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也沒虧待她,吃的穿的樣樣不缺,但這種莫名其妙失去自由的生活,讓她這個習慣生活在陽光下的女孩,簡直像一朵被摧殘過的雨夜花——淒淒慘慘淒淒。
小嵐要是知道她還是落到了對方手裡,一定擔心死了。
此刻,她實在很後悔為什麼不聽小嵐的話,好好出國玩一下。雖然塞昔爾是什麼鬼地方她不知道,但,總比現在的處境好一點,起碼她是自由的,哪會像現在,變成一隻籠中鳥……
唉!她歎了一聲,無神的眼珠轉動了幾圈。
直到現在,她仍然想不通,自己一個單單純純又清清白白的學生,怎麼會惹上這些麻煩?要是那天晚上她不那麼好管閒事的話,這些倒楣的事也就不會被她惹上身……
敲門聲在此時傳了進來——這聲音讓她立刻跳了起來,她以為又是孫德那個背信忘義的傢伙,一股憤怒讓她抓起了枕頭,在門被推開的剎那,枕頭也同時飛了過去。
門一開,莫微塵的反應算快,及時閃過了飛來的枕頭;但這一閃,卻恰好砸中隨後而來的孫德。
「賓果!」雖然「飛鏢」閃過第一個人後才落到孫德臉上,但她還是樂得大叫。
被砸個正著的孫德當下有些惱怒,但失信於人、理虧在先的心虛,讓他也只能將枕頭用力拋回床上後,帶著無法發作的怒氣關上門離去。
見他離去,向織月拍了拍手重新坐回床上。
「你的反應還算挺快的嘛!竟然可以避過我的枕頭攻擊。」她睨了莫微塵一眼,神情有些不以為然。
莫微塵沒有回話,只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用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著她。
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向織月有些納悶。
「喂!既然來了幹嘛不說話?」
莫微塵還是不語,仍持續盯著她。
這下,向織月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人怎麼那麼奇怪?幹嘛用那種眼神看她?好,要瞪是不是,看誰瞪得厲害!
她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將莫微塵從頭打量到腳。
本來,她故意用那種不屑的眼神瞄他,但十秒過後,她的眼神就「變節」地慢慢轉為欣賞——難怪小嵐會對他流了三天的口水,這男人……實在是太出色了!
這輩子她還沒有看過穿著如此黑得徹底之人——黑色的絲質襯衫、黑色的領帶、黑色的西裝褲,以及黑得發亮的皮鞋……她微微地歪過頭看了一下,賓果!連綁頭髮的髮帶也是黑色的。
這一身的黑將他的皮膚襯得白皙無比,但奇怪的是,他的皮膚又不會給人像吸血強屍那樣的陰森與蒼白感,反而有一股無形的貴氣與書卷氣……
玉樹臨風——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形容詞。
不過,可惜啊……她的眼神慢慢又從欣賞轉為惋惜與不屑——玉樹臨風有什麼用,空有一張無懈可擊的臉蛋以及模特兒的身材有什麼用,竟然不學好的跑去混黑道。
在她的潛意識裡,先入為主地早把孫德那夥人歸為「鼠輩」之類,而自然而然,「級數」顯然高一等的夏惟與莫微塵,就成了黑道大哥與頭子。從先前孫德賭輸之後,只透露了夏惟是他們虎眼幫老大一事,更可印證她的推論。
她臉上豐富的表情,看在莫微塵眼裡,卻讓他嘴角的笑意愈堆愈高。因為,他突然想起了林嫂剛剛的話——這女孩除了臉蛋長得像慕荷小姐之外,其他沒有一樣相似的。
進來才不到十分鐘,他便已證實了這點。
其實,乍看之下,這女孩與慕荷雖有九分的神似,但仔細一看,卻又有明顯的不同——她的眼睛多了份慧黠,皮膚也比慕荷略白,最明顯的差異還是在個性上,文靜的慕荷言談之間總是優優雅雅的,不若這女孩面部表情之豐富。
但,奇怪的是,似乎就是這樣一張表情豐富的臉,吸引了他的腳步……
他突如其來的笑容令向織月感到十分詫異,「喂!你笑什麼?」
「我姓莫,莫微塵。微風的微,塵土的塵。」
見他故意答非所問,向織月生氣地跳下床來。
「喂!我才不管你姓什麼!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到底還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我說過,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樊世高,為什麼你們就是不願意相信?」幾日來的鬱悶讓她一古腦兒全發洩出來。
「我從來沒說過不相信你的話。」這一次莫微塵終於針對她的問題回答。「相反地,就是因為相信你,才必須要留下你。」
在見到她的瞬間,他就毫無保留地相信了她。或許是因為她有張酷似慕荷的臉,對他的潛意識造成了影響。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只要光碟還在你手上,你就有危險。」
聞言,向織月沉了下臉。
又是光碟!她實在不懂,那張光碟到底有什麼重要?為什麼他們那麼緊張?
她審視地望了他一眼,想從他眼中判斷他的話到底是真的,抑或是想騙她的光碟而編出來的鬼話,
但,她失敗了,因為從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根本找不出任何情緒的蛛絲馬跡,所以她只好開始旁敲側擊。
「那個樊世高到底是什麼人?那片光碟中又有什麼秘密?為什麼我不把它交出來就會有生命危險?」此刻,她實在很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丁嵐那種追根究底的精神,早知道那片光碟那麼重要,她應該把它放進電腦看一看的。
「這個……你就沒有必要知道了。」不讓她知道是想保護她,因為,他不希望再把她捲入這場陰謀中。
但這樣的用意,向織月當然不懂,她以為他蓄意隱瞞,是以,她鼓起了腮幫子賭氣地道:「不說就不說,要我交出光碟——免談!」
她那副自認有骨氣的模樣卻讓莫微塵想笑,心中陡生起一股促狹的念頭。
「你不交……難道不怕我們用一些『非法』的手段逼你交出來?」他特別強調「非法」兩個字,想看看她的反應。
向織月立即挺起胸膛道:「怕什麼?爛命一條而已!」這當然是不經大腦所講出來的不理性話語。
「說得好!」莫微塵噙著笑起身。「既然你連死都不怕,那麼,當然不會在乎多留在這裡幾天。」說完,他轉身想離開。
什麼……多留幾天?!聽到這些話,向織月當然不可能讓他如此輕易地離開。
「喂,你等一……啊——」原本她想快一步攔住他,但因為太急了,左腳不慎去絆到右腳,讓她整個人往他的背部撲過去。
還好,莫微塵及時反應,返身接住了她。
「謝謝!」站穩腳步後,她立即想自他懷中起身,但一抬頭,卻望進一雙複雜深邃的眼眸中,當下,她不禁有些疑惑的開口:「你……」
然而,才說了一個字,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望著她的眼神愈來愈溫柔,似乎有一股引力,讓她的眼睛彷彿遇到磁鐵般緊緊被吸住。
她仰頭凝望的臉蛋剎那間揪住了莫微塵的心神——那酷似慕荷的影像瞬間模糊了他的理性,他情不自禁地勾起她的小臉,覆上了她的唇。
四片唇緊密的碰觸讓向織月倏地一怔——在她意識到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之後,震驚與憤怒漲滿心中,那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讓她毫不猶豫地想將他推開。但,由於整個人被緊圈在他的氣息內,使她無法移動分毫。
一種沒來由的恐慌迅速將她包圍,她開始用力掙扎。
「莫微塵,你這個大膽的無賴,你想幹什麼?放開我!」
隨著這一叫,莫微塵才彷彿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失態的舉動後,他立即鬆開了緊握的手,粗聲拋下一句「對不起」後,頭也不回地拉開門把離去。
由於他突然鬆手的舉動完全不在她的預期中,過度用力掙扎的向織月被自己的力道反彈到床上,她只來得及看到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
莫微塵幾乎是逃出來的。他疾步地向前走著,穿過長廊、穿過回梯、穿過客廳,直奔進一部白色的轎車中。
剛剛的他到底是怎麼了?他怎麼會容許自己的情緒失控,她只是一個陌生女孩,一個很像慕荷的女孩啊!
他將頭埋在方向盤上,企圖讓自己紛亂的心平靜下來。
行動電話響起的聲音,中斷了他紛亂的思緒,原本他想任由它響著不予回應,但,面板上的來電顯示令他立刻抓起了電話。
「莫大哥,我是夏惟。今天的晚報你看了沒有?」他的聲音充滿著急切。
「發生了什麼事?」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自然。
「有人向媒體發佈消息,洩露了樊世高盜走公司機密一事,現在,所有的新聞媒體恐怕已經湧向莫氏大樓了!」
突來的消息讓莫微塵原本糾結的眉頭鎖得更緊,雖然心頭仍紛亂不已,但遇事愈冷靜的性格,卻讓他的心情從剛才的激情中逐漸冷靜下來。
見莫微塵遲遲未接腔,夏惟急道:「怎麼樣?莫大哥,要不要按照原定計畫進行?」
「當然。」他沉聲道。「既然對方這麼急著化暗為明,我們當然要奉陪到底。」對方的舉動早在他預料之中,只是比預期來得快。對方的目的如果真在打擊莫氏,那麼,發佈消息造成投資人恐慌當然可以達到目的。
「我明白了!」莫微塵自信的聲調似乎安撫了夏惟。「我們分頭進行。」
收線後,莫微塵一秒也未浪費地立即發動引擎,以極快的速度滑了出去。
還未到公司,遠遠地便見一大堆媒體記者,聚集在莫氏大樓的門口。還好保全人員頗為盡責,在進出的車道並未受到阻撓之下,他得以順利進入公司。
一直到踏入專用電梯前,他的行動電話仍響個不停,全都是下屬向他報告此一突發狀況的訊息。
一見到他,秘書王小姐立刻神情緊張地迎了上來。「總經理,外面——」
「我都知道了。」他不慌不忙地打斷她的話。「立即聯絡各部門主管,十分鐘後召開緊急會議。另外,請公關部對外發佈消息,就說莫氏將於七點鐘在東山飯店召開記者會,說明此一事件經過。」吩咐完,他立刻進入辦公室。
「是,我馬上聯絡!」王小姐快速地點著頭。
***
就在莫氏忙著為七點鐘的記者會作準備時,向織月仍百般「郁卒」地半躺在床上,無意識地轉著手中的搖控器,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螢光幕。
不可否認的,直到現在,她的心還因早上那個「意外」而亂成一團。
那個登徒子,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奪定她的初吻……
照理說,她應該為他的舉動而生氣,但,令她郁卒的——卻似乎不是因他強吻了自己,而是……她竟然「回味」著那個吻……
太恐怖了!對方只不過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人啊!她為什麼會……
一定是因為自己在實驗室裡待太久了,腦筋被化學藥劑腐蝕了,才會有這種不正常的感覺。
一定是!她胡亂地為自己的心煩找個藉口。
有人敲門,但床上的她只是懶洋洋地動了動眉毛,其餘的器官則動也不動。
原來是端了個托盤的林嫂。一進門,林嫂立刻笑咪咪地招呼道:「向小姐,吃飯了!」
這幾天,她的三餐都是由林嫂直接送進來。林嫂話雖不多,但接觸的次數多了以後,兩人已不再像先前般陌生。雖知道林嫂不可能對她的抱怨有所回應,但向織月就是忍不住再出言抱怨。
「林嫂,再這樣下去,我大概會被你喂成豬。」
有幾次,她曾旁敲側擊地想向林嫂打探一些消息,諸如莫微塵的底細為何,為什麼要把她關在這兒……但,林嫂總是三緘其口,每每只給她個為難的笑容,讓她反倒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
其實,以她跆拳道的實力,若真要離開這裡,也不是那麼難。就好比現在,她大可挾持林嫂換得自由,但……
唉!別說林嫂對她好的令她不忍出手,其實這種欺負弱小、不光明磊落的事,無論如何她都做不出來。
果然,這一次,林嫂又只給她一個慈藹的笑容,「吃完後擱在這兒,我等會兒會來收。」之後,如同以往,林嫂放下托盤後即開門走了出去。
望著托盤上裊裊上升的煙霧,老實說:心情郁卒的她是一點胃口也沒有。但,隨著碗中牛肉麵香氣陣陣飄散在空中,這誘人的香味實在太……
三分鐘後,她終於忍不住拋下手中的搖控器跳下床,開始狼吞虎嚥起來。原本,她的注意力全在碗中美食上,但,自未關的電視機中傳來的三個字,卻令她忙碌的嘴停了下來。
莫微塵?這不是那個黑道頭子的名字嗎?她疑惑地偏過頭,螢光幕上出現的影像差點讓她被口中的面給噎死。
真……真的是那個黑道頭子兼登徒子?他……怎麼……會出現在電視上?
她立即將含在口中的面一古腦兒給吞下去,並以最快的速度端起麵碗,跑去將電視的音量調大後,立即蹲到了電視前面。
一開始螢幕兩旁打出的白色小字,就先令她的雙眼瞪得老大——
莫氏集團公司機密遭盜事件記者會現場,由集團總經理莫微塵親自主持……
莫氏集團……總經理……她胡亂地抹了抹嘴,不可置信地瞪著螢光幕。
螢幕上的莫微塵似乎更見魅力,燈光下的黑色身影搶眼卻不突兀。但,此刻的向織月似乎無心去欣賞這些,她的注意力全被他出口的話給吸引了……
「對於晚報上所報導的消息,莫氏不會否認。本公司不肖員工樊世高確實曾潛入公司檔案室,盜走公司的重要文件。之前,本公司未發佈消息是因為,被樊世高盜拷的文件,根本對集團內部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早在本公司發展之初,為了防止電腦駭客入侵造成損失,本公司所有檔案文件均設有兩道密碼鎖,被盜拷的光碟片只要離開莫氏大樓的電腦,保護程式便會自動啟動,文件會自動轉為亂碼——因此,樊世高根本只是白費力氣一場。
今天,我們召開記者會的目的有二,第一是澄清晚報上所載,有很多與事實出入頗大,莫氏想藉此機會澄清投資大眾以及媒體的疑慮。樊世高事件只不過讓莫氏損失了一張光碟片,莫氏各部門以及旗下子公司的運作全然不受影響。
至於目的之二……是挑戰!晚報上不實的消息顯然是『有心人士』所為,如果樊世高以及其背後的勢力目的是想打擊莫氏、打擊投資人的信心,我想,對方既已下了戰帖,莫氏及我本人絕不會規避,也不會妥協,我們樂於接受任何挑戰。」
說完,莫微塵不等媒體記者發問,立即轉身欲離開現場。
此一突兀舉動,讓現場媒體記者一陣錯愕,場面頓時亂成一片,一時之間,媒體爭先恐後地擠向前,將問題此起彼落地丟了出來。
但莫微塵一概不回答任何的問題,彷彿只為說那些話而出現似的,他在眾多保全人員的護送下,從容地離開現場。
看完這一段,向織月已是目瞪口呆。
莫微塵離開之後,接著莫氏發言人的陳述讓她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捲進這場是非之中的始末。
突然,她責怪地拍了下自己的頭,眼中寫滿懊惱。
她真是白癡!
原來,那天晚上樊世高就是因為事跡敗露才被追殺的,她竟把他當成了好人,還不惜搏命相救……
唉呀!她又推了下自己的頭。
難怪小嵐老說她是個只會用膝蓋思考的人,她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把名列台灣五大企業之一的莫氏集團總經理,當成了黑道頭子。
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站起身,一臉懊惱地坐到了床沿。
這也不能怪她啊!誰敦他沒事穿的一身黑,又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活像香港電影中的黑道角頭——她替自己找了台階下。
這麼想之後,懊惱的心情舒坦了許多。
不過,想想也不對!她回想著剛剛莫微塵的話——既然樊世高交給她的光碟如今已成了亂碼,那為什麼莫微塵還不放她走?那片光碟已是廢物了,不是嗎?
原本她以為莫微塵、夏惟他們,與那天在她住處襲擊她的那些人是同夥,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那……既然不是,那些人又是誰?他們到底想幹嘛?有什麼目的?種種問題糾結在她心中,她抓了抓頭髮還是想不通。
也難怪她不懂,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又豈是她這一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只用膝蓋思考的學生所能瞭解的?
不過還好,這些惱人的問題也沒能困擾她多久,因為,生性樂觀的她從來不會花腦筋去想一些她根本想不通的問題。而且,她在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既然想不通——那不如自己去找出答案比較快!
***
記者會後的第三天,莫微塵又來到了別墅。
雖然理智告訴他不該來,但一顆心就如同月球受地球牽引般,還是被帶到了這兒。
幾天下,他竟然忘不了那張表情豐富的臉,這很不尋常,也太奇怪了。自慕荷過世後,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是因為她那張酷似慕荷的臉蛋,而讓自己把她當成了慕荷的替代品?
每當這個自以為合理的解釋浮上心頭時,心底深處卻有個聲音在否認——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她跟慕荷完全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是以這幾天,他的心一直處在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中,矛盾迫使他主動來找出答案。
將車子遠遠地停在別墅外,正猶豫著該找什麼樣的藉口進入別墅的當兒,突然,自二樓的某個窗旁垂下的一條「白繩子」卻先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看清楚那條白繩子是被用來當作何種用途時,他立即不假思索地下了車,往白繩子垂下的方向接近。
***
準備好一切後,向織月把已綁牢的白床單丟出窗口,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
她俐落地爬上氣窗,並小心地不弄出任何聲響,在固定好身子之後,她藉著白床單的支撐,一小步一小步地滑下地面。
原以為事情順利的不得了而略微放鬆警戒,卻在距離地面差不多還有兩公尺高的距離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足以令她嚇破膽的聲音。
「向小姐,你想上哪兒去?」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向織月陡地鬆開緊握床單的手。
只見她發出一道要命的尖叫,身子筆直地向地面墜下。
還好,她掉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見預期的疼痛沒有降臨在自己身上,向織月張開了緊閉的眼,卻立刻對上兩道微蹙的眉頭。在看清這眸子的主人之後,她悚然一驚,立刻自他身上掙扎起身——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莫微塵沒有回話,仍用一雙凝重的眼望著她。
見對方不語,心虛、羞澀揉合而成的尷尬讓她惱怒地道:
「喂!你不知道這樣突然出聲,是會把人嚇死的嗎?」她以為用這種先聲奪人的氣勢,就可以模糊焦點。
但,她的如意算盤顯然打錯了,只見莫微塵的眉頭皺得更深。
「你知不知道剛剛的舉動很危險,要是床單斷裂摔下來怎麼辦?」他的眼布上一層擔憂。
滿腦只有尷尬的她卻忽略他眼中關懷的情感,只見她大聲回道:
「誰教你們莫名其妙把我關那麼久?要不是你突然出聲,我才不會摔下來!」
她氣憤地瞄了他一眼——哼!算她倒楣,這一次的逃跑計畫失敗!
聞言,莫微塵凝重的臉漸漸舒緩。「你真那麼想出去?」
廢話!她冷哼了一聲,偏過臉。
凝視她的側面好一會兒,突然,他歎了口氣,「對不起,把你留在這兒是不得已的作法,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這誠懇不似作偽的聲音讓向織月回過臉,乍見到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時,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前幾天,那個莫名其妙被掠奪的吻又浮上腦海,迅速發熱的臉頰讓她偏過臉。
「走吧!我送你回去。」突然,莫微塵道。
「啊——」由於心神「極度」不集中,她一下子沒聽懂他的話。
望著她,莫微塵笑了一下,「這幾天委屈你了,我承認自己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走吧!我送你回去。」
其實,召開記者會公佈真相之後,他已沒有理由再留她在這兒,但心中卻一直有某種聲音要他留下她,不讓她走……
這急轉直下的變化讓向織月當場呆怔住。「你……真的願意放我回去?」
撇開心中矛盾的思緒,莫微塵堅定地點了點頭。
***
一直到已踏踏實實地站在睽違已久的家門前,向織月仍搞不清楚莫微塵為什麼這麼輕易地放了她。
本來,她還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放了她,還親自送到家門前……
「莫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雖然我仍然很氣你莫名其妙把我關了一個多禮拜。」雖不懂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她還是禮貌性地道了聲謝,只不過,不是很甘願就是了。
已沉默了一路的莫微塵沒有接腔,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只以一雙黑眸默默地瞅著她。一會兒,才道:
「我希望這件事對你而言,真的就到此為止,我不希望你再涉入其中。」
語氣聽來雖平靜,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向織月當然聽得出來。
雖然,他的注視讓她侷促不安,但當下,失去自由一個禮拜的怨氣讓她沒有多餘的感覺,她只是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接著,莫微塵自襯衫口袋拿出一張類似卡片的東西,遞到了她面前。
「這是什麼?」她不解。
「新門鎖的鑰匙。」他簡短地答道。「原來舊的門鎖我已經請人幫你換過了,屋內也替你裝了保全系統,只要有人未經消磁進到屋內,保全人員會在三分鐘之內迅速趕到現場。」
「啊——」她的眼睛迅速在三秒內瞪大。聽他這麼說,她這才發現,她與小嵐前不久才找人換過的門把真的不見了,換成了一種刷卡感應的電腦鎖。「你……什……麼時候……」
莫微塵並沒有回答她的驚訝,只拉起了她的手,把磁卡放到她手中,接著,用一種難以解讀的目光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後,才柔聲拋下一句:「再見!」隨即轉身離開。
「莫先生——」向織月反射性地喊住了他。「我不懂,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
莫微塵停下腳步回過了頭。
「算是一種補償吧!」望著她那雙仍滿腹疑問的眼眸,他笑了笑再道:「我說過,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傷害。」他避重就輕地將話帶過去之後,隨即,又轉過身子。
他的話讓向織月心中流過一道暖流。
「莫先生——」她不由自主地又喊住了他,神態卻轉為扭捏。「那個……我想……我還是應該為兩件事跟你道歉。」
莫微塵對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感到不解。
她走上前,仰頭望著他的臉有些靦腆。「第一、為我幫錯人,製造了你們的困擾道歉;第二,為我把你當成黑道頭子……而道歉。」
黑道頭子?乍聞此言,莫微塵難掩愕然,但隨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有人說他冷酷、不近人情;更有人說他心機深沉、陰險狡詐,但黑道頭子……這倒是蠻鮮的稱謂!
也因這縱聲的一笑,釋放了他心頭的悵然,更區隔了記憶中與眼前的影像,讓他矛盾糾結的心稍微撥雲見日。
「這兩個道歉我都接受。」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表情一下子變得專注熱切。「其實,我也應該為那天那個吻……道歉,我不是故意要侵犯你的,只是一時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是什麼意思,當下她無暇去細思,見他毫無預警地提起那個吻,一道道的紅暈迅速浮上她的臉頰。
注意到她臉上的緋紅,他笑笑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聲地說道: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也別再好管閒事,更別讓我擔心。」他頓了一下。「希望下次再見面時,你能改掉『莫先生』這生疏的三個字,換個不一樣的稱謂。再見。」說完,他笑笑地轉過身,沒入了層層的樓梯中。
他揉發的親暱動作雖只維持了幾秒,但伴隨著這幾句關心的話語,卻讓向織月像觸電般僵在原地。
此刻,她心中突然漾起一道又一道奇怪的感覺,那感覺很複雜,夾雜了感動、納悶,但更多的是不解。
對感情世界仍然陌生的她,雖不明瞭此刻的感覺所代表的意義,但那種新奇的感受,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處女地,悄悄地在她心中埋進一顆多情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