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的北京城堪稱是全國最繁華熱鬧的城市,尤其是到了正月時分,年節的氣氛更是濃烈得不得了。
雖然天氣嚴寒,但在北京城的大街上仍滿是遊逛的人潮,踩著一地的積雪,人人身上皆穿著新裁的衣裳棉襖,扶老攜幼的出門拜年。沿街的店舖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貨,路邊的小販吆喝著招攬生意,處處張紅掛綵,顯得熱鬧非凡。
「公子,公子!」
一名做書僮打扮的少年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慌慌張張的拉住了另一名身著華服的少年。那名少年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衣著雖簡單,但料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夠穿得起的,光看他帽子上鑲的那塊翠玉就知道價值不斐,而他本身亦散發著一股自然的貴氣,路過的旁人不免猜測這名少年絕對是出生富貴之家,搞不好還是哪個王侯之家的親貴呢!
在北京城,老百姓早看慣了那些皇親貴族,倒也不希罕多瞧幾眼,只是眼前的這名少年實在是令人不禁要多打量幾眼,畢竟像他那般出色的人品樣貌並不常見;他有著一張十分俊俏的面孔,一雙盈亮的大眼靈活生動,而且唇紅齒白的,細緻白皙的肌膚絕不遜於姑娘家。
被喚作公子的少年停住腳步,輕斥道:「別這樣大聲嚷嚷,你是打算讓人看戲嗎?」
書僮放開了他的手,「對不起,格格。」
「你說什麼?」公子揚起了眉。
「啊,不是!我是說公子,對不起,公子。」書僮慌亂的說道。
「唉!」漱玉搖搖頭,望了望週遭熙來攘往的行人,再看了眼跟她同樣扮男裝的貼身丫鬟杏兒。「算了,有什麼事嗎?」
杏兒皺起了一張小臉,「格……我是說公子,您走慢一點好不好,人這麼多,待會兒如果走散了就不好了。」
漱玉笑著睨了她一眼,「走散了你就自己回府不就成了嗎?」
「別開玩笑,弄丟了主子,教奴婢怎麼敢回去啊?」杏兒一臉驚恐的說道。
漱玉閉了閉眼,無奈的道:「誰說我會弄丟的,我難道不會自己回去嗎?」
「可是……」
「算了,算了,帶你出來真沒意思。我知道了,我會走慢一點,你就走我旁邊吧,省得你跟丟了。」
「是,公子。」杏兒聞言不禁鬆了口氣。
漱玉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主僕兩人便繼續往前逛去。驀地,一個擺滿了古玩玉器的攤子引起了漱玉的注意,她拉著杏兒擠到攤子前,興致勃勃的觀看著桌面緞布上擺放的物品。
「杏兒,你瞧這個。」漱玉拿起了一把外貌看來十分古樸的匕首,仔細端詳。
杏兒在旁邊打量了半天,想不透格格怎麼會看上這樣不起眼的東西。
「老闆,這個多少錢?」漱玉抽出了匕首,發現刀刃十分鋒利。
「啊,公子,您的眼光真好!」有些福態的中年老闆笑瞇瞇的說著。「這把匕首可是個好東西吶!它的樣子雖不起眼,但可是相當有來歷,是出自前朝鑄劍大師之手哩!今日被公子看上,打個對折算五兩銀子就好。」
「五兩?」杏兒低呼,忙扯著漱玉的衣袖,「公子,這老闆坑人嘛,這種破銅爛鐵哪要這麼貴,您可別被騙了。」
漱玉朝杏兒笑了笑,轉頭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這樣行嗎?」
「別說笑了,公子。」老闆陪著笑臉,「這已經是最便宜的價錢了,您就高抬貴手,這樣的好東西難得遇上吶!」
「便宜嗎?」漱玉聳聳肩,「三兩吧!不成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差這樣東西。」
最後,生意順利成交,漱玉十分開心的把玩著那把匕首,一旁的杏兒卻皺著眉頭咕噥:「公子,這麼貴幹嘛還要買,那個老闆明明就看準了咱們是凱子嘛!」
「我知道。」漱玉不以為意的道:「但這的確是個好東西呀,反正也沒多少錢,又何必太過計較。」
杏兒歎了口氣,三兩銀子夠一個平常家庭過一個月吶!但生於王侯之家的漱玉格格想必是不能明瞭的。
「哎喲!」杏兒冷不防地被人撞了一下,痛呼出聲。
倏地,漱玉眼睛直盯著那名撞到杏兒的小男孩,一邊問:「杏兒,看看錢袋還在不在?」
她話聲未落下,那名小男孩已鑽進了人群之中。而杏兒這時也發現錢袋不見了,馬上扯著喉嚨大喊:「小偷!抓小偷啊!」
主僕兩人一起追了過去,杏兒是一臉氣急敗壞,大聲喊著抓賊;漱玉卻是一臉的興味盎然,有些湊熱鬧的跟著在人群中鑽著。
言「抓賊啊!」
情漱玉對於捉到那名小男孩並沒抱什麼希望,畢竟這兒的巷道她們不比這小賊熟,而旁人大多只顧著看熱鬧,不太可能會伸出援手。
小但援手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現了,漱玉猛地煞住步子,她身後的杏兒煞車不及的撞上了她的背。
說「他偷了你們的東西嗎?」
獨伸出援手的人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左手抓著那名小男孩的手臂,儘管小男孩掙扎個不停,他的手卻未動分毫。與他高大的身形比起來,小男孩顯得瘦小可憐。
家漱玉往前邁了一步,好奇的打量著這名見義勇為的男子,發覺他很年輕,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有著一雙黑亮的眼眸和一張十分好看的面孔,皮膚是曬得很漂亮的古銅色,完全不同於王爺府邸裡那些嬌生慣養的貝勒、貝子們。他的器宇軒昂,隱隱透著一股傲氣,卻不致給人盛氣凌人的感覺。
看他的打扮不似京城的人,倒像是關外蒙古的裝束。
只聽他開口又道:「他偷了你們什麼東西?」
漱玉轉頭看向杏兒,發覺她盯著眼前丰采絕倫的美男子看傻了眼,根本一句話也答不出來,漱玉暗推了她一把,轉頭說道:「他剛剛扒了我們的錢袋。」
「是嗎?」他看向那名男孩,「你是要自個兒拿出來,還是要我搜你的身?」
這名男子並未特別加重語氣,但他天生具有的威嚴氣勢使男孩自動的交出了錢袋。他接過錢袋,放開男孩的手臂,說道:「以後別做這種事了。」
男孩驚懼的點著頭,而獲得自由後,他一副想拔腿開溜卻又有所顧忌的模樣,眼睛在男子的身旁左右來回打量著。
透過男孩的目光,漱玉這時才注意到男子的身旁站了兩個人,是兩名身材更為高大威猛的武士,其中一名蓄了滿臉的鬍子,看起來還真有些嚇人,她奇怪剛才自己居然會沒瞧見這麼惹眼的兩人。
那名英挺不凡的男子將錢袋遞給漱玉,叮囑著:「好好收著,別再弄丟了。」
低頭看著那只朝她伸出來的手,漱玉怔愣了一會兒,才伸出手去接錢包,一伸出手發覺自己白皙細嫩的手與他黝黑厚實的手形成了強烈對比,她加快動作拿過錢袋,不意卻使兩人的手有了短暫的碰觸,她連忙收回手,雙頰不自禁的飛上了抹紅霞。
她抬起頭,發現那名男子正怔忡的盯著她的手瞧,一時臉上一陣燥熱,心也不知為何的怦怦跳著,她聲如蚊吟的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那名男子微挑起眉,似乎沒聽清楚她說些什麼。
須臾,漱玉感到心跳似乎和緩了些,才又開口道:「謝謝你幫我們拿回錢袋。」
「不客氣。」那男子笑了笑,指著那名男孩,「既然你們拿回了錢袋,那麼是否能讓這位小兄弟離開呢?」
漱玉看向那名顯得惶惶不安的小男孩,正要點頭時,身後的杏兒卻喳呼道:「怎麼能這樣放他走呢?他偷了我們的錢袋啊,是一個小偷呢!」
「杏兒!」漱玉蹙起了眉。
男子揚了揚眉,問:「你的意思是要將他送官?」
「不!」漱玉連忙搖頭,「就依你的意思,放他走吧!」
「公子!」
漱玉有些不悅的瞪了杏兒一眼,「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既然拿回了錢袋也就不要太為難人,他還是個孩子,在這樣的天氣還穿得這麼單薄,他必定有他的苦處,我們又何須逼人太甚!」
杏兒看了男孩一眼,一時不敢再說些什麼。
漱玉向前走了一步,自錢袋中取出一錠銀子。「拿去吧!別再去偷人家的東西,好好做些事也行。」
男孩猶豫的看了漱玉一眼,見她笑容滿面,才伸手接過;他又轉頭望了望,一溜煙的便跑走了。
「公子,您瞧,連個謝字也不說。」杏兒抱怨道。
「算了。」漱玉轉向那名相助的男子,「真是多謝你了。」
「哪裡,以後出門的時候可得當心點。」他微笑的叮嚀著。
「我曉得。」
「那麼告辭了。」
「啊,等等。」漱玉連忙開口。
「還有什麼事嗎?」男子停住了腳步。
「這……」漱玉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開口留人,情急之下,脫口道:「為了感謝你的出手相助,我想請你們一道用個飯。」
男子唇角微揚,「不用客氣,我們另外與人有約了,何況我並沒有做什麼了不得的事,你也用不著如此盛情相謝。告辭了。」
那名男子說完便帶著他身旁的兩名武士離去。
漱玉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格格?」
漱玉回過神來,發覺杏兒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什麼事,杏兒?」
「格格,怎麼啦?」
「沒什麼,我們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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