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換好衣物出來,還來不及開口就被他一句話給堵住。
「好耶好耶!我要去動物園!」小男孩興奮得忍不住在沙發上跳著。
「武陽,夏阿姨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呢,你要不要問問她想不想帶你去?」他挑釁地看向她。
「舅媽——」一聽見舅舅這樣說,小武陽即刻失望地沉下臉,整個人攀住她的腰身哀鳴。「舅媽你不喜歡武陽嗎?求求你帶我去動物園玩好不好?」說著,表情也跟著泫然欲泣。
她蹲下身捧住孩子的臉。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看見孩子哭,那會讓她覺得心疼與不捨。有時候她都會想,自己將來一定不會是個好媽媽,因為她太寵孩子了。「好好好,阿姨帶你去動物園,可你也得答應阿姨,別再叫我舅媽了,我不是你的舅媽,懂嗎?」
小男孩咬住下唇委屈地點頭,眼底卻有著喜悅的神采。「舅媽對我最好了。」跟著抱住了她的頸項磨蹭著。
她抬眼,卻望見林浩一的笑。那笑彷彿有點奸計得逞的得意,她咬牙,忍不住以嘴形無聲地罵道:「小人!」竟然利用她的弱點來逼她就範。
他也不反駁,只是聳聳肩,舉起自動自發倒的葡萄酒——向她舉懷致敬。
???
「為什麼?」看著前方不遠處蹦蹦的小男孩,她忍不住朝身旁的他問。
「什麼為什麼?」他極自然地摟住她的肩,卻被她巧妙地躲開。
他當然知道她問的什麼,不過這種問題不需要正面回答。
「我不喜歡你。」她答。
「我知道,那是因為你還不認識我,給我一點時間,你會對我有不同想法的。」她充滿自信地笑著。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她答。「我不喜歡你。」她再次重申。不知怎地,這話自她口裡說出卻顯得這麼地沒有說服力。
「沒關係,我喜歡你就行了。」他笑,再次環住她的肩,這回卻讓她怎麼也擺脫不掉。
他的話讓她怦然。
為什麼這樣的話他說起來這樣自然?是因為常說嗎?為什麼他的一句話就可以牽動她的所有情緒?或許對他來說那只是一種習慣性的問候,根本什麼意思也沒有,也或許是因為她總是拒絕他,所以他想找回自己男性的自尊?
察覺到自己因為這樣的一句話所引發的複雜情緒,突然覺得心驚。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這樣的男人太危險、太可怕了,她怎能容許自己陷入他的陷阱中。
「想什麼?」他低沉的嗓音貼近她耳邊,引得她一陣輕顫。
雖說不想受到他的影響,但有些感覺卻是無法控制的,這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她的反應全落入他的眼底。
「沒……我只是在想……」她努力地思索著該說些什麼搪塞。「我在想,林氏會和郭家合作嗎?」
郭亦儒!她提起的名字讓他立刻地沉下了臉。
「你是郭家的媳婦嗎?」他沉聲問,臉色著實難看。
她搖搖頭,不知他為什麼情緒突然轉變。對他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有些不解,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他又憑什麼用這樣的態度對她。
「既然不是,你是以什麼立場過問這件事?是不是郭亦儒要你來接近我,好取得林氏和郭氏合作的機會?」他聲色俱厲。
「我接近你?!」他幾乎要暴跳起來。原來她在他眼底是這樣的女人?「請問今天是誰一大早就到我家按門鈴?又是誰不擇手段,利用一個小孩子來達成目標的?林浩一,請你弄清楚,我跟郭氏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我是郭家的媳婦,也不會低聲下氣來求你這個無聊的自大狂!」喜不喜歡是一回事,她不能忍受他如此貶低自己。話一說完,她甩頭就走。「夏童!」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急急拉扯她的臂膀。
這一向不是他的作風,但他一聽見郭亦儒這三個字就忍不住火上心頭,一直以來的靜和自持都嫉妒沖昏了腦袋。他當然知道夏童不是那樣的人,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請你放手!」
「夏童,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好嗎?」他握住她的臂膀,說什麼也不放開。
「林浩一,先貶低一個人再向她道歉,這是你一貫的方式嗎?基於禮貌,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請你放開我。」
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都只能用「暴力」才能留得住她?難道在她眼底,他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嗎?他瞪視著她,手卻不曾鬆開。「你得答應我明晚共進晚餐,讓我向你賠罪,我才放手。」
她揚眉,簡直要對他的厚顏佩服得五體投地。「你這算什麼?要脅?」
「不!」他微笑。「這是邀請,一個發自誠意的邀請。」
真虧他說得出口。
聽見他這樣的話,她忍不住笑了出聲,真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人。但奇怪的是,為什麼這樣的事由他做來卻一點也不令人覺得討厭?
「你笑了。」他的手由她的臂膀轉而握住她的手。「這表示你不再生氣了?表示你答應我明晚的邀請?」他乘勝追擊,低沉而帶點孩子氣的嗓音極為誘惑。
她無法否認她並不討厭他這樣的表達方式。雖然有些霸道、有些不講理,但卻讓她覺得……心動?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她想不起來。
「晚晚七點我去你家接你,小白兔。」他笑著附在她耳邊道。
她的雙頰在瞬間整個嫣紅。
她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身旁,卻發覺自己像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這樣的感覺是奇異且特殊的,卻又有著深深的不安。
如果她是這麼討厭他,為什麼又會有這麼多奇怪的情緒?
「我沒有答應你,」她仍嘴硬地說著。「而且我也不喜歡隨便跟陌生男人共進晚餐。」
「我是陌生的男人嗎?」他聳聳肩,揮手招來了小外甥。「武陽,你喜不喜歡夏阿姨?」
「喜歡!」小孩子跑著過來,毫不猶豫地說出了答案。
「好。」他摸摸他的頭。「舅舅也喜歡。可是夏阿姨不喜歡我呢,你要不要替舅舅想想辦法?」
又來了!她忍不住哀鳴。
「舅媽——」小武陽轉頭向她,表情立刻由快樂轉為一臉哀戚。
她蹲了下來,捧住他的小臉道:「武陽,別叫舅媽,要叫夏阿姨。」
「舅媽,你為什麼不准我叫你舅媽?為什麼不喜歡舅舅?那是不是表示你要和舅舅離婚,不要武陽了?」話還沒說完,小臉蛋已泫然欲泣。「那……那我是不是就要變成孤兒了……」
老天!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團混亂?現在的電視真是害人,小小年紀的孩子是怎麼想到這些的!「林浩一!」她抬頭求助,他卻置之不理。
「我一向拿小孩沒辦法,你看著辦吧!要不,我打他一頓好了。」說著,邊捲起了袖子。
她抱住武陽。「你這算什麼舅舅?哪有人這樣打小孩子的!」
「舅媽——救我——」小武陽嚇得縮進她懷裡。
「林浩一,你太不講理了!」
「呃……」他環胸沉思。「不講理?似乎有這麼一點,但據我所知,很多女人都喜歡我這樣的個性,你呢?」
這是什麼跟什麼?她在跟他講道理,而他卻只顧著調戲她?!「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是嗎?」他眼底含笑。「不過愛情這東西本來就是沒什麼道理可言的。」
「我跟你之間什麼都沒有!請你不要自說自話,隨便破壞我的名譽!」
「唔,」他一手摀住胸口,滿臉無辜地道。「你這麼說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我是這麼的喜歡你,你怎麼可以如此無動於衷呢?」
「喜歡我?」她提高了音量。「我們根本談不上認識,你喜歡我什麼?喜歡和愛對你來說太廉價了,我承受不起。」
聽見她這樣的話,他上前一步捉住她,她想避開,卻在瞬間被他緊緊地圈在懷裡,一動也動不得。
「你……你又想幹什麼?!」她一時間又亂了方寸。似乎每次只要他一接近她,她的腦子就自動停止了運作。
「小白兔,」他抬起下巴迫使她正視他。「我不知道你這小小的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不管你嘴裡說你有多討厭我,我卻可以從你的反應知道,你對我並不是毫無感覺。既然我們對彼此都有好感,又何必裝作不喜歡對方呢?」
「你這個無賴!誰對你有好感!我看你是讓你那些女人把你捧上天了,你以為別的女人喜歡你,我就應該跟她們一樣愛上你嗎?你仔細聽好,你不是我夏童欣賞的類型,請你別再白費心機、別再來騷擾我了!」
「哦!我不是你欣賞的類型嗎?」他圈住她。「那麼你欣賞哪一類型?郭亦儒?」後面這三個字他幾乎是自鼻孔裡噴出來的。
聽見他這樣的語氣,她不禁有些惱怒。「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你管不著!」
「我當然管得著。」他搖搖頭,彷彿在教訓一個任性的孩子。「我喜歡你這樣的女人,自然得在意你喜歡的是什麼樣的男人嘍。我承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況是不怎麼理想。」他沉思了一會兒。「呃……嚴格說來,我們相見的場面都相當的……有創意。」他笑。「不過如果你肯放下對我的偏見,你會發現我比你想像中要好得太多了。」
她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話。又羞、又急、又氣,這樣複雜的情緒在她腦海翻騰,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快逃離他身邊,而且越遠越好。
「我不想知道有關你的任何事情!」
「但我卻想知道有關你的每一件事。」他用極緩慢且誘惑的語調說出這句話,引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對於自己這樣無法堅持立場,她實在是羞愧,但不知為什麼,他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會引發她激烈的反應,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讓她覺得不安,且危險。
「你在怕我。」他直直望入她眼底。
她仰起頭,不甘示弱。「我……我為什麼要怕你。」
「因為你怕你自己會愛上我。」他肯定地道,深邃的雙眸像磁石透明吸引住她。
她怔住了,無法言語。
是這樣的嗎?她那些不安的情緒都是因為這樣的理由?不!不可能是這樣的!她根本就不喜歡他、甚至談不上認識他,又怎麼可能會愛上他?
「你……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她挑釁地回應。
「是不是在說大話,我們日後會知道,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你得給我時間證明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瞇起眼笑。
「這就不必了。」她斬釘截鐵地回答。「你不需要向我證明什麼,我只希望你記住,往後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說不定……我會因此而感激得愛上你!」
哈哈哈——
他朗聲大笑。夏童果真不愧是夏童。
「舅媽,大使館不想見舅舅,那……你們真的要離婚嗎?」小武陽拉著她的衣擺,臉上滿是憂戚。
「武陽,」她蹲下身子對他道。「我和你舅舅從來就沒有結婚,所以也不會離婚……」
「沒有結婚?那怎麼可以?」武陽滿臉驚異。「舅媽,那你和舅舅快點結婚,我可以當你們的花童,不然等小寶寶生下就來不及了!」
聽見這樣的話,她幾乎要暈厥。「這是你教他的嗎?」她指責地問。
「怎麼可能!」林浩一一臉無辜。
「就算不是你教他的,也一定是從你身上學來的!我的天!他父母怎麼放心讓孩子跟你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他抗議似地埋怨著。
「你看看武陽,他連說話的樣子、口氣都學你,這樣將來長大還得了!」
「舅媽——那你是不喜歡武陽嗎?」小臉蛋無辜地問。
「當然不是!」她攬住他。「夏阿姨最喜歡武陽了,可是你別再叫我舅媽好嗎?」
「我長得像舅舅、說話也像舅舅,為什麼你只喜歡我卻不喜歡舅舅?」
她一時為之語塞,林浩一的臉上卻露出得意的神色。
真是孺子可教也,平常沒有白疼這小子!「武陽,所以夏阿姨還是喜歡我的,你說對吧?」話是對武陽說的,可他自始至終就是望著她說話。
她倏地站起身來。「我不跟你爭辯!你只要記住,別再來找我就行了!」說完一轉頭,氣呼呼地往前走去。
武陽輕輕地拉著舅舅的衣袖揚起純真的笑臉。甥舅倆相視半晌,同時伸出雙手擊掌而笑,默契好得像是對合謀得逞的哥倆好。
???
「我們到了。」林浩一握住方向盤,側身轉向她。
她打開車門,說了謝謝,轉頭對坐在車後的武陽說:「武陽夏阿姨家到了,來,跟夏阿姨親一個說拜拜。」
小武陽興奮地挪動身子擠上前在的頰上啾地親了個大吻,夏童也回了他一個吻。「好了,以後要乖乖聽爸媽的話,別常跟舅舅玩在一起,知道嗎?」
「嗯。」小孩子乖順地點點頭。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悅,人跟著她下了車。
「你不用送了,我自己上樓去就行了。」
後車門跟著被打開,林浩一卻在這時道:「林武陽,你給我等在裡面!」
原本伸下車的小腿頓時縮了回去,小臉貼近車窗,表情有些哀怨。
「你一定要對小孩子這麼凶嗎?」她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
「走吧!」他不理會她的意見,圈住她的臂膀往公寓大樓走去。
她停了下來。「我說了我自己上樓就可以了。」
「女人!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他的速度一點也沒慢下來,幾乎是拖著她往大門而去。
敵不過他的蠻力,她只得被半拖半拉地往前走。「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要聽你的!」
他接過她手上的鑰匙替她開了大門,將她拉進電梯、按下七樓的按鈕。
密閉的空間裡是一片窒人的沉默。
「武陽一個人在車裡。」
他瞥了她一眼。「車門上了鎖,再安全不過。」
「等一下到七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直接搭電梯下去吧。」
他瞪了她一眼,沒再說話,電梯門恰巧在這時應聲而開。
她快步跑出電梯,急急道了聲「謝謝」,便立即頭也不回地往家門飛奔而去。
「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他低沉的嗓音出現在她耳際,嚇得她驚呼出聲,手中的鑰匙跟著掉落地面,發出一串匡啷的聲響。
「你……你不是下樓去了嗎?」她彎身拾起鑰匙的同時,他也蹲下身子去撿,兩人的手碰著了彼此,兩張臉的距離也近得不能再近。
「沒親眼看見你進門,我不放心。」他在近距離對她說話,溫熱的氣息直撲在她臉上。
她倏地站起,轉身開門。「謝謝你的好意,我這兒很安全,現在你看見我回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她拉開了門把,側身進入房裡,準備順勢將門關上。
他一個箭步上前用一手抵住了大門。「不請我進去坐坐?」
「坐?」她瞪大了雙眼。「武陽還在車裡等你呢!」她一個單身女子,深夜請他這樣的男人座豈不是引狼入室!「他不會介意的。」說罷不容她反對,他伸手推開了門跟著進入她的房裡。
「可是我介意。」她隻身擋住她。「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方便讓你進來坐。」
「呃……」他支頤沉思。「所以說,只要不太晚,我都可以進來嘍?」
她歎息。「你一定要這樣緊追不放嗎?林浩一,你有無數的女友供你選擇,請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不適合。你不是我欣賞的類型,我和你那些女友也不是同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所以,請你停止這種無謂的舉動行嗎?」
「小白兔,」他笑著搖頭。「你用這種態度趕走了多少男人?還是你覺得自己不值得男人在你身上花時間?」
她揚起柳眉。「你很喜歡找人吵架嗎?」
「也不是,」他笑答。「只是跟你鬥嘴總覺得特別有情趣,你笑的樣子、害羞的樣子、生氣的樣子,都很吸引我。」
雖然知道他這樣的話可能不知對多少女人說過,但聽起來卻仍十分受用。女人就是無法抗拒這樣的甜言蜜語,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可我卻一點也不覺你哪裡吸引我。」她壓下心中的起伏,板起臉回答。「天知道這究竟是不是她心底真正的話。「很晚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說著,作勢要關上大門。
「等等!」他按住門。「你用不著趕我,等話說完了我自然會離開。」
她再次歎息。「OK,給你三秒鐘讓你說完最後一句話,我不想再這樣跟你耗下午了。」
「夏童。」他的手滑上她的頰。
她避開他。「林浩一,說話就說話,請不要動手動腳的行嗎?」
「你真是我見過最具挑戰性的女人。」他收回他的手。「很抱歉,我相信你一定是看錯了,我是個最溫順的和平主義者,從來不喜歡挑戰別人,更不喜歡你你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好戰分子』!」她看看腕表。「好!時間到了!」跟著用力地把他推出門外,大聲說了聲「再見」,就將門砰地一聲關上。臨落鎖前想想不對,又朝著門板喊了句:「不!應該是不再相見!」之後就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站在大門外的林浩一簡直就是目瞪口呆,他根本就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趕他。待回過神來,他的唇角緩緩地上揚了一個弧度。
這樣有趣的女人若是追不到,必會是他一生的遺憾。但憑他林浩一的驕傲,是不容許有這樣的「失誤」出現的。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遇到這樣精采的女人了!這陣子跟那些庸脂俗粉相處外了,多少覺得有些無聊,如今碰上夏童這樣一個女人,潛藏許久的狩獵本性又再度浮現。他不相信有哪個女人能逃過他與生俱來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