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夕照時分,天空還隱約蔚藍,有各色奇幻的雲朵在天邊翻捲,小魚呆呆地看雲卷雲舒,覺得好漂亮,忍不住對著眼前的景色大叫出聲。
孟煦回頭望她,「怎麼,心情很好?」
小魚大聲回道:「心情好極了!」
左小魚覺得自己還算勉強摸清楚了孟煦的脾氣,那就是在訓練場上釘是釘,鉚是鉚,絕對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其實孟煦在第一節課的時候就已經說明白了這一點,可是大抵沒人相信他溫和俊帥的外表下面藏著這麼固執的靈魂。
但是私下的幾次來往,左小魚覺得孟煦真不錯,又穩重又體貼,簡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指前者),男人中的女人(指後者),這個,絕對不是貶義哦!哪怕是在訓練中,他的這一面也還是掩蓋不住。
於是乎,也難怪即使孟煦在訓練場上這麼嚴酷,不通情面,大聲呼喝更是常事,擊劍班的大部分女學員仍然喜歡沒事就粘著他,找他聊天,聽他說話。
其中以戴麗旬為最。身材高挑、五官細緻、個性張揚的戴美女對孟煦的興趣表現得相當明顯,正所謂,戴麗旬之心,連負責打掃的阿姨都知道。
這絕對不是誇張的說法,有好幾次練完劍回去,左小魚都看見阿姨拿他們兩個在開玩笑。
戴美女也絲毫不加掩飾她的企圖,她大大方方地接近孟煦,討教各種各樣的問題,音調隨時都又嬌又軟,笑容更是又甜又媚,隨時都粘在孟煦身邊,只差沒昭示主權。
孟煦對戴美女和對待別人並無什麼差別。
但是小魚即使沒有刻意去聽,還是有聽見眾女生的私下討論——
A女說:「孟教一定是自恃教練身份,不好和學員搞七拈三,否則像戴麗旬那樣的美女,他怎麼可能不動心?」
B女接過話頭:「沒錯沒錯,他們站在一起好相配啊,看得我好嫉妒喔!」
「你嫉妒有什麼用?換成你站在孟教身邊,能看嗎?」C女加入談話並打趣,「而且戴麗旬又沒有什麼讓人無法忍受的缺點,孟教沒可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只隔層紗,那還不是遲早的事。」
綜上所述,孟煦只是礙於身份,和戴美女在一起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沒準孟煦卸下教練一職的日子,就是兩人牽手的日子。
小魚歸納出這一點,意外發現自己有點不爽,為什麼不爽,不知道。
但是她早些時候的應付心態早已經不見了,她越來越認真地學習擊劍,固然有對擊劍逐漸產生興趣的原因,但是下意識裡她希望自己能做好一點,能看到孟煦讚許的笑,能得到他更多的關注。
原因是什麼,小魚不去深想。她下意識排斥某種可能性。
她看著周圍的人甜蜜苦澀,分分合合,早就有了體認,愛情或許不可或缺,或許不只是生活的點綴,但是不可諱言,愛情不是生長在真空裡,有了看看就算了。如果大家都還是學生,這愛情能長久嗎?現實的殘酷是光有愛情就可以克服的嗎?不要說笑了!
因此她不想談學生時期的愛情,也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成熟地處理愛情這麼艱深的課題。
小魚也知道,學生時期的愛情是最單純的,單單只是愛,沒有摻雜什麼功利因素,愛過痛過可能都值得,所以有時候也想,要是真的愛上了,她會拒絕這樣純的愛嗎?
她也不知道。但是幸好她一直都沒有動過心。
她想要的愛情,最好還是在現實的基礎上,相伴一生。
有點可笑,不是嗎?但是又怎樣,她堅持寧缺勿濫。
小魚心裡對孟煦其實有些小動心,但是她假裝沒有,反正剛萌芽,盡可以假裝不知道,什麼都不存在。
小魚一邊亂想,一邊漫不經心地跟著大家熱身,這是每次訓練課前的必修選項,托孟煦的福,又一個禮拜過去,她終於不再為了拉韌帶這種事情叫得慘絕人寰了。
第一個星期的課是兩天一次,從第二個星期開始改成每天晚上,週六、日更是全天訓練,小魚不知道自己是麻木了還是適應了,她已經不再動不動就學人家喊:「這日子沒法過了!」
弓步、刺靶已經教習完畢,進入實戰環節。
孟煦點了小魚,要小魚和他做實戰示範。
小魚正在努力地跟上孟煦的節奏,忽然有人在廳外找孟煦。
孟煦交代大家先自己訓練,便走向廳外。
小魚走到一邊去接水喝,無意間一回頭,正撞上某人嫉恨的眼光。
呃?!小魚嚇得嘴邊掛著的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一下子僵硬掉,臉頰差點抽筋,有種做了壞事被人抓個正著的感覺。
小魚隨即反應過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妒婦的嘴臉?居然在這種時候得以親見。不過,這實在有點莫名其妙耶!第一,她自問自己沒做什麼逾矩的事。既沒有拚命纏住孟大教練無話找話,也沒有藉機挨挨擦擦吃人家豆腐,更談不上有故作羞澀,實則勾引之嫌疑。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孟煦即使在眾人口中是你戴麗旬的了,也還沒成事實,又不是某人的所有物,幹嗎一副私有物品被人搶走的護衛樣子?
真是想不通。
小魚自問永遠也搞不動某些人的心態,對事對人有超強的佔有慾也就罷了,還禍及無辜,非要製造出假想敵來,不將之打敗就是不爽,這到底是什麼心理?這樣很快樂是不是?
小魚不理她,對她的敵意裝作沒看見。只去看別的人對戰。哇,那一組好精彩!兩個男生基礎紮實,一招一式頗具章法,是別的初學者沒辦法相比的。
正看得起勁,視線突然被一雙腳擋住,小魚下意識抬頭,戴麗旬正瞪著她。
左小魚第一感覺是:盛氣凌人的美女。隨即想到這美女不會是瞪瞪她就完事了,暗歎,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小魚看著她,不說話。
戴美女冷冷地說:「來比劍,你敢嗎?」
小魚不禁勾起唇角,還好,比較文明,沒有上來就哇哇叫罵一通,也沒有伸手就要「教育」她,看來這美女還是比電視上的美女有大腦。
戴麗旬看著左小魚的笑容就礙眼,也不知道這女的哪裡好,一張素臉,再普通不過的馬尾,了不起就是眼睛亮了點,氣質也還湊合,值得孟教這麼溫柔對待嗎?
小魚懶懶地說:「想要切磋當然可以了,既然你找不到對手,我自然奉陪。」
哇咧!戴麗旬又氣,這女的說得好像是找她練習一樣,有沒有搞錯!難道她戴麗旬會找不到練劍的對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劍道的兩端。左小魚按照規矩向對方行了擊劍禮,對方毫無反應,小魚也不意外。
戴麗旬本身有點擊劍基礎,又是校舞蹈隊的,身體特別柔軟,每次拉韌帶小魚痛得鬼喊鬼叫的時候,戴美女就會在旁邊做出高難度動作,彷彿就是向眾人展示,這就是優等品和劣質品的區別。
所以憑良心說,左小魚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但是那又怎樣?小魚不怕丟臉,用她們學院的口頭禪來說,那就是輸人不輸陣。
旁邊的人嗅到一絲絲火藥味,都圍了過來,至於行星身邊的衛星,美女身邊的擁護者,戴麗旬身邊的護衛團早就在一旁加油打氣了。
小魚持劍而立,凝視著擺好姿勢的對手,腦中忽然浮現出《三劍客》中紅衣主教的火槍手比斯卡拉在一對四的情況下,用劍尖指著一個地方,模仿《聖經》中的一句話說:「同伴中唯一留下的比斯卡拉將死在這裡。」
勇敢無畏的精神,即使是敵人,也將得到尊重。
真是令人感動啊——
小魚顯然將自己看得過於悲壯了,她沒來得及表現出自己的無畏,戴麗旬也就沒有尊重地讓她想完,銀亮劍尖已經朝她招呼過來。
小魚下意識一退,忙回神迎戰。
靜下心,沉住氣,找對方破綻,恃機而動。小魚默念著孟煦的話,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戴麗旬攻勢凌厲,小魚被打得手忙腳亂。
她盡力不受影響,盡力鎮定下來,也給戴麗旬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小魚的劈沒有練好,一直習慣性地用刺,而佩劍本來就是以劈為主。戴麗旬則不同,又劈又刺,小魚心裡暗想,看來自己還差得遠呢。
而且戴麗旬的應變能力相當不錯,總是能針對小魚的攻勢及時做出擊劍線或者擊劍線擺脫刺,讓小魚的攻擊落空。
沒過多長時間,戴麗旬就先拿到了15劍。
「你打得很棒。有空教教我吧!」小魚不受影響地說。
哇咧!我真跟你練習呢!還教你?戴麗旬傻眼,這女的不知道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在裝傻充愣。沒勁!就像揮拳沒有著力點。
突然有人拍手,「好了,都打得不錯,不過該上課了。」
原來是孟煦。他早在戴麗旬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回來,本想為左小魚解圍,但是理智告訴他,這種事情應該讓左小魚自己解決。看著小魚四兩撥千斤,孟煦微笑了。這是她的性子,換了別人,要爭一時之氣,不知道局面會演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