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他們的事,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要做到──
換句話說,除非她死了,不然他別想不娶她?
這是哪門子的威脅?
他辜至酷從來不接受威脅!
嗶嗶──
他接起內線,煩躁的問秘書,「什麼事?」
「高小姐來了,她說跟您約好了吃午餐。」
他蹙起眉峰,瞬了眼手錶。
十二點──
他約了妍秀午餐,因為她一直想要他投資她夢想中的電視台,雖然她是他表妹,也是他母親最疼愛的外甥女,但這件事有待評估。
「請她進來。」他吩咐秘書。
掛上電話,他的視線再度回到荳蓮身上。
他希望在她臉上看到一點點的不安,這樣他才有「勸退」她的勝算。
但沒有,不管是神態或表情,還是跟她走進來時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安,一副純粹來告知他要履行承諾的樣子。
看來打發她沒有想像中容易,他得重新審視,這是個棘手問題……
叩叩──
「哈囉!辜先生、辜大富豪、表哥!我來嘍。」
高妍秀笑吟吟的走進來,身上是今夏最時尚的名牌套裝,側背一隻漂亮的機車包。
「秘書說你有客人,這樣還方便跟我出去吃飯嗎?要不要延期呢?」
高妍秀忽然看到站在辦公室正中央的陌生少女,好奇心馬上抬頭。「這位是──」
荳蓮朝她點點頭。「妳好,我叫莫荳蓮,我是要跟辜至酷先生結婚的人。」
辜至酷想一拳打昏自己。
她真的沒有心機嗎?
「哦喔∼我一定是聽錯了。」高妍秀挖挖耳朵。
「這是一場誤會。」辜至酷沒好氣的說。
「我想也是。」高妍秀笑了,但她還是很好奇,所以定睛看著荳蓮。
她太嫩了,當然也太土了,她根本不是她那又麻又酷又辣的表哥的型,她也絕不是任何女人的對手──好,結案!她相信表哥說的,誤會啦!
只不過,這可愛的小美眉是哪裡來的啊?她像極了她心目中的「阿彩」耶,簡直是不二人選……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很沒禮貌哦,我叫高妍秀,是電視劇的製作人,也經營一間經紀公司和模特兒學校,未來打算弄一間電視台,妳還在讀書嗎?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演戲?」
妍秀這傢伙,說風就是雨,從小到大都沒變……辜至酷皺起眉頭,冷眼旁觀著。
隨她去搞,反正他不認為莫荳蓮會想演戲。
「在電視上播出的那種嗎?」荳蓮被吸引了。
「對!」高妍秀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十九歲的初戀》、《紫屋情人》、《奼女遇上小羔羊》都是我製作的,怎麼樣?妳有興趣演戲嗎?」
荳蓮接過名片,很仔細的看了一遍上面印的字。
又是製作人、又是經紀人的,她不太懂,但她知道有付出就會有收穫,現在她需要賺錢來養活自己。
「那……如果我去演戲的話,工錢怎麼算?」荳蓮問得有夠坦白。
以前果園大豐收時,她爸媽心地善良,不會佔人家便宜,都給來幫忙的歐巴桑不錯的工錢。
「工錢?」什麼東東啊?高妍秀一時聽不太懂。
是指酬勞嗎?她看著荳蓮。「妳說片酬嗎?如果是的話,這個我們可以再談,我保證不會虧待妳的。」
荳蓮用澄澈的眸子看著她。「那好吧,我想演戲。」
山上還有很多果農需要幫忙,那些人都是她爸媽三、四十年的好朋友、老鄰居,大家生活都已經過不下去了,她想多少幫他們一點。
「妳──」辜至酷非常、非常錯愕。
「太好了!」高妍秀樂不可支。
「命定新娘」就欠阿彩一角就可以正式開拍,為了找尋阿彩這個角色,她不知道費了多少苦心還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會在她表哥的辦公室裡給她找到。
「不要胡鬧了。」辜至酷無法再視而不見,他蹙眉看了眼高妍秀。「她很單純,妳不要打她主意。」
「但她剛剛親口答應了我。」
「不算。」他一口否決。
他這是……在替她作決定嗎?荳蓮眨眨眸子,很坦率的看著他。「辜先生,你不能替我作決定,我想演戲,我想賺錢。」
「妳不必賺錢,我會給妳錢。」辜至酷忍耐地說。
「我不能拿你的錢,我要自己賺。」從小她爸媽就教她,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更別說是錢了,當然不能拿。
「我說了,我會給妳錢!」眼神裡有不悅的怒火。
荳蓮的脖子微微拉長。「辜先生,請你說話不要那麼大聲,我也說了,我不能平白無故拿你的錢啊!」
高妍秀悄然偷……呃,她沒有偷笑啦,她在微笑,因為很有趣啊。
從來沒有人會跟她大表哥唱反調,總是他說一不二,因為他很有主見,又有那種領導人物的派頭,所以大家都配合他的步調走,但現在……
顯然他踢到了鐵板。
哇哈哈!他腳指頭一定很痛,她幸災樂禍的想,誰叫他一直不肯點頭答應投資電視台。
對於不認識她大表哥的女人來說,他集品貌家世於一身,是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
但是,深入認識他之後,就會知道他一不溫柔,二不體貼,三不會甜言蜜語,四沒有時間。
總之在他心目中的排行榜前三名,第一是工作,第二也是工作,第三還是工作,這種男人一定是最差勁的情人。
但幸好,幸好他沒有女朋友,有就慘嘍,她敢打賭,沒有女人受得了他的!
「妍秀,妳可以先離開一下嗎?妳去樓下咖啡廳等我。」他有必要跟莫荳蓮單獨的好好談談。
「當然!當然!」她也不想掃到颱風尾啊,但她走前猛對荳蓮使眼色。「美眉,妳有我的電話,談完了Call我哦!」
辜至酷很嚴厲的瞪著表妹。「高、妍、秀!」
被點名的某人吐吐舌頭。「知道了,我走就是。」
高妍秀一走,辦公室恢復了安靜,辜至酷明顯聽到咕嚕一聲,他瞬了瞬眸子,看著荳蓮。
「妳肚子餓?」
「我自己有帶飯團。」荳蓮作勢要從背包裡「卸貨」。
她要在這裡吃飯團?辜至酷深吸口氣,利落的走出辦公桌。「我們出去吃,我也餓了。」
荳蓮繼續卸她的「貨」。「不必了啦,我吃飯團就好。」不是便利商店賣的,那種太貴了,這是她自己做的。
「但我不想吃飯團。」
荳蓮鼻尖皺了兩下,一臉無害的眨了眨眼。「我也沒有準備你的啊。」
被打敗,辜至酷徹底被打敗,但他更想知道了,莫荳蓮到底是哪個星球來的?
「把飯團收起來。」他盡量以最平靜的語氣對她說話。「我們出去吃,我請客,吃一頓好的,如同妳所說,妳的父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讓妳只吃飯團,這樣我會過意不去。」
荳蓮閉了閉眼。
嗯哼,他總算承認她爸媽救過他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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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了三樓的西餐廳,這是外包給知名連鎖牛排集團經營的,菜單有一定的水準,有時他也會在這裡招待比較重要的客人。
荳蓮坐進乳白色的沙發椅裡,腳下踩著的是感覺很昂貴的黑色地毯,還有人在彈奏鋼琴,深色窗簾把玻璃窗外正午的陽光都阻絕了,餐廳裡的燈光柔和又舒適,客人的水準也都很高,低聲交談。
「妳要吃什麼?牛排好不好?這裡的牛排很有名,妳嘗嘗看。」辜至酷隨即替她作了決定,他吩咐侍者,「兩客菲力牛排,五分熟……」
「等一下──」她都還沒看完菜單耶。「我不吃牛肉,牛要耕田很辛苦,我爸說,不要吃牛肉比較好。」
「不吃牛肉?」辜至酷蹙了蹙眉,旋即替她下了另一個決定。「那麼一客菲力,一客香烤春雞……」
「我也不吃雞耶,雞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他一怔。「不是狗嗎?」
「都是。」荳蓮燦然一笑。「我媽養了很多雞,每天我一回家,牠們就會咕咕咕的出來迎接我,每天早上也是牠們喔喔喔的把我叫醒,所以我從來不吃雞。」
「好吧,那麼一客菲力,一客羊小排……」
「你吃羊?!」她震撼到不行。「羊那麼可愛,你怎麼可以吃牠?」
「那麼妳告訴我,妳可以吃什麼?」他研判的盯著她。
「等一下,我把菜單看完。」
好,他等!
荳蓮很認真的看了一會兒,決定了。「我要水果色拉和野菇焗飯。」
辜至酷沒有意見,只要她不要當眾拿出飯團就好。
在等餐點的時間裡,荳蓮一直東張西望,不時拿起玻璃杯喝口開水,然後研究水杯之後又繼續探頭探腦。
「妳在看什麼?」他忍不住問她,因為她的眼珠子沒停過,有夠忙。
「我在看一頂帽子。」
他狐疑地打量著她。「什麼帽子?」
「就那個人戴的帽子啊,帽子上裝飾了滿滿的頭髮,很特別,可是好噁心哦∼」
辜至酷看過去,不小心就嗆出一聲笑。
他的財務經理假髮歪掉了,露出光禿禿的前額,因為他獨自一人用餐,所以也沒有人告訴他。
「那不是帽子,那是假髮。」
荳蓮圓溜溜的眼珠子快速轉了兩圈。「假髮為什麼要那樣戴?不是把頭皮蓋住比較好看嗎?」
他的俊顏盈滿笑意。「他不是故意要那樣戴的,因為沒有人告訴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假髮歪掉了。」
就算有人看見也不會告訴他吧,那會令雙方都很尷尬。
「好可憐哦。」荳蓮臉上若有所思。「他再這樣走出去,一定會被人家笑死……」
她霍地站起來。
「妳要幹麼?」辜至酷有種不妙的感覺。
「我去告訴他!」
根本來不及阻止,她已經走過去了。
辜至酷挫敗地看著她嬌小的背影。
她真的是地球人?
她不知道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好,比如人家歪掉的假髮。
雖然現在本人沒感覺,但他總會去洗手間吧?到時自然會從鏡子裡看到,她這樣貿貿然的跑去告訴他,實在有夠白目耶。
他看著她彎身跟他的財務經理講話,就見財務經理一臉慌張的往洗手間跑,她則帶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微笑回來。
「妳一向都這麼莽撞嗎?」他頗不認同的盯著她。
「莽撞?」荳蓮眨眨眼睛,不懂他的意思。「我同學都說我很熱心。」
辜至酷點點頭。
熱心──
這就對了。
熱心等於雞婆,雞婆等於白目。
「這是您的菲力牛排以及野菇焗飯。」兩名服務生送上熱騰騰的主菜。
荳蓮被焗飯的香味吸引了,飯很香,菇類也很香,口味很特別,她沒吃過這種黏呼呼的飯,不錯吃哦。
但是她邊吃水果色拉邊搖頭。「這些水果一點都不甜,一吃就知道泡過糖水,我們山上的水果不用泡糖水,直接吃就很好吃了。」
辜至酷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直到用完餐,在喝咖啡的時候,他開口了。「妳昨晚住哪裡?」
荳蓮吸了好幾口冰紅茶才說道:「我住在張媽媽的堂弟家裡,張媽媽也是我的鄰居啦,她知道我要來台北找未婚夫,就替我安排了住的地方,昨天是張大叔的兒子到火車站接我,今天也是他熱心送我來這裡的。」
聽到「未婚夫」三個字,辜至酷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麼說,她已經到處宣傳聯通環球集團的辜家長子是她的未婚夫嘍?她還告訴了什麼人?要用輿論壓力把事情變成事實嗎?
他知道,如果不是有他親筆寫的那張「保證書」,她根本見不到他本人。
她能通過層層關卡見到他,全有賴他的「保證書」,也虧得莫氏夫婦十年來把那張保證書保存得那麼好。
然而現在──
辜至酷眼裡閃過一道利光。
「妳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荳蓮聳了聳肩。「我不知道。」
說完,她又用坦率的眸子看著他了。「我爸媽臨終前說,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叫我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來找你就對了。」
辜至酷雖然沉默的聽著,但心頭有如被刺了一箭。
他不想承認自己言而無信,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他想推翻自己十年前的承諾,他知道這很卑鄙,但他的人生一向在他的規劃裡,他怎麼可以娶莫荳蓮這個陌生的少女,斷送往後的人生?
「就算我現在回去,也沒有住的地方,我告訴過你,我家已經倒了,我不知道要去哪裡。」荳蓮超無奈的說。
她一點也不喜歡裝可憐,但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辜至酷點起一根煙。
「所以我說,我可以替妳重建家園,在這段時間裡,我可以安排妳住在飯店裡,也可以派人陪妳,或者妳有什麼要求,說說看,我盡可以滿足妳。」
荳蓮沉默了好久好久,一反先前有什麼就說什麼的坦率態度。
她垂著眼眸,眸光定在紅茶杯上。
辜至酷抽完整整一根煙,把煙捻熄在煙灰缸裡時,她似乎有了決定。
「我知道了。」她抬起頭,眸子裡有著毅然決然。「你可以不必娶我,也不必替我安排往後的生活,不過你要寫張『悔約書』給我,讓我燒給在陰間的父母,這樣他們就會知道,不是我不遵守答應他們的事,是你不守諾言。」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辦法,畢竟父母要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她也很無奈好不好,不理父母的遺言,就怕他們在天之靈無法心安。
辜至酷兩道劍眉一擰。
悔約書?
對!他可以寫給她,這很簡單,只要一張紙、一枝筆,然後他就可以打發她了,他甚至連一塊錢都不必付,因為她說的,他不必替她安排往後的生活。
但是──燒給她在陰間的父母?
這感覺差勁透頂!
他一點都不想這麼做,這會讓他一輩子活在內疚裡,他辜負了一對曾冒險救他性命的夫妻的臨終所托,他有違自己的原則,他說話不算話,他忘恩負義、他過河拆橋、他不講義氣,他、不、是、人!
「你有紙筆嗎?」荳蓮很平靜的說:「可不可以現在就寫悔約書給我?電話也順便借我打一下,我想請張大哥來接我,他說的沒錯,我會碰壁,他說如果你根本不承認有這回事,我就打給他,他會另外替我想辦法。」
辜至酷深吸一口氣,莫名對她口中的男人產生敵意。
「什麼張大哥?幾歲?跟妳很熟嗎?」
荳蓮沒被他有點粗暴的語氣嚇到,她平順地說:「我剛不是說過了,是張媽媽的堂弟張大叔的兒子,你都沒注意在聽耶,這樣很沒禮貌哦,張大哥是研究生,剛退伍,而且已經考進台寶集團的營發部了,張大叔說他前途無量,我也這麼覺得,我知道台寶集團,很有名……」
「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在跟誰講話?」他驀地打斷她的落落長。
真是有夠刺耳的,一直誇台寶集團,他承認台寶集團是可敬的對手,但聯通環球在他的領導之下更是一日千里,難道她不知道他的能力超卓嗎?
她微微一愣。「我知道啊,你,我在跟你講話。」
辜至酷微揚剛毅的下顎。「我是誰?」
荳蓮又是一愣。「你是辜至酷……」
「我的背景?」
「聯通環球集團的代理總裁,百年辜家的一分子,辜政允先生的長子。」荳蓮背書一樣的念出來,這些都是張大哥昨晚上網替她查的。
就因為這樣,所以張大哥才會篤定的說她不可能見到他,他還說,普通老百姓想見辜至酷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要她別作夢了。
「我跟妳的關係?」他冷冷的牽動一下嘴角。
「呃……陌生人……」
「錯!」他揚起眉毛。「我是妳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