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中原北方也是無邊無際的平原的。」柳亦陪在雲飛身邊,像能讀出她的心思似的。
「是啊!我很懷念那片沙漠,還有巨江。」她有些落寞地。「神醫,請問我要如何才能把家書送達拉蘇呢?」
柳亦起了憐憫之心,對她感覺就像自己的女兒般,她的要求,他當然盡力而為。
「沒問題,我可以以王府的名義交由驛站送達,至邊際再交由拉蘇的專人轉送。不知姑娘的家在哪裡呢?」
「在……」
她忽一眼見著了齊安向這方走來,於是把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雲飛,快來看,那兒有群鷺鷥鳥呢!」
柳神醫隨雲飛站了起來,依齊安所指的方向步向船頭。
到達那,只見梁玉兒站在另一方,笑吟吟地朝她招手。像是在示威呢!雲飛賭氣不想看她。
那梁玉兒早就料到了她和楚秦昭的關係不單純,剛一路上,梁玉兒看著兩人視同陌路的樣子,便知道楚秦昭的心情不佳,想是為著她在嘔氣吧!而這當然是她趁虛而入的大好良機。
突然,她眉兒一皺,故作快昏倒的模樣倒向楚秦昭身邊,而他的直覺反應當然是立即扶住了她。
「梁姑娘,妳怎麼了?」楚秦昭緊張極了,以為她又病發。
這頭的柳神醫慌忙地趕了過去。
雲飛當然知道,那梁玉兒分明是在裝給她看的,一時氣得紅了眼,她掉轉頭,對著齊安道:「齊將軍,我決定和你到京城去了!」
「真的?!」齊安大喜過望,扶住了她的肩。「我就知道妳會想通的。」他是巴不得現在就能帶她往京城去,一刻也不遲疑。
雲飛默默地退開他的身邊,獨自走向另一頭。她的態度讓齊安無所適從,怎剛答應了與他同行,卻又冷淡地掉頭走開?
他真摸不透這小妮子的心。
但管他的!只要她答應,那不表示她願意接納他了,他還有什麼好愁的?
等到了京城,他定要父親允諾他娶她為妻。
他喜孜孜地在心中計劃著,遂跟著雲飛的後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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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兒的情況穩定下來後,楚秦昭更是亦步亦趨的隨侍在旁,不敢稍離她身邊。
而這完全乘了梁玉兒的意,在詩情畫意的山光水色中,更加速她心中愛苗的滋長。
「楚大人,你那妹子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開心。」她又開始旁敲側擊,想確定他們之間究竟有著什麼。
「她不過是使些小性子罷了!」楚秦昭原本明朗的眸子,蒙上一層陰鬱。
「要不要我去勸勸她?您知道女人和女人之間,最能無顧忌地暢談的,若有誤解,我可以代您說去。」她故意表現得貼心、善良。
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啊!他不禁要把她的溫婉細心和雲飛強烈而率性的個性做比較……
他怎能拿兩人來比呢?!楚秦昭一驚,被自己剛剛的念頭嚇出一身冷汗來。
望向那頭正和柳神醫下棋的雲飛,他不禁心想,也難怪她多心了,梁玉兒的魅力的確很容易左右男人的心思。
突然,他有股衝動,很想過去告訴雲飛,那句他放在心上始終如一的話--他對她是真心的。
然而,沒想到梁玉兒卻一步向前,比他動作還快的徑走向雲飛坐著的地方,並有所暗示地回頭笑看他一眼,好像就在表示,她要去為兩人化解誤會。
但她怎知,他和雲飛的問題,不是輕易一個外人所能瞭解的。
楚秦昭只能傻傻地佇在那,看著梁玉兒行去。
而原本正專心地和柳亦在下棋的雲飛,忽感到棋盤上出現了陰影。
一抬頭,正是梁玉兒。
「啊,梁姑娘,快請坐。」
畢竟柳亦是見過世面的人,急忙叫下人端了椅子請她坐下?
梁玉兒也不語,望望柳亦,又看向雲飛。
柳亦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和雲飛私下談,便識趣地找個名目先行走開。
「老朽忘了吩咐下人們熬姑娘定時該吃的藥了,恕我先行告退。」
粱玉兒輕輕點了點頭應著。
待他一離開,那梁玉兒見四下無人,只有她貼心的丫鬟和雲飛,講話也就肆無忌憚起來。
「我說,雲飛姑娘,楚大人已剛把和妳嘔氣的事向我說了,這會我是來代他向妳開解的呢!」
什麼?!
他竟然把他們之間的私事向別人道,尤其又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梁玉兒。雲飛又是一陣難受。
但好強的她,卻寧死不讓對方看出一點端倪的佯裝堅強。
「是嗎?」雲飛若無其事的道。
沒料到她會這麼鎮定,梁玉兒一時間還難以接招,不過狡猾如她,很快地又有了辦法。
「是啊,大人說,姑娘妳見了我和他這麼親近,心裡頭在不高興呢!」
雲飛的火氣正中她下懷。
梁玉兒更施展了她挑撥之能事,「雲飛姑娘,我想妳也別生這個氣。妳和楚大人不是僅止於兄妹之間的關係,這會兒吃的是什麼醋呢?」
她的一句話堵得雲飛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眼睜睜看她起身離座。
臨走時還丟下了句,「除非不是……」
雲飛的背脊,不禁升起一股寒意。
她真是個毒蛇般的女人吶!狡詐而殘酷,明明看出了什麼,卻不斷用話來刺她。
難道秦昭看不出來這女人有多陰險嗎?
「雲飛姑娘,梁姑娘同妳說了些什麼?」一會兒後,柳亦回來,見到她很不開心的樣子,關心地問。
她該怎麼辦呢?那個梁玉兒像個毒藥似地,隨時都有可能置人於死地,而要是秦昭欺騙王爺的事被揭發,那……
為了秦昭,她該選擇離開,或是去京城,那是唯一的退路了。
只要她走了,這件編派的謊言也將石沉大海,不會再被提起。
下定了決心,她從袖口掏出了那封遲疑著是否該寄出的家書。
「柳神醫,這封家書就麻煩您幫我送了,我不知還有誰能付託,就唯有您值得信賴了。」
柳亦雖不明白她為何看起來如此悲傷,但對她的寄望也慎重不予以辜負。
「沒問題的,交在我身上,我必定會將姑娘的信託人轉交至您家人手中的。」他慈藹道,收下了信。「還有沒有其它老朽幫得上忙的事?」
他見她這模樣,必定有難以釋懷的心事。
雲飛望望那頭的楚秦昭,默默地垂下了頭,淡淡回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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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途中,柳亦坐在轎子裡,忽而想起,那時匆匆收下雲飛的信,卻未來得及看清要送往何處。
他從袖口小心翼翼掏出那封信,這一看,他震驚得差點將那封信失手掉到地上去。
他揉揉眼,一遍、兩遍……他反覆讀著上頭以拉蘇文寫上的屬名。
「雲飛,卡薩亞……」
卡薩亞……卡薩亞王族?!雲飛是位公主,拉蘇國的公主!
他幾乎要大叫出聲,情緒激動得難以控制。
這一路上聽聞拉蘇國王進貢的消息,但怎會扯出了個拉蘇國公主?
而她又為何不在京城,流落到此地。
不成!這件事他得搞清楚再說,他對她身上一些特殊行頭沒有懷疑,但對她一點長得也不似拉蘇人的黝黑、粗獷,反倒是標準中原人的長相起疑。
他忽而記起了什麼,忍不住攤開信函來看。
頓時,柳亦的眼睛睜得兩倍大,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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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蘇
拉蘇國的宮廷上上下下籠罩著一股陰沉的氣氛。
雲飛公主走失了一個多月,偏偏從國王那傳來的消息,證明了她並不在國王身邊。
那麼,若依照木拉的說法,雲飛肯定是在半途走失了。也不知是生是死,也許是流落在深山峻谷,給野獸吃了也不一定。
其中最是傷心欲絕的,當屬安祖王妃了。雲飛是她唯一的愛女,她深深懊悔當時不該慫恿女兒隨她父王一道到中原去,她原是要她央求國王准許她同行,哪知女兒卻是想到了「偷渡」呢!
從木拉拎著虎皮而來的一刻,她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躲在那口連四肢都難以伸展的箱子裡,怎能挨得過如此長途的跋涉呢?
國王那頭,在抵達中原宮殿時,才接獲雲飛失蹤的消息,正加緊尋找公主的蹤跡,而唯一查出的是進貢的那口擺虎皮的箱子丟失了,而負責搬運箱子的僕傭也早已畏罪潛逃。
安祖王妃得此消息更加絕望,每日以淚洗面,就怕女兒遭遇不測。
皇宮裡,也因為少了雲飛公主調皮愛捉弄人的身影,而顯得寂寥許多。
就連以前,常被作弄得頭大的大總管達志,都不禁懷念起這個特殊的小公主來。自小看著她長大,從沒一刻安靜下來過,她的活潑的確給他製造過許多麻煩,但是她的天真、可愛,卻也是她討人喜歡的地方,好一段時間,耳朵靜了下來,他還挺不慣的,更何況,他們很可能永遠失去了這位小公主了……
一想到這,平日愛呼東喚西的大總管,不再氣勢凌人,很久都不見他開口罵人了。
皇宮裡顯得死氣沉沉。
「王妃,讓木拉到中原去找公主吧!」
木拉不只一次請求著王妃。
然而安祖王妃卻重重歎了口氣,木拉的心她是明白,可是……
「這中原地廣人稠,飛兒不知流落在何方,你去有如大海撈針,這怎成呢?我知你在這宮裡和雲飛比任何的兄弟姊妹都親,本宮瞭解你思念飛兒的心,這就夠了。」
安祖王妃的心早死了大半,她對女兒的存活幾乎不抱任何希望,她憂傷的雙頰凹陷,兩眼黑了一圈佈滿紅絲,少了她人生唯一的寄托,她已活得如同幽靈一般沒了生氣。
「不!王妃,您不能放棄,木拉也不會放棄。木拉相信雲飛公主一定在中原的某一角落活得好好的,等著我們去接她回來呢!」
木拉含著淚,無論如何就是不死心。以他和雲飛公主的情誼,只要他有一口氣在,哪怕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要去把她找回來。
「孩子,真難得你有這份心意。」
拗不過木拉第一百零一次請求,安祖王妃終於點下了頭。
「這一去路途遙遠,能不能回來還端看你的造化了。我會吩咐下人多給你些盤纏帶在身邊。答應本宮,如果一個月內找不著飛兒就放棄的回拉蘇吧!」
「王妃,請相信木拉,無論如何,木拉都一定會找著公主回鄉的。」
木拉抱著絕大的信心。
找不著雲飛,他誓不回拉蘇,他心底暗暗發誓。
於是,木拉出發了,就在柳神醫把信送出的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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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想到京城的打算,是想與到京城進貢的父王會合,只希望能來得及。
這齊府,她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為著楚秦昭,她已是進退無路,那些的濃情蜜意只能當作場美夢。
她為著即將的別離而消沉,落寞地將自己關在房裡,誰也不想見。
而楚秦昭自遊湖回來,知雲飛避著他,數日來情緒亦是低落。
幾番欲見她,卻被她阻在門外,讓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禁懷疑,粱玉兒說是要向雲飛勸說,她究竟是說了些什麼,讓雲飛變得這般。
這日,王爺召人喚他,說是有事相商。
當楚秦昭來到大廳發現齊安也在,只見他笑臉相迎,似乎相當春風得意。
「王爺特意召見秦昭,不知有何貴事?」楚秦昭見到王爺,先是恭敬地行禮問候。
他知道齊王爺不問府內的事已久,會突然有事相談,必定是有特別的問題。
「秦昭,」齊朝天嚴肅地開了口,態度顯得慎重,「你自小住進齊府,本王與你父親有著深厚的交情,所以一向拿你當自己的兒子看待。」
他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楚秦昭。
楚秦昭知道他的話背後,必定有其它意思。連忙先行一步道:「王爺對秦昭的厚愛,秦昭沒齒難忘。」
「嗯。」齊朝天滿意地吭了聲,點了下頭。「所以,我放任讓你和安兒走得近,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就像一家子的感情,一方面也是你自小身手靈活,安兒若出了什麼事,你也好多幫助。但是,聽聞那日在山中害安兒被劫持,差點送了性命是嗎?」
楚秦昭精神緊繃。他沒想到這事已傳至王爺耳中,趕忙請罪道:「是秦昭疏忽,差點鑄成大錯,願受其罰。」
齊朝天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撫著鬍鬚,半天才又說:「秦昭,我拿你當自己的兒子看待,怎麼會想罰你呢,況且你現在是皇上身邊重要的大臣,要罰你,還得看皇上答不答應呢?」他的口氣不慍不火。分明是挑出了楚秦昭的不滿,卻又裝著仁慈大方。
楚秦昭心中有了防備。
果然,齊朝天接下道:「既然我們是自己人,那就把話說開了。安兒今日接到聖旨,將在月底前調往京城。」
「是啊!秦昭,我一直希望能回京去,畢竟在京城為官,才是大展鴻圖的機會啊!」齊安喜上眉梢地對他表示。
大展鴻圖?!恐怕是京城的玩樂多,較合他脾胃。楚秦昭在心中嗤笑,卻沒多表示什麼。
「那我們何時起程?」
「月中,不過……」齊朝天遲疑了一會兒。「皇上對你另有指派,你得留在此地待命才行。」
楚秦昭怔了怔。那是表示他不與他們同行嘍!他心中不免感傷,沒想到能把他們當家人的相聚這麼短暫。
「還有呢,」齊安果真是個性急之人,還等不及齊王爺開口,已迫不及待的衝口而出,「雲飛姑娘也隨我們一道去。」
這話更令楚秦昭為之驚愕。
「你們問過了雲飛?」
「當然。」齊安自信滿滿,自顧自地道:「是她親口答應的呢!」
她答應了?為何他一點都不知情?
莫非雲飛心頭已有了其它的打算,這幾天才都避著他不見?感覺被蒙在鼓裡的楚秦昭感到萬箭穿心般的痛楚。
「還有件事,秦昭,這也是我找你過來最主要的原因。安兒他--」齊朝天看向兒子,目光寵溺道:「安兒對雲飛姑娘頗為傾心,而雲飛是你義妹,所以特請你作主,看如何聯絡她的家人,我們好找人提親去!」
聽到此,楚秦昭的心降至比十二月天的冰雪還冷,像被人狠狠地撕裂他的心。
此時此刻,他一向視為家人的齊府,竟逼著他「交出」心愛的女人。
矛盾糾扯著他的心,一時間,他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呆愕在那,腦子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