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所有人都發現了她的變化,男人的雙眼為之一亮不說,連女人都開始興奮得像群麻雀般討論個不停,對於下次換她們去杜環那裡進行讓自己更漂亮的計劃感到躍躍欲試,趙君吟沉靜優雅的美感不僅強烈的散發著,而且到了懾動人心的地步。
但是幾天後當她們發現她靜得像攤死水,徒有美麗的外殼卻失去昔日溫暖人心的動力時,大家才感覺到事態嚴重,轉向關心是否有事發生。
只是趙君吟口風很緊,對於甚至是故意相逼的家人,也僅只是微笑不答,竟然沒有發脾氣,這讓人更擔心了。
「二姐,你好像是把靈魂賣給惡魔,換取了完全不同的氣質和容貌,我有點擔心哪!」趙婷芳的寒假還沒過完,所以沒有急著回法國。
「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以前竟然這麼醜?」趙君吟平靜的抓出趙婷芳的語病,臉上的表情則未見分毫波動,彷彿這等小事不值得她動容。
「這樣不是好現象,現在的你就像是我以前的翻版。」趙好貞看妹妹變成值樣,也無法放心的回日本,「說得好聽是冷靜、睿智、優雅出眾,但是說穿了不過是個木頭美人,看久了只會讓人感到更悶,何況你的眼底一直有股淡然的愁緒揮之不去,而且根據大家的瞭解,你根本不屬於這種本性,這樣下去肯定會憋出病來的。」
趙好貞終究瞭解自己的妹妹,她不得不提出警告,「你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這樣。」
「你說得對。」趙君吟沒打算否認,但是她的表情卻沒有因為姐姐的關心而起變化,仍是一派淡漠,「這幾天我已經哭過了,每天都哭到淚水流盡才能勉強人睡,我痛恨自己因為換上這副讓人稱羨的臉孔而付出代價,而你這番話不過是提醒我記住自己本來就不是個美女,這點我明白得很,而且我已經接受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趙好貞和趙婷芳不禁互望一眼,彼此都聰明的暫時住口,她們明白趙君吟此時有很嚴重的價值觀偏差,但是她們也明白她的個性,這時候絕非逼問她事情真相的最佳時機,心裡的傷痕和心結只好讓她獨自承受,等到慢慢想通之後再解開了。
「我真的很好,就算任何人想再度刺激我都不會這麼容易得逞,請你們放心吧!」趙君吟揚揚手中裝著劇本和企畫書的牛皮紙袋,再稍微理一下身上正式的套裝領口,「現在我要重新衝刺事業了,請祝福我吧!」
兩姐妹還在愕然,趙君吟卻若尤其事的湊過去親吻了她們的臉頓,然後好整以暇的走出大門開車走了。
「大姐,二姐變得好成熟喔!」趙婷芳摸摸自己的臉,語氣中夾雜著些許不可置信,「我真不明自,她明明變得這麼漂亮動人;為何偏偏如此執拗的認定自己本來不是個美女,寧願全盤推翻過程中的努力呢?」
趙好貞搖搖頭,嚴肅的目送趙君吟的車揚長而去,然後自問自答,「什麼能讓女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產生力量,同時也完全摧折了自信?我想是愛情吧!」
「而且肯定是悲情的劇碼。」略有經驗的趙婷芳也頗有同感。
「所以啦!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因為現在看來,她顯然被傷得大深,即使有找們的安慰也是沒用的,」趙好貞關起大門。
趙君吟端坐在會客室裡的沙發上,她細數著節拍,安靜的凝視玻璃窗外這個曾經兩度拒絕她的小型影視製作公司辦公室,對於接下來的漫長等待她可說是既熟悉又不抱希望。
第一次她因為穿著太隨便而被警衛趕走,雖然她手裡拚命晃著辛苦創作的劇本,而第二次則是由於她被忙得焦頭爛額的製作人遺忘而枯坐了兩個小時,最後她看見製作人進來時對她不耐煩的眼神和嫌她浪費時間的惡劣口吻,毫不猶豫的以杯子裡僅剩的冷咖啡潑向對方而告收場。
她的稿子始終未被自己工作室以外的人看過,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再次走進這裡,所以不抱希望,,心緒反而特別平穩。
趙君吟在深思熟慮之後,下定決心要自事業上尋回已變得支離破碎的自信,所以她孤注一擲,即使對方再次刁難她,她也希望聽聽專業人士對她的稿子有何看法。
這裡是她尋回自信的起點,她不容任何人再度嚇退她。
然而等待似乎不如她所想像的漫長,面對著不斷送來的熱茶和所謂基本資料的登記,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這些人不認得她了。
她以淺笑應對一切,也對於辦公室裡不斷前來獻慇勤的男性同胞大感諷刺,難道現在的人都盲目的只看表面,連一點識人之心都沒有了嗎?
擁有嶄新亮麗外表的她,應該為持有這項武器而驕做嗎?更讓人難堪的是,一想到賦予她所有的杜環竟對她如此不屑,那種不被明瞭的糾結情緒就又浮上心頭。
趙君吟無暇去想這些,更沒時間恨杜環,因為聞風而來的製作人換上與前一次截然不同的堆笑臉孔匆匆走了進來。
「嗨!大美女,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製作。」對方見到宛如名模裝扮的她,立刻笑得合不攏嘴,他就知道放下手邊的工作定是值得的,「聽說你有一份劇本希望我參考,不知我是不是聽錯了?」看著她的甜美臉龐和魔鬼身材,任誰都會以為自己弄錯了,憑她的條件,說什麼都該是來應徵下一部大戲的女主角才是。
「不,你的耳力顯然很好,劇本在這裡。」
她將牛皮紙袋放在桌上,雖然討厭製作人待人的嘴臉,但也不會笨得直接表現出來,反而樂得順水推舟,只希望他能認真看她的作品。
沒想到李製作對於劇本連看都不著,話題卻盡繞著她打轉。
「小姐怎麼稱呼?」
「我姓趙。」
「趙小姐,其實你別看我們公司規模小,在我手上就有幾部大戲開拍的決定權,而且我在這行混久了,有大多關係可以利用……」他肆無意憚的朝她挨近。
這時趙君吟才發現早在他進門時,他就已經把玻璃窗上的百葉窗放下,門也順手帶上了,他的嘴臉明顯寫著某種暗示一你要不要跟著我?說不定哪天我會捧紅你,讓你撈到大角色,成為家喻戶曉、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原來他根本就毫無翻閱她劇本的誠意,她猜他打心底不認為像她這種女人會寫出什麼好劇本,或認定她也不過是想以此為借口好接近他。
這傢伙錯得離譜!
「李製作。」趙君吟不動聲色的霍然站起,並且假裝沒看到極色的他因此而撲了個空,甚至誇張的因而跌倒在沙發上,「我想你對於我的來意肯定有所誤解,如果你能好好看一下我的劇本,我會很感激的,」
她的語氣依然客氣委婉,但是對方卻有些惱羞成怒,李製作撫平上衣,站起來之後卻足足比穿了高跟鞋的她矮了一個頭,氣勢輸人之餘,不禁又習慣性的流露出平常頤指氣使的本性。
「我這是提拔你,而你自己要拒絕機會就沒話說了。」他昂著頭,在心裡痛罵這個臭婊子不識好歹,發誓待會兒絕不給她機會,「把劇本拿來。」
她何嘗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也大概明瞭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了,只是事情未到最後,她絕不輕易自動放棄,所以只好順從的照做。
李製作只是象徵性翻翻牛皮紙袋裡的東西,不消兩分鐘便把袋子拋向她,「真可惜,你寫得這麼認真,我卻花不到幾分鐘就看完了。」
他擺明氣她的!
「原來你速讀的本領這麼強。」趙君吟看著自己的作品被這樣「虐待」還是沒有動怒,「最後的答案呢?」
「你出局了。」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趙君吟的心倏然下沉,她很清楚自己不肯妥協是被拒絕的主因,雖然他也不過是一家小公司的製作,剛才說的一些「遠景」多半也是加油添醋,她早就打聽出他們公司這陣子都是以外包部分電視劇本的方式維持生計,但是,她仍然被拒絕了。
被拒絕的人,通常代表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趙君吟一反往常,她無意破口大罵,否則她就和地沒什麼不同,所以她只是默默的收拾一切打算離開。
即使是背對著他,她仍然能感受到對方朝她重重呼出的冷哼。
或許是異於常人的表現引起他的注意,李製作想想之後又開口,「如果你現在求我,或許我還會考慮留下你的劇本,說不定哪天你會突然接到電話要來商量劇情,你自己想想吧!」
這句話不說還好,她聽了竟回過頭來,以可憐的眼神看著他,臉上卻是毫不在意的微笑,這讓他比之前更下不了台。
她甚至懶得和他再說一句話。
「好!你別怪我什麼機會都不給,走吧!」!李製作瞬間漲紅了臉。
「唉!果真是一樣的月光……」趙君吟自我解嘲他說,收起有點凌亂的劇本,其中還有親張掉在地上,「接下來該到哪一家去試試看呢?」
「你不會有機會的,我一定會全力封殺你。」他愈想愈氣,因此在耳尖的聽到她的話之後,變得口不擇言。
話才說完,會客室的門便被打開,來人連門都沒敲就走進來。
李製作正要發火,因為公司裡從來沒人敢對他這樣沒禮貌,但是當地看到來者是誰的時候,一把火全都收了起來。
「林大製作,你怎麼會親自跑來呢?」
不必聽他略帶惶恐的語氣。趙君吟就知道貿然闖講來的人必定大有來頭,再聽他對來人的稱呼,她立刻知道這個林製作正是最近連續接下三個電視劇本,紅透半邊天的名劇作家兼製作人。
每一行都有所謂的天王偶像,林製作就是眾所周知的戲劇創作界天王。
「我就知道你會躲在這邊。」他像是貓抓到了老鼠,專注得連趙君吟在場都沒發現,「之前交代你寫的第六集呢?依照你答應的進度,昨天就該好了,如果你夠準時,又何需我親自跑這一趟?」
李製作不免大吐苦水,「林大製作,你這樣逼得太急了啦,我又不是機器,怎麼能沒日沒夜的拚命寫呢?何況這間公司還有一定的進度要趕……」
「所以我就活該讓八點檔連續劇開天窗?」林製作和李製作比起來稍微上了年紀,但是眼神卻銳利無比,他分辨得出什麼是能力不及、什麼是偷瀨,「如果你想對進度討價還價,歡迎你回家乖乖當個什麼事都不用做的觀眾,只需要每天打電話到電視台抱怨大拖戲就可以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製作從沒想過要丟掉這份附加價值很高的工作,那樣他會失去大把的鈔票和榮耀的掌聲。
「他只是抱怨而已。」趙君吟終於插嘴,但是這句話卻結結實實的報了剛才的一箭之仇。
「林製作,請把腳移開,你踩到我的稿子了。」她若尤其事的再度開口。
林製作此時不僅注意到她的存在,也對於踩到美女的東西深感歉意。
「喔,對不起。」他趕緊將腳椰開並且致歉。
她把手上的部分稿子順勢塞給他,逕自蹲下撿地上的稿紙。
她沒忘記把動作放慢,並且禱告。
就這麼一轉眼,林製作不由得習慣性的看了他手上的稿子,而幾乎是立刻的,他對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不是說過你可以走了嗎?你還在拖拉什麼?」李製作見她故意扯他的後腿,心裡已是老大不高興,再看到林製作竟然忘了罵他,而對她的作品看得相當入迷,就感到更不安了。
趙君吟也不試圖反抗,只是默默的收回林製作手上的稿紙,感歎的對他說了一句,「唉!我的作品剛才被他斥之為垃圾,你卻看得津津有味,我看你們倆該彼此重新認識啦!真不知道兩種極端的筆風是怎麼能在同一部戲裡站柱腳的?」
林製作心裡一震,連忙拉住她,「你等等。」
李製作連忙道:「讓她走吧!她根本是來搗亂的。」
趙君吟不慌不忙的朝林製作擺出「我沒騙你吧!」的表情。
「這個新人的文筆真的很好,你明知道我正在用人之際,為何不接受她?」
李製作不知該如何回答,「我……」他總不能直說是因為自己惱羞成怒所以沒仔細看吧!
「你別怪他,人總有私心嘛!」趙君吟幫腔。
「你怕被別人取代,所以寧願扼殺後進?」林製作火大了。
「一個不知上進、沒有度量的人怎麼可能連續寫出好作品?」她又開口。
這下子李製作簡直快要哭出來了,他知道報應臨頭,躲也躲不過。
「既然你的公司這麼忙,我們就終止合作關係吧!」林製作斬釘截鐵的話,讓對方連一點申辯的機會都沒有。
接著他轉身打量趙君吟,「你別光說他,其實你自己也相當有手腕嘛!」
「最近才練出來的,何況李製作連續三次都不能我機會。」她笑答。
「誰說的?我不記得自己曾看過你。」李製作哭喪著臉,還帶點委屈。
趙君吟偏著頭想想,拿起桌上的茶杯,二話不說的朝他潑去,「這樣總該想起來了吧?」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兩個男人都傻了眼。
「你……你就是上次的那個醜小鴨?」李製作睜大眼。
「下回別再以貌取人,或老想佔人家便宜了。」她提醒他。
撇下一臉愣然和紅茶的李製作,林製作心知肚明的轉向她,「原來之前你受了這麼多委屈,難怪你會毫不考慮的報復他,不過我看在你寫的作品的確出眾的份上……」
「其實這是整個工作室的心血。」她插嘴。
「再加上我所喜歡的誠實。」林製作對她眨眨眼,「從今天開始你就暫時取代他吧!也省得我另外傷腦筋。」
趙君吟這才萬分雀躍,高興的做出勝利手勢,而一旁的李製作礙於林製作在外面無遠弗屆的影響力,只能暗自飲恨,什麼也不敢說。
「但是,」林製作記起了他為何會在這裡,「做這行沒有性別優勢,你別以為現在成了天鵝就可以撒嬌度日,我可是一視同仁的哦!」
「知道了。」趙君吟緊緊抱住胸前的稿子。
她發誓就此要出人頭地,以絕對無關乎她外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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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環鎮日在忙碌的環境中拼了命的工作著,惟有工作的壓力能稍稍纖解前幾天他亂發脾氣之後的自我責難。
他不僅自責,而且遺憾,因為事後他才想起當天根本沒有留下對方的任何資料,按照慣例,最後就算他不說,感到滿意的客戶也會希望得到他的特別印象,通常資料都是結帳時留下來的。
不歡而散的後果,讓他連事後道歉的機會都沒有,趙君吟對他而言是最成功的作品,也是最失敗的人際關係。
深夜,他拖著滿身的疲憊開著他的保時捷回家,可是仍忘不了她含著傷心絕離去的背影。
他從地下室車庫順著旋轉梯上了一樓,在黑暗中將自己甩在寬闊柔軟的沙發上,痛苦的揉著兩邊的太陽穴。
「其實根本不必這樣收場的……」他低聲喃喃自語,有點悔不當初。
「喝杯冰茶吧!我特地調的,對治療頭疼很有幫助。」
這時客廳的燈突然打開,老人的聲音響起,把杜環嚇了一大跳,隨即才想起自己前兩天在路邊救了一個胃痙攣發作,倒在路邊的老人,因為遍尋不看他的身份證,當時本來想把他留在醫院,交給社會福利局的人處理,但是後來見他反應很快,又一直嚷著要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便暫時將他留在自己身邊,算是當管家。
若是平常,在這種防人之心不可無的社會,單身的杜環絕不會留老人下來,可是一來趙君吟的事惹得他無心處理家務,肯恩又被他一腳踹得遠遠的,想想家裡能有個傭人打點一切似乎也不錯,只是,這個老人有點特別,似乎什麼都愛管。
但是他對一杯冰茶能說什麼?杜環歎口氣,伸手接過茶杯。
「今天我將電費、瓦斯費都繳了,也順便監督了後院的粉刷工程,那些工人差點將水泥漆沾到牆上的掛畫。」老人像個秘書般的報告著他的「工作進度」。
杜環點點頭,心想這個老人倒是相當盡職,值得留下,他順便啜了口冰茶,發覺滿好喝的,「這是什麼?」
「最受女性歡迎的休閒飲料加冰塊。」老人迎上他的目光,「我發覺你對女人喜歡的東西特別有興趣。」
杜環聽到差點把滿嘴的茶都噴出來。
老人視若無睹,繼續說著,「我還幫你接了威卻爾斯先生的電話,他要我轉告你男主角的定裝有點問題,麻煩你在明天中午前處理,另外還有兩通日本推銷員的電話,我嫌他們煩人,所以直接掛上了。」
杜環發覺老人能和外國人溝通已是不簡單,但是他也不能讓老人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啊!他該讓老人知道規矩。
「你不知道對方說什麼,怎能亂掛電話呢?」杜環皺眉,他希望自己能盡量裝得凶一些。
「我怎麼不知道?不過就是推銷最新染髮劑的拜訪電話嘛!我看他們和你又不熟,又聽他們想以低價策略吸引你看貨,想也知道只是下三流的手法,所以才掛的。」杜環一怔,憑著他的名氣,很多和頭髮相關的產品廠商都希望能找他試用或代言,這種電話他接得多了,這老人的確沒說謊。
「你是日本人?」杜環瞇著眼看他,「不然怎麼會如此精通日文?」
「別亂講啊!」老人半開玩笑的否認,「我是看日本卡通七龍珠學的,三角貓功夫而已啦。」
杜環開始明白不管任何人都可能有深藏不露的一面,只是礙於個人隱私,他不願多問罷了,他只知道倘若老人是壞人,早在前兩天他晚將大門鑰匙交給老人時,老人就可以乘機將傢俱搬個空,但是老人沒有。
光憑這一點,他就該想念對方。
「對了,我看你很苦惱,應該是為了感情的事吧?」老人斷言。
杜環真的開始覺得他管太多了。「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未免管太多了吧?」
「我?我……也姓杜。」老人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這麼巧?杜什麼?」杜環狐疑,他才不信,反正身份證沒拿出來,對方高興怎麼瞎掰都可以。
「杜也,也可以的也。」這次他說得比較順暢了。
「杜老頭,以後我就這樣喊你了,不介意吧?」杜環看著眼前最多不超過六十歲的老人,以自己對於皮膚的鑒識能力而言,對方或許更加年輕,只是歷盡滄桑讓他的外表加速老化罷了。
「當然,胃痙攣不處理是會死的,你既然救了我一命,隨你高興怎麼稱呼我都可以。」杜老頭朝他打趣,「那我呢?你希望我尊稱你為主人、少爺、老爺,還是像肯恩一樣喊你甜心?」
「啊!」杜環驚呼一聲,「他……他還是打電話來了?他有沒有說些什麼?」
「相信我,那傢伙絕不是什麼好人。」杜老頭想到肯恩就想吐,「他先是惡聲惡氣的找你聽電話,我說你不在他還不信。」
「他是關心我。」杜環心中升起一股悵然,他不知道肯恩斷絕來往是不是正確。
「關心?我看他是意圖不軌吧!」杜老頭嗤之以鼻,「他繞著圈說到最後,知道無法見到你了,竟然開口向我要錢,並且威脅說如果不給就會洩漏什麼秘密,掛電話之前還一口咬定我必然是你的新男朋友。」
杜環臉色發白的低下頭,杜老頭則意味深長的看向他,「杜環,真正的同性戀我看得多了,你還差得遠,你充其量只是無法自拔而已,我勸你回頭吧,如果你不是天生就有那種傾向,就不要勉強自己。」
「才認識我不到十天,你又知道什麼了?」杜環對杜老頭的口吻感到極其厭煩,他算什麼「拯救迷途羔羊」的偉大上帝嗎?
他的確是在高中時才被學長帶進這個圈子的,當時他既懵懂,對男女之間又近乎無知,加上父母雙亡,所以才會被牽著走了好幾年,將所有感情都寄托在待他好得沒話說的學長身上,但是當他更加成熟,懂得獨立思考時,卻又茫然了。
隻身進入社會的無依無靠,讓特別需要找個地方尋求感情慰藉的他,選擇了熟悉卻又明知不該的方式,而肯恩不過是他在酒吧裡偶然遇到的陌生人罷了。
杜環明知自己比起一般人在行事上必須更加謹慎,所以他從來不和肯恩或任何一任的男朋友上床,而只是純粹將感情寄托在他們身工,但是那樣卻加深了彼此的痛苦。
不然肯恩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和他吵起來。
「別發脾氣,我只是偶爾會聽見你為了某個女人而痛苦,例如剛剛……」杜老頭聳聳肩,他有歲月磨出來的好修養。
「那是另一件事,不提也罷。」杜環心煩的揮揮手,一個肯恩已經夠他煩的了,這時他不想再加一個,「不過似也真奇怪,我很少遇見像你這樣的老人,竟然能聊同性戀的話題。」
話雖如此,杜環也知道自己實在需要和別人談談他心中的問題了。
「我以前在美國待過,你不知道那裡的環境,對同性戀者而言幾乎是天堂,不僅有法律明文保障他們……」杜老頭當真沒對他表現出任何歧視,反而開始如數家珍的訴說自己的回憶,那種架式十足像個老船員,聽得杜環都傻了眼。
聽他說了良久,杜環開始靜下心來,認真思考自己曾經改造了這麼多的人,或許該是徹底改造自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