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啁啾,好悅耳,讓原本沉睡的江淘兒忍不住豎起耳朵來。
「唔……」她揉了揉眼睛,睜開睏倦的眼皮。「天亮了嗎?呵∼∼」微張小嘴,打了個呵欠,動了動身子,側過身,定住!
「哇!」她低嚷,心漏跳了一拍、又漏一拍,緊接著櫻唇發顫。
而後,床鋪又再震動了一下。
她眨眼,再眨眼。
殷願側過身子,與她面對面。
「真的是殷願!」江淘兒低嚷道!
至此,她終於確定躺在身邊的男人不是幻影,而是真實存在的,並且忍不住梭巡著他的面容,視線開始從他飽滿的額頭往下移動,巡望過濃眉、星眸、挺直的鼻樑與抿起的薄唇。好賞心悅目的容貌呀,只是,她也清楚地感受到從他身上迸射出來的詭譎肅殺之氣。
「殷願少爺,你……你怎麼會躺在我旁邊?」她啞聲問道。
「你睡得很熟嘛。」殷願毫無抑揚頓挫地說著,卻非回覆她的疑問。
「是、是啊,我睡熟了,熟到不知道你竟睡在我身邊。」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跟他同睡一張床上?她跟他同睡一張床?!
「是你爬上我的床,是你主動睡在我身邊。『暖閣』是我就寢的房間,你要明白,是你爬上我的床,睡在我身邊,而非我睡在你身旁。」他說著其中的差別,強調是她主動爬上他的床,而非他召喚她前來的。
「你的口氣好差。」
「我若再對你溫柔,你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我哪裡敢放肆來著?」她細聲回道。他的說法、他的眼神,好似都在指控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似的。「你在生氣嗎?因為我睡著了?對不住,我承認因為床鋪太過舒適而睡著,暖床工作是失敗了。」
「暖床工作?」這又是什麼東西?殷願臉色更沉了。
「其實你應該要喚醒我的。」江淘兒喃喃地坐起身。喚醒她不就沒事了,何必這麼生氣?
「所以錯的人是我?」他亦起身,面對著她,陰柔的眼神轉為陰毒。這種話她也敢說出口?
「是你要求暖床的,我只是服從命令。雖然暖床暖過了頭,睡著了,可你也別惡臉相向啊!」
「我啥時下了這道暖床的命令?」殷願問。
「是杜……」等等,先別扯上杜鵑等人,殷願這詭計多端的傢伙是何用意?連自己的習性也可以裝無知,那麼她就來提醒他好了!「因為天涼,你怕冷,於是命令奴僕替你暖暖被窩,你要否認下過這道命令嗎?」
「胡扯!」
還真否認。「我沒有胡扯,我是領令前來暖床的。」
「你是領誰的命令?說!」他冷笑。
江淘兒忍不住抓住被角,他像閻王般的笑容令人害怕。
「我領誰的命令?就是……就是……」她咬住下唇。如果現在說出三女婢,一定會把三女婢給害死的。殷願突然不願意承認下過這道命令,是因為發現暖床的人是她,他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就不承認,就擔心被她這個人質給抓到弱點!
「怎麼不說話?還是根本就沒有這道命令?」她原來是心機女!
「你好凶,而且凶得毫無道理。其實暖床又不是什麼大事,你不必如此憤然的!」
「對你而言,暖床是天賜良機,我若是欣然接受,你當然很滿意。」
「你究竟在說什麼?字字句句都在諷刺我別有心機,好像暖床是我胡掰出來的故事一樣。」
殷願看著她。又來了,她總是一臉的無辜與無奈,就是這種面容讓他軟了心。至此,他懷疑自己誤入了她的圈套。江淘兒的裝傻、裝呆,純粹是要讓他卸下心防,讓他無法從她身上得到任何好處。
而且一路走來,她成功了,他變慈悲了,迥異於以往的陰狠作風,處處對她留情,就是動不了她。
二十四年來第一次成形的慈悲,卻成為她利用的工具,他冷厲道:「答案很清楚,你心機深沉,一旦讓我為你迷醉,你就可以高忱無憂,所以你當然會想盡辦法要創造與我同床共枕的機會,好乘機迷誘我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哪時創造出與你同床共枕的機會了?哪有這種事?」江淘兒嚇住,她儼然成了蕩婦?
「你已經付諸實行,現在不就是與我同床共枕了?」他睇著她。
她一愣,頓時無法反駁。
他再道:「我原本的寢室已經讓給你,可你繼續蠶食,再搶我的床,這印證出你在主動獻吻後,現在又想獻身的計謀!」
她茫然,與他對望許久,才慢慢開口道:「你在說什麼啊?明明是你需要奴僕暖床,我只是聽令而行的。」
「你用盡心計在製造曖昧。」俊容逼近她。差一點被她騙了去!沒得他的允許,她竟然敢佔領他的床。她總是輕易地就爬上男子的床,並且將她先前的承諾棄若敝屣,還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哪來的曖昧?你言重了。」只是暖和了被窩後換成他睡,這樣會很曖昧嗎?
他冷睇她。還以為她心性無邪,淘氣的作為只是純真天性的結果,喋喋不休亦是出於善意,也因此他才會一再的容忍,哪知……
「你真的冤枉我了,我哪有奢想躺在你身邊?你一進門,我就會起身了。我說了,是你晚歸,我才不小心睡著的,是因為你沒有喚醒我,而非我計劃與你同床共眠——」
「夠了!現在作戲也無法掩飾你的企圖!」他斥道!
江淘兒傻住!呼息愈來愈紊亂,心窩還乍起一股劇痛,這股莫名的痛楚無法阻止地到處擴張漫流,灌進四肢百骸中,讓她的身子好難受!
「我從沒有拿身子來換取好處的念頭,沒有!若我心懷不軌,早就侍寢了,哪裡會忍耐到現在?」她回道。
「欲擒故縱才不會惹我生疑。」
「故弄玄虛對我有什麼好處?」
他瞇起黑瞳。她會傻到不知有啥好處?「當然有好處,你現在是被強留在『殷家莊』,性命隨時不保,但你若抓住我的心,不僅性命可以保住,爾後還可以吃香喝辣,甚至若想翻臉,還可以輕易地就逃回『單家堡』,順便向對方邀功!」一股從未有過的火氣直衝腦門。
江淘兒氣白了臉,她好無辜,被誤會。「是你自個兒身子虛,需要僕人替你暖床,現在卻把罪過推到我身上來!只因為你身子虛弱的事讓我這個人質掌握到,臉皮掛不住了,所以就惱羞成怒了!」她想起先前三女婢的交代,要她為暖床之事保密,只因殷願不願讓秘密外洩。所以,她錯了,錯在當初答應幫忙暖床,忘記自己的人質身份。他被人質知道了弱點,當然惱怒。
江淘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道:「其實丫鬟為主子暖床只是一份工作,你不必想成我要引誘你,我並沒有。況且我又不是你,不會耍陰謀詭計的。」詭計多端者是他才對。
她又在裝無辜了!「一個連承諾都能棄之如敝屣的人,我該如何相信你?你承諾過,不會用身體當禮物,但才幾天時間而已,你又立刻將自己的身體奉上了!」
「我沒有要把身體奉獻給你!請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一樣陰險,我不是你,我不敢妄想殷家少爺!我不敢、不敢、不敢的!」她腦袋搖得跟博浪鼓一樣。
「哼,究竟是誰陰險?」
「當然是你,難以捉摸的你!」
「唱作俱佳的人是你才對!」她才是食髓知味的心機角色。就因為挾持她至「殷家莊」後,他不斷地留情,所以她便抓住這契機,爬到他頭頂上來。「不要以為扮無辜就能讓我再相信你,你這淫娃!」
「淫娃?!」她瞪大眼!「你罵我……淫娃?你你你……你怎麼可以罵我是淫娃?怎麼可以?」這麼毒辣的指控讓江淘兒無法承受。
「你是淫娃!」
她震驚瞠目。此人性格陰森,思緒亦是齷齪不堪,才會將暖床之事無限上綱到是她在勾引他!
人心還真是難測,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尤其像殷願這種傲慢陰沉之人更是變幻莫測,單純的暖床工作,卻遭受到他無理的對待。
就像爹親一樣,太相信自己的識人能力,太相信摯友的作為,結果人家一個翻臉不認人,江家差點就家破人亡。
那個與爹親相交二十年且歃血為盟過的生死至交,發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誓言的異姓兄弟,結果,福是共享了,難卻丟給爹親一人扛。
而殷願,他不可信,他亦不是她能改變的對象,她扭轉不了他的性格,她先前太過托大了。
「我不是淫娃,別硬裁罪名給我!你不可以罵我是淫娃,我不是!你要收回你的話,你要收回這兩個字!」
「是或不是,我比誰都清楚!淫娃就是淫娃!」語畢,他移下床,拂袖而去!
「你別走——」這惡劣的男子!
砰!門扉關起,拒絕回應。
江淘兒瞪著關起的門板,用力喘息著,瞬間,她又大吼重申自己的清白。「我不是淫娃!我不是、不是、不是!不准罵我是淫娃,我不是淫娃,你別亂罵人!」吼一吼,心裡才舒坦了些。
「殷願,你真讓我灰心!我好後悔怎麼會對你滋生喜歡的感覺,殷願看來也不過如此,跟一般富戶世家子弟沒啥兩樣,驕傲自大、喜怒無常、自以為是,總是擺出高高在上的主子心態,對下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連自己的命令都能一夕推翻,翻來覆去的性格最是恐怖了!」她愈想愈生氣、愈想愈懊惱。「我、不、是、淫、娃——」
砰!闔住的門扉忽然又被重重推開,把江淘兒嚇了一跳!
三女婢走進。
「你是淫娃!」不由分說,杜鵑、杏花、玫瑰的食指通通都指在她的鼻尖上!
「你們在說什麼??」淘兒一時傻了。
「少爺說你是淫娃,你就是淫娃!」六隻手忽然抓住她,要把她拉下床。
「放開我!你們三個做什麼!放開我!」江淘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不知所措,只知道一定要緊緊抓住床柱。
「你這個淫娃!勾引少爺的淫娃,該死的淫娃!要罰!」三女婢互視一眼,又用力抓住她的藕臂,扯她的腰際,掰開她的手指頭,無論如何就是要把她從床上拉下來。
「做什麼啊?」江淘兒完全處於莫名其妙的狀態,只知道要拚命抵抗掙扎。
「連少爺都看不下去你這個淫娃,決定要治你的罪行了!」三女婢竊喜不已,精心設計的陷害成功了!就算少爺對江淘兒另眼相看,但她們也對主子的性格有著粗淺的瞭解。知曉他最痛恨投懷送抱之女,所以就想了個暖床的計謀來陷害江淘兒,果然,成功了!
「我哪裡淫蕩了?證據拿出來!不要隨意誣賴我,放開我,放手啦!」江淘兒用力抵抗。「啊!」她整個人跌到地上。
三女婢立刻將她壓在地上,說道:「少爺說你是淫娃,你就是淫娃!少爺既然已經定了你死罪,你就受死吧!」
「放手!放開我,你們要做什麼?別壓著我,放手!」
「你這淫娃,給我閉嘴!」
「你們夠了吧!」江淘兒氣喘吁吁。「我沒說出暖床是奉你們三人之令,你們卻衝著我淫娃、淫娃地叫,太過分了!會替殷願暖床,是出於你們三人的命令,怎麼會變成我主動爬上殷願的床?追根究柢,是你們唆使的,我沒把實情告訴殷願真是錯了!」
「你沒跟少爺提起我們三人?」三女婢一聽,更是喜上眉梢。這樣一來,她們更不會受到主子的懷疑了。
「但我現在很後悔。」就因為擔心難以捉摸的殷願傷害了她們,所以江淘兒才閉口不談,沒料到三婢居然反咬她一口!到頭來,她也犯了跟爹親一樣的錯。「我應該告訴殷願,是你們要我來暖床的,這樣我就可以洗刷冤枉,證明我並非故意要爬上他的床,我不是淫娃!」
「既然你沒提到我們,那……以後也就不用提了。」三女婢眼中浮現殺機。
「不,我要找殷願說清楚!」江淘兒呆呆地說道。
「是嗎?」三女婢裡最陰狠的杏花以眼神示意另外兩人——開始行動!「但我們不希望你說清楚了。把她帶走吧!」
「你們要拖我去哪兒?嗚——」倏地,棉布塞進了她的嘴。「嗚嗚嗚……」
「淫娃就該領受淫娃的責罰!」杏花毒辣地跟另二位姊妹道:「拖她去浸豬籠!」
「嗚?!嗚嗚……」江淘兒驚駭莫名。「……嗚嗚……嗚嗚……」我才不是淫娃,不可以浸我豬籠!她叫著,只是發出的聲音都成了嗚嗚嗚……
玫瑰、杜鵑配合著先前定好的計劃,決定淹死她!「麻布袋來了!」
「快!」麻布袋迅速往江淘兒頭上套下去。
「嗚……」江淘兒的嘴被摀住,雙手雙腳也都被綁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套進麻布袋中。
眼前一片黑暗。
江淘兒使盡全身的力量用力掙扎著。
三女婢緊緊按住麻布袋,讓她放盡力氣,漸漸地,麻布袋沒動靜了。
「你這淫娃,死有餘辜!扛走吧!」她們將她扛起,抬出「暖閣」,往廢園的方向而去。
江淘兒這種蕩婦,本就該死,在青山省境內,姦夫淫婦本來就是要浸豬籠的,即便她尚未嫁人,但用丫鬟的身份勾引主子,一樣也是淫蕩之女,該浸豬籠以示懲戒!
殷願少爺往後若要追究江淘兒的死因,她們也可以給個完美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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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忽然變強了,莫名地,明亮的日頭突然被一層厚厚的烏雲給遮掩了去,瞬間便吹起一陣強風,還挾帶著細雨飛舞,空氣裡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你為什麼要留下我?」
殷願頓步,江淘兒的質問忽然在耳旁掠過。
為什麼留下她?他也不知,所以沒給她答案。
甚至她作戲騙他,他亦手下留情。
當江淘兒不斷仵逆她,並且當自己是學堂講師般拚命為他傳授做人道理時,他亦不曾下令割斷她的喉嚨。
種種、種種,全是包容。
乃至於一炷香之前,她化身為淫娃,他已滿腔怒火,卻仍然殺不了她。
總是殺不了,卻也不願意放她走,只好就這麼把她留在「殷家莊」裡,與她耗費時日。他在索求什麼,自己竟然不清楚。
「少爺。」地支密探從他身後現身,恭謹一揖。
殷願回身,閉了閉眼。他被江淘兒擾亂心智,都忘了正事,現在該回神了。
「『單家堡』有動作了?」殷願命令地支密探密切注意「單家堡」的一舉一動,也好當作處置江淘兒的參考。
「是的,『單家堡』依然使用各種方式要得取美譽,並且佈施得更勤了。屬下方才接到埋伏在宮廷內部的天下密探回報,指皇帝所派遣觀察單太爺,且要做最後封爵確認的特使已經來到了儷城,並且就住在『元奎酒樓』裡。特使一旦做完考察,就會回京向皇帝建議『仁義王』的封誥對象。」
「『元奎酒樓』人來人往的,命天干密探繪製出皇帝特使的面貌圖像,讓我好尋。」殷願要親自與這位皇帝特使好好聊聊,讓他洞悉「單家堡」的真相。
地支密探慚愧地回稟道:「天干密探至今仍無法掌握特使的相貌。特使落腳『元奎酒樓』的事情,已是最後的消息,天干密探是藉由特使跟班才掌握到這條秘密的,然而那位特使似乎已經察覺自己被鎖定,如今跟班已然失蹤,也因此天干密探無法知曉特使的相貌。」
「真的無法揭開特使的真面目?」殷願冷冷一笑。
「不,屬下不會辜負少爺的期待,會讓特使與您見上面的!」地支密探不服輸地回道。
「好,就看你的了。」
「屬下告退。」倏地,他停步,再稟道:「少爺,我方才是從廢園外頭的冷巷進入莊內的,途中曾遇見杜鵑、玫瑰、杏花三位女婢,她們扛著一包麻布袋,說麻布袋裡裝著一隻生病的豬,要扛去儷城郊外的溪中扔掉。杜鵑、玫瑰、杏花這三婢是負責『形影樓』的灑掃工作,『形影樓』哪裡來的病豬呢?屬下覺得好生疑惑,所以想問一問。」該不會是少爺突然有的嗜好?養豬當寵物?
聞言,殷願腦中瞬間竄過杜鵑、玫瑰、杏花這三婢對江淘兒的不友善態度。
「你說那三名女婢用麻布袋扛了一頭病豬要到城郊溪中丟棄?」一股奇異的情緒湧上心間,像極警告之鐘。
主子的神情真詭異,難不成真有怪癖?「少爺,您真的養豬——呃,少爺!您去哪兒?少爺——」
殷願已經疾步走出「殷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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儷城縣最邊陲的郊野地帶。
一望無際的綠草散發著甜美的香味,遠方的煙雲變幻無常,美極。但,忽地,天陰了,薄薄的霧氣籠罩而來,讓郊野罩上了迷濛虛渺之感。
一條溪水宛如白練般婉蜒在綠野間,但因為乍起的烏雲與陰風,讓本就人煙稀少的城郊呈現森冷感,溪水亦不再清澈,泛映出森暗的色調。
嘿咻、嘿咻、嘿咻……杜鵑、玫瑰、杏花三女婢努力扛著麻布袋,往山坡頂上走著。
幸好麻布袋裡的江淘兒已力氣放盡,不再掙扎,所以沒給她們添加太多麻煩。而且三人故意挑選冷巷小弄而行,避過了大部分的百姓,所以雖然曾遇上有人詢問,但她們三人通通以丟棄病豬為理由,順利逃過了追查。
「呼!到了!」三婢終於來到坡頂處,這處坡地她們事前勘察過,後方茂盛的樹林可以預先藏豬籠而不被發現,也可以擋去許多目光。
「看來連天都要幫我們忙哩!」玫瑰抬眼望了下天際,天色愈來愈沉暗,並且還飄起雨絲來,這樣的氣候更不會有人跑到郊野來散心,壞了她們的事。
「可惜浸豬籠的儀式無人觀賞做見證了。」杏花取來事前準備的豬籠,笑咪咪地說著,今天可以整死一個淫娃,她樂得很。
杜鵑瞄了杏花一眼,臉皮有些僵硬。「杏花,你是真人不露相,我跟你相處了七年,從不知道你的心思這麼的殘忍。這回,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所有對付江淘兒的惡毒手段都是杏花想出來的,她還強勢地要付諸實行,而她與玫瑰就彷彿中了邪似的,一逕地配合著她的計劃。不過,以後也要小心杏花會反噬她與玫瑰一口。
杏花似乎也看出她的畏懼,回道:「總之,咱們三個現在都在同一條船上,萬一出事了,就一起領罪。」解開麻布袋口,把江淘兒「倒出」麻布袋。
「呸呸呸!別亂說,我們才不會出事!不都找好理由了?我們會浸她豬籠,是因為少爺親口痛罵她是淫娃,而淫娃本來就要浸豬籠,這是青山省的規矩,我們當女婢的,就得要揣摩主子的心意,既然親耳聽見少爺痛罵江淘兒是淫娃了,那她就要領受淫娃的罪行。」
「你們……真要浸我豬籠?」塞住她嘴巴的棉布與綁住她的布條都鬆脫了,但她已全身無力。
杏花冷笑道:「誰教你要勾引少爺,那就要承受浸豬籠的懲罰!對了,我記得你怕水,想不到你卻得被水淹死,可見得狐媚淫蕩之人就會遭受淒慘的教訓啊!」
江淘兒無力地喘著,也不想再與她爭辯,她們想殺她的決定萬萬不會更改的。
「快把她塞進豬籠裡。」杏花吆喝玫瑰、杜鵑盡快動手。
江淘兒倒也不掙扎,因為就算脫困了,她又能如何?她已確定無法與殷願和諧相處,她的心也因而被一股重重的失落感給捆鎖住,她甚至覺得喘不過氣來,似乎……人生中最重要的希望消失了。
「好了,可以丟進水裡了!」杏花的聲音響起。
神魂飄散的江淘兒回復了點理智,就看見三隻腳丫子朝豬籠踢了過來——
「看你還怎麼勾引少爺!哼!」砰!用力踢走橢圓形的豬籠,豬籠與江淘兒立刻從山坡上往下滾落。
「哇!好痛、好痛!啊——」細籐條編織而成的豬籠刺痛了江淘兒,讓她痛喊出聲,也下意識地再度用力掙扎。
豬籠滾呀滾地,從坡頂一路往下滾動。
「啊——」江淘兒痛極,叫著,雙手扯著豬籠。翻滾中,豬籠讓她扯掉了開口,她半個身子滾出豬籠外,站在坡頂上的三女婢嚇了一跳,但眼見她即將落水,也就放心地繼續欣賞下去了。
「水……」江淘兒在翻滾中看見暗深的溪水,驚叫出聲!
五歲時她曾嘗到溺水的滋味,嚇得她從此背負夢魘。小時無知,在溪水旁撿到一隻豬籠,還玩著,結果滾進了水中,差點溺斃。幸好有人路過救起她,但從此後她就畏水甚深,對水的恐懼一直揮之不去。
然而,此刻她終將成為溪神的祭品了。
咚!水花四濺,江淘兒滾進水中。
嗚∼∼一道馬鳴聲也同時響起。
坡頂上的三女婢同時朝聲音的來源望去,又聽到達達、達達、達達的策馬狂奔聲。
「天哪,那不是殷願少爺嗎?少爺怎麼會來?糟了!」站在山坡上的三女婢臉色大變。
寶馬以迅疾之姿奔向溪邊。
嘩∼∼
三婢眼一花,只見水花四濺,殷願竟直接從馬背上躍入溪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