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並於萬樹園賜宴,在參天古木與亭台樓閣的圍繞下,他坐在草地中央的御幄中,其護從八旗王公大臣,以及受款待的三車凌及其隨員,則分別在御幄兩旁席地而坐。眾人品嚐美酒佳餚,觀賞精采的煙火表演,以及雜耍特技的演出。
此時,相對於萬樹園的熱鬧宴會,在避暑山莊後宮中的一處幽靜角落,就顯得冷清多了。
「格格,出來瞧瞧嘛!外面的煙火很漂亮的。」木梨自庭院跑進屋內,想勸漱玉到外面看看。此次隨行的女眷們另外在後庭的花園中擺了筵席,一同觀賞煙火。
「我才不要看,元宵時在京裡放的煙火要比這個好看多了。」漱玉坐在房內,正在換著衣裳。
「格格,你在做什麼啊?」木梨訝異的看著換上一身便服的漱玉。
漱玉一臉笑意,「木梨,你回來的正好,陪我到萬樹園瞧瞧熱鬧去。」
「格格,這怎麼行呢?皇上正在那裡宴請朝臣,我們怎麼能過去呢?」。
「沒關係,我們偷偷的瞧幾眼就回來。」漱玉拉著木梨就走,毫不理會木梨的抗議。
就這樣,兩人偷偷摸摸的接近了萬樹園。由於四周都是參天古木,隱藏行蹤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要靠近宴會的地點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四周的戒備十分森嚴,太靠近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被衛兵發現。
「格格,我們還是回去吧!」木梨小聲的開口哀求道。
「噓。都來到這裡了,豈能前功盡棄!要不你先回去吧!」漱玉也壓低了聲音。
漱玉說完便繼續往前摸去,木梨只好硬著頭皮跟了過去。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一處戒備較為疏散的角落,漱玉正要回頭喚木梨,一個冷然的聲音卻在背後響起。
「你是什麼人,在這兒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漱玉渾身一凜,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聽見背後冷然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要輕舉妄動!雙手舉起來,慢慢的轉過身,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漱玉只能依言行動,轉過身子後,看見一名高瘦挺拔的男子就站在身前,她不禁有些訝異,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人靠她這麼近!黑暗中看不見那人的面孔,漱玉猶豫著是不是要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木梨呢?怎麼沒看見她?
「我的侍女呢?你把她捉到哪兒去了?」
「漱玉?」
這人是誰呀,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漱玉怔忡一下,而他卻突然一把拉過她,漱玉被嚇了一跳。「喂,你要做什麼?」
男子將她帶到一處有火把照耀的地方,微笑看著她。「你不認得我了嗎?漱玉格格。」
「巴桑!」漱玉又驚又喜的喊道。
此時,旁邊一名蒙古武士上前來說了些什麼,巴桑也以蒙古話回了幾句。那名武士躬身向巴桑行了個禮,便帶著其他的武士離去。
漱玉好奇的打量穿著一身蒙古正式服裝的巴桑,許久不見,他似乎比記憶中更為英挺俊朗。「巴桑,你看起來就像個蒙古王子一樣,你穿這樣很好看呢!」
巴桑笑了笑,「漱玉,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在山莊裡好無聊,所以想來這裡看看熱鬧。」
巴桑微笑的歎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你這麼做很危險,若是被當成刺客就不好了。回去吧!你不能再靠近了。」
「誰說的?」漱玉往前踏了一步,笑得別有所圖。「我現在有你呀!」
巴桑搖搖頭,「我是不會帶你進去的。」
「拜託嘛!我只要進去看一眼就好。」漱玉仰起了小臉央求道。
巴桑挑起了眉。「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漱玉瞧著巴桑,突然感到一股氣上來,沒好氣地道:「我想看看我的丈夫長得是什麼樣子呀!」
巴桑一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漱玉見他不語又繼續說道:「都是你們啦!什麼三車凌、都爾伯特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這個時候來歸,分明是給我找麻煩嘛!」她說著說著,便覺得難過起來。「為什麼會是我呢?京城裡有那麼多的公主、格格,為什麼偏偏是我要嫁給這個什麼蒙古王子、什麼和蕃來的。」
看著自她眼中滑落的晶瑩淚水,巴桑的心陡地一震。「他不是什麼蒙古王子,因為娶你的關係,他現在是個額駙了。」
「才不,我又還沒嫁給他!」漱玉用手拭去淚水,氣勢凌人的說:「你到底要不要帶我去看他,起碼我要知道他長得是圓是扁,才決定我要不要嫁給他!」
「漱玉……」巴桑顯得有些為難,「我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什麼事?」
言「格格!」木梨自樹叢中跑了過來,奔到漱玉的面前,一臉的焦急。「格格,你沒事吧?奴婢擔心死了,這些人不讓奴婢過來找你。啊!怎麼回事,你怎麼哭了?」
情「我沒事,你別擔心。我沒哭,只是火把的煙熏得我眼睛難過。」漱玉安撫道。
小巴桑看著匆忙奔來的幾名蒙古武士,揚眉問道:「怎麼回事?」
說「少主。」一名武士躬身道:「這位姑娘吵著一定要見到她的主子,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制止她,所以……」
獨巴桑抬起手,「我明白了,這裡由我來處理,你們先退下吧!」
家「是。」
巴桑轉向漱玉主僕二人,看來她們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們所引起的騷動,他輕歎口氣,「漱玉,我先送你們離開這裡吧!」
「怎麼,你不帶我過去看嗎?」漱玉抬眼看他。
巴桑遲疑了會兒,搖搖頭。「他現在不在裡面,你進去也看不到人。」
「他不在裡面嗎?」漱玉不死心的追問:「那他在什麼地方?」
「我們先離開吧,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
在巴桑的堅持下,漱玉只好乖乖的跟著他離開。巴桑將漱玉和木梨送迴避暑山莊後,沒有多作停留馬上又離開了。而漱玉憋了一肚子的問題無從問起,自然是很不滿。雖然巴桑答應她明日白天的時候會過來找她,她仍是悶悶不樂,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等巴桑來找她了。
***
「巴桑,等等!」
巴桑停住腳步,轉過身,原來是喀爾喀部的達爾濟雅。「有什麼事嗎?」
達爾濟雅快步走了過來。「你要去什麼地方?我跟你一起去。」
巴桑睨了他一眼。「喂,你沒事做嗎?做什麼要跟著我?」
達爾濟雅抿了抿嘴,「就是沒什麼事做啊,你這次特地從烏梁海跑回來,就是為了你那位格格新娘吧?我也想看看她嘛!」
巴桑不悅的揚起了眉。「你看她做什麼?」
「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你不知道你的這位漱玉格格,可紅得緊呢,聽說人不但長得美,又聰明伶俐,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會將她指婚給你。」
巴桑笑了笑,沒說什麼。
結果,他還是沒辦法擺脫達爾濟雅,只好帶著他一起去見漱玉。
「巴桑,你來啦,我正在等你呢!」
看著穿著一身騎裝的漱玉,巴桑問道:「怎麼,你要出去嗎?」
「是我們。」漱玉嫣然一笑,「自從來到熱河後,整天都關在房裡,悶都悶死了,也該好好的出去走走了。」
巴桑考慮了一下,便頷首,「去騎馬溜溜也好。」這樣待會兒就可以想辦法擺脫達爾濟雅這個跟屁蟲了。
此時,漱玉注意到巴桑身後的達爾濟雅,好奇的看著他。「你是什麼人?」
「你好,漱玉格格。在下是喀爾喀的達爾濟雅。」達爾濟雅上前拱手作揖。
「喔。」漱玉沒什麼反應,只是隨口問道:「你要和我們一起去騎馬嗎?」
「如果格格願意邀請我,那是我的榮幸。」
「一起去吧,人多一點才熱鬧。」
於是,達爾濟雅就繼續當跟屁蟲,跟他們去騎馬了。不過他還算識趣,出遊的一路上,他就一個人騎在後頭,好讓巴桑和漱玉有獨處的空間。
騎了一段路之後,他們開始放慢馬兒的步伐。巴桑正想說話時,漱玉已經先開口:「巴桑,我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
漱玉頓了一下,說:「你覺得那個人如何?」
巴桑明知故問:「你說哪個人?」
漱玉噘起嘴。「還會有誰,就是我要嫁的那個人啊!」
巴桑凝目注視著她清麗的容顏好半晌,才柔聲地道:「漱玉,我也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看他的神色有些異常,漱玉一臉的納悶。
巴桑望著她的目光未曾稍移,道:「你難道不知道你要嫁的人就是我嗎?」
漱玉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理解他說的話。「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巴桑笑了笑,決定一步一步來。他勒住了馬,也伸手讓漱玉的坐騎停住。「漱玉,我問你,你知不知道這次和你指婚的人叫什麼名字?」
漱玉微蹙眉頭,偏頭想了想,「綽羅斯啊!」
「綽羅斯只是個姓氏而已,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巴桑的眼裡儘是笑意,是誰說她聰明伶俐,根本就是迷糊蛋一個!
「這……這我、我……」漱玉一時語塞,但她的確是不知道。自從婚事決定了之後,她就不許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切到時再看著辦,屆時就算逃婚也無所謂。但巴桑剛剛為什麼說她要嫁的人是他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漱玉,我現在正式的向你自我介紹一次。」巴桑正色的望著她,「我的名字是巴桑,我的姓氏是綽羅斯。我的伯父車凌不久前剛被皇上封為札薩克親王,而我則被皇上招為額駙。」
過了好一會兒,巴桑見漱玉只是睜著雙大眼瞪著他,遂又問道:「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漱玉沒有反應,只見她眼眶中突然溢滿淚水。「你騙我,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聽出她語氣中的憤怒,巴桑著急了。「漱玉,我並不是有意要欺騙你。當初我到京城刻意隱瞞身份,是為了行事方便。可是一直到你來到熱河,我才想起你根本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你,相信我,我並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的。」
漱玉眼眶中的淚水已滑下面頰,她不想聽巴桑的解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煩惱,一個人在那兒擔心害怕,不知道自己會遇到怎麼樣的一個人,會有怎麼樣的遭遇!」
「漱玉……」巴桑見她哭成淚人兒的模樣,十分心疼,伸手想要安慰她。
漱玉揮開他的手對他喊道:「原來我的一切煩惱都是因你而起,我真是太傻了,才會……才會……」話未說完,嘶的一聲,她策馬飛馳而去。
「漱玉!」巴桑也連忙策馬追去。
原本跟在兩人後面的達爾濟雅看得一頭霧水,他們在搞什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