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學校,這是學生們被迫不得不「養精蓄銳」的時候,但在這所號稱是台北市最優秀的男子中學,卻是另一段下課時間的延伸。
校園角落,有人正翻牆蹺課,也有人反其道而行,偷偷溜進來。
「統統給我站住!」幾個教官早在一旁候著了,一見「現行犯」,馬上進行逮捕。
笑聲響起,七、八個同學極有默契地四散奔逃,各往不同的方向,教官們無法合擊,只好分進。
可惜布下的天羅地網一旦被打亂,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學生囂張。一個教官追到班聯會辦公室外,眼看對方又躲進校方管不著的自治轄區,懊惱不已。
門扉上大剌剌地掛著「教職員禁止進入」的告示牌,教官瞇起眼,卯起來狂瞪。
靠!當初到底是哪一層的老師簽下這種班聯會自治條約的?簡直喪權辱「校」!
他站在門口,唸唸有詞地抱怨一串,最後也只能悻悻然走人。
與教官隔門對峙的關徹這才鬆一口氣。這學期他的曠課時數已經滿了,再讓教官逮到,恐怕非退學不可。
教官這關Safe,接下來就要請英明的主席大人幫忙開公假單了。
關徹緩緩旋過身,以為自己很可能要面對班聯會主席葉聖恩不以為然的白眼,沒想到他竟然難得地沒「生根」在他那張主席辦公桌後,而是教一群班聯會幹部熱烈地圍在正中央。
他的對面則是班聯會最受歡迎的活寶程予歡,盤腿坐在一張桌上,前方排著塔羅牌陣。
予歡什麼時候改行當算命師了?
關徹好奇地湊過去,加入人群。
「你們不知道,用這招把妹超有效的!」程予歡炫耀地攤開牌陣。「只要排開這塔羅牌陣,十個有十一個會上鉤!」
「哪來的第十一個啊?」
「就是她的好姊妹啊!」
此話一出,一堆不長眼的「暗器」同時往他身上招呼。
「哇!你這傢伙,為什麼不死一死算了?簡直是男性的敗類、女性的公敵!」某位男同學代替眾人如此叫囂。
「少來!你們只是嫉妒而已。」程予歡嘻嘻笑。「就不相信有美眉要上鉤時,你們會正經八百地傚法柳下惠。」
「再怎樣也不會比你低級!你這個少女殺手!」又一堆「暗器」擲向程予歡。
他一面躲,一面仍爽朗地笑著。「嘿!你們小心點,殺死我,你們就別想看到聖恩的未來了!」
「對喔。」眾人停下手,一個個又把視線調回牌陣。「所以到底是怎樣?」
「嗯——」程予歡煞有其事地研究片刻。「很奇妙。」
「有多奇妙?」
「我看見——當當!戀人牌。」程予歡以誇張的手勢展示其中一張紙牌。
「喔∼∼」大夥兒詭異地拖長語音,紛紛對葉聖恩投以揶揄的目光。
「原來我們的主席大人在談戀愛啊!對象是誰呢?」
「會不會是校慶舞會那天的女生?」
夏真季引關徹一顆心下沈。會是她嗎?
「不可能啦!」程予歡爽朗地搖手。「我可以保證,聖恩跟那個女生絕對不是那種關係。」語落,他若有深意地朝關徹瞥來一眼。
關徹狼狽地別過眸,心事遭好友看破,尷尬不已。
「那到底會是誰?」
「不必研究了。」葉聖恩淡漠地澄清。「我沒跟任何女生交往,OK?」
沒人理會他的聲明,繼續聽程予歡的不負責任預言。「話說這張戀人牌同時也有孿生的意義,所以……」
「聖恩會腳踏兩條船?」某同學迫不及待地猜測。
「還有這張,命運之輪……」
「代表真命天女嗎?」
「這張是死亡牌……」
「死亡?不會吧?」
「還有這張,倒掛的懸吊者……」
「上吊自殺?」一票人全嚇到了,面面相覷。
「所以,這故事是這樣的。」程予歡微閉眼,發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我們的主席大人正跟某個女生交往的時候,卻意外地與他的真命天女有了命運的相會,他當然愛上了真命天女,可是由於他三心兩意,腳踏兩條船,同時傷害了兩個女人,所以有人自殺了,為這段愛情故事蒙上死亡的陰影……」
好一場悲戀!
關徹咋舌。他個人從來不信算命,也不認為程予歡真有什麼預言的本事,不過任誰都不想聽到自己的未來會這樣的發展吧?
但葉聖恩可不是一般人,他靜靜聽著好友不祥的推論,竟還能幽默地揚起微笑。
「首先,我不會戀愛。」他抽起戀人牌。「再來,我從不相信命運。」撇開命運之輪。「還有,這個世上人人最終都會死。」死亡牌再見。「至於這張懸吊者,說不定他只是在做特技表演。」
「哈哈∼∼」眾人一陣嗤笑,頓時破了凝重氛圍。
真不愧是葉聖恩,永遠冷靜。關徹暗暗佩服。
「何況,你這個江湖郎中真的會算命嗎?這故事根本是你瞎掰的吧?」淡淡一句,問得程予歡啞口無言,嘻笑地抱拳為禮。
「唉,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小弟初出茅廬,請大家多多指教。」
「呿∼∼」眾人鄙夷他的厚顏無恥。
這幕午後的小小鬧劇,便這麼煙消雲散了,沒人將它掛在心上,當事人也一派無所謂。
直到多年以後,從不戀愛的葉聖恩終於真正動了情,偶然憶起這段往事,他才惘然驚覺,原來這幾張牌果真喻示了些什麼。
只是當時,誰也沒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