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也不忘稱讚一下夏穎,讓他居了能容過此次危機的首功,眾知縣們很會察言觀色,看見府台大人對夏穎如此推崇,當然也是卯起來稱讚一番,將他誇得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似的。
為了感謝他的大力幫忙,汪道明先前還命人送了一份小禮物到皇甫擎禎的官舍。
裡面裝滿了金元寶,整整五千兩。
皇甫擎禎收下了。
「夏大人這次居功厥偉,大家心裡都是很感激的,我敬你一杯。」江知縣熱情的舉杯,除了汪道明之外,其他人都站起來敬酒。
皇甫擎禎連說不敢,也站起來還禮,「下官初來怎到,還有很多事情不懂.要請各位大人多多提醒、照顧,這該是我敬諸位才是。」
「夏大人謙遜難得,果然是個人才!還是汪大人眼光好。」
「我眼光的確不錯.但小女也不差,」汪道明笑道:「夏穎呀。你家花轎什麼時候要抬過來呀?」
他可是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女兒對他情深一片,也該是為荃兒終身大事決定的時候了。
在座眾人馬上一片恭賀聲不斷。
「夏大人跟汪小姐可真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
「恭喜恭喜,汪小姐是咱們知興第一大美人,夏大人真是好福氣呀!」
皇甫擎禎表面微笑,心裡卻不住罵道:汪道明你罪大惡極,說不定得滿門抄斬,我若真做你的乘龍快婿,那不是我也沒命嗎?
「諸位大人先別起哄,說不定夏大人根本看不上我家閨女呢。」汪道明看他不語,有點不高興。
他連忙咧開嘴佯裝出一臉即且喜的笑意,「我這是求之不得,汪大人若肯點頭,那我還能不歡天喜地的把江小姐抬回去供著嗎?」
汪道明開心了,「又是不請觀音,怎麼得供著?呵呵。」
「小姐觀音似的,當然小心護著。」林知縣又關始拍起馬屁,「汪大人有了東床快婿,這三杯酒是非喝於了不可。」
一群人又是一陣奉承討好,宴席間一片和樂融融、歡笑聲不斷,一直到深夜眾人才散去。
房裡的汪可荃聽下人說爹親已經允婚,高興得連覺都睡不著了。
既然有了這層關係,汪道明跟皇甫擎禎又更加親近了,他帶他到房山的礦產去看了一回。
房山的礦產原本是由其附近的百姓開採,但是汪道明賄賂朝廷派來視察的宮員,說已無礦可采地下了封礦的文書。
他就這樣將礦產據為己有,另外又強拉山區的平民和牲口來為他採礦,一年得銀超過六、七十萬兩;礦工們要稍有違抗就施以酷刑,待之強硬殘忍。
皇甫擎禎更進一步卸汪道明的防心,他提議私鑄劣質銀,以賤換貴得以換取更多的暴利;汪道明大樂依法而行,果然入帳更多。
從此他對皇甫擎禎更加信任,兩個人同流合污,百姓私下提起都叫他們朝珍雙黑。
***
孫唯光對著銅鏡有一下沒一下的流著頭,「人家是主子,我是奴才,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管得著嗎?」
想不到皇甫擎禎為大局犧牲到這種地步,居然真找了媒婆上汪家提親,日子都敲定了。
這事並不在他們原本的計劃之內,雖然說這樣做的確更快取得了汪道明的信任,但他還是應該先和她商量的,至少得先知會她一聲,而不是讓汪可荃來她面前得意揚揚的說她要有新嫂子了。
她當時錯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恭喜都忘了說,這一點還讓汪可荃不是很高興。
她總認為她太依賴「哥哥」,所以才會老是避著她這個未來的嫂嫂。
看著鏡中的自己,孫唯光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容,還是覺得心煩。
「不行再這樣下去了。」她將梳子重重一放,站起來踱步。
她心裡隱隱約約的明白,她的反常是從皇甫擎禎和汪可荃開始親近後出現的。
他們兩人越親熱,她的心情就越惡劣。
難道她是在吃醋嗎?
「才不是,我只是氣他公私不分!」她努力的說服自己。
心裡有一個聲音提醒她,皇甫擎禎接近江汪可荃是為了大局著想,他心裡也不樂意。
才怪!另一個聲音又說了,接近一個人也不用這麼親熱,又摟又抱的,還同床共忱。
可不這樣怎麼能夠取信於人呢?要裝就安裝得像一點,要裝到連自己都相信才瞞得過人呀。
兩個不同的聲音在腦袋裡拔河,她困擾得頭都疼了。
「好了!通通閉嘴,不管他是怎麼樣,通通跟我沒關係!我幹麼為了他,自己跟自己吵架呀?」
就是這樣了,只要任務能夠完成就好了。
下了這點結論後,她才覺得如釋重負,露出久違的笑臉。
「去喝些酒來慶祝我終於搞定這件煩人的事吧。」她編好了辮子,神清氣爽的出去找阮公公。
「小阮、小阮!」
阮公公正在罵一個失手摔碎花瓶的婢女,一聽到孫唯光喊他,連忙從大廳走出來.「小姐,我在這呢!」
她興匆匆的將他一拉,「快,陪我喝酒夫。」
「去喝酒?!去哪喝酒?」阮公公被她拉著跑,奇怪她怎麼一掃前陣子的陰霾又高興起來,是發生什麼好事嗎?
「去府台大人的酒廠買酒呀。」
她興商采烈的拉阮公公,路上湊巧遇了謝其,順便邀他同去。
阮公公看她高興,也跟著開心,三個人邊笑邊說的買灑。謝其知道孫唯光喜歡看花、喝酒,於是提議到懷恩寺後面看那一大叢的秋海棠。
只是有酒無肉也太無趣,可是佛門淨地怎麼可能讓他們帶著酒和香噴噴的雞腿進去〔
所以他們就翻牆,偷偷的帶了進來,喝個不亦樂乎。
謝其說了一個酒笑話,逗得孫唯光和阮公公笑得前俯後仰,阮公公也說了一個,她更是笑得東倒西歪。」小姐,我們都說了,輪到你了。」
她想了一想,「有了,有個酒店請人來寫一塊招牌,那人寫完了之後卻又在牌頭上畫了一把刀。店主人奇怪的問了,那人振振有詞的說:『我用這刀來殺殺水氣呀!」
阮公公大笑、「原來這店賣的酒水、呵呵!」
「我又想到了一個。」他接著說:「有個槽房的老闆娘要一個秀才給她寫門聯,要有養豬肥、釀酒好、做醋酸、藥鼠盡的好綵頭。完成後要給他重賞,於是秀才隨口應道:『養豬肥如山、老鼠個個死。釀酒每回好,做醋罈壇酸。」
「女主人聽了滿意,但是卻小氣的只給一個鋼錢而已,秀才忿而將原聯改成:『養豬肥如山老鼠,個個死。釀酒每回好做醋,壇壇酸。」
孫唯光哈哈大笑,「這秀才好刻薄,豬跟山老鼠一樣大就夠壞了。還咒人家做酒成醋,我聽了就覺得牙酸.嘻嘻。」
喝了酒,又笑得厲害,她突感一陣內急,正在找茅廁時突然聽見一種奇怪的嚶嚀聲,似乎是從旁邊的精舍發出來的。
孫唯光好奇往在半大的窗縫中一探,不意卻只見床榻上的女人競是江可荃,她烏髮散亂、臉上泛起紅潮,一個男人偏在她身上劇烈的動作者,她發出陣陣的呻吟,手裡那朵紅牡丹不斷的顫動著。
她嚇了一跳,狼狽的退了幾步,撞倒了旁邊的盆栽、立刻驚動了屋內翻雲復雨的兩人。
汪可荃推開身上的男人,急忙的奔到窗前一音,看見孫唯光慌慌張張跑掉的背影。
「她怎麼會在這?」,糟了,這死丫頭要是跑去跟夏穎胡說人道,那我、我……」
都是夏穎的錯,都是他說什麼成親之後才要與她同榻,害她寂寞難耐地才又跟王知縣的兒子暗通款曲了起來。
選在這裡偷偷的幽會,還以為萬無一失呢!畢竟她一個姑娘家上客棧去太醒目;這住持是幹什麼吃的,虧她還花了大把的銀子,要他不讓香客到後面來。
她不知道孫唯光他們是翻牆進來的,住持派來守住精舍大門的小沙彌可連一步都沒離開。
王勝笑嘻嘻的說:「他要是不娶你,也還有我,你怕什麼?」
汪可荃氣得甩他一巴掌,「都是你不好,還說風涼話。」
「剛才還叫我親親心肝,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你也太無情了吧?」
「你給我閉嘴!」她惱怒的說:「我得想個辦法讓她什麼也不敢說。」
「那還不容易,你想辦法把她騙來,讓我也玩上她一回,把她拖下水,看她有沒有那個膽子去胡說。」
「你瘋啦,唯光可倔得很,要是真這麼做還不怕她解了腰帶上吊去嗎?」
「那不是更好?她死了,你也就安心了。」
汪可荃一聽,又打了他一個耳光,「笨蛋,就怕她不甘心,把什麼都抖出來了才去死。夏穎疼他妹妹疼得像個寶,於什麼都把妹妹掛在嘴上,一下唯光那樣,一下又是唯光這樣,要是讓他知道了,還能不把我恨到骨子裡嗎?」
想到她就煩惱,她在該忍一忍別這麼心急找人相好的。
「聽起來你還真是喜歡那小子。」王勝不是滋味的說。
「都是你害的。」她瞪他一眼,「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去求求那丫頭,探探她的口風,或許給她一點好處她就肯守密。」
「那先這麼辦,要我出力說一聲就得了。」
夏穎的妹妹像顆小蜜桃似的,要真能弄上手,一定很銷魂。
想到這裡,王勝一陣淫笑,摟著江汪可荃又求歡,她將他一推,整理自己的頭髮和衣服。
「我沒那個心情!」
她得先去攔住唯光,想辦法堵住她的嘴巴。
***
其實孫維光也不是很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她是看到了一個男人壓著汪可荃,她的腿纏在他的腰間,頻頻發出喘息聲,兩人奇怪的上下擺動個不停。
難道真是她想的那回事嗎?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弄錯了,畢竟他們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越想越不敢肯定,還是找個人來問問好了。
阮公公見多識廣,應該能解她的疑惑……
「小阮,我有一件很要緊的事要問你。」
阮公公正在整理皇甫擎禎的屋子,他手下忙碌著,沒發現她困擾凝重的表情。
「什麼事?你說呀!」
「你先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告訴別人我問過你這件事。」
他這才正眼瞧向她,「好,我的好小姐你快說吧。」到底是什麼事,瞧她一臉欲言又止的。
「我問你,一個男人壓在一個女人身上,還搖來搖去的,那是在於什麼?」
皇甫擎禎一走近門邊,就聽見她這番問話,腳下不由得一頓,訝異她怎麼會問起這種事來。
「什麼?」阮公公瞪大了眼睛,「小姐呀,你、你怎麼會想知道這種事?」
「你先別管。還是你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阮公公心想;男人壓著女人,還能幹出什麼好事?
雖然自己從小就被淨身了,可不代表不知道這檔事,他還得教導新妃子侍寢的規矩,他當然都懂,只差少了實戰經驗而已。
只是他無論如何都對她說不出口,尷尬不已地含胡回應。
「光是壓著也太籠統,我又沒瞧見,我怎麼會知道?」
「那如果再加上這種聲音呢?啊、啊!嗯、嗯……」孫唯光揣摩著汪可荃的聲音。
只是人家是情濃時的銷魂軟語,卻被她學得像牙犯疼。
阮公公一陣愕然,還來不及回話,皇甫擎禎已經忍不住爆出一陣大笑,「你這個問題問錯人了吧?」
放著身經百戰的他不問,去為難一個被淨身的男人。
他陡然出聲,孫唯光和阮公公都嚇了一跳。
「誰叫你偷聽的?」
「你在我房問說話還怪我聽見了?還有,你幹麼問起這種事來?」
「不關你的事。」她有想過今天和汪可荃在一起的男子是不是他,可看他穿的還是早上出去的那套月牙白長衫,而她看見的男人穿的是青色短褂,現在想想那人似乎還略微胖一些,應該不是皇甫擎禎……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人家說長兄如父,你有什麼問題應該來跟哥哥我請教才對。」
「誰要跟你說,反正都是你和你的娘子不好!」聽到他那句哥哥,她忍不住氣悶。
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忍不住好笑,「什麼意思、難道…我壓著她給你瞧見了嗎?」
「胡說八道!」她惱火的說:「誰那麼倒媚。」
說著,她氣呼呼就想走出去,皇甫擎模將她一拉,「我跟你開玩笑的,怎麼你這麼認真,老闆著臉不累嗎?」
以前她曾經說過同樣的話,他現在說出來還她。
「你想知道男人壓著女人幹麼,那還不容易!」他笑著說:「你在這裡等一下。」
他出去找了一個家丁,吩咐了他幾句。
阮公公低聲道:「小姐呀,你怎麼問這種問題?」
「問不得嗎?」
「也不是,總之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你還是別問的好。」
孫唯光點點頭,「果然是這樣。」
從阮公公和皇甫擎禎的態度來看,她應該是沒冤枉了汪可荃,事情一定就是她想的那樣。
她在偷人!真是太過分了,老在她面前說她多喜歡皇甫擎禎,什麼對他掏心挖肺的,轉過身去跟別的男人胡搞瞎搞、亂來一通!
皇甫擎禎交代完了家丁笑咪咪的進來,「阮公公,你收拾完了就先出去吧。」他想弄清楚,她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種事。
「是。」阮公公有點擔心的看了看兩人,但還是乖乖的出去了。
孫唯光跟在他後頭舉步走,皇甫擎禎攔住了,「你等一下。」
她甩開他的手,小臉悄悄的紅了,「幹什麼?」
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問題,她不禁感到一陣失措和尷尬。
他把她按在椅子上,隨手倒了一杯茶,「請你喝茶。」
她連忙一飲而盡,「喝完就走。」
「再喝一杯。」他慇勤的又斟了一杯,擺明了不讓她走。
「我不要喝了,我要回房去。」
她一站,他又是一拉,「你急什麼,怕我壓你嗎?」他取笑起她來。
「你.下流用。」她真想打自己兩巴掌,真恨自己落了話柄在他手上。
現在他抓著這句話讓她下不了台,也不知道存的是什麼心。
「你自己先問的,還怪我下流?說吧,為什麼要問?」
她勘酌著用字,「我只是想再確定一點,不想隨便冤枉了人。」
「要確定什麼事你就說吧,幹麼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你了。」
「你真的要我說?」
她怕他知情後會受到打擊。
雖然他跟江汪可荃在一起是為了大局,但會不會其實可能他心裡也喜歡她?
「我真的要你告訴我。」他已經準備好洗耳恭聽了。
「你心裡到底喜不喜歡汪可荃?」她認真的問。
「啊?」他很訝異她會這麼問,這與她要說的事有關係嗎?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你別管,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喜歡又怎麼樣,不喜歡又怎麼樣?你幹麼管我喜不喜歡她?」
「誰有那個工夫管你,我只是怕你被她迷昏了頭,忘了自己為什麼接近她。」她搪塞個借口,說不出口自己其實是擔心他會受傷。
「我怎麼會忘,我記得很清楚。只是我接近她的原因跟我會不會喜歡她是兩回事,她貌美如花又知情識,是男人都會喜歡的。」
哪像這個小酒鬼什麼都不懂,只會惹他生氣,一點點女人的嬌柔、軟情都沒有。
「你喜歡她?」她心一室,她怕他會受傷,沒想到竟是自己先被傷到了,「騙人,我才不信。」
「幹麼不信,我不是要娶她了嗎?」他看她臉色微變,心中更是得意。
她是不是其實心中很在乎他,所以在吃醋呢?
「你明明說過,你娶她不過是為了取信汪道明的手段而已,原來不是這樣。」她心裡一陣難過。
「假戲難道不能真作嗎?汪道明雖然作惡多端,但跟汪可荃可沒半點關係,我要是喜歡娶她,父皇也不會阻止的。」
她心中湧起一陣難過,忍不住想哭。
見到她沮喪至極的表情,皇甫擎禎有些懊悔方才講的那些話,可自己也沒說錯什麼,要他收回高傲慣了的他也覺沒有必要。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剛剛他吩咐的家丁已經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
皇甫擎禎開門接過了一包東西,放到她手上,「給你。」
「回房去慢慢看,記得收好。」她為什麼想知道這種事的原因,看來今晚是問不出來了。
孫唯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是一本畫冊。
才一踏出他房門,她就忍不住好奇地站在簷下翻看起來。
一幅幅裸身男女相擁的圖畫映人眼簾,每幅畫旁邊還有註解,什麼觀音坐蓮。老漢推車、倒鳳顛寫的。
瞧這一幅畫,一個裸身男子側身而立,另一名女子雙腿大張跨在椅上,旁邊寫了「松蘿依玉」四個字,還有一篇短文——
兩下盈盈笑臉緊相偎,四目含情雙足急勾當。只聽得水兒聲滋滋的響,舌尖兒嘖嘖的嗚,一個似立於風浪之中,顛狂上似欲下落,一個如身在污泥地底,狠命的撲將上來,一來一往、一上一下,勢若奔馬。一撥一顛、一迎一送,狂如扎舞,從今識得花間味,方見顛鸞倒鳳形。
孫唯光看得臉紅心跳,猛然明白了皇甫擎禎這壞蛋送她的竟一本春宮圖!
她氣沖沖的將冊子撕了,井從窗戶扔進去,罵了一句,「不要臉!」
房裡傳來皇甫擎禎一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