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黃清敏被王菲雯硬是給拉來了紫觀寺。但她對施燕燕真是貓妖一事,仍抱持懷疑的態度。
「展媽媽,一定是的。」王菲雯一旁使勁地幫著道士說話。「您不是說那燕燕以前從不吃魚的嗎?現在突然愛吃的很?您還說她老是喜歡半夜裡蹦蹦跳的不睡,可白天卻睡到太陽曬屁股。這不跟貓一樣嗎?」
「那倒也是……」黃清敏支著下顎,皺眉想了想,「那女人病了五年回來後,整個作息都變了。啊!」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地撫額喊了三鷺,「還有大力士!她以前和文鋒養的狗,我記得她從醫院回來那天,竟被那條狗給嚇的爬上了樹!」
「那就對了,貓怕狗啊!」王菲雯接腔著。
黃清敏回想起這一切巧合,及孫女小燕那日在病房內所說的話。「天啊!」她睜大眼,一陣寒意貫穿全身直涼到腳跟。「難道,她真是隻貓妖?」
「該說是這隻貓妖上了施燕燕的身!」道長摸了摸鬍子推測道。
王菲雯念頭一轉,拍桌起身道:「搞不好,就是這貓妖讓施燕燕變成了植物人,說不定五年前那場車禍就是她的傑作,好讓她可以上她的身。我猜……」她小聲地,一臉害怕地朝著早已嚇的一臉蒼白的黃清敏說:「前幾天那場車禍,八成是她想奪去小燕生命的結果,後來沒成功只好反過來救她。」這下,她可把自己惡劣的計謀推的一乾二淨了。
「這……這怎麼行?」黃清敏恐懼地從椅上跳起,直瞪著道士追問:「我兒子可不知道。他天天和那妖一起豈不很危險?」現在,她可全信了。
「豈止危險!」王菲雯一邊猛起哄,「搞不好會被害死!」
一聽見自己唯一的兒子有了危險,黃清敏可急了,連忙求著道長。「道長,您可得救救我兒子,我可就只有這麼個寶貝兒子了!」
「救是沒問題……」道長挑眉道:「我的開壇費可不便宜。」
「您放心,我一定給!」黃清敏一口允諾。
「那好,」道長一聽有了收入,不禁笑了笑坐下。「我們挑一天,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設壇捉妖。記住,」他嚴肅地皺皺眉,「千萬要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才可以捉她個措手不及!另外,我要妳準備一碗黑狗血。像這種千年道行的貓妖,只要一淋上黑狗血,那麼牠絕對會痛如萬針在刺,想不離開那肉身也難,其它的就靠我的法力驅妖了!」
「好,您說的我一定準備妥當──」
「展媽媽……」王菲雯問著:「可是伯父會同意讓道長進屋開壇嗎?他一向不信這個的──」
「放心,我會說服他的。如果這施燕燕真沒被妖附身的話,那道長再怎麼捉妖,她也不會有事的;除非她真是被貓妖給附上身了。不過,老實說,」她握住菲雯的手一臉恐懼,「我現在想到回去見著的是隻貓妖,我就雞皮疙瘩全爬了上來。」
「那倒是,太可怕又太噁心了!」王菲雯不禁也打了個寒顫。想到那個貌美的施燕燕其實是只妖怪,她都感到恐怖。
「妳們放心,她暫時應該不會害妳們才對!妳們可千萬別打草驚蛇啊。」
不過,黃清敏和王菲雯仍抗拒不了那爬上身來的寒意。
O。O。O。
當方盛平一起身時,她也就醒了。但她沒睜眼,直到那熟悉的腳步聲隱沒在客廳,轉進了廁所。
展辛純睜開眼,窗外的日光夾雜著招牌上的霓虹光彩,微微地使漆黑的房間有些光兒可瞧見牆上的鐘。
三點二十五分。
她輕手輕腳地不顧寒意掀被起身,腦裡塞滿了疑惑。近來,盛平總是在三更半夜溜進廁所大半天;她直覺他有些不對勁!別說他人越來越瘦,有時她喊他半天他也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摸樣,總是躲著她的眼光,彷彿瞞著她什麼似的!
好幾次她跟著他身後起身,然後隔著浴室門問他在幹嘛,要待個老半天?他總也支支吾吾地含糊著。
展辛純摸黑地拉開床邊書桌的抽屜,摸出一把預先放進去的鑰匙,然後悄悄地溜進了客廳。
她一定要搞清楚他倒底在幹些什麼?於是她躡手躡腳地偷偷將鑰匙插進鑰匙孔,毫無預警地推開木門。
然後,她愣住了,蹲在地上的方盛平一時亦愣了。
她見他慌張地欲拿起地上擱著的小鐵盒,於是她先行彎身搶了過來。
「這是什麼?」她沾著盒裡的粉末,又瞥見他手上的細管,和那一臉的慌張,頓時明白了一切。
「你吸毒?」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老天!你竟在家裡吸毒?」她嚷了起來。
「還我!」他起身上前欲搶回那鐵盒,對她的質問則不予理會。
展辛純推開他的手,見他額上全是汗,直盯著她手上的盒子。他兩眼深陷,空洞無神,彷彿是個陌生人似的。
「原來你每天半夜起床搞這玩意?」她氣的幾乎不能呼吸,她萬萬沒想到他除了愛喝酒外,竟還染上了毒癮!她渾身發抖地指著他怒斥:「方盛平,你對得起我嗎?」
「我說妳還我!」他只在乎那盒裡的東西,他只想哈上一口,不然他渾身都不對勁。「求求妳還我!」他哀求著伸手去搶。
展辛純硬是推開他,緊握著盒子不給,他又氣又急地使勁地拉著她搶,於是她乾脆猛踢他一腳,然後奔至馬桶前打開盒子瞪著他。
他連忙伸手大喊:「不要!」
她毫不猶豫地將盒內的粉全倒進馬桶內,然後按下開關沖掉。
方盛平怒吼一聲奔上前來,彎身趴近馬桶見那水沖掉了所有的粉,揚頭一瞪,起身氣的狠狠地揮了她一巴掌,一邊罵著一邊使勁地將她往門外用力一推,「臭女人!」
她被這一個耳光,打的眼冒金星,又被這麼用力一推,一時失了平衡,跌向門外,整張臉撞上了門坎,一時痛的她差點沒暈了過去。她暈沉沉地聽他發了狂似地咆哮著。
「那整整花了我一萬塊啊!妳就這麼把它沖掉。妳憑什麼?妳知不知道那多難才買來的?妳這臭女人,死三八!看妳幹的好事!」
他衝過來,一把猛地扳過她身子,這才驚覺她眼角流了血,唇側腫了一片,「老天,妳,妳流血了。」他緊張地伸手欲拭去她眼角的血跡,她猛地伸手揮去。並費勁地喘著氣坐了起來。
「媽媽?」小茹的聲音在漆黑的客廳響起。
她摀住發疼的眼角,努力地眨眨眼,看見女兒一臉驚惶地站在她的房間門口。
「媽媽……妳和爸爸吵架了嗎?」她沒走過來,怯怯地問著。
方盛平一臉的慚愧黯然著。
展辛純忍著痛喊了過去,「沒事!小茹乖,進房去睡。」她見女兒揉了揉眼,應了一聲,才緩緩地回了房。
一見女兒進房了,方盛平一把摟住她,又急又慌地陪著不是。
「對不起,辛純,我不是故意出那麼重的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妳很疼是嗎?我真該死!」他自責地反打自己一個耳光。但見她雙眸冰冷地伸手抹去唇側的血跡,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想通了,我真的再也不管你了。」她轉頭用一種令他感到十分陌生的目光凝視著他,「以前你愛喝酒,成天瞎混,我都忍了下來,傻傻的認為你會有悔改的一天!可是,你不但一點也不知道回頭,反而越陷越深!竟然,竟然又染上了毒癮!」她努力地吸著氣,哽咽著,抑住眼眶打轉的淚。他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方盛平!只是個頹廢、墮落、折磨她的魔鬼。
「隨你,隨你去墮落,你高興就好,我對你從今後死了心,絕望了,一切由你吧!」她說完起身欲走,他拉住了她。那眼裡有著乞求。
「不要,妳不要說這種無情的話。」他真怕了。結婚以來,他無論如何地惹她傷心絕望、生氣。她也不曾說過如此重的話,亦不曾見她有過如此冷漠的臉,「辛純,我已一腳陷在地獄上頭了,如果連妳也棄我不顧,連妳也瞧不起我,那我真就要下地獄去了!」
她站起來,臉上的傷雖狼狽,但她俯視他的姿態卻是高傲而僵硬的。她冷酷無情地一字字說道:「你瞧瞧你自己,去照照鏡子。你有哪一點教人看得起的?我為什麼要瞧得起你?你像個人樣嗎?」說罷,她掉頭便往房間裡去。
「是,我是沒出息!」他狼狽地瞪著她的背影破口大罵,「我會有今天都是妳害的!妳敢嫌我,臭三八,妳以為妳是個鳥課長就有出息了嗎?妳──」
她用力摔上門,捂著耳,不去聽他的話。
臉上被打的傷不疼,疼的是她的心。
她佇立在漆黑的房內,意外自己竟沒有哭!
是眼淚埋的太深?還是她已經麻木了?
更或許是她怕這一哭,淚就止不住了。
O。O。O。
徐明皓一早踏進公司,便見一些女同事們指著課長室交頭接耳的不知在嘀咕著什麼。雖說他早已下定決心不再理會展辛純的一切,但她一直未出課長室半步,不禁令他好奇了起來。
往常,她至少隔個幾小時,都會出來沖個咖啡,或是倒杯茶的。可是一直到了中午午休了,她那課長室的門依然是緊閉著。
他再也忍不住地攔住了正欲出去用餐的會計小姐問:「林小姐,妳知道咱們課長今天怎麼了?老關在課長室。」
「喲──」林小姐一見高大帥氣的他同她說話,馬上綻開了笑靨。「我以為你對這種事從不關心的,原來你也會好奇啊!告訴你我們展課長她今天一早進公司就帶著『墨鏡』!」
「墨鏡?」
「就是啊!可見她昨天一定又被她那不成材的丈夫打了!」她踮腳朝他附身壓低聲音道:「而且,我還見她左臉頰腫了好大一片哪!」她搖搖頭,「他老公可真下的了手,我看,乾脆教她老公改行去當拳擊手算了!喂、喂!你去哪?」她還沒嘀咕完就見他朝課長室去。
O。O。O。
當門毫無預警、猛地被打開時,展辛純慌忙地戴上深色鏡片的眼鏡,左手並托住左頰,巧妙地遮住那一片紅腫。
隔著眼鏡,她心慌地瞧清了來者,於是低頭佯裝看著桌上的報表,並盡量地以穩定的聲音,清晰道:「進來要先敲門這點禮貌你不懂嗎?」她沒抬頭,卻緊張地感覺到他走了過來,停在她桌前。
他反手在她桌面敲了敲,「請問展課長,我可以進來嗎?」
她忍住不笑,依舊低著頭。「你已經進來了。有什麼事……」
「太陽大嗎?」
「啊?」她抬頭迷惑著。
「為什麼戴墨鏡?」他直截了當的問。
她又低下臉,「我高興!」天殺的,為什麼他還不出去?
「為什麼遮著左臉?腫得不能見人嗎?」
「徐明皓!」她僵直身子,微怒道:「你沒事的話就出去!我很忙的。」
「為什麼不敢看我?」他又問。
她氣呼呼地拍了桌面起身面對著他瞪著,「你到底想幹嘛?嘲笑我的狼狽嗎?那麼你成功了,滾吧!」她指著門吼著。
他不但沒滾,反而突地伸手摘下她的墨鏡,她沒來的及阻止,驚呼一聲退了一步。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又腫又青的左眼,旁邊還有干了血跡的傷口。
展辛純迴避著他的凝視,咬牙切齒道:「你看夠了吧?滿意了吧?你可以出去了!請你出去!」該死的,他再這樣看著她,她可能要忍不住哭了。
「他打了妳!」他繞過桌子,走向她。
「不關你的事。」
他抓住她雙臂,好近好近地凝視她,而她就是偏過頭掙扎著不看他。
「你快放開我!」
「為什麼?」他緊緊地,不甘心地抓著她,逼的她不得不正視那對恨恨地褐眸。「為什麼妳寧願待在一個打妳、罵妳,不懂得疼惜妳的男人身旁來虐待自己,也不肯給我個機會去愛妳?妳為什麼不離開他?妳為什麼這麼傻、這麼笨?」
他不滿又憤怒地指控,教她一下子竟答不出話。
她的眼裡閃著淚光,藏著深切的痛苦和委曲。她傻愣愣地仰著臉凝視著他好一會,才輕輕地說:「你沒聽人家說,笨了一次,就只好笨下去了。我是傻,所以你別管我了!」
「妳大可不必這樣!他不懂得珍惜妳,不懂妳的重感情,不懂妳的好,可我懂!我可以疼妳,寵妳,珍惜妳。妳為何不放棄他。他這樣打妳,根本不是人,是畜牲!他──」
他沒來得及說完,因為辛純突地一把抱住他,臉埋進他胸膛放聲痛哭了起來。
他愕然地瞪著她頭抖的雙肩,那痛苦的啜泣聲教他的心都碎了。他緊緊地,保護性地摟住她的身子。她是那樣的弱質纖纖,竟還有人下得了手欺負她!
她以為她可以永遠地忍住淚水,但最終還是止不住地崩洩!在他溫暖的懷裡,她竟哭的更凶,卻也哭的痛快──埋在那片熱流裡,她緩緩歎息著。
「我和他之間,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的。我欠他的,你別問我為什麼,別再問了,只會使我痛苦而已──愛上了我是不會有結果的,你放棄吧!放棄吧!」
她說的痛苦,他聽的卻是痛徹心肺。
也許他該辭掉工作。
否則你明知你愛著她,為她心動,怎有辦法裝作沒看見?怎辦得到?
O。O。O。
晚上,展辛純待在女兒的房間,凝視著女兒天真的睡容,輕輕地歎息。
方盛平今晚醉的更凶了,她任他一個人在客廳裡鬧,任他去叫囂,就是不去理他!她說故事給女兒聽,直到她沉沉地睡去。她今天說了個青蛙變王子的故事;但她想,也許下次也要說個王子變青蛙的故事給女兒聽。
她想帶小茹走,若他再這樣吸毒下去;這對女兒很不好的。
可是,她不能帶著小茹投奔娘家。當初她為盛平而離家,現在哪還有臉回去住?當然,她也沒有錢再去租個房子。
難道就這麼下去嗎?這麼耗下去?
她坐在那兒,一次又一次地眺望著窗頭。
窗兒沒關,可她為什麼有那種快窒息了的感覺?
她多希望自己此刻化身成鳥兒,就這麼飛出窗,不回頭。
當然──她只是想想罷了。
O。O。O。
「騙人,妖怪哪有那麼恐怖又那麼壞的?」坐在沙發上,倚在展文鋒懷裡的施燕燕指著電視嚷著。他們正看著好幾年前的老片──倩女幽魂。裡頭的樹妖老怪正在吃人。「而且,妖可不一定都吃人的,你知道嗎?」
他沒答,只是笑著往她嘴裡塞進一塊小餅乾。
她咬了咬吞下,「你不信嗎?」
「難道妖怪還有好的啊?一定全都是一副壞心樣,一口就把妳吃掉,卡滋卡滋地──」他嚇唬她地兩手高舉著活似要剝下她的皮似地。沒想到她臉一沉坐了起來。他坐直了身子望著她,怎麼了?」
「我說妖不會吃人的!」
「老天──」他失笑地伸手又把她拉進懷裡,「好、好、好、不吃人!只是電影嘛,何必這麼認真?!更何況這是什麼時代了,才不會有妖怪呢!」
「這可不一定。」她斜睨他一眼。他若知道他正跟一隻千年貓妖說話,不知還會不會摟她這麼緊?「假如──」她爬到他身上,膩著他問:「假如我是一隻妖,你還會不會愛我?」她一臉認真地俯視著他問。
他一副嚴肅地看著她,然後緩緩道:「那得要看妳是什麼妖了,如果是豬妖,狼妖,人妖──惡……我可不要!」說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瞇起眼瞪著他,「我是很認真的問,你真討厭唉!」
一見她又要生氣了,他收起笑。
「好、好、好,不管妳是什麼妖,我就是愛妳,施燕燕,我愛妳!OK?」
「噯!」她吐了口氣,「算了,白問!」
施燕燕、施燕燕!她不是他口裡的那個女人,而他愛的也只是那個女人罷了。她沮喪地往後一躺,難道她要瞞他一輩子嗎?」
「怎麼?」他湊身過來,吻了吻她的額。「又生氣啦?難怪人家說孕婦最會生氣了。一點也沒錯──」
「我只是在想……」她瞪著天花板,「你喜歡我什麼呢?是喜歡五年前車禍前的我,還是比較喜歡康復後的我?」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老實說──我不懂妳在說什麼,我只能說我愛妳。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不論發生什麼事?」她輕輕地問,見他很執著地點了點頭。
「不論發生什麼事──」
「好,那麼你聽好……」她坐直了身子,清清喉嚨,然後很嚴肅地望著他道:「我愛你。」
「我知道,妳說過的。」他握住她的手,「可是我不在乎多聽幾次──」
「不,我是第一次如此對你說,你要記著。」
他很緩很輕的笑了,然後在她頰邊吻了一下。
寒冷的冬夜,再沒有比和心愛的妻子共度更感溫馨的事了。
O。O。O。
這個假日的下午,難得的出了太陽,因此東區逛街的人潮更加擁擠了起來。
展文鋒雙手插入褲袋裡揚著嘴角,微笑地望著妻子。
她穿著一套純白色綿質洋裝,又長又鬆的髮絲披散在胸前和肩後,她站在紡織精品店內,美麗的臉龐輕輕低著泛著紅暈,又大又亮的眼睛正專注地讀著手上翻著的針織教科書。
和她一樣一襲白洋裝的女兒站在她身邊,伸手拉了拉媽媽的裙襬,小聲嚷著:「還是算了啦!媽媽。」她稚嫩的聲音建議著,「妳上次也學了做菜,結果難吃死了。我吃了還拉肚子哩!」
「哪那麼誇張?」施燕燕瞪了女兒一眼,「是妳自己不知亂吃了什麼,少怪到我頭上。何況──」她淺淺一笑,注視著手裡的書,「何況我不過是想學著編圍巾給妳和爸爸。這和煮菜是兩回事!」
「媽媽那麼笨,編的成嗎?」
「喂──」她戳了一下女兒的額,「妳少扯妳媽後腿好嗎?妳奶奶會,妳媽媽當然也會──」她掉過頭去,揮手要展文鋒過來。
他走了過來,望著她們兩人;「妳們母女倆到底想幹嘛?」他見施燕燕挽起他的手,朝他面前的架上指了指。
那架上堆放著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毛線球。
他聽見她輕輕地笑著說:「快挑吧!挑你喜歡的顏色。」
「幹嘛?」他不懂。
小燕戳了戳爸爸的腿:「媽媽要做圍巾啦!」
「真的?」他笑著斜睨她一眼。
「沒錯。」她自信滿滿地昂著下巴道:「我要讓你媽媽知道我是個全能的好妻子。」
「奶奶上次笑媽媽什麼都不會做。」
他抬眉笑瞪她,「所以妳想學針織?」
她甜甜地綻著不好意思的笑靨,「人家想當一個好妻子嘛!你快挑呀!」
「妳已經是好妻子了。」他摟住她的腰,挑了藍色;然後他發現女兒扯著他的褲子。
「爸爸,我也要。」
他彎身輕鬆地抱起她。「好,來,妳喜歡什麼顏色?」
「她不用了。我才不做給她呢!」施燕燕雙手抱胸佯裝生氣地道:「嘲笑媽媽做不成的女兒,是不會有一條美麗的愛的圍巾。」
小燕朝媽媽扮了個鬼臉,「我是要挑來自己做的。」
施燕燕揚起眉,「妳會做?哈!」她頗不以為然。
「哈!」女兒學她吐出舌頭。
展文鋒瞧著她倆,搖搖頭笑著把毛線球和那本書交給了店員。一直到付完帳了,她們母女倆還在妳一句我一句地閒扯。
於是他買了兩隻冰淇淋止住她倆的嘴巴。
他們三人在人潮擁擠的行人道上繼續逛著,看到有興趣的攤位,就會停下腳步摸摸看看。
「你看!貓的眼睛。」
這會施燕燕停在一個圍滿了客人的珠寶攤位前,興奮地指著一排戒指嚷著。
展文鋒糾正她,「那不是貓的眼睛,那是貓眼石做的戒指。」
「爸,真的是貓咪的眼睛哩!」懷裡的女兒也出神地看著。
施燕燕不可思議地盯著戒指,「多麼神奇啊,簡直就像我的眼睛嘛!」
「嘎?」他轉頭,「妳的眼睛?」
「噢,不,不是!」她聳肩笑著催他上路,「走吧!」她推著他往前走。自己卻又佇足了會,才追了過來。
「喂!老公。」她拉住他的手臂。然後把女兒抱下來到地上。「結婚戒子。」她拉過他的手,將一隻戒指放進他手心。
綠色的貓眼石戒子。
他訝異地看著手裡的戒指。「貓眼石戒指。我的結婚戒子?」他失笑地望著她,「妳可真有創意。」
她將那戒指拿起套進他的指頭。自己越看越得意,「很美,對不對?」
「妳買下它啦?可是皮夾在我這,妳──」
「我沒買,我偷拿的!」她壓低聲,笑咪咪地。憑她那貓兒的矯捷身手,要偷個東西太容易了。
「妳偷的?」他可笑不出來。驚訝地瞪著她,沒想到她一副沒什麼地從胸口內又掏出了一隻,彎身給了女兒。
「哪,別說媽偏心,妳也有!」
「哇!好棒啊!」小燕樂的大叫。
展文鋒一把牽過她倆,快步踱離,一邊還斥責著:「下次絕不可以這樣,被抓到怎麼辦?!」
「不會啦!」她笑笑,一點也不知悔改,「我技術很好的。」
他頭痛地翻翻白眼,「老天,妳真是不可思議──」
然而他的頭疼和埋怨只惹來女兒的笑聲。
「媽媽厲害吧?!」她還得意地,毫不慚愧地向女兒炫耀。
「媽媽厲害,一級棒!」小燕拿到了戒指,馬上站在媽媽那邊了。
他拿她倆沒轍地大歎著氣,也只好跟著笑了。「等我們的新家完工,搬過去住後,真不知會被妳們這對可怕的母女弄成什麼樣子!」
「弄成天堂的樣子!」施燕燕毫不想地便道。女兒一邊玩著手上的戒子,一邊猛點頭附議。
「對,天堂的樣子。」
他不能想像她嘴裡的天堂是什麼樣子。不過,他還是覺得平常的樣子就好。天知道他那少根筋的老婆會弄成什麼樣子?
這是一個屬於他們一家人,一個溫馨而愉快的下午。
他們在路邊攤大聲談笑地吃著便宜的牛排,卻又在高級的餐館內正經八百地喝咖啡。
他們跟平常人的家庭沒兩樣,只是他們的笑聲似乎比別人的都多。
直到回家的路上,施燕燕在車子裡仍興匆匆地和展文鋒討論著如何佈置那間不久後就要搬進去的新家。而他們的女兒早在他懷裡沉沉地睡著。
當他聽著妻子喋喋不休地在他耳邊嘀咕著如何裝潢那屬於他們的家時,他的心感覺是如此的平靜。再沒有任何一種音樂可以勝過她那悅耳的聲音。
展文鋒一邊微笑點頭附和老婆的話,一邊輕撫著指上的戒指。
綠色的貓眼石在略暗的車內散發神秘地綠色光芒。
他滿足地歎息……這才是個完整的家。
現在的他,快樂到以致於無法想像以前那段她躺在病床上毫無意識的歲月。他是如何熬過來的?
電台的正播放著老鷹合唱團的「加州旅館」。那頹廢放任的旋律瀰漫一股淒美的情調。司機正專心地開車。
當他突地左傾將右手輕壓在她腿上,並沉默地凝視她時,她閉上了嘴,停止了那淘淘不絕的話題。
她有些緊張,不好意思地輕輕開口,「我很囉嗦對不對?你媽媽說,你不喜歡嘮嘮叨叨的女人──」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用那雙黝黑懾人的黑眸盯著她。
當她不安地舔舔唇時,他低頭深情地吻上她的玫瑰紅唇。
她滿足地熱情回應,並勾上他的脖子,緊緊摟住他。
他的吻炙熱而銷魂,而她的回應就像顆火種在引燃他。他們沉溺在這個煽情的吻中,越來越激動,就連司機驚訝著直瞪後照鏡裡的他們,他們也毫不在乎。
倒是他懷裡的女兒,合著眼睡意正酣地掙扎了一下抗議,「爸,車子怎麼這麼擠?」
這一句教他們慌忙地抽開彼此的身子。
當他們坐定身子,發現女兒根本睡的連眼都沒睜一次時,他們倆彼此互瞪一眼,會心地笑了出來。就像兩個偷吃了糖而沒被發現的小孩。
他握住她的手。雙眸凝視著前方逐漸昏暗的道路,輕描淡寫地問:「妳今天快樂嗎?」
她毫不思考便笑著衝口而出,「嗯!我活了一千年從沒這麼開心過!」隨即察覺失言趕緊在他不解地轉過臉時,聳了聳肩更正道:「我是說我這輩子、上輩子,和上上輩子都沒這麼開心過。」
她的比喻,勾勒出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