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寢房前,路靖麟鄭重地表明心跡,「娘,經過了麗娘的事,我原本無意再娶妻,是絲兒的好讓我動了想再娶的念頭,除了她,我不會再娶任何人。」
路老夫人凝著臉不發一語地走進寢房,躺在床榻上的紀絲兒看見她進來,慌張地想下床,腳才沾地,身子便痛得快要厥倒。
多虧路靖麟眼明手快地扶住她,讓她安坐在床榻上。
看清紀絲兒的臉,路老夫人訝道。「她怎麼弄成這樣?」兩頰高高的腫起,把原本細長的丹鳳眼被擠得快看不見了,額頭還腫了個包,左眼黑了一圈,嘴角還破了皮,手臂露出來的肌膚更是一片青紫。
「這些都是小倩跟玉梅打的。」提及這事,路靖麟眸色一冷。
「她們下手怎會這麼重?!」路老夫人皺起了眉。沒有親眼見到前,她以為只是一些小傷,沒料到會傷成這樣。
「所以娘還要我輕饒她們嗎?」
「這……那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們?」看見絲兒的傷,她才明白靖麟和靖飛為何如此生氣,那兩個丫頭下手委實太狠毒了。
「重打二十大板,攆出莊去。」路靖麟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的處置。
聽見他的話,紀絲兒慌張地拉著他的衣袖,「是我不好,惹小倩姐姐和玉梅姐姐生氣,她們才會打我的,莊主別把她們趕出去。」
原本要出聲的路老夫人,在聽到她竟開口替小倩與玉梅求情,臉上露出一抹疑惑,「你被打成這樣,為什麼還要幫她們求情?」
「我只是皮肉傷,沒什麼,很快就會好的,她們對我有誤解,所以才會生氣打我,我不怪她們。」比起父親,她們下手算輕的了。
路靖飛看不過去,「絲兒,你怎麼這麼傻,把罪全往自個兒身上攬,你可知道方纔她們在偏廳時是怎麼說的嗎?她們說是你先動手打她們,所以她們才還手,你居然還傻傻地幫她們開脫。」
她抿了下唇,兩手絞著衣裙,「我……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不過好像是我先推了她們。」
「你說你推了她們?」路靖麟凝聲問道。
被他厲眸凝視,她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嗯。」
路靖飛搖頭歎氣,「她們說你打的是她們的頭。」
聞言,紀絲兒錯愕地抬起頭。
「她們不值得你一再替她們開罪。」路靖麟沉聲表示,接著望向母親,「娘,你應該看得出來誰是誰非了吧?」
路老夫人神色複雜地看著紀絲兒,半晌,才面向兒子,「罷了,你的婚事我不管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過小倩和玉梅從小在咱們莊裡長大,她們這次是做錯了事,就罰她們十大板吧,我會讓她們好好反省反省。」
「什麼?!娘,哪能這麼簡單就饒過她們?」路靖飛仍覺得不公平。
沉吟了片刻,路靖麟說道:「娘,我可以不趕她們離開路家,不過打完板子,她們必須調到別苑去,不能再回莊子裡。」
明白兒子是擔心她們兩人會再傷害絲兒,所以不願讓她們再留在莊裡,路老夫人想了想,點頭同意,「好吧,讓她們到別苑去吧。」
紀絲兒怔怔地看著路老夫人。她真的答應了她跟路靖麟的婚事?!
***
「怎麼了,臉還疼嗎?」走進屋裡,路靖麟便看見紀絲兒抬手在捏自個兒的臉頰。她清麗的臉龐仍有些蒼白,不過額上的腫包及兩頰的紅腫已消退。
她羞窘地連忙放下手,「沒有,不疼了。」她不敢告訴他,她方纔之所以捏自個兒的臉,是想再確認她沒有在作夢。
已經過了幾天,她仍有種置身在夢裡的感覺,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們的婚事已開始籌備,不久前,總管李叔才帶著人來幫她量身,要為她縫製新嫁裳。所以,他真的要迎娶她為妻!
半年多前,她只能偷偷躲在牆角覷著他,如今她竟然要嫁給他了,這一切好不真實。
仔細看她的氣色比起昨天又好了些,路靖麟將手裡的錦盒遞給她。
「這給你。」
「這是什麼?」她接過不解地問。
「打開來看看。」
依他的意思掀開盒子,她吃驚地瞠大眼,裡面擺滿了各種金釵、翡翠、玉鐲、珠玉,她驚疑地抬眼,「莊主,這些是……」
「這些是送你的首飾,出嫁那日你挑選喜歡的戴在身上。」
她的胸口頓時一熱,「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她將錦盒還給他。
「就當是我給你的聘禮,收下它。」事實上,正式的聘禮他已讓李叔準備了,這些是他另外為她添購的。
「可是我沒有任何嫁妝……」羞慚地垂下臉,她身上窮得連一文錢都沒有。
「對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嫁妝了。」他抬起她的臉,語氣中微露一絲疼寵。
她聽得一顆心都要融化了,「啊,對了,我還留下了一件我娘的首飾,沒有被我爹拿去賣了。」她從衣襟裡取出一枚小小的錦囊,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對鑲金的耳墜,這是半年多前,她拚死護著的那對耳墜。
然而她如此珍視的耳墜與錦盒裡那些首飾相比,顯得那麼微不足道,錦盒裡任何一樣首飾都比她手裡這副耳墜還要華麗貴重,可這是她娘最後留下來的遺物,對她而言卻是最珍貴的。
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裡。
看得出她有多珍惜這副耳墜,路靖麟眼神一柔,「迎娶那日你就戴上這副耳墜出嫁吧。」
見他沒有任何嫌棄之意,她動容地輕輕頷首,「本來娘還留給我一些嫁妝的,可是都被爹拿去變賣了,只剩下這最後一副耳墜。」
路靖麟想起半年多前,她寧願挨她父親的打,也不肯把她母親的遺物交出來的情景。「這就是那日你拚命想留下的遺物,」他拿起那副耳墜細看。
「嗯。」
「戴起來我看看。」
「好。」紀絲兒小心地將耳墜戴在耳垂上,抬起頭,迎上他的黑眸,她不禁羞紅了臉。
「很好看。」路靖麟認真地端詳她,此刻她原本蒼白的臉龐染上了兩抹嫣紅,顯得明媚動人,那雙細長的丹鳳眼含羞帶怯、波光盈盈,讓他忍不住掬起她的臉,輕吻著她淡粉色的唇瓣。
若論容貌,麗娘的嬌艷更勝她幾分,但是他始終無法對麗娘生起憐愛之心,只有在面對絲兒時,心頭才會油然生起一股憐惜和寵愛,一心想好好地呵護她,將她保護在他的羽翼下,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她輕闔上眼,先是被動地承受他的吻,接著才羞澀地慢慢回應他,一顆心雀躍地在胸腔裡鼓動著。他方才稱讚她戴著耳墜的模樣很好看,這句話讓她好開心。
「大哥。」
突然傳來的叫喚打斷了這個吻,路靖麟眷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瓣,微惱地回頭看向冒失闖進來的弟弟。
「什麼事?」
「呃,那個,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進來時他依稀看見大哥擁著絲兒,兩人的臉靠得很近,該不會……路靖飛目光在兩人的臉上梭巡,最後停在紀絲兒的身上。她滿臉通紅地垂下臉,那模樣嬌羞得惹人憐。
發現弟弟睇向她的眸光,路靖麟跨了步擋住他的視線。「你找我什麼事?」
視線突然被人擋住,路靖飛抬起眼,發覺大哥不豫的神色,他愣了下,接著醒悟似的低笑出聲。
「沒什麼,我只是來探望絲兒,看看她身子好點沒?這幾天在忙,都沒空來看她,怪掛念她的。」他粗獷俊朗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戲譫的神情,語氣刻意說得很親匿。
「絲兒就快是你的大嫂了。」路靖麟沉聲提醒他,別再對她存有非份之想。
「我知道,款,大哥你別擋著,讓我跟絲兒說幾句話。」說著,路靖飛一把推開大哥來到她面前,「咦,怎麼臉這麼紅,不會是發燒吧?」
「……沒有,我很好。」紀絲兒急忙否認。方纔他好像看見了她跟莊主……她羞得滿臉通紅,不敢抬眸直視他。
見弟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路靖麟一把拽住他的手,「看完了,走吧,我有事交代你。」
「欸,大哥,你讓我多留一下,跟絲兒聊聊嘛。」
「正事要緊,要聊以後有得是機會。」
被拉出去前,路靖飛回頭對抬起眸的紀絲兒笑咪咪地擠眉弄眼。
目送他們離開,她唇瓣逸出暖笑。
她由衷地感激路靖飛,若不是他給了她機會,她不可能親近路靖麟的,更遑論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