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洪原和我打著鬧著,嘻笑聲慢慢被喘息聲取代時,洪原的爹闖了進來。不過他爹沒說什麼,只是要洪原跟他去海行查帳。
父子倆走前,我蠻不在乎的低頭將扣子重新扣上。
有天,洪原說要去海行查帳,他前腳踏出沒多久,他爹後腳就踏了進來。我悶悶端坐著,不知該對眼前嚴肅的老者作何反應。
「任傑,」洪原他爹坐了下來,說:「原兒年輕氣盛,跟仆下勾手勾腳是正常,但你也要節制,要勸原兒向好,這樣洪府才留的了你。」
見我不說話,他又說,「原兒最近迷著什麼我是知道,但萬想不到會迷你到這地步,任傑,你聰明,應該知道我的意思罷?」
「嗯。」我點點頭,眼神開始不定。
洪老爺站了起來,歎了口氣,走上前摸摸我的頭,很輕柔,就像哥哥摸我的頭一樣,「年紀這般小,也難為你了。」
「原兒本該也有一個弟弟的,但跟爹娘沒緣,若他現在還在,也該是你這般年紀。」
洪老爺說完,便離開了。我一直都明事理,洪老爺交代我的本分後,我便瞭解事不可過,我開始跟洪原使軟使硬,哄的他乖乖的按時去查帳,按時去夫子那。
一切都過的可以,但就在那年秋天,爹爹終於結束他的病痛,跟娘重逢去了。
我沒見著爹爹最後一面,因為爹爹病危時,我正跟洪原在房裡私混。
洪原跟他爹上京去談生意,十多天沒見著我,一回來,便將我和他鎖在房內,不准任何人來壞他的事。
我一直到爹爹過身第二天,才知道我世上的親人,又少一個。只剩一個。
哥哥沒有怪我,他只是說,爹爹死前,一直喊著我。
將爹爹葬了後,哥哥不顧我的反對,搭上了許老頭赴東洋的船。他說,要我等他回來,然後,為我贖身。
「我不會等你的!」我流著淚對船上的哥哥大吼。
我並不知道,我真等不到哥哥回來的那天。
………………
我開始偷偷跑去西廂,躲起來偷看洪老爺。
我並不知道我到底為何這樣做,或許是一種彌補心態,好像多看洪老爺兩眼,我對見不到爹爹最後一面的愧疚就會消失一點。
洪老爺知道我躲著偷看他,有次身旁沒人了,他出聲叫我到他身邊坐下,要我泡壺香茗給他。
之後,我跟洪老爺,便有了一股默契,靜懿的,悠閒的,純粹的。
洪老爺是個很達理的老者,見洪原乖乖的按時查帳讀書什麼的,對我,也就像對自家人一般好。
洪夫人也很疼我,不過方式有些怪,她老是拿些不知哪來的姑娘衣服,興致勃勃要我穿上給她瞧瞧,洪夫人總在我換上衣裳後,失神的說,她這輩子最想要的,便是一個女娃兒。
洪原有次撞見我穿女孩子衣服,便將我的衣服全丟了,又抱來一堆女孩子衣服,要我今後在洪府就這個樣子。
老爺跟夫人的默許下,我儼然成的洪府的「小姐」,不過,我知道下人們對我多的不是尊敬,而是不恥。但我不在乎,我也想規規矩矩工作賺錢,但何奈人人看上我的,全都是皮相?
他們在白晝時揮汗賺錢,我在黑幕時揮汗賺錢,不都是血汗錢?
除了我親人,其它人怎看我都無關痛癢。我只對關心我的人付出。
洪家兩老自然顧著兒子的聲望,別人問起也用遠房表妹含糊帶過。我名正言順的成了洪原的表妹,他有空時便帶我上市集看戲台什麼的。
我一手握著冰糖葫蘆,一手拋著溜球,身穿女裝的我,看來倒是跟洪原配極了,沒人看出我是任家的那個阿傑。
洪原背景好,也過十八了,自然媒婆一天到晚送來畫像,要幫城裡閨秀找好夫家。洪原每每故做正經的收起畫像,說要好好考慮考慮。但一到房內後,便跟我磨起墨來幫這些閨秀「上上妝」。
婚事屢屢沒下文,我們倒是樂此不疲。
不過,自從我在外露面後,居然也有人上門提親了。男子提親是登門造訪的,自然沒畫像,我有點失望。
洪原倒是大發雷霆。
之後我跟他出門,頭上都得頂著錐帽,長長的黑紗直到腰記,別人看我濛濛,我看別人也濛濛。
但提親的人只多不少,看來我出名的很。
洪原剛剛差些對一個上門提親的人動手,我跨坐在洪原腿上,試著安撫他,「洪原……你這樣我難跟你爹交代。」
「交代什麼?你只需跟我交代!」洪原本來枕在我頸間的頭抬起來,我瞧見他因憤怒通紅的眼,「阿傑,你說!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皺眉,為他不可理喻的話。自從住進來後,洪原對我事事忍讓,才相安無事至今,莫非他太久沒跟我吵了,口癢不成?
「你任性什麼!?」我撇撇嘴,槓了上來。「早晚有一天你要傳宗接代,說這話真是無聊。」
「你會離開我?」洪原聲音有些顫抖。
「難不成還幫你帶小孩麼!?」嗯,功力未減。
正當我滿意之時,後面的事卻出乎意料之外。洪原一把將我摔到床上,用先天上的優勢困住我,他的眼睛瞇了起來,眉間縐折越來越深。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瞪眼說不出話。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雙手碰到我額際後下滑,將我的頭髮盡數緊緊向後攏,低低的說:「阿傑,乖,答應我你不會離開。」
洪原莫名的認真激起我莫名的倔強,我倆僵持不下,用眼神論氣勢。最後我忍不住氣道:「滾開!」
洪原像一頭看見紅布的狂牛,被我的話一激,發狂的扯著我的衣服,衣帛的撕裂聲刺耳的響起。我揮舞著手推打,因洪原反常的態度心驚。
「說啊!!」洪原像是要全廂的人聽見般,吼的中氣十足。
「幹什麼你!」我身上就快一絲不掛,落出去的拳頭也開始失去力道,反觀洪原仍有餘力。
「答應我!」
我跟洪原的話越來越少,動作越來越急促,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堅持什麼,也不知道洪原再發什麼瘋,我只知道洪原現在就要我。
我被翻過身,雙腿被他岔的大開,這下可好,沒有任何東西能再保護我。我噿了一口,氣道:「你敢碰我,我就喊到你爹娘都進來!」
洪原的笑從後面傳來,他的一手困住我的兩腕,道:「你會先求我饒了你。」
他騰出一手摀住我的口時,也撞進我的身體。疼,我的聲音被隔絕在他的手裡,逸出的是一種嗚噎聲。
他的動作很大,在第二次開始時,才慢了下來。他知道我沒力氣喊了,便鬆了我的手,改用兩手撐著我的腰,慢慢的,遲疑的,像是尋找什麼似的。
我喘息的趴在床上,覺得空氣稀少許多,逼的我只能大口大口的吸氣。突然,我閉緊了眼,關不住的呻吟從齒間竄出。
「求我。」洪原扣緊我的腰,用同一種角度及力道撞擊我體內的某一點,胸有成竹。
我咬緊牙關,但又不自覺的鬆了開來。我的臀被高高抬起,胸膛貼著床面,錦囊內的玉珮在兩者之間摩擦,疼痛使我更倔強。
洪原加重力道,他要逼我。
在沒有任何的預警下,他疾然退出我的身體。我失去連結的支撐,無力的摔到床面。我的身體還在顫抖,因為情慾已被撩起。
我聽到洪原走下床的細碎聲響,沒幾下,又爬上床。隨即僵硬的被他抱起來,坐在他身上,面對他。我不願睜開眼睛,因為知道我的身體出賣了我。
一股冷膩竄進我股間,並伴隨著洪原的手指。我知道他要幹嘛,但我已沒任何力氣反抗。手指退出,隨即進入是更巨大的東西。
我的身體開始發熱,延燒到皮膚上,形成刺目瑰紅。藥效淹沒我的理智。
「說……阿傑…發誓你不會離開我……」洪原也沾到藥膏,和我一樣陷入瘋狂的雲霧。
「啊……啊……」我不等他將我移動,膝蓋便自動岔跪在床上,手緊摟著他的脖子,擺動起來。
洪原不知哪來的理智,他扣住我的腰,不讓我為慾望找到發洩出口。我哽咽起來,拍打他絲毫沒動搖的手,「……放手……嗚嗚……」
瘋狂,我陷入瘋狂。
「先答應我……」洪原頂著我,但不讓我倆解脫。
「好……我不會…不會離開…你……啊……」我被猛然放下來,巨大快感像海嘯淹沒我。
激烈的糾纏後,我昏了過去。
那天起,我明瞭一件事,洪原深愛著我,已到了瘋狂的地步。
但是,我不愛他。
我不愛他。
***
冬天到來。
洪家海行出了問題,許老頭年年到東洋捕怪魚的船分四季出發,但該在冬季回來的三艘船全消了影,沒有一艘停到海口。
皇帝怪罪下來,許老頭天天著急的往洪府晃,許家洪家現在都掛在一條船上。秋季回來的船隻一艘,怪魚只捕得四尾,本來就供不應求,本翼望冬季的魚貨,現在可好,連一艘都回不來。
大廳傳來許老頭的粗聲,到了東廂,已辨不清說些什麼。洪原剛穿上衣服到大廳,我光裸的身體還冒著汗,軟綿綿的連手都擺不動。
有人走了進來,我沒睜眼,但知道是小瓊。她手上還端著一盆熱水,走到床邊為我淨身。小瓊的手滑膩的令人舒服,洪原買來她刻意不讓她做粗活,便是要她伺候我。她跟我同年,模樣生的討喜。
淨完身,小瓊又為我蓋上被子,道:「小姐,餓不餓?」
府裡人人都喊我小姐,但就小瓊喊來最奇怪。第一次她見著我跨間那話兒時,還打翻了一盆水,不過久了便面無表情了。
「不餓……我想喝水……」我搖搖頭,突然睜眼的同時,見到小瓊望著我失神。
小瓊隨即又恢復漠然,走了出去,進來時便端了杯水,還有一盤糕餅。「小姐,少爺說你一定得吃。」
我沒說話,坐起來喝水。然後要小瓊幫我穿衣。
「小姐,您要穿哪一套?」
「隨便,不都一樣。」
小瓊為我挑件綠色的,穿完衣,我坐在銅鏡前,讓她為我梳發。我閉上眼,道:「小瓊,別又掛一堆東西了。」
小瓊道:「可是少爺喜歡。」說完,伸手便要將桌上的簪子拿起來。
「可我不喜歡。小瓊,你喜歡嗎?你不覺放在我身上不倫不類嗎?」我沒回頭,也伸手壓住她的手,從鏡中看著她。
「喜歡,小姐你很美,」小瓊遲疑一下,「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美。」
「小瓊……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麼?」
小瓊急忙抽回手,道:「不管小姐說什麼,小瓊都會做到。」
「至少只有我倆的時候……別叫我小姐……」我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叫我阿傑……」
「……可是少爺……」小瓊猶豫一下,兩手交替的撫著我的髮絲,「好。」
過了餉午,洪原才一臉疲憊的回來,小瓊本來在灑掃什麼的,見到洪原,識相的退了開。
我正趴在桌邊練字,洪原一把抱住我,道:「阿傑,情況不樂觀,明晚我們會啟程,到別處避避風頭。」
我筆掉了下來,一個王字被弄成了玉字,不假思索道:「我不走的!我還要等我哥哥!」
洪原皺眉道:「不行!你得跟我們一起走!」
我沒再說話,順從的偎在洪原懷裡,從那次爭吵後,我瞭解洪原吃軟不吃硬。我故做輕鬆的和洪原嘻笑起來,因為我知道,等洪原和他爹到海行收拾的時候,就是我逃的時候。
日幕低垂。洪家為了不引人注目,在黃昏時才出門到海行。除了洪家人,仆下都不知道洪家要連夜逃跑的事。我喚來小瓊,盡量維持冷靜道:「小瓊,我悶的緊,我們出去溜溜可好?」
「可少爺不准你出門的。」她說。也是從上次的爭吵後,洪原不再讓我出門了。
「我知道,可我聽洪原說,再一刻便是大潮,我想瞧瞧!你見過海,但一定沒見過大潮吧?那水一漲起來,將你淹了都成!」小瓊是內陸姑娘,我欺她不懂,誘惑她偷偷帶我出洪府。
「可是……」
「別可是了,洪原跟他爹爹上海行查帳,你知道,沒三兩刻是回不來的,我們現在去,回來定能趕在他們前頭的!」
小瓊猶豫了會,道:「好吧。」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太高興,小瓊說要看看顧後門的是誰,我也任她去,其實我早知這時間後院是沒人的,讓她去只因我想起要將值錢的首飾帶走罷了。
小瓊去而復返的足音響起,我趕緊將包首飾的帕子綁起揣進胸前,將一旁的狐皮大氅穿上,來不及包的髮飾,便將它直接插進發裡。
小瓊注意我頭上的東西,奇道:「你不說不喜歡這些東西麼?」
我一把摟著她胳膊,笑道:「洪原說見我打扮一次,便要賞我一次,待會回來他見了心情好,說不準不會被發現出去的事。」
小瓊掙脫我過於親密的動作,吶吶道:「大伙都去吃飯了,現在後院沒人,要就要快。可回來怎麼辦?」
我心裡早想好理由,道:「你先從前門回來,再到後門幫我開門不就得了。」
若不帶她走,我逃的事便容易被發現,小瓊是洪原買來看住我的。且我也不忍小瓊因我而被罰。
我們順利的出了洪府,我帶著小瓊走些熟識的暗黑巷拐,一炷香的時間內,便到了我曾住過的那個海邊小屋。
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那些漁網仍掛在架上,放魚的木桶也靜靜躺在牆邊,牆簷上掛的魚乾已被取光,一股熟悉的海味迎面吹來,但哥哥和爹,都消失了。
我曾經的家,我曾經溫暖的家。
「小姐……」小瓊到口的小姐,被我的目光逼回肚內,「阿傑,這海沒漲多少啊?」
我看看已露面的月亮,吶吶道:「它至少還要四刻才會漲。」
小瓊問道:「四刻?可少爺就回來了啊?」
我踢踢腳下沙子,道:「我不回去了。」
小瓊一聽,慌張的捉著我的肩膀,拖著我急道:「不成!你不回去,我會被打的!」
「我沒叫你回去,你跟我一起躲,明天洪家一走,我們就安全了。」我文風不動,拉下小瓊的手,「你拉我不動的,就算我穿女孩子衣裳,但我還是男兒。」
「洪家一走?」小瓊楞楞的看著我。
「洪家明天要漏夜逃走,你們都會被留下。洪原不會放過我,可我不走。我還有要等的人。小瓊,你就跟我留下吧?」
小瓊突然激動的搖晃我,叫道:「不!阿傑,只要你一句話,少爺會帶上我的!」
我不解小瓊的反應,以為她不想過苦日子。我歎口氣,帶上她便得負責,道:「洪家失勢了!你還跟著幹嘛?我剛剛帶上了首飾什麼的,夠我們無憂一陣子了!我也會學著捕魚,不會讓你吃什麼苦的!」
小瓊拖著我,一股腦的要走回去,「不!阿傑!我不要離開洪府,你不跟我回去,我就要喊人來捉你了!」
甩開小瓊,我有些慌了,因想看看家的一念之差,造成我和小瓊僵在這的困境。洪原若見不著我,一定會來這找的,早知便走遠了再跟小瓊說實話。
「等你找人來,我早躲遠了!」她不跟我走,那我可要先跑了。
小瓊一聽,安靜下來,悶悶的隔著一段距離跟著我。我見狀,當她妥協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我預計要藏身的巖洞。
沒料到的是,一刻鐘後,洪原竟出現在巖洞入口。
「阿傑……」洪原走了過來,「你說過不離開我的……」
我瞪大眼無法做任何反應,洪原將我摟進懷中,摟的緊緊的,緊緊的。洪原抱起我,走過小瓊身邊,說了句:「做得很好。」
我將頭埋入洪原的頸中,手指不自覺抓緊他的衣襟,眼睛閉緊。我不要再見到海,這樣,我才能甘心走入洪原為我設的監牢。
上了轎子,洪原柔柔的拍著我的背,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一定逃的很急……小瓊拖著腳走過整個沙灘,長長的一片印子,你竟不知道……你在逃什麼?」
「毒蛇?猛獸?」洪原掐住我的頸子,一分分的收緊。
我不願辯解些什麼。我還能辯解些什麼?
我是不想跟他走。
洪原最終還是放開手,他吻了我,強勢的掠奪。然後,他緊抱我,說,說他寧願沒遇上我。
我又何嘗想?我想平凡的賺銀子,想平凡的跟家人相聚,想平凡,就平凡這兩字真這麼難?
回到洪府,一如往常的上床睡覺,一如往常的雞啼,只是多了捆住我的繩索。
綁住我的人,可心呢?洪原打了死結,抬頭問我。
「你問我,我問誰?」我笑道,沒必要再說謊。洪原出了門,又回頭看了我幾眼,我閉上眼,聽他躊蹴的腳步終出了房門。
小瓊就站在門口守著我,洪原說要帶上她,因為要監視我。她的希望成真了,她跟我說。
她喜歡洪原。可她只想守在他身邊,就算是看顧他的愛人也好。她說,她沒遇過這麼好的主子,她第一次覺得像人,所以洪原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愛情真是蒙眼布?洪原對他好,不讓她做粗活,不過是為了讓我更舒適,這點她卻望不穿,看不透。
靜靜等到日落西山,我嘴被封住抱上轎子,即將登船遠赴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在海的另一頭,見不到邊的另一頭。
「阿傑,到了那,你就是想走,也無路可退。」洪原溺愛的說,好似到了海的另一頭,我的人跟心就是他的般。
洪原已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孩子,從我屬於他的那時開始,一切都走了樣。
轎子乘夜而奔,我死心的當頭,突然停了下來。還混著一些雜音,漸漸的越來越大,洪原放下我,走了出去。
轎簾又起,但再度揭開它的並不是洪原,而是官差。
洪家逃的事敗露,是許家告的密。許老頭先恐嚇教唆洪家逃,卻又在背後參上一腳,說是洪家私吞多年怪魚。
至於當面對證,只要洪老爺受不起打,相信死人便不能對證。洪家女眷跟我都被關入地牢,他們當我是女娃兒。
關進地牢沒兩天,我便在一眾女眷中,被挑了出來。
我不意外。
我被帶到縣官的房內,縣官見著我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改個名當我兒的妾,二是發放青樓賣笑,女娃兒,你想想。」
我裝作不解的樣子,自動解開前襟,縣官驚愕的表情隨即在見著我平坦的胸部後消失。他怒道:「你不是洪蝶衣?」
我聳聳肩道:「我不是,你們抓錯人了。」
「怎可能?那你又為何穿著女子衣裳?」
「是你們混亂中抓錯人的,我衣服在洗澡時被偷了,只得遮著荷葉再去偷別人的,我當你們是因為我偷別人的衣服而抓我,便沒反抗了。我的名字叫任傑,不信你可以查查。」我笑著胡謅一通,反正洪夫人說不會拖我下水,就是抓個人上來盤問也問不出來。
縣官想了會,叫守門外的衙差道:「去!將牢裡年紀相仿的都帶上來。還有,去找大少爺過來。」
大少爺?我皺眉。
被帶上來的自然只有小瓊,縣官對小瓊問道:「你可是洪蝶衣?」
小瓊臉色蒼白,不著痕跡的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她對縣官道:「是,我是洪蝶衣。」
我驚愕,但也不知該說什麼。縣官又將剛剛的選擇說了一遍,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伴隨著一個響亮的聲音:「爹!你捉了洪蝶衣?」
我回頭,但隨即在見到來者後,頭低的不能再低。
洪原那天差些動手的提親者,看來便是縣官的兒子。
縣官定是十分寵溺其子,只見他笑得像見著遍地黃金似的。「典兒,瞧瞧是不是她?」
縣官手指著小瓊,那位名喚典兒的男子眼睛卻定定的盯著我瞧。他又看了小瓊一眼,然後又看著我,納悶道:「爹,這位是……」
縣官笑道:「典兒,他是個男的,不過是抓錯人罷了。」
縣官兒子似乎還想說什麼,這時小瓊卻馬上跪下,道:「官老爺,蝶衣答應你,但求你放過我表哥!」
我突然慶幸洪原當時堅持要我戴的錐帽。
一開始見過我的人說的天花亂墜,後來的人便將錐帽內無法看清的面容想的太過。縣官跟他兒子說著話,看來他兒子也不是很確定洪蝶衣是誰,只是,似乎狐疑甜美的小瓊便是那傳聞中的洪蝶衣。
縣官對於小瓊的要求冷笑,他說他會藉故放了洪家女眷,但洪家男丁,卻不是他能作主的。
事情峰迴路轉,小瓊成了洪蝶衣,下嫁官府。而我,又被壓回地牢,等待縣官的發落。
而洪原,我這一生,再沒見過他。
***
我還是會常夢見洪原還沒買我時,和我嬉笑怒罵的樣子。但這些都如同浪花般,是虛幻的,不真切的,稍縱即逝的。
我被換上粗布衣裳,當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乙,又被丟回地牢。可是我擔心了起來,瞧瞧同牢的老李,他說他不過偷個東西便被關上四年了,又說說阿牛,他無緣無故被關進來,算算都兩年了,連自己犯了什麼罪都不知道。
我歎了口氣,口中嚼著無調味的飯菜,這地牢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並不是不好,而是因為閒,太閒了!
我一直都不知洪原下場如何,還幻想如果有天跟他關進同一牢,日子說不定有趣多了。瞧瞧這地牢的人,個個唉聲歎氣的,真是洩氣。
不知過了多久,一天,我嘴裡叼著稻稈數螞蟻,一位衣著錦麗的女子走了下來,我沒多心看她,倒是她出聲喚我了。
「阿傑!」
我一驚,從木床上跌了下來。抬頭一看,乖乖,居然是小瓊!?
獄差開了鐵門拎我出來,我驚愕的嘴巴到目前還沒閉上。小瓊拉著我的手走出地牢,見到外頭陽光時,我眼睛不適的閉了起來。
「走快點!老夫人被放後托人狀告縣官,我偷聽到縣官在前聽召許老頭回來,我不能再留於此,」她喘了口氣,「這個狗官為了收黑錢,胡抓一些沒親人的,便是為了讓他們上刑場頂替!不放你一起走,你就是死了也沒人知曉。」
我一陣惡寒,原來縣官不放我也不審我便是等適當的買方出現,我又想到那些被關的不明不白的人。這個王朝,已經連根都爛了。
「小瓊,妳…妳為何要幫我?」我加快步伐,不解。在我身上,她不能再得到任何洪原多餘的關愛不是嗎?
小瓊回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好一會才轉頭道:「因為,你是少爺深愛的人……」
我有些愧疚,如果,洪原愛上的是小瓊,那該多好?我不能給洪原的,卻是小瓊想給又不能給的。
繞過彎道,小瓊要我先躲在柱子後,她要先行去將守後門的衙差支開。沒多久,小瓊便跑過來,拉著我快步走向後門。
我有些暈眩,因見著自由在我的前方了,十步,八步,七步……
突然自由的白光遮了兩道黑影,我看不太清,但我卻因小瓊顫抖的手而害怕。
一道黑影驚愕的問道:「蝶衣?妳這是幹什麼?」
另一個微胖的黑影指著我道:「唷!葉少爺你不說你娶了洪蝶衣嗎?怎麼還穿著囚衣?」
第一個黑影又道:「許叔你眼花了不成?你指的那個是個男囚犯。」
微胖的黑影堅決的道:「不不不,我在洪府見他不下數十次,就是他啊!」
沉默。
四人間沉默開始蔓延。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揮了兩人各一拳,壓著年輕的那一個猛打,對著小瓊大叫:「還不快走嗎妳?」
小瓊剛跑沒幾步,便被便被那殺千刀的許老頭揪住頭髮,我拿起身旁的石頭先砸了身下人一下,然後再對著許老頭砸去。
但還沒第二下,身後傳來一陣劇痛,我便不省人事了。
………
我清醒過來,手被反綁於身後。睜眼便見著縣官兒子直直的盯著我瞧,我一股悶氣頓時湧了上來,但見著縣官兒子頭上纏的白布條後,我笑了出來。
耳旁傳來許老頭的咆哮,我這才想起小瓊,忙東張西望,縣官兒子這時道:「你……你才是洪蝶衣?」
我轉頭瞪了許老頭一眼,罵道:「是不是甘你屁事!?」我這話是回答縣官兒子的,但卻是看著許老頭罵的,同時罵兩個人,真愜意。
「很重要。如果你是洪蝶衣,那獻給皇上的便是你,如果你不是洪蝶衣……」縣官拍拍手,門被推了開,鼻青臉腫的小瓊便被拖了進來。「那上京的便是這個女人。」
縣官兒子上前甩了我一巴掌,道:「你到底是誰?」
我直直的瞪著縣官兒子,心道被他打了真是不值。「我就是洪蝶衣,怎樣?!你們做的壞事那麼多,作夢會安寧嗎?」我氣得顫抖起來,指著小瓊,「你要將我送給皇上便送!但打個女人你很得意嗎?你還要不要臉!?」
縣官兒子發出不齒一笑,走到小瓊身旁,居然又補了一腳:「她不過是個低賤的奴才!」
「你!豬玀!王八蛋!不是人!」我突然瞧見小瓊的裙上有著突兀的紅色染上,且擴了開,我一時忘記罵人,大叫:「小瓊!?妳怎麼了!」
縣官招來人,將已昏迷的小瓊又帶出去,他像做了個微不足道的事般,道:「不過掉個孩子……緊張你自己吧!」
我感到有一股氣哽咽在我胸口,好疼,疼的我喘不過氣,我站了起來,朝著沒防備的縣官兒子耳朵咬去,用力之大,隨即卸掉他一隻耳朵。
頓時,整個房間兵荒馬亂。
縣官抽出身旁衙差的刀便要朝我砍下,但隨即被許老頭阻止了:「老葉!殺他不得!我們還要靠他救我們大夥一命呢!」
「隨便找個女娃送去不就得了!?」
「不成不成,你忘了洪夫人還待在京城嗎?到時被揭穿了,欺君之罪可是連誅九族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
縣官兒子已被送出去,我滿嘴鮮血的趴在床上大笑,笑的肚子都疼了,笑的縣官臉越來越白。
「可他在皇上面前胡說怎麼辦?」
「我們將他弄癡了不就得了?」
我一聽,真笑不出來了,倒是縣官跟許老頭相視而笑。我瞪著他倆,不敢相信世間真有人能狡猾黑心至此。
我大吼大叫,掙扎著不肯喝隨即送上來的湯藥,我不能忘記洪家,不能忘記小瓊,我要報復這沒天良的縣官!
我……我不能忘記哥哥!我還要等他回來啊!
「哥———」
四五個人撲上來,我終被壓制住,
喝下了活人做出的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