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甚者,他的心狂跳,他的喉頭發緊,他覺得自己緊張得像個初次約會的毛頭小子。
見鬼了!他初次約會時根本沒緊張過。
尉遲勁深吸了口氣,他回過頭,擠出一個佯裝無事的笑容,看向河田田。
何田田面無表情地回望著他,清雅小臉比任何時候都還冷若冰霜。
在她凜涼的眸光之下,尉遲勁臉上的笑意,斂得無影無蹤。
發現她就是葉蓮的狂喜早已煙消雲散,現實像風暴一樣地襲上他的頭面。他高興個什麼勁呢?葉蓮有一千一百個理由可以恨他啊!
「你怎麼發現我是葉蓮的?」何田田問。
「你對我的瞭解,像個妻子,而不是管家,引起了我的疑心。」他說。
何田田咬緊唇,被他的話甩了一巴掌。原來,竟是她自己露出了馬腳啊!
「後來,等我發現白裕承隱瞞了徵信社先前的報告時,一切開始串聯成合理解釋。我質問過白裕承,而他什麼也不說的態度,只是讓我更加肯定何日田就是葉蓮的這個懷疑。」他想握住她的手,可她卻避若蛇蠍似地退到了幾步之外。
「所以,你說葉蓮要和你離婚這件事,只是個逼我現身的幌子?」她的眸光如冰,看他的樣子像瞪著仇人。
「對,我故意發出錯誤情報,而你的反應證實了我的想法。你沒有任何理由一定得摸黑離開——除非你就是葉蓮;你沒有任何理由因為葉蓮下星期一要和我離婚而感到驚惶——除非你就是葉蓮。」尉遲勁濃眉緊擰著,干嘎地說出那些原本該是造成歡喜大團圓的理由。
「需要我為你的英明推斷鼓掌叫好嗎?」她冷笑一聲,以近乎無情的漠然態度,不留情面地說道:「四年前。我告訴過你,如果你認為你還需要一個妻子的話,那麼我會在『風園』等你。我當時也說過,如果你寄離婚協議書給我的話,我會簽名的。但是,你什麼也沒做,你讓我抱著期待,失望了好久。現在,無論你再做什麼、說什麼,都不會再影響到我了。」
何田田看著他,態度冷靜得驚人。既然真相都被拆穿了,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吧!橫豎他們早該離婚了。
尉遲勁看著她凜然的小臉,心無止盡地下沉著。
他擅長收集資料,做出情況判斷,但是,他此時卻不想做出任何結論。因為她臉上的毅然決然只代表了一個結果——
「我要和你離婚。」何田田說。
「現在葉蓮就是何田田,我還離婚離個大頭啊!」尉遲勁一聽到那兩個字,整個人像被蜂針螫到似地往前彈跳了一步,怒氣騰騰暴吼出聲。
「尉遲勁,我說我要離婚,是在告知你我接下來的做法,而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我要離婚就是要離婚!」她堅定地說道。
尉遲勁望著她清秀的臉孔,完全沒法子把此時口氣斬釘截鐵的她和四年前那個總是為他妥協的葉蓮聯想在一起。
「不要用這麼刻薄的口氣說話,那不像葉蓮。」尉遲勁抿緊唇,肩膀繃成死緊。
「葉蓮早在你對她不聞不問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死了。」何田田握緊拳頭,聲調尖銳地說道。
尉遲勁看著她燃著怒焰的眼,他乍然頹下肩,像個敗戰武士一樣地背倚著牆,緩慢地滑落坐於地板上。
他怎麼可能在她面前理直氣壯呢?他又怎麼能指責她的咄咄逼人呢?是他造成了這一切啊!
「為什麼不告訴我小凌的事?」他抬頭看著她—聲音低嘎。
「妄想用孩子來挽回男人的心,是最笨的事。」何田田雙臂交叉在胸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是小凌的爸爸,我有權利知道她的存在,我也有責任要照顧她。小凌喜歡我,你知道的。」他說,嘗試著找出另一條讓她留下的途徑。
「你也是一個丈夫,為何你當初一走了之時,就沒想到要對我負責任呢?」她說。
「我是自作自受,對嗎?」尉遲勁把臉埋入雙掌之間,他閉上眼,苦笑出聲。「告訴我,我要做什麼才能挽回一切?」
「我說過葉蓮已死,人死不能復生。」她漠然地看著他。
沒錯,他現在的樣子確實很可憐,可她實在沒法子同情他。他對她不聞不問的那幾年,她所流的眼淚、所受的痛苦,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葉蓮已死,那麼我會重新追求何田田。」尉遲勁驀地抬頭,炯炯眸光筆直射進她的眼裡。他見鬼的才會任由他心愛的女人、女兒離他遠去!
「你要追求何田田,並不代表我就願意讓你追。你還沒和葉蓮離婚,就喜歡上了何田田,這樣的男人,值得我相信嗎?」何田田嗤笑了一聲,譏諷地睨他一眼。
「我愛上的兩個女人都是你,這是什麼罪不可赦的事情嗎?」尉遲勁猛然站起身,嗓門像地雷般地炸開來。
她一定要表現得這麼冷血漠然嗎?難道他前陣子向何田田懺悔他對葉蓮的歉意時,她連半句都沒聽進去嗎?
「沒有罪不可赦,只是與我無關罷了。」她佯裝不在意地一聳肩,特意地不去提起這段期間何田田與他的互相吸引。
「如果你認為我的一切與你無關,你只要直接提出離婚要求就好了,你何必要用何田田的名字來到我這裡當管家?」
尉遲勁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住她的手腕,強行將她帶到他的身邊。
他們的臉龐瞬間靠得極近,近到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他專注的黑眸讓她的心頭一擰,何田田驀地別過頭。
事實上,她對他確實是有期待。所以,才會在知道有機會擔任他的管家時,興奮得一夜不能成眠。所以,才會由著他再度把她捲入了情愛漩渦裡啊。
但是,她仍然沒法子輕易原諒他那些年的無情,那是她生命中最難受的一段時間!那時候的她,有苦難言,一度連笑都覺得痛苦不堪啊!
「看著我,告訴我你來擔任我管家的真正原因。」尉遲勁握住她的下顎,不讓她遮掩住任何情緒。
何田田驕傲地昂起下巴,讓指甲掐入手背的痛,來提醒她要堅持離婚的決定.
「我會來這裡,是因為我打算要離開這片土地,重新開始我自己的新生活。但是,我不想讓小凌對她爸爸毫無印象,所以我拜託白裕承替我想法子,讓小凌能有機會和你接觸。」她說得雲淡風輕,毫無一絲情緒,冷靜得連她自己都想大聲叫好
「正好你跌斷了腿,需要一個管家,一切就這麼順理成章了。」
「白裕承一直和你保持聯絡?」尉遲勁瞪著她,眉眼兇惡得駭人。
白裕承居然敢知情不報,他要宰了那傢伙,
「沒錯。你對我不聞不問的這幾年,他一年至少會來『風園』三次。我能夠在老爹面前維持婚姻幸福的假象,也是因為他幫忙撒謊。」
「他至少該把小凌的事情告訴我!」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臉色脹成暗紅。
「我威脅他,如果他告訴你的話,那麼我會帶著孩子逃到天涯海角。白裕承人很好,一直很站在我的立場替我著想。」想起一直以來,白裕承對她們母女的照顧,她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
「你喜歡他?」尉遲勁看著她唇邊的笑容,感覺胸口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他是我的好朋友。」何田田說。
尉遲勁放心地長吁了口氣。當男人把女人當朋友時,情況通常曖昧。但是,當女人說對方是朋友時,通常就只是朋友。
「在我心中,朋友的層次遠比男人高。」何田田拉下他扣住她下巴的大掌,沒讓他如釋重負的表情維持太久。
「我們也曾經是朋友。在花蓮的海邊,我們可以一邊聽歌,一邊說話好幾個小時。你還記得嗎?」他低語著。
何田田沒接話,陳升的歌和花蓮的海風,以及他的臂彎摟著她的感覺,同時襲入了她的腦海裡。
她環住雙臂,狠狠地一甩頭。
「就是因為那時候的我們是朋友,就是因為瞭解葉蓮,所以我眼睛復明後,我才不敢回到『風園』。因為我沒法子保證我能夠在看著葉蓮的臉孔時,表現出深情款款的樣子。」他捕捉到她臉上的動搖,急忙握住了她的雙肩。「你懂我的意思,對嗎?」
「我只懂你是個混蛋!當你眼睛一能看見時,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難道我對你而言,只是一條導盲大嗎?你一恢復行為能力後,就可以任意棄養嗎?」何田田失控地低吼出聲,所有壓抑在心裡的委屈與痛苦全都一股腦兒地衝出喉嚨。
她狂亂地想抓開他的手,可無論她怎樣又捶又打,他卻仍然像銅牆鐵壁一樣地不放人。
尉遲勁無畏於她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抓痕,堅持一定要把她掌控在他的雙臂之間。
事實上,他很高興她終於開始發脾氣了,因為那至少讓他感受到她的真正情緒了。
「我以為你當時是諒解我的,所以你才會叫白裕承告訴我你願意離婚。」他說。
「那是我咬緊牙根所說出來的試探話!我以為你至少會像個男人一樣地回來解決問題。」她喊得喉嚨發痛,卻沒法子讓自己降低音量。
「幹麼要試探?你心裡想什麼就明說啊!當初就是你對我太過體諒,所以我才會那麼放心地讓我們之間的婚姻狀況停頓在原地的。」尉遲勁坦白地說道。
「我們當時已經是夫妻了,你怎麼會一點都不瞭解我的個性?!你對我根本一點都不用心!」何田田瞪著他,她一拳一拳地擊上他的肩膀,聲嘶力竭地咆哮出聲。「我那時候怎麼可能會希望你和我離婚!在我愛你那麼多之後,我當然希望你至少可以回來看我一下,或者愛我一些啊……」
淚水模糊了視線,哭聲中斷了她的吶喊,她沒有法子阻止自己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在他離開後,她從不敢讓自己哭出聲來。因為委屈太多太多,怕淚水一旦決堤之後,就再擋不住那些痛苦回憶的攻擊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尉遲勁紅了眼眶,雙臂牢牢地摟著她,讓她的淚水全浸入他的胸膛裡。
如果給她一把刀讓她砍他,可以減少她的難過的話,他很願意讓她如意,她哭得他快心痛死了!
尉遲勁的下顎埋入她的髮絲裡,悲痛地重喘著氣。一想到她一個人支撐了這麼多年的苦難,他只想直接把自己碎屍萬股。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何田田的大哭漸漸變成了乾嘔,她趴在尉遲勁的胸膛上,虛弱地抽噎著氣。
尉遲勁順撫著她的後背,不捨之情全寫在眼眸裡。
「你可以放開我了,因為我不會再為你掉一滴眼淚了。」當何田田抬頭時,她的眼睛仍然紅腫,但神態卻是鎮定得近乎漠然。
在那些怒氣隨著眼淚流出時,有一部分的她也變得木然了。過去了,全都過去了……
「請你放手。」她再次命令道。
尉遲勁凝望著她不耐煩的表情,鬆手讓她離開了他的懷裡。
「你還有什麼事要說嗎?如果沒有的話,接下來我們就請彼此的律師代為聯絡離婚的事宜吧。」何田田簡單地說完後,轉身便要離開。
尉遲勁高壯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或者不是個盡責的丈夫與爸爸,但是我恰巧認識很多擅長打婚姻官司的律師。對我來說,要拿到小凌的監護權,是很輕而易舉的事。」尉遲勁看著她的眼,聲調平穩地說道。
「你想怎樣?!」她握緊拳頭,怒視著他。
「我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尉遲勁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
「我們再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他以為只要他說幾句好聽話,她就會開心地搖著尾巴回到他身邊嗎?她不再是以前那個把他的情感放在一切之上的葉蓮了。
「我也不想回到從前。」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著,眼裡的固執一如她。「我對葉蓮的感情,像是朋友與家人的綜合體。但何田田成熟獨立,個性和我勢均力敵,且深深吸引著我,她才是我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
何田田的心窩一窒,她連呼吸都屏住了。她不知道現在是該甩他一巴掌,還是相信他。她也不知道她該嚎啕大哭,還是放聲大笑。但她知道,她不要再為了感情而冒任何風險了。
「我現在只想和你離婚!那才是我來找你的最終目的。」她凜聲說道。
「那麼小凌呢?你不需要問問她的意見嗎?你是一個好媽媽,你不該多為小凌想想嗎?小凌原本可以擁有一個爸爸的。」尉遲勁往她靠近一步,咄咄逼人地問道。
何田田看著尉遲勁勢在必行的自信臉孔,她握緊拳頭。腦子在天人交戰之時,內心裡也同時冒出了怒焰。
他以為所有一切總是可以順他的心、合他的意嗎?他以為他可以藉著小凌來改變她離婚的決定嗎?他傷她太重,她原本就不打算和他復合,即使她傻到又愛上了他,她也從沒改變過這個念頭。
可她現在——很想教訓他!教訓這個以為全世界都繞著他而轉的傲慢傢伙。
「好,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好好表現你身為父親的誠意。但是——」何田田雙臂交叉在胸前,皮笑肉不笑地掀起唇。「如果這一個月內,你的表現不合我意,你就得和我離婚。」
尉遲勁眼睛一亮,咧嘴一笑,雙臂一張,立刻把她摟入了懷裡。
「萬歲!」他開心地大笑出聲,摟著她轉起圈圈。
她瞪著他的笑臉,看著他笑瞇的眼神,看著他因為大笑而皺起的眼尾紋,她頭暈了起來。
「放我下來,我要吐了!」她大吼一聲,閉上眼不再看他。
「不過,表現不合你意就淘汰出局,這種判斷未免太主觀了吧。」尉遲勁很快在她額上偷了個吻。
「怎麼?不敢接受挑戰。」她雙手往他胸前一撐,狠狠地推開他。
「我是怕你不到一個星期就棄械投降了。到時候,你如果惱羞成怒的話,我可不負任何責任喔。」尉遲勁得意地朝她眨眨眼睛,相信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
何田田瞇起眼,冷冷一笑。
「你放心好了,不會有那種情況發生的。」她要他嘗嘗她以前所受過的每一種苦,而且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他的!
尉遲勁看著何田田唇邊的冷笑,驀然打了個冷顫。
看來她不打算讓他太好過。不過,只要能嬴回他的老婆,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認了。
他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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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何田田、尉遲勁、小凌,回到了花蓮。
一路上,小凌最快樂。她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她突然間有了爸爸、爺爺和奶奶。可是,她好高興有這ど多人陪著她。
她尤其最愛爸爸。雖然爸爸親她時,鬍子會刺得她的小臉痛痛的。但是爸爸會把她抱得好高、好高,也會和她比賽賽跑。所以,她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他。
「爸爸、媽媽,我們到家了!」小凌開心地指著窗戶外大叫著。
尉遲勁的車才在「風園」前面停下,小凌和何田田就手拉著手,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
海風在車門推開的那一刻,拂上了何田田的臉頰。那微鹹微膩的觸感,讓她想哭。
這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啊!
何田田拉著女兒的手,推開油漆已剝落的木屋大門,小跑步地衝向鞦韆。她用手拂去鞦韆上頭的灰塵,把女兒抱上去,輕輕地推著她往天空的方向飛去。
「哇!好高喔!」小凌的笑聲灑落一地,何田田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泛著藍綠鄰鄰波光的大海。
尉遲勁將行李箱往旁邊一擺,他站到她身邊,望著那棟他們曾經共同生活過的木屋。
「這裡的空氣還是很好。」尉遲勁攬住她的肩,知道她在小凌面前不會給他太壞的臉色。
「這裡的桌子很髒、環境很亂,需要整理。」何田田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我來處理。」尉遲勁雙手一攤,心甘情願地說道。
「當然是你來處理。我在車上說過了,我對於那種不會做家事,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老太爺沒有興趣。」她當年怎麼對他,他現在就該怎麼對她。
「這位夫人想喝點什麼飲料?」尉遲勁一彎身,擺出服務生的鞠躬姿態。
「熱烏龍茶,茶罐在我的行李箱裡。」她不客氣地指使道。
「廚房在哪裡?」尉遲勁笑容滿面地看著老婆、女兒,此時就算叫他去堆糞肥,他也會覺得工作無比愉快的。
「你在這裡住過三個月,居然不知道廚房……」何田田旋即打住了話,抿緊了唇。「抱歉,我忘了你那時候看不見。」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你帶路吧!」尉遲勁拎起行李,豪爽地對她咧嘴一笑。
何田田拉著小凌,領著他走向廚房。
她打亮廚房的燈,小凌則同時打了個噴嚏。
尉遲勁看天花板上那盞幾乎快碰到他頭頂的橘黃燈泡,他一挑眉,直覺地微彎下身。真奇怪,他以前老跟著她在廚房裡走來走去,頭上怎麼沒撞出腫包呢?
「我還記得我就是在廚房裡,請求老爹把你嫁給我的。」他看著她,眸子熠熠生光。
「你一定不知道老爹那時手裡拿著大菜刀,磨刀霍霍地想宰了你吧。」何田田咬著唇,「咯」地一聲笑了出來。
「天啊!原來我當時處在那麼危險的環境裡,卻還完全不知情。」尉遲勁哇哇大叫,霸氣五官滑稽地扭曲在一起。「想我當時還自以為浪漫地對你說什麼,我看不見,沒法子替你阻擋突如其來的危險,但是我會盡我可能地讓你生活無虞。沒想到,那時候就有一把刀在我頭上揮舞,天啊!」尉遲勁難堪地抓著頭髮,表情頗為尷尬。
小凌蹲在地上,仰頭看著爸爸。
「爸爸,你頭皮癢嗎?」小凌問。
何田田抱著肚子,再也忍耐不住地爆笑出聲,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笑到站不起身,只好和女兒抱成一團。
那時候答應他求婚時的掙扎、煎熬心情,在笑聲中漸漸地變得模糊了。
尉遲勁笑望著她們母女,他踏跪在地上,張臂將她們兩人抱入懷裡。
「你那時候真是傻到不行。明明聽到了我和白裕承的對話,知道我只是在找一個失明時的左右手,居然還答應要嫁給我。」他貼在她的耳畔,激動地低語著。她的好,總是讓他自慚形穢啊!
「那時候愛上了就耍笨嘛。」何田田咕噥了一聲,擦去眼角笑出的淚水。
尉遲勁眼神頓時閃動出萬丈光芒。他捧著她的臉,雙唇貼到她的耳邊,抿著她雪白的耳垂,沙啞地低語著:「我何德何能……」
「你無德無能,所以現在最好去做苦工以彌補你的不稱職!」
何田田被他的耳語惹紅了臉,伸手使勁將他往後一推。才不讓他佔便宜呢!
尉遲勁整個人往後一倒,屁股重重著地,高壯身材也隨之狼狽地倒臥在地上。
可他心情極佳地張著嘴笑,愈笑愈大聲。
她因為他的接近而臉紅了耶!
「有時間笑,還不快去幫我泡烏龍茶!還有,我建議你在泡茶之前,先把廚房打掃一下。泡完茶之後,再把整間屋子打掃一下。」她狠狠地瞪他,以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
「沒問題,我馬上打掃。」尉遲勁點頭如搗蒜,落腮鬍邊的憨笑非常徹底地破壞了他的硬漢陽剛形象。
「我也要幫忙。」小凌從角落找到她慣用的小掃把,興沖沖地跑到爸爸身邊。
「感謝小凌的熱情贊助,等一下——」尉遲勁還來不及阻止女兒,小掃把就已經揚起了地上的灰塵。「哈啾!」
何田田笑著跑出廚房,坐上了庭院裡的鞦韆。她聽著廚房裡頻頻傳來的哈啾聲和笑聲,她開口輕輕地哼唱道——
「Iamlivinginthe"houseofmissingyou",Iamlivinginthe"houseofmissingyou"……」
以前,一聽到陳升的那首「思念人之屋」唱到這一段落,她總是要哭的。
可是現在——
何田田回頭看著廚房裡那兩個跑來跑去的一大一小,她輕咬住唇,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他狂戀著她,是連她都沒有法子否認的事情,更遑論他與小凌的相處有多麼的融洽了。在這種情況之下,她真的有法子毫不留戀地和他離婚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還沒有得到足夠的教訓!
他眉飛色舞地任由她指使著,但他著實沒能真正體會她當時為他心急如焚、失魂落魄的情緒。
那她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甘心呢?
何田田拿出手機,撥出了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