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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狗一家親 第九章 作者:星煬
    充滿魔性的誘惑著人講出心裡話的夜晚過去,清早起床,誰也沒提昨晚的支字片語。他依然霸道地來鬧醒我,還要索吻一百個,作為他昨天沖冷水澡衝到打噴嚏的賠償。我只給了他一巴掌,加兩個字:「活該!」

    吃了早飯,推開門,藍天白雲,天氣晴朗。「昨晚不是下雨了嗎?」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本來就沒下,你自己心裡想著而已。」他在後面嘰裡咕嚕的,以為我聽不見。

    「那你幹嗎不說?」忿忿地瞪他。

    「嘁!傻了吧?有便宜占誰不佔啊?」他好像在說什麼天下至理,抬頭挺胸,理直氣壯的。

    跌打酒很見效,今天的身手比昨天那是好太多了,直接一肘子過去。

    回到家裡已經中午了,正好可以跟沈雨濃吃個午飯,下午就回學校去。連請了兩天假,老班那邊也要小心應付啊。

    開了門,家裡冷冷清清的,看看時間,已經是放學了啊。而且玲姨也不在?奇怪!

    忽然聽到抽屜開關的聲音,還有一些細微的響動。王燁把我往他身後一推,輕聲輕腳地走到我房間的門邊,我順手抄過門邊的掃帚跟在他後面。

    門是敞開的,他往門邊一站,朝裡面雷霆萬鈞地大喝一聲:「幹什麼呢?」

    「啊!」

    我趕緊進去。「玲姨?」

    「你們幹什麼啊?嚇死我了!」她拍著胸口,責怪地瞪王燁。

    「我們還以為有小偷,差點被你嚇死了呢!」

    「你幹嗎啊,玲姨?小雨呢?」

    她翻箱倒櫃的,我的書桌上是一團混亂。她聽到我問話才想起來,趕緊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你回來得正好,煙輕。我還在找你的班級和寢室號,你們不裝個電話真不方便!」

    「幹嗎?」

    「小雨的老師來電話說小雨出了點事,讓家長去一趟。你媽不在家,你爸又出差去了,我去不行,讓你李阿姨去又不太合適……」李阿姨是跟我爸再婚的那個。

    「出什麼事了?」她光這也扯得老長,我急得抓住她。

    「好像是……」她看了眼我額頭的創可貼,有些遲疑,「打架。」

    ***

    沈雨濃的班主任我認識,是我以前的數學老師,特別嚴厲,連夏天我們襯衣裡面不穿背心都要管。撞到他手上那叫一倒霉!

    「陳老師好。」我一進門就特恭謹地叫了聲,陪上一臉燦爛的笑。

    「沈煙輕?你怎麼來了?」這麼久沒見,他還是一眼認出我來,扯著高高的調子叫我,那口氣叫我聽著心裡一寬。隨著我的眼神一掃旁邊杵著的沈雨濃,露了個笑容:「為你弟吧?」

    「嗯。我爸媽都不在家,只好我來。陳老師,這是……」

    「你自己看看。沈雨濃能幹得很,以一敵二呀!」他也知道我們家情況特殊,沒多大意見,笑著搖搖頭,拿過茶杯去沖水。

    我打量他那一身的狼狽。衣服頭髮給扯得髒兮兮亂糟糟的,嘴角青了一塊,有幾道抓痕。還好亂歸亂,沒見紅。旁邊站的只有一個,一樣難看。想來另一個已經給家長領走了。我不動聲色地掃他一眼,那他還特挑釁地回瞪我。哼!沒見過市面的小孩!兩個打一個,還真把自己當英雄了。

    「啊呵呵,陳老師。」門邊一陣高分貝的笑聲,一打扮時髦中年婦女走進來,「不好意思,我回家晚了,聽我那口子說才知道小浩又給您添麻煩了。」

    趁著陳老師慢悠悠地跟她交代情況,我走到沈雨濃面前:「你越來越出息了啊!畢業班了還跟人打架!功課太輕鬆了是不是?如果記過上了檔案,還有哪個重點高中敢要你?你動手之前先動動腦子好不好?」

    他原本耷拉的腦袋,當下就急起來要跟我爭辯:「哥,我是實在忍不住了!他說……」

    「哎呀,我們小浩可不是會打架的野孩子!這一定是有人挑釁!」那女人的大嗓門蓋過全場的聲音,我煩躁地一回頭,正好跟她冷笑著看過來的目光對上,也冷冷「哼」了一聲。

    「陳老師,沈雨濃他向來很乖,從不惹事,就知道安安分分地看書學習,所以我媽和我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我想不會是他先找人打架的。」

    「咦?這話可好笑了。」那女人扯著嗓子叫起來,「難道我們小浩就喜歡找人打架了不成?」

    陳老師伸手攔住她那高音量:「剛才我問他們,只有張曉輝先承認錯誤,這兩個都不肯說。所以我讓張曉輝先走了。現在你們兩個,誰先說?」

    我看著沈雨濃,他盯著腳尖,就是不開口。

    那個媽媽不停杵杵自己兒子:「小浩,快說說怎麼回事。幹嗎打架啊?陳老師,我們小浩老實,您也知道的,平時學習也不錯……這個,小浩,說話啊!」

    那個小浩看了沈雨濃一眼,頭偏到一邊,眼睛一翻,就是不說。

    很好,江湖義氣都學到這裡來了!

    陳老師也不說話,沉著臉在這兩個人身上來回看著,跟探照燈似的。我怕老師嚇不了台,場面更難收拾,咳了一聲,冷冷地說:「沈雨濃,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耗。」

    他聽著抖了一下,憋了半天,憋紅了腮幫子,螞蟻叫地背書說了句:「陳老師,我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陳老師的臉色總算緩了緩,那個什麼小浩立即接口令似的也來了句,老師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活似誰撐到最後誰就英雄了。他那樣子連我的火氣都快挑起來了。

    時間也不早了,陳老師沒有再追究原因就放人了。反正照他看也不過是小孩子脾氣,一個言語不合就打起來而已。重點班的學生在這方面已經算很好管教的了。

    我順口就幫他請了假,說下午要到醫院看看有沒有什麼大傷。那個女人立即像踩了炸彈似地跳起來嚷嚷我們小浩也要去,誰知道誰傷更重呢。我懶得理她,牽著沈雨濃先出了門口,等在門外的王燁跟過來:「沒事了吧?」

    「嗯。」我點點頭,只覺得沈雨濃的手一直在發抖。

    「你挺厲害啊,一個打兩個,他們看起來都比你傷。」我知道他心裡因為我剛才那樣不高興,捏捏他的手想開個玩笑。

    王燁立即像誇了他似的接過去:「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去去去,我還沒說你呢!好的沒有,儘教他這種東西,光用暴力能解決問題嗎?」

    「哎,沈煙輕,你可別跟我說你沒用這種暴力解決過問題啊!」

    「哥,你什麼都不知道!」沈雨濃突然一把甩開我的手,用從來沒有過的音量衝我吼,「我實在忍他們已經很久了,他們下次再敢那樣說,我一定還會把他們揍個半死!一定會!」他攥著拳頭,對我們身後的那個小浩說,「揍得他們不敢胡說八道,看他們還整天滿嘴噴糞!」

    那小浩的老媽兩手一插腰,茶壺地叫囂起來:「哎哎,你那什麼態度啊?剛剛在裡面還裝得乖乖地道歉,一出來就這樣了!哦,你以為我不敢跟老師說你威脅同學啊?長得洋模鬼樣的,說話還橫得很啊,一看就是家教有問題!什麼叫胡說八道?什麼叫滿嘴噴糞?我問你!你這個哥哥也要好好管管啊!你弟弟這樣很成問題的啊!」

    我等她憤慨完,淡淡地說:「是,家母工作繁忙,長年不在家,我的功課也緊,有時對弟弟疏於照顧。但是我們小雨(我就是故意學著她的口氣)從來不會說謊,他說令公子噴那個了,那就一定是噴了。想必這是特異功能,您也沒有見過,所以不妨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噴的,如果可以,大可當著我的面再噴一次,讓我也見識見識能讓我們小雨動手的東西究竟臭到什麼程度!」

    「啊啊,我說呢,原來是有哥哥撐腰啊,難怪這麼囂張!上樑不正下樑歪,也難怪啦!」

    還沒等她說完,她那個真正囂張的兒子一口凶橫地吵起來;「我呸!有什麼不敢說的?我就是說了沈雨濃是野種,怎麼樣?他就是個野種!長得跟洋鬼子一樣,家長會也沒人來參加!不參加集體活動,就知道看書做習題,跟個怪物一樣!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學校呆不下去了,想早點畢業才急吼吼地跳級,因為根本沒人願意理他!你說你是他哥,你們哪點像兄弟啦?他不是你們家撿來的是什麼?還死不承認!呸!」

    「你個混蛋!」

    我一把拉住又要衝上去的沈雨濃,給王燁使了個眼色,他立即上來接手過去。我冰冷地注視著那對母子,努力控制著拳頭不要揮出去髒了手。「果然好家教!這麼臭不可聞的東西我們可噴不出來。你趕緊帶你兒子到醫院看看,他的排泄位置跟正常人的完全顛倒,小心臟了別人!」

    那女人先是被她兒子的一番話說得臉青臉白,被我一陣搶白,更是臉色難看到極點。「小浩我們走,別跟這些有娘生沒娘教的廢話,一個個沒家教的,就知道在外面打架,看看以後有什麼出息!」

    我氣得一把攔在那個小浩面前,冷笑著:「罵完人了想走?哪那麼容易?!我本來想告訴你沈雨濃跟我長得不一樣是因為我們的爸爸不是同一個人。他的血統極其高貴,他父親是挪威王室成員,家族具有上百年的歷史。不過跟你說你也不懂,那我就撿你聽得懂的——你剛剛的那番話已經構成污蔑譭謗以及對我們小雨的精神傷害,如果不賠禮道歉,即使不夠年齡我也可以將你告上法庭!還有你,」我指向他那氣得發抖的老媽,「我媽媽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工作,長年在外奔忙,就是為了讓發展中國家的孩子,包括我們,包括你兒子有更好更優良的條件學習。她雖然沒有時間教我們,但我們依然很為她驕傲,你剛才的話已經嚴重地傷害了我們的感情,請道歉!否則法院的傳票一定是兩份,一張給你一張作為監護人代替你兒子出庭。」

    「誰、誰理你啊!就聽你空口白牙,唬誰啊?」那女人的氣勢明顯地矮了一截,「現在法院忙得很,誰會管你這種閒事?」

    「不信就試試,我媽是學法律的,她也很快回來了,到時你們就等著看看法院管不管。」

    「就算上了法院,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們說了?證人,還是錄音?嘁!」

    「證人——」我指向王燁。

    她不屑地一哼:「都是一夥的!誰信啊?」

    「還有我。」陳老師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她嚇得臉都白了。

    「陳、陳老師,我以為……您還沒走啊?」

    「還沒呢,聽到這邊很熱鬧,過來看看。正巧都聽到了。」他笑呵呵的,十足老奸巨滑的行頭。

    「陳老師,您聽到了也好,您也來給我們做做證,我們口氣不好,剛才他們口氣就好了嗎?」

    陳老師看了我一眼,還是笑:「挺好啊,沈煙輕說的頭頭是道,也沒有口出穢言,而且有理有據,我看不出哪裡有問題。」

    那意思就是站在我們這邊啦。我不禁笑起來,陳老師,不枉我初中四年從不拖欠您的作業啊!

    那女人臉色發白,很無助地咬了咬唇,突然一拍兒子的頭,罵道:「都是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小小年紀就會罵人,我看以後也不懂得孝順父母,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走!」

    「道歉——」我們三個同時出聲。想混過去?沒那麼容易!

    那女人越發氣得,硬按著兒子的頭讓他說了聲比蚊子叫還小聲的「對不起」,繼續罵罵咧咧地走了。連跟陳老師都沒打招呼告別。

    我看那小孩也硬氣,被老媽硬拽著也不忘回頭瞪我們一眼,心想這是個麻煩。

    陳老師回頭看一眼沈雨濃,又笑著:「挪威王室成員,我很榮幸啊!」

    我大笑起來:「老師您就別逗了,我唬他們就差不多。您別當回事。」

    「沈煙輕,我早沒瞧出來,你還真是挺狡猾的啊。」他都沒我高了,還伸長手一拍我腦袋,「好了,時間都不早了,早點回家吃午飯吧。那一身的傷,沈雨濃,還有你,沈煙輕,挺輝煌的啊,都回家好好上藥。明天上課別耽誤了。」說完,笑呵呵地道別走了。

    王燁早就鬆開了沈雨濃,他一把湊過來:「哥,你剛才說得真過癮!看他們嚇的,呵。」

    「你那同學是個麻煩,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可告訴你,他下次再這樣嘴賤,還揍!揍到他不敢再胡說!……不行,這樣對你也不好……王燁,」我眼角瞟向他,他好整以暇地彎著唇等我求他,哼,休想!「可是你的說我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啊。」

    「好了,我知道了。」他笑出來,懶洋洋地搔搔腦袋,打了個大大哈欠,「小事一樁!我們快回去吧,我已經餓得連吃飯的力氣都快沒了。」

    ***

    下午王燁去辦事,我跟沈雨濃在家各自上藥。

    「哥,你這又是怎麼回事?」他不依不饒地要從我身上找回點他挨罵的平衡。

    我無奈地把原委跟他一講,他秀挺的眉頓時糾成一團。「那你昨晚在哪兒過的夜?他家?」

    「怎麼可能?我連我們家都不敢回,還不是他去借了朋友的房子,湊和了一晚。」我言簡意賅,他也沒怎麼深究,只是依然皺著眉。

    「哥,」沒一會,他又冒出新問題,「王燁有女朋友吧?」

    「呃,有吧。我聽說還不止一個的樣子。」

    「哦。」

    「你問這幹嗎?」

    「沒。就看到他好像很閒,每次你回來都在你旁邊晃來晃去。有女朋友幹嗎不去陪女朋友啊?你又不是他女朋友!哼。」

    我差點被口水嗆住,順順氣,這小孩不會是看出什麼來了吧?

    晚上王燁又過來,我買了蛋糕,這個生日拖了三天,總算完整地過完了。沈雨濃也好久沒吃冰淇淋蛋糕了,開心地吃了一大塊。大家說說笑笑,王燁又會說笑話,逗得大家不行。

    沈雨濃是第一次聽他那些笑話,不如我有免疫力,被他逗得笑倒在地毯上,咯咯咯地笑得直叫肚子疼,我看著他笑成那樣,也笑得東倒西歪的,懷疑好不容易結痂的嘴角又裂開了。

    他好不容易笑停下來,重新爬回桌子,綠眼珠子一轉,毫無預警地從蛋糕上挖起一大塊奶油就往王燁臉上扔去。王燁猝不及防,距離又近,奶油一點沒浪費,全砸他臉上了。他當即伸手一抹,依樣畫葫蘆就要反擊。沈雨濃早逃到三山四海之外了,他窮追過去,兩個人鬧成一團。好好的一個蛋糕就這樣被糟蹋了。玲姨看完電視從她房間出來,幾乎沒尖叫著暈過去。

    兩人被勒令去清洗,我這個倖免於難的還被拖去當收拾殘局的苦力。

    鬧完了,王燁回家,我和沈雨濃洗洗就睡了。

    「哥,」他熄了燈之後開始叫喚。

    我忙了一天,累得不行,勉強哼出個鼻音給他:「嗯?」

    「我睡你旁邊好不好?免得你睡著了壓到傷口,我給你看著。」

    我懶得說那不給我壓到不就給你擠到那不一樣嗎?只又「嗯」了一聲,他開心地立即跳下床爬上來。

    他真的長高了。我被他擠到幾乎貼上牆壁的時候在想,明天要不要叫玲姨買張大點的床啊?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

    ***

    第二天我的傷口還是被壓(或者擠?)得重新裂開了,只好又去醫院上了藥,繼續請了兩天假。沈雨濃自然是高興我在家陪他,每天快活得像吃了什麼不正常的東西。

    我們再沒提起過他打架的事。但這件事讓我發現,那個只會在我面前撒嬌的弟弟其實已經變得勇敢而堅強了,不再畏懼任何流言,也不隨便因為那些企圖傷害他的人流淚。他敢於面對敵視的目光,敢於揮舞拳頭來捍衛他的尊嚴。他聰明而勤奮,學習並不輕鬆,也從不掩飾他必須全力以赴的事實。優異的成績讓他保有他的驕傲,健康的心態讓他獨立且自信。

    有天晚上,我看著他笑得紅潤的臉頰說:「哎,人家書裡都說那種長相特別,又沒爸或沒媽的孩子不是對社會報復心都特強嗎?看誰都不順眼,特反叛,特喜歡跟人對著幹,還一天到晚用那種特冰冷的目光看待周圍的人和事,巨沒同情心巨容易走上人生岔路……」

    「哥,你說的那是心理不正常的。」他笑起來,碧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像玻璃一樣流轉出光華。

    「我瞧你才特像心理不正常的,人家那叫酷。」我忍不住扯著他的頭髮絲,也笑起來。

    「那是因為我有你啊。我才不想酷成那樣呢。」他只是看著我的眼睛,恬靜地笑著,我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特幸福地靠進我的懷裡,說:「沒爸有什麼關係?我有你就夠了。」

    從此新疆人老爸從我們的口頭永遠消失了。我衷心地感謝那個從未存在過的人把他的心保護了這麼久。

    小孩子總是要長大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又睡在了一起。開始他找出各種理由,試探地懇求地望著我,後來我也不說話了,上床後只管往床裡靠,留出一半的地方,他立即一個踏步爬上來,我總說他終於進化了,從豬變成了猴子。他也不反駁,滿足地笑著,緊緊地依著我。

    床真的太小了,這很危險。

    最後的解決方法其實很簡單——把兩張床並到一起。

    而且,這個拼裝的床也沒用多久,因為很快,沈雨濃就上了D高。

    等傷口都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回到學校,迎接我的又是劉銳的鬼氣新聞報道。

    內容相當悚動,聽得我半個小時後還回不過神來。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強迫自己忍耐,直到中午放學才衝出校門給王燁打了電話。

    王燁聽得狂笑不已,說這回可省了他的心了。

    話說那日有人看到我被不良少年押走告之了王燁和大美之後,事情的發展真可謂「花開兩處,各表一枝」。一邊廂我被某老大以多欺少以強凌弱又被王燁英雄救英雄,一邊廂那位富有同情心的同學回去後雖然怕得半死再三思量後還是跑到我們班向同志們報告了這一重大險情。

    我們班的同學情誼說起來真是鐵錚錚光亮亮唯天地可鑒,雖然只是午休時間,還在教室裡自習的為數不多的幾個立馬就回宿舍通知了班裡的男生。文科班雖然男生人數不如女生,但全部加起來也有三十幾個。一群人等浩浩蕩蕩就照著知情者畫的地圖開路殺了過來。正是群情激憤的當口,半道上給聞訊趕來的班主任和老保攔住了。

    韋老師詳細問了情況,也很擔心,看了看隊伍,說去當然是要去,但除了一班的同學,其他班的同學請不要跟來。我們班的同學責任我抗,要是學校處分下來別班同學的的責任我沒法負得周全。你們要幫忙可以,盡快打電話通知警方。我們班同學也不要激動,不知道現場狀況怎樣,凡事還是要小心,安全第一。主要目的是阻嚇不法份子的囂張氣焰並把被欺凌的同學安全解救出來。

    其實那批人手裡都拽著傢伙,木棍和鐵桶,都是吃苦耐勞的農家孩子,肌肉結實,氣勢恢弘,這仗勢就算去上演街頭火拚都未必吃虧。就這樣,韋老師和老保帶隊塵土飛揚地碾出門去。

    營救部隊行進到黨校小巷口的時候,碰到了大美。當時我被王燁剛拖上小巴不久,她腦子還在被我的慘相嚇得和被王燁吼得亂哄哄的那個震盪裡,老師問起,就糊里糊塗把那個案發現場一指,等大部隊壓過揚起的煙塵徐徐落下,才想起來大叫:「哎呀,老師,已經打完了!」

    結果可想而知。

    警車又一次集結在我們校門口,這回是收押團伙犯罪份子。

    文科班老師同學攜手作戰,將校外肆虐的黑暗勢力一網打盡的小道消息一個下午就傳遍了校園內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韋老師極力解釋的「我們沒幹什麼,一到那裡就看到……」也被淹沒在誇讚的滾滾洪流中。你想啊,三十幾個人把六個人輕易擺平,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連校長都鬼笑著拍著他的肩說:「韋老師,幹得好啊!」

    其實在營救隊伍出校門的時候校長就已經知道了,當時也微微地笑著撂了句話下來:「也讓他們知道我們D高雖然都是農民的孩子,可也不是好欺負的!」

    D高一直在為去年寒假發生的慘案耿耿於懷,這是每個D高人心頭的一根刺!雖然周圍環境複雜,但被人明目張膽地闖入學校殺人,這在校史上也是從未有過的。作為校長,他的憤怒和壓力完全可以想像。可是因為地域關係,兩邊警方都愛管不管的,事情一年多了還沒有個結果,當初被抓起來的幾個也因為年齡不夠不是主犯只被處以輕罰。這口氣就這樣梗在胸口,舒又舒不出來,咽又嚥不下去。這次同學組織民間援救團,人數多,又有老師和持槍的老保跟著,他還是放心的。主要是如果這次知情不救萬一再出人命,再高的升學率都抗不住了。

    當然像征性的處罰還是要的,韋老師和老保被批了一頓,文科班被全校通報批評,除了這些形式上的意思意思一下,其他更實質的就沒了。這完全不阻礙96(1)班成為全校閃光的一點,人人敬佩的目光每多投過來一分褒獎的話語多說一句,當時在場的人嘴巴就更緊了一層。沒有人不想當英雄,再說當時就算那些小混混沒躺在地上,這麼多人一過去,他們也只有躺得更平的份,結果是一樣的,誰做的又有什麼區別?

    有救同學的雄心義膽就夠了。

    其實我聽劉銳講完久久都說不出話來是因為感動得不行了!雖然不知道如果王燁沒趕來,我撐不撐得到他們這個進程慢吞吞的隊伍來的那一刻,但知道同學和老師明曉得有危險還願意來救,心裡唯一的感受就是感動好感動太感動了感動得想跳起來大叫「啊啊啊沒讓大家救成真是太遺憾了不如我們再重新來一次吧!!!」

    我問劉銳:「哎,好像漏了什麼吧?我這個重要人物關鍵線索的失蹤難道就沒有引起應有的恐慌?」

    她低著聲音說:「有什麼好奇怪的?大美當時就在旁邊,告訴他們你已經被朋友救走了。有人問起我們也說你被打傷送到醫院去了,他們都以為因為有我們你才能從虎口到了醫院,你可別多嘴出去解釋啊。我們班現在可風光了,我去食堂,大師傅知道我是96文科的都多給大半勺醬牛肉呢。」

    她揮舞著拳頭在我面前晃晃。現在崇武風氣日重連弱女子都敢因為半勺醬牛肉威脅我了,搖頭!

    這次抓獲的這六個人裡因為囊括了那位老大,上次的16少年殺人事件總算結案了。同時還有多項三校間發生的搶劫勒索偷竊等等惡性事件一併等到了落實,我們班剛被通報批評完又在全校大會上被嚴厲表揚了一次,有「見義勇為」的獎章獎狀頒下,實在很風光很風光。

    在這麼這麼的風光裡,期中考過去,期末考過去,高三課程全部上完,萬般不捨地過完最後一個輕鬆的暑假,迎來了高三。

    地獄般的日子,通常都用於形容這一年或者對某些人來說比這更長的時間。對我們而言,則確切到1995年9月——1996年6月。十個月裡分分鐘都是在高考複習苦藥鍋裡煎熬。

    在經過了一個學期同學們特別關愛的目光後(就是那種人見人露「啊,他就是那個被害人」的目光),新學年伊始,大家看向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複雜。不過對於這個我從小到大早就習慣了。不就是我弟來了嗎?嗨!

    沈雨濃以上L高的絕對分數進了我們學校,外表這種老話題都膩到不想說了,更讓人關心的是他14歲上高中的「幼齡」。

    他的開學典禮依然是我媽務必會出席的重要儀式。一一跟老師領導們打過招呼,我帶著他佈置寢室的時候,她才知道我高一時她錯過了什麼。

    「小煙,小心點兒頭……」

    「小雨,換件衣服,那兒灰塵多……」

    「哎喲,那抹布多髒啊,用紙巾用紙巾……」

    ……

    我們一起回頭:「媽,你讓你那金嗓子休息休息行不行?」

    我媽一把年紀了還裝純情,一臉委屈地:「你們怎麼這樣?我以前剛到英國的時候也是靠自己一個人動手的啊,可不是不會瞎攙和。」

    「好,那這個蚊帳你來。」

    「不要。人家今天才換的衣服。」

    「#%$*!」

    陪他們參觀校園,又見到大美和劉銳。剛跟人打完招呼分手,我媽立刻三八地問我:「哎,小煙,我看那個女生對你好像很不錯啊?是不是……啊?」

    我可不敢以為她指的是劉銳,很無奈:「媽,她和我只是普通同學啦,你別瞎猜。功課這麼忙,誰有什麼閒工夫想別的啊。」

    「哪是瞎猜,她那個態度很明顯嘛。」她很不滿意引以為傲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受到置疑。

    「她對誰都是這樣的。」這是實話。大美雖然跟誰都走得不很近,但交際手腕特別有一套,跟誰都能笑呵呵地聊上半天。是天生做公關的料。

    「我就覺得對你特別好。」

    你才見過她一次!女人真固執,我沒力氣跟她爭了。反正她就是想湊熱鬧。

    「你不信?我當面去問問她。」

    「媽——」我嚇得一把拉住她,她想害死我啊?沒見我們這塊都快成焦點了?「人家喜歡的是王燁!」小聲地對著她吼,真是受不了了!

    「王燁?她還認識王燁?」不知怎麼回事,人人都有意見的王燁我媽反而特別有好感,一見面就讓人多照顧我,我臉紅都臉紅不過來。

    「怎麼這麼沒眼光?」愣了一下,她又說了,「我兒子這麼優秀,怎麼會喜歡到王燁去?」她的意思倒不是在說王燁不好,而是近水樓台都不要,非要來個遠距離暗戀。奇怪!

    「媽——」我都快敗給她了,求求你快停止你那無謂的想像吧!

    「媽,當然是哥不喜歡她啦。那麼普通的女人,哼!」一直沒出聲的沈雨濃終於開口了,不過根本不像是要來給我解圍的。一張嘴就一股殺氣騰騰而來。

    「小雨,眼光很高哦。」我媽終於找到新研究對象,詭異地笑起來。「那麼漂亮還普通?那你喜歡的女孩子還不得飛天遁地啊?呵呵呵,來,跟媽媽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他被問得不知道怎麼答,嘴唇抿了抿,眼光慢慢掃過我,頭扭到一邊,聲音很輕:「……什麼什麼樣?我喜歡就行了。」

    我媽眨眨眼睛,學著他那聲量,頭扭到我這邊來:「這就是到叛逆期了?」

    我的心隨著他的眼睛晃過,像慢停了數秒,又快速地跳起來。「媽,你這麼問題太早啦!他才14,當然學習最重要。」

    「小煙,你講話越來越像老頭子了!」

    「本來就是嘛。」

    「就是什麼?你也不過18,裝什麼老成?」

    有你這樣的媽,我不老成行嗎?這哪兒是裝啊?早就未老先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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