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額娘。」阿濟格進入書齋,先行禮後才問道:「找孩兒有事嗎?」
「阿濟格,你回來的正好,我有件事要商量一下。」鄭親王抬眼看了阿濟格一下,「今日早朝後,太后將我召至後宮中。」
「出了什麼事嗎,阿瑪?」
「是為了漱玉的事,你也知道咱們家漱玉有不少人喜歡,也不知是誰跑去跟太后提的,現在太后已經在考慮漱玉的婚事了。」
「啊,是嗎?」阿濟格一臉的訝異。「漱玉已經到了婚嫁年齡了嗎?」
「是啊!你妹妹今年也十七歲了,只是我實在捨不得讓她那麼早嫁出去。而且,即便要指婚,也該輪到阿濟格才是,怎麼會是漱玉呢?」福晉不捨之情溢於言表。
阿濟格聽到話題扯到自己身上,連忙又問:「太后究竟是怎麼說的呢?」
鄭親王說道:「你們知道太后一向疼愛漱玉,也不可能隨便給她指個人。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要看看漱玉自個兒有沒有什麼中意的人選。阿濟格,你和漱玉最親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阿濟格皺起了劍眉,「我倒是不曾和漱玉談過這方面的問題,她平常就和其他幾個王府中年齡相近的貝勒、貝子玩在一塊兒,感情好得像哥兒們一樣,實在看不出她會對其中的哪一位有什麼男女之情。」
「真的沒有嗎?」鄭親王沉吟了一會兒。「阿濟格,我看你去探探漱玉的口風吧!」
「這……」阿濟格心裡老大不願意,但也不得不點頭答應。「好吧!不過我倒不認為漱玉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到時再打算了。對了!漱玉人呢?好像不在府裡吧,跑哪兒去了?」
阿濟格回道:「她一大早就騎馬出去了,說是和人約好要到西山一帶去跑馬。」
福晉輕歎了口氣。「漱玉這丫頭玩心還這麼重,怎麼嫁人呢?」
「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遲早的事。」鄭親王目光深遠的看向兒子。「阿濟格,太后既然想到了漱玉,我看再來就是你了,你心裡最好要先有個底。」
阿濟格心中一凜,他可是一點結婚的意願也沒有,但若是指婚那是怎麼也逃不過的,只希望太后別那麼快想替他扮紅娘才好。
***
「巴桑,這邊。」
漱玉站在一個山穴的入口處,她招手喚著站在下方的巴桑。
巴桑輕輕一躍,飛身上了這片有兩人高的巖壁。
看他輕鬆躍上的身手,漱玉讚道:「哇,你的身手不錯嘛!」
「你也不差呀!」巴桑淡笑著。
「我可是苦練了半年才有辦法這樣跳上來,以前都是用爬的。」漱玉指了指裡面。「我們進去吧!」
漱玉率先走進洞穴內,巴桑則跟在她身後,洞內的通道並不是很寬敞,僅能容納一人通過,漱玉走得很輕鬆,因為她來過很多次了,而且她的身軀嬌小纖細,但巴桑高大的身軀走在裡面,就不得不彎腰低頭才能通行。
走過一段崎嶇狹小的路,眼前突然豁然開朗。
巴桑倏地停住腳步,訝然的看著一片光華璀璨的石灰岩洞,許多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矗立其中,自洞頂亦有不少石柱垂下。「沒想到這裡會有這樣的景致存在,好奇特的洞穴,真是應了別有洞天這句話。」
漱玉轉身面對巴桑,粲然一笑。「很美吧!阿濟格他們就只會帶你們去逛那些園子,在城裡晃久了也沒什麼意思。上方山有名的就是這些石灰岩洞,我沒帶你去雲水洞呢,那裡是上方山最大的,只是人很多,這裡雖然小了點,但好像還沒有人進來過,我可能是第一個發現這裡的人呢!」
兩人並肩步下自然形成的石階台地,巴桑突然提議:「既然這裡是你發現的,何不替這個地方取個名字?」
「名字啊?」漱玉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我都只管它叫秘密洞穴而已,的確應該給它好好的取個名字,只是不知該取什麼名字才好!」
巴桑微微一笑,「我覺得你的名字很好,不妨就以你的名字為名吧!」
漱玉驚訝地道:「你覺得用我的名字好嗎?可是這樣會不會太自大了,或許早已經有人發現這裡了。」
「反正只是我們自己在稱呼使用而已。」
「說的也是。」漱玉點點頭,「那麼就叫『玉兔洞』吧!」
「啊,為什麼變成這個名字?」巴桑嚇了一跳。
「因為我比較喜歡這個名字啊!而且你瞧,那塊石頭像不像是一隻兔子?」
巴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他倒覺得那像是一隻猴子,但他還是勉強附和道:「是有點像。」
漱玉似乎顯得很高興,拉著巴桑繼續往裡面逛去。當兩人步出洞穴時,才發覺已經過了正午。
「沒想到我們在裡面待了這麼久。」漱玉透過樹葉的間隙,看著已過中天的太陽說道。
「你餓了吧?回城裡我請你吃飯去。」
「好啊!」漱玉高興的拍手叫喊著,不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滑倒,幸好巴桑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使她免於跌倒的命運。
「小心點,地上的積雪還不少,不要滑倒了。」
漱玉站穩後,巴桑的手並沒有馬上放開,反而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一起躍下巖壁。兩人就這麼手牽著手,走回繫馬處,並騎回到北京城。
***
「聽說你昨天和漱玉一道出去了?」阿濟格問著坐在對面的巴桑。
「是啊,漱玉她沒告訴你嗎?」
阿濟格搖搖頭,「我是聽薩哈連說的,薩哈連則是聽肅親王府的剛古魯說的。」
巴桑微微皺起了眉。「怎麼回事,為什麼這樣傳來傳去的?」
阿濟格輕歎口氣,「剛古魯一直有意追求漱玉,但漱玉一向不怎麼喜歡他,薩哈連和漱玉一向要好,我看他八成也有那個意思。老實說我有些擔心,漱玉畢竟是個未出嫁的格格,這些話傳來傳去對她不好,畢竟你的身份不比那些貝勒、世子。」
阿濟格說得十分坦白,巴桑也不以為意。「真對不住,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我很過意不去。」
「別說這種話,其實在我看來,你比京裡這些親貴子弟要強得太多了。唉!我倒寧願太后指給漱玉的對象是像你這樣的人才才好。」
巴桑愣了一下,追問道:「你方才說太后指什麼?」
阿濟格看了巴桑一眼,「太后有意替漱玉指婚,這是我阿瑪昨天告訴我的,我瞧這八成是剛古魯去跟太后提的,真是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只是我們這邊若提不出個適當的人選就麻煩了,肅親王是朝中重臣,若真要漱玉嫁去肅親王府,我們也很難拒絕。太后雖然疼愛漱玉,但有時候事情是很難說的。」
「看來這件事你挺傷腦筋的!」巴桑說道。
「當然了,漱玉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呢!」
「漱玉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她還不知道,我阿瑪要我去探探她的口風,看她心中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有嗎?」巴桑緊張的問道。
「什麼?」一時不懂他話裡的含意,阿濟格呆愣一會兒才會過意來。「你是問漱玉有沒有中意的對象?我還沒問,不過大概沒有吧!我瞧她根本就還像個孩子似的,哪會想到這方面的事。」
「是嗎?」巴桑的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是啊,就是這樣我才更傷腦筋呀!」說著,阿濟格又歎了口氣。
巴桑突然岔開了話題,「我再過幾日就要回蒙古了。」
「什麼,你要回蒙古?事情都談完了嗎?」阿濟格訝異的看著他。
「嗯,差不多了。皇上預定五月要到熱河行宮,屆時會召見都爾伯特一族,正式給與封號。我想那時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
「那麼等你離開的時間確定時,記得要通知我一聲,我阿瑪會幫你們餞行的。」
阿濟格此時已忘了先前的煩惱,心思全放在巴桑即將離去的事情上。而巴桑此時所想的,並不是他即將離開北京的事,縈繞在他心中的,是一個在冰上飛舞的嬌俏身影,他必須在離去前有所行動才行,否則他勢必永遠無法再見到那隻小玉兔了。
***
言阿濟格來到漱玉所住的院落,訝異的聽到一縷幽幽的簫音正迴盪在寂靜的空氣之中。漱玉自從十五歲那年起,便將那支她十分喜愛的紫玉簫收了起來,說她不再吹了,大家紛紛覺得十分惋惜,因為那時她的簫音已達到了令聽者動容落淚的境地。不料,漱玉卻說簫的聲音太過哀傷,儘管好聽又動人心弦,但她不想有事沒事惹得自己和別人難過傷心,所以她不吹了。
情那麼,今夜她為何吹起了那紫玉簫呢?
小阿濟格憂心忡忡的站在漱玉所住的閣樓下,抬頭望著陽台,漱玉此刻就在那上面,而他也不必去問漱玉心中是否有意中人了,因為太后不久前將鄭親王召入宮中,說她已經決定了漱玉指婚的對象。而太后的決定令阿濟格更加擔憂,天曉得太后會指配什麼樣的對象給漱玉?
說阿濟格提氣輕輕一躍,飛身上了陽台。瞧見漱玉正坐在窗台上吹著她那管紫玉簫,她也瞧見了阿濟格,但簫音並未停頓。直到一曲終了,阿濟格才走到漱玉的身前。
獨漱玉放下玉簫嫣然一笑,「哥,我吹得好不好?」
家阿濟格有些訝異,怎麼她一點難過的表情也沒有,她的簫音明明聽起來十分哀怨啊!「你吹得很好,兩年沒聽你吹簫了,沒想到你吹得比以前更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漱玉笑瞇瞇的說:「因為我的人生歷練更多了嘛,當然會吹得比以前好。」
這丫頭在說些什麼啊?阿濟格狐疑的望著她。「這幾日怎麼都沒見你出門,何時變得這般乖巧了?」
漱玉低頭把玩著紫玉簫,緩緩的回道:「只是沒了出門的興致,覺得有些沒意思罷了。」
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阿濟格關心的詢問:「怎麼啦?瞧你這幾天總是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麼啊?」
「沒什麼。」漱玉抬首,幽幽的望向黑暗中隨風移動的樹影,「只是情不自禁的就會想起……」她的話聲戛然止住。
深深的看她一眼,阿濟格的心中卻突然有所了悟,他的小妹真的是長大了,她一向是無憂無慮的,能讓她煩惱的事不多,但瞧她近來的神情,分明就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想來她是已經有了意中人。瞬間,一道強烈的訊息襲入他腦中。這下糟了,太后已經為她決定了指婚的對象!
沉浸在自己思緒的漱玉也注意到哥哥的不對勁,她心中的確是有個人,只是初識情滋味的她,尚未有很深刻的感受,不過是有些少女思春的傷感罷了。這也是她為什麼又會將紫玉簫拿出來吹的原因。她的心的確對某人略有所感觸,但她還未能深入的去體會這種感覺時,那人卻已經遠離了。漱玉不知道這樣一份淺淺淡淡的相思,能寄往何處,而那人現在又在迢迢大漠的哪一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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