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有很多日期,都是她在湛家學醫那時寫的。其中一條寫著——
某年月日,收到輕宛手製藥粉一包,沖水服下,嘔吐三日方止。無效。
還有一條寫著——
某年月日,收到輕宛親開藥方一份,按方水煎兩次,藥湯混合分兩次服下,連服三帖後,遍身紅疹,騷癢難當,經月方漸褪去。無效。
她一張張看過去,都是記著慕容則服下她往昔隨信寄的那些藥丸藥粉後,發生的種種可怕事跡。最嚴重的一次是他當場暈倒,渾身冰涼,兩天兩夜才醒轉過來。
至於那些藥對慕月的功用,自然就是「無效」兩字。
牧晚晴看得冷汗直冒,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藥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那些可都是她根據醫書精心配製的呀。「他……他記這些幹什麼?」
「哼,自然是罪證了,倘若慕容公子被你的藥害死,也算是有個憑證。」
又是一陣急響。
「駱姑娘,你還給我……啊,表師姊!你不要看,快給我。」蘇劍慘叫著,手忙腳亂地要把那些紙從牧晚晴手中奪回去。
第11章(2)
牧晚晴死死按住,「這些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天地良心,我冤枉啊,這是大師兄交給我讓我燒掉的,誰知道會讓她搶了去。」蘇劍惡狠狠地指向駱天秀。
「這是罪證,哪能輕易燒掉!」駱天秀毫不示弱。
「大師兄交代,要盡快燒了,越快越好,一點灰燼都不留,明顯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嘛,可是你……這樣一來你們都看到了,讓我怎麼跟大師兄交代。」
「跟我交代什麼?」慕容則走了上來,對著駱天秀道:「駱姑娘,我正好有事找你。」
駱天秀婀娜地福了一福,嗓音又嬌柔了幾分,「公子……」
慕容則拿出一個鐵盒,「駱姑娘,我們在駱府書房的石室下發現了這個盒子,駱老爺子遺命不可達,慕容則不可擅奪,還請姑娘收回。」
駱天秀心裡一冷,黯然道:「我要這名單也沒什麼用,公子不如就留著吧。」
「但駱老爺子遺命……」慕容則有些躊躇。
「你又不娶我,還提什麼遺命不遺命的,不覺得太傷人了嗎?」駱天秀泫然淚下,轉身跑下樓去。
……有時候,大師兄的確不通人情了一點。蘇劍知道不能指望慕容則去安慰駱天秀,只得自己勉為其難地追出去。
「小則。」牧晚晴輕聲喊他。
「嗯。」慕容則應答著,一張張收起散在床上、地下的紙。
「我不是……我不是想害你的。」
看著他淡漠的臉,她心頭一急,險些掉下淚來。
「我記這個,是想讓你日後可以知道藥性的反應,因為聽說醫案是醫家極珍貴的紀錄。」他收起所有散落的紙張,坐到牧晚晴床側。「現在慕月解藥已經有了,那這些東西也就再無價值,不如燒了。」
牧晚晴羞愧地垂下頭,「我當時的醫術沒有現在好。」
慕容則突然想起一樁懸案。「你當初怎麼出師的?」
「哦,那個啊我治好了一個師父都沒辦法醫的將死之人,然後就出師了。」說到這件事她還是比較得意的,立刻就把腦袋昂了起來。
「你的醫術比湛老先生還要高明?」慕容則小心翼翼地問著,用心挑選字眼,就怕牧晚晴起疑心。
「那倒不是。師父說我能治好那人也是機緣巧合,因為我慣下重藥,那人偏偏承受住了,自然就撿回了一條命。」
慣下重藥……「你下了你師父不敢用的藥?」
「是啊,師父還誇我膽大心細呢。若不是怕太出名被你們找到,我在曼迦城大可以行醫為生,哪用做什麼修容師。」牧晚晴得意到額頭都要仰到天花板了。
膽大是真,心細未必。慕容則暗暗慶幸,比起治病救人,修容師還算一個比較適合她幹的活。
稍頃,蘇劍上來回報說,駱天秀把鐵盒全權交由慕容山莊處理,條件是休要再提駱九鶴老爺子的遺命。
「駱大小姐那麼大的脾氣你都能安撫好,你挺了不起的嘛。」牧晚晴驚歎,這個小媒公初看一副八卦兮兮的樣子,倒還真是可造之材。
蘇劍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大師兄,現在師父師娘和二師兄、三師兄他們都等在書房,還有駱姑娘也在,讓你和表師姊趕快過去。」
人可真齊全哪……
到了書房才知道,就是為了那個裝著月盟名單的鐵盒,蘇劍口中的三師兄,也就是慕容博非收的第二個徒弟陸剛,正以擅長的開鎖之技,仔細撥弄著鐵盒。
牧菁菁環顧四周,感慨道:「終於團圓了,若不是程釗……」
慕容博非冷冷地打斷她,「這種孽徒提他幹麼!」
「都怪弟子一時不察,險些釀成大禍。」年紀稍長的肖荊沉痛道。
肖荊是慕容博非的大徒弟,排位第二。那日他收到蘇劍的飛鴿傳書,立即召集人手趕往曼迦城,誰知剛出城門就遇上了程釗,說事情己解決,不必過去云云,把他騙回了山莊,後來想想不大對,素來誰負責的事就由誰辦到底,若非有什麼變故,攔人應該還是蘇劍才對,於是他立刻動身,沒想到卻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把受傷的四個人接回山莊。
慕容博非臉色一沉,「沒你的事。」
牧晚晴湊在慕容則耳邊小聲道:「小則啊,你小時候像娘比較多一點哦,怎麼越大越像爹了,臉板起來的樣子真是一模一樣。」
慕容則淡聲道:「在談正事,不要胡說八道。」
「果然,一點不差。」較晚晴鼓起腮幫子,不再搭理他。
慕容博非正色道:「月盟仗著手中的慕月,一心稱霸武林,苦心經營二十來年,勢力己不容小獻。這份名單關係重大,需要暗中慢慢處理,一點一點剷除月盟同黨,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以防其瘋狂反撲。」
眾人點頭。
卡一聲輕響,埋頭開鎖的陸剛喜道:「鐵盒開了。」
眾人探頭一瞧,盒中卻只有薄薄的一卷紙。陸剛遞給慕容博非,「請師父過目。」
慕容博非展開一掃,臉上竟浮現奇怪的神色,隨即將紙卷交給駱天秀,「這是一封給駱姑娘的書信。」
「這不是名單嗎?」蘇劍衝動地問道。
駱天秀也不知何故,匆匆掃過那紙上所書,沉吟良久才歎道:「先父並沒有名單。」
陸剛花了很多心思來開鎖,此刻得知這盒內的不是名單,不由得憤然道:「那何必鎖得這般精細。」
慕容博非示意他稍安勿躁,問駱天秀道:「駱姑娘,你的師兄駱天磊已死,那知曉這鐵盒的,駱府上下就只有老管家周勤一人了,對不對?」
駱天秀道:「是的。」
「周管家是府上家奴,依駱姑娘看,是否能信得過?」
「周叔叔一心在主,絕對不會有問題,而且先父在這信中還讓我以後多仰仗他。」駱天秀非常肯定。「依先父所言,他知道府內有月盟的人,卻不知道是哪一個,這才編造出手中有名單的謊言引蛇出洞,沒想那人卻是他信任無比的駱天磊,而且搶先下手,所以先父才請來慕容公子幫駱府料理此事。」
「好,既然如此,我們雖無月盟名單,倒也不怕手中有名單一事洩露出去。小則,你看這事怎麼辦?」慕容博非早已將莊中事務盡數交予兒子處理,這種事情便讓他拿主意。
慕容則淡淡道:「只需將慕月解藥方子公諸於世,有沒有名單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