,她緩緩的步出主屋的迴廊。這兩年因為爸爸的病,民宿沒有營業,原本整齊美麗的庭園由於疏於照顧而顯得有些荒涼,小木屋旁戲水池裡的水也早就乾涸,若要讓這裡重現以往的熱鬧,得要花費加倍的心力才可以。
「你還好嗎?」
聽到輕輕柔柔的聲音,孫依玲有些驚訝,微轉過身,旋即因為認出來人而大睜雙眼,「幼凌!」
「好久不見。」華幼凌亮著迷人的笑容走過石子路,緩緩的走向好友,多年過去,她出落得更美麗動人。
站定在孫依玲的面前,她伸出手抱了下好友。
乍見熟悉的友人,孫依玲忍不住內心的激動,回抱了她。在國小畢業後,華家這對漂亮的雙胞胎便在父母的安排下到了法國讀書,不過他們一、兩年便會回來一次,一方面是看看年邁的祖父,一方面則是拜訪老朋友,他們上次見面也已經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是啊,真的好久了。」孫依玲鼻頭一酸。
「男人婆,你還好吧?」華傑出現在姊姊的身後,依然是一副俊美小生的樣子,個性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而且聽說到了法國,成績一樣沒有變好,不過還是勉強從大學畢業。
紅著眼眶,孫依玲點點頭。
華幼凌拍了拍她。一聽到好友父親過世的消息,她想也不想的回到台灣,因為她很清楚好友只剩下孫伯伯一個親人,他的離開肯定對她打擊很大。
「我們先給孫伯伯上個香。」華傑看著靈堂上的相片說道。
孫依玲立刻點頭,領著兩人回到主屋去,替他們點香。
雖然華家兩姊弟信的是基督,並不拿香,但從小在台灣長大,也很清楚入境隨俗的道理。
「事情已經發生了,」華傑上完香之後,大剌剌的坐在大廳裡檜木做成的圓椅,看著沉靜泡茶的孫依玲勸慰,「你就別難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要你開口,我跟我姊姊一定幫你做到。」
「謝謝。」孫依玲感動不已。
在現今這個社會,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卻是少之又少。所以華家姊弟伸出援手的舉動,令人更感窩心。
「我們都這麼熟了,有什麼好謝的。」華幼凌拉著孫依玲問:「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她點頭,「差不多了,只等著這個星期六出殯。你們呢?才剛回來嗎?」
「對啊!」華傑不客氣的說:「剛下飛機,對你也算夠意思,第一時間就跑來看你,我跟我姊連我爺爺家都還沒有過去。」
「那你們要不要吃點東西?」她站起身,「我去叫阿福嬸替你們弄點吃的。」
「不用忙了啦!」華幼凌拉住她,「我們等一下回爺爺家吃就好。」
「可是——」
「我姊說不用就不用!」華傑打斷孫依玲的話,覺得她實在很婆婆媽媽,「要的話等明天吧!我們明天還會再過來,記得到時候再弄豐盛一點。」
華幼凌聞言,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個弟弟講話還真的是很不客氣。
「對著依玲有必要像個外人嗎?」華傑不以為然的瞄了姊姊一眼。「跟她熟得快爛了。」
華幼凌搖頭,無言了。
「你們怎麼也回來了?」
突然大門口出現胡穎蓁的身影,屋裡的三個人都一副見鬼似的錯愕。
一頭俐落的短髮,身穿牛仔褲,洋溢著十足的活力。
「幹麼?」胡穎蓁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才幾年不見,不會認不出我了吧?」
看他們沒動作,她索性自己點香,祭拜孫伯伯。
「胡穎蓁」華傑打量著她,「這幾年你是死到哪裡去了?幾年了……有五年了吧?五年沒你的下落了。」
「對啊!」孫依玲也在腦海中飛快的算著。
五年前,媽媽過世,她猶記得剛考上大學的胡穎蓁還特地請了幾天的假,陪在她的身旁。
但是過沒多久,胡穎蓁卻突然收拾行李離開,從此音訊全無,就連胡家老奶奶也絕口不提這個外孫女,任何人只要問到有關她的事都會被罵一頓,久了,大家就算好奇她的下落,也都不敢問了。
「有五年了嗎?」胡穎蓁帥氣的撥了下頭髮,不以為意的一揚嘴角,「時間過得還真快。」
「你這女人……」華傑一把抓住她的後頸,「老實招來,你是哪根筋不對?幹麼搞失蹤?」
「凡事都有原因的嘛!」她不客氣的甩開他的手,「這次我聽說孫伯伯過世,所以才回來看一下,可是我不能留太久,等一會兒就得走。」
「為什麼?」華幼凌好奇的問:「我們好久不見了,難道不多留一會兒,陪我們聊聊嗎?」
「我還要工作!」她搖頭,「我不工作可沒錢吃飯。」
「可是……」
「就由著她吧!」華傑打斷姊姊的話,「她要忙就讓她去,不過記得留下聯絡方式。」
「就算留下又怎麼樣?」胡穎蓁好笑的看著他,「你們長年住在國外,幾百年才會聯絡一次吧!」
「不好意思,」華傑一笑,「我姊姊是要回法國,但我沒有,我現在要談一筆代理權生意,幫依玲處理好孫伯伯的後事,我就要飛一趟香港,然後再回台灣,可能待上好一陣子,所以要見面不怕沒機會。」
「是嗎?」胡穎蓁揚了揚眉,對孫依玲說:「有沒有紙筆?我寫一下我的住址。」
孫依玲沒有遲疑,立刻拿出紙筆交到她的手裡,胡穎蓁飛快的寫下聯絡方式。
「這個不會是假的吧?」拿到了紙,華傑有點懷疑的問。
胡穎蓁沒好氣的看著他,「我騙你們幹麼?」
「我怎麼知道!」他平穩的回視著她,「像你這種心裡壓了一大堆秘密的人,為了要躲起來,什麼事不會做!」他拿出自己的名片交到她的手中。
聽到他的話,胡穎蓁的心一突。看來以前那個成績總是吊車尾的小男生已經脫胎換骨,變成另外一個人。
她低頭看著他的名片。華家兩姊弟從小便養尊處優,華爺爺還是這一帶的大地主,放眼望去,幾乎都是華家的產業,不過,雖然家境優渥,華傑倒也沒有仰賴祖業,反而靠著自己的能力,在跨國化妝品業界闖出一片天。
說來諷刺,畢竟以前他的名次都是吊車尾,眾人還以為這孩子一生可能毀了,卻沒料到他儼然成了最有出息的一個。
反觀以前成績最好的三個人,華幼凌因為身體不好,雖然拿到高學歷,但現在還是個伸手牌,任何的開銷都是由家裡支付。
孫依玲也因為本身沒有雄心大志,高中畢業也沒有繼續升學,之後便留在自己家的民宿幫忙,捧著這個賺不了什麼大錢,只能勉強餬口的工作。
而她就更不用提了,大學只念了一年就休學,現在跟幾個同好在PUB裡組團駐唱。
「有任何問題都歡迎你來找我。」華傑淡淡的說。
「我會的。」胡穎蓁將名片給收好,「不好意思,我得走了,還要趕回台北,你有我的電話。」她用力的握了孫依玲的手,「有任何需要打電話給我。」
「謝謝。」孫依玲點了點頭。她想開口留好友,但是胡穎蓁沒有給她機會,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怪怪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華幼凌輕聲說道。
華傑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孫依玲看著已經失去胡穎蓁蹤影的大門忍不住皺起眉頭。雖然失去父親,她心情沉重,但她很明白,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悲慘的人,例如胡穎蓁!
胡穎蓁是非婚生子,不知道父親是誰,出生就跟著媽媽的姓,之後媽媽還跟著別的男人跑了,把年僅三歲的她丟給外婆撫養,從此她就再也沒見過母親。
胡奶奶對外孫女也不算好,從小胡穎蓁便什麼事都得自己來,因為胡奶奶對女兒很不諒解,也可能覺得外孫女的存在是個恥辱,所以他們幾個同學都特別的心疼她,就連他們的家人也一樣,能幫的都盡可能的幫她,直到她無聲無息的消失。
「等我們有去台北再去找她,反倒是你,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華幼凌問孫依玲,「民宿還要繼續經營下去嗎?」
「當然!」她想也不想的回答,「這是我爸媽的心血,我當然要繼續經營。」
「可是這間民宿……」華傑精明的算計著。大廳裡有著溫馨的昏黃燈光,檜木傢俱也透露出光澤,但是一眼看去,那個庭園和小木屋實在只能用慘不忍睹形容,「你多久沒好好整理了?」
說到這個,孫依玲就覺得不好意思,「我爸生病之後,忙著照顧他,加上沒有多餘的錢請人手,所以……」
「兩年」華傑沒空聽廢話,直截了當的跟她確認,「兩年沒整理了是嗎?」
她點頭。
他搖頭,「這麼大片的土地,若要整理起來,是要花一大筆錢的,你有嗎?」
這真是個現實的問題,她不由沉默。
「再來就是,就算是整理好了,要開始營運還是有困難。」他頓了下,才道:「不可否認,這地方的確很美,但是海拔實在太高,一般遊客不會有心思跑那麼遠的路來這裡,你從小看孫伯伯經營,應該很清楚這點,這裡頂多讓你求個溫飽,若要我說,我會建議你趁還年輕,出去闖一闖。」
「我沒你的雄心壯志。」孫依玲當然知道他說得有道理,「我只是要一個平靜的山間生活,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只要看著外頭的山,心情就會好轉,所以我情願守著這裡,就這麼過一輩子。」
華傑撇了撇嘴。
「別理他!」白了弟弟一眼,華幼凌忍不住說道:「像他這麼市儈的人不會懂的。」
說他市儈?華傑歎了口氣。她也不想想自己從畢業至今還沒賺過一毛錢,擺明了是只米蟲。若不是家裡有點錢,憑姊姊的能耐早餓死街頭。
「反正還有賴皮在,」華幼凌微笑說道:「我相信他會好好照顧依玲。」
她口中的賴皮本名叫賴智清,比他們大兩歲,是少數幾個願意留在家鄉的年輕人,在眾人的心目中,早就把他和孫依玲湊成一對,認為他們結婚只是早晚的事情。
「是啊!再怎麼樣還有賴皮在,」華傑點點頭,「雖然不怎麼有錢,不過長得也還算差強人意,你們要結婚嗎?」
賴智清在這附近開了間便利商店,小本經營,生意不錯,孫依玲的爸爸在世的時候,也都把他當成未來女婿看待。
關於這個問題,孫依玲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
賴智清是對她很好,在爸爸過世之後,也義務的給了她許多協助,賴家的長輩也意有所指的贊同他們在百日之內結婚,但是她還在考慮。
畢竟她現在懸念的是把爸爸的後事辦好,並將他投入畢生心血的民宿重新整理對外營業,而她並不確定兩人結婚之後,賴家是否會給她這樣的自由。
「先把我爸的後事辦好再說。」這是當前最重要的事,其他,她還不想要多想。
「好吧!」華家姊弟也沒有勉強,最後華傑開口,「不過有事一定要找我們幫忙。」
「知道啦!」她笑著回答。
此刻真的覺得有他們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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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了個大太陽,但氣溫還是偏低,孫依玲起了個大早。
在父親的喪事告一段落之後,她必須盡快的振作起來,這不單為了理想,更為了求得溫飽,她得要重新整理民宿才行。
在她出生後沒多久,因為媽媽的身體不好,爸爸就辭掉在台北的高薪工作,找了這個幽靜的山區住下來,有感於這片土地的美,所以花了近五年的時間建了這個擁有廣大活動區外加小木屋的民宿,日子過得雖然不很富裕,卻很踏實。
「依玲,這麼早。」住在附近的阿福嬸一看到孫依玲就打了招呼,民宿有營業時,都是由她提供房客們豐富的餐點。
「對啊!」孫依玲對阿福嬸露出甜甜的笑容,對她來說,阿福嬸就像親人一樣,「等一下我要去農會一趟。」
看到她活力十足的樣子,阿福嬸也就安心了一半。這些日子她還真擔心這個丫頭突遭父喪會難過好一陣子。
「農會會願意借錢嗎?」阿福嬸很清楚她要去農會做什麼,只不過現在時機不好,阿福嬸總覺情況不樂觀。
「我也不知道。」聳了聳肩,她老實的回答,「不過總是要試試。之前我爸要興建小木屋的時候貸了點錢,現在雖然還沒有還清,但是這塊土地應該還可以貸款一些。只要有一筆錢,民宿就可以著手重新整修了!」
阿福嬸點頭。她跟孫依玲一樣,都希望這間民宿可以繼續經營下去,她其實並不缺這份薪水過日子,她兒子阿祥在這附近有片果園,靠著收成水果,她日子可以過得不錯,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動物,工作久了,這裡儼然成為她第二個家。
「我先出去了。」揮了揮手,孫依玲走了出去。
「小心點!」阿福嬸叮嚀了聲。
「知道。」孫依玲騎著腳踏車出門,她緩慢的騎著,欣賞沿途的風景。冬天這裡的氣溫偏低,所以很少會有遊客前來。
山牡丹要等更暖和的時候才會開,很多樹木都光禿禿的,但這又別有一股蒼涼的味道。
她先到村裡的農會找劉主任。這裡人煙稀少的好處之一,就是大家都彼此認識,也很樂於互相幫忙。
孫依玲花了些時間跟劉主任解釋自己的情況,對方看起來雖然有點為難,但是最後她還是順利的用民宿的土地貸了近百萬元。
現在只需要等了,經過幾天手續的審核,她就可以拿到錢著手整修民宿了!
踏出農會,她的笑容很燦爛,騎著腳踏車繼續往前走,她當然是可以跟華傑開口,只不過她覺得朋友之間還是不要牽扯上金錢比較好,雖然,她很清楚這件事給華家姊弟知道,他們會不開心。
因為是冬天加上非假日,所以上山的遊客很少,一路上,如果遇上熟人,她便有禮貌的打著招呼,最後她將腳踏車停在商店的門口。
「依玲」坐在櫃檯後的賴智清一看到她,立刻露出興奮的笑容,「怎麼會有空來?」
「今天去農會,順道就繞來這裡買點東西。」她拿起袋子裡的清單。
賴智清開的這家商店,是這村裡最大的一間商店,只要想得到的日常用品,幾乎都有賣。
「我幫你!」賴智清慇勤的接過她手上的清單。在他的心目中,早把孫依玲當成未來的太太了,就算他們之間連牽手的交情都還不到,但他總以為該他的是跑不掉的。
「不用了啦!」她道了聲謝,「你顧店就好了。」
「沒關係!」他轉頭看她,「有客人來,叫一聲就好。」
見他這麼堅持,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今天去農會做什麼?」賴智清一邊看著清單幫她拿東西,一邊開口問道。
「貸款!」孫依玲想兩人這麼熟了也就沒有隱瞞。
他有點驚訝,「貸什麼款?」
「民宿好幾年沒整理,」孫依玲聳了下肩,「所以我想要貸一筆錢下來,好好整頓一番繼續對外營業!」
「你還想繼續做下去?」賴智清意外一向柔弱的孫依玲竟然想要繼承父業。
「當然!」孫依玲看到他驚訝的神情,她感到好笑,「這是我爸媽留給我最寶貝的東西,我當然要繼續做下去。」
「可是……我們的事怎麼辦?」
聽到他的話,打算拿麵粉的手一頓,她側頭看著他,「什麼我們的事?」
「就是結婚啊!」他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道:「我爸媽都很希望我能早點結婚。」
聽到這個,孫依玲不由得沉默了。
他們是村裡少數幾個未婚男女,所以自然會被送作堆,她甚至也在父親的期許下跟他出去約會過幾次,但也僅止於此!
愛情是什麼?她不知道,她沒談過戀愛,也未對任何一個男人有心動的感覺,而她想,或許這一輩子,她都碰不上這麼一個人,雖然她並不討厭賴智清,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想來也不是太不能忍受的事,畢竟他對她很好,但光是這樣,還無法使她有強烈的想要嫁給他的念頭,所以——
「我還年輕,而且還有民宿要打點,」她委婉的拒絕,「我還沒想到結婚,所以很抱歉。」
賴智清聽到她的話有點受到打擊。
看到他的表情,孫依玲有點心虛,連忙補充,「其實你的條件很好,如果有遇到適合的對象你就好好把握,至於我,應該沒那麼快結婚。」
「沒關係,」他也忙著接口,「我會等你!」
他的話才說完,兩人同時一楞,孫依玲有些尷尬,連忙拿好要買的東西走到櫃檯結帳。
如同以往,賴智清沒有算零頭,要不是孫依玲堅持,他可能一毛錢都不會收。
「天氣冷,」從保暖箱裡拿出一罐熱咖啡,他硬是塞進她手裡,「給你喝。」
「不好意思。」她搖著頭不打算拿。
「拿去吧!」他堅持,「有客人來了,不要推來推去。」
孫依玲在心中歎了口氣,只好說聲,「謝謝你。」
「說什麼謝。」他揮揮手,「你快點回去吧!不然阿福嬸要擔心了。」
她也不再多說什麼,提著東西拿著咖啡走了出去。
將東西放在腳踏車的籃子裡,原本打算離開,但又想想時間還早,便牽著車緩步的走著。
再往上走有一個停車場,到了春天的時候,從那裡望過去,滿山都是杜鵑花,而現在雖然沒有繽紛的花朵點綴,卻別有一股蒼涼之美。
她將腳踏車停在一棵樹下,拿著咖啡,坐在階梯上,望著遠方的高山,對她來說,這真是最幸福的時刻。
她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但卻因為動作太大,咖啡灑了出來,燙到她的手,她立刻「哇」了聲,下意識的鬆開手,整瓶咖啡都倒在地上。
她甩著手,所幸咖啡並不太燙,所以除了有點灼熱感之外,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在她手忙腳亂的時候,一條手帕出現在她面前。她想也不想的接過,擦了擦手,還不忘擦了下被咖啡濺到的褲管。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楞,緩緩的抬頭——
一雙看起來舒適的球鞋,然後直筒牛仔褲,其中包著一雙修長的腿,再接下來是結實的腹部、寬大的肩膀,最後她雙眼移到他的臉上。
老實說,這輩子帥哥她看多了,至少那個華傑,雖然像個痞子,但不可否認,人家就是有迷死人不償命的本錢。
可眼前的男人……她不自覺的拿他跟華傑比較。
他真好看,跟華傑比起來,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孫依玲的視線不禁留連在對方的臉上,尤其那雙晶亮的黑眸此刻正迷惑著她……
陸奕凡不發一言的彎下腰,替她撿起咖啡罐,可惜裡頭的咖啡差不多都倒光了。
「這是你的?」她傻傻的拿起手中的手帕問,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呆子,但她並不是很在意。
他點點頭,沒有任何的表情,但孫依玲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她已經被對方渾身上下所散發的性感完全吸去注意。
「髒了。」她的腦子無法正常運作。
「我看到了。」把空著的咖啡罐對著不遠處的回收垃圾桶,陸奕凡瞄準了下就丟了出去,得分!
這使他臉上露出微笑,他滿意的點了下頭,然後拿著咖啡,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看著他走遠,孫依玲不禁急了,心跳急促的跳動起來,「你別走啊!」
連忙站起身,她追了上去。
看她突然擋在面前,陸奕凡的眼底有一絲困惑,低頭看她。他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她站在他身旁就像是矮人族的一員。
「我請你喝咖啡。」她急忙的說。
「我有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越過她繼續往前走。她應該也注意到他手上有瓶罐裝咖啡,他並不喜歡罐裝咖啡的滋味,但在這種地方,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要求太多。
「可是……」她再次趕上他的步伐,「我的沒有了。」
陸奕凡停下腳步,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幫錯了人。
看到她手忙腳亂的模樣,所以他難得好心舉手之勞幫助她,沒想到她卻纏著他不放。
近兩年的時間,他的足跡踏過許多地方,他獨來獨往慣了,一點都不想跟任何女人扯上關係,因為那將意味著麻煩。
他轉過身,面無表情的將手上的咖啡交到她手上,再次轉過身離開。
孫依玲直覺的看著手上的咖啡,有些意外。她趕在他坐上停在一旁的吉普車前攔住了他。
這輛吉普車看來很老舊,但是陸奕凡知道這輛車還能跑上好一段日子。
「等一下!」她黑眸晶亮的看著他,「你為什麼把你的咖啡給我?」
陸奕凡看著她,她臉上的倔強使他頓時停下動作。看來她不是他以為那種柔弱的女人。
「因為你的咖啡灑了。」他淡淡的回答。
「就算是如此,也不需要把你的給我!」她硬是把咖啡塞回他的手裡,「我只是想要謝謝你,所以請你喝杯咖啡,不是要跟你討咖啡喝,如果你不接受我的邀請,可以明講,不用如此。」
他對她造成強大的震撼,但是看他的樣子,她很清楚同樣的奇跡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
「還有事嗎?」他對她挑眉問。
「沒有。」
陸奕凡聳了聳肩,要上車。
孫依玲強迫自己退了一步,極力的控制再把他攔下來繼續說話的衝動。
看著他上車準備離去,她很明白,兩人的緣份很淺,他看起來不過就是個遊客,相信不久便會離開。
不過她實在很難想像,一個陌生人竟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令她心慌意亂,這可是前所未有的。
突然,她的腦子靈光一閃——
「等一等!」她再次拉住他要關上的車門。
陸奕凡抬頭看著她,不知道她到底還想幹麼。
她看起來年紀很小,笑起來時兩頰的酒渦顯得很可愛,脂粉未施的臉上有著一抹天真。
「還有事嗎?」要是以前,他早就甩門離開,但因為她臉上的笑意他停下動作。或許這個小村子除了有清新的空氣之外,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沒他想像的無聊。
「你是來這裡玩的嗎?」她問。
「算是吧。」開著車,四處的走著,他沒有目的也不想要有目的,只想一個人靜靜的過日子。
「那你要留在這裡住宿嗎?」
他對她挑了挑眉,「我不知道。」既然沒有計畫,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要留在哪裡。
只不過這裡的空氣挺好,或許他會花點時間逗留,他的車裡有輛腳踏車,他打算等會兒騎車在這四處晃晃。
「這裡,」孫依玲連忙拿出自家民宿的名片,「青溪山莊,因為好一陣子沒有營業,所以有點……」她極力思索著適合的形容詞,「亂!」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但是主屋還是打理得很好,一共有五間房間都很漂亮,而且那裡的伙食一級棒,如果你去,一定讓你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還有免費的停車場,就在附近而已,加上還沒有重新營業,所以住宿費很便宜、很便宜!」她忍不住再三強調,「真的很便宜!」
看她如此賣力的份上,陸奕凡只好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名片,「好吧!我會考慮。」
聽他這麼說,孫依玲就算想再跟這個大帥哥多講講話也沒有借口了,她默默的退開來。
陸奕凡關上車門,不留戀的開車離去。
她抬起手,對他揮了揮,這才想到,她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他的手帕……她低頭,還被自己握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