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嫁為人婦,孩子也生了,但是她對於保住父親所創「豐邦集團」旗下遍佈世界的千餘企業群,仍有一份責任感,她不是為了錢,因為除了趙君吟以外的其他妹妹都各自找到強壯的臂彎,再也不需要額外的經濟支持了。
就算她們有用到錢的時候,光靠她老公的利川財團,幾乎就可以滿足一切,所以利川章雲有時對於老婆如此認真的尋人態度,也不禁發間。
「老婆,我真不懂,利川財團近兩年來規模暴增十幾倍,震驚了全日本,別人或許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很清楚那多半都是靠你從你爸爸那兒得來的關係,才能在全球金融界無往不利,所以這幾百億日元也可說是你賺的,現在比上雖不足,比下卻有除,我不懂你還在奮鬥些什麼。」
夫妻倆並肩坐在自家的客廳裡,小孩則在趙好貞懷中睡得正安穩,利川章雲愛憐的摟著妻子,提醒她別太傷腦筋。
「收入高到一定程度就變成一種純粹的數字遊戲了。」她在他懷中幸福的笑著,「別說我瞧不起你這個年輕人,事實上,我爸爸可能是最會玩這種遊戲的人,所以尼爾這種永遠只能當第二名的,才會想到用最快的方法來奪取他的成果,我不是為了繼承爸爸的遺產,而是想還他一個公道。」
「但是你似乎能力不及。」他提醒她別太勉強。
「那是以前,現在我們乎手了。」趙好貞堅定的望向利川章雲,「而且我就是因為生了小利川,才體會到找回弟弟,繼承趙家香火的重要。」
利川章雲面對這麼嚴肅的問題,也不得不點頭。
「更甚者,為了半年後必須面對尼爾可能的全力反擊,我更要預作準備。」趙好貞說得有點慷慨激昂,她這陣子為此已經多天睡不好了。
「我怕你太累。」
「我還擔心你做事太疲勞呢!畢竟公司一下子擴張得那麼快……」她拜之前受的嚴格訓練所賜,這些對她而言根本就是輕而易舉,自從她將公司全丟給老公一人,自己在家帶孩子兼想事情之後,就頗擔心他忙不過來。
「還好,男人為賺錢而辛苦是應該的。」
「我就知道你最棒了……」她朝利川章雲溫柔的送上一吻。
對於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方式,她不僅能體會這對於男人的心理認知有多重要,同時也樂在其中。
「不過尋人的事情陷入膠著,實在讓人焦急。」她不免滿心憂慮,「我前思後想,總覺得弟弟找不到是正常的,因為當時一定是在很秘密的情況下被送走,但是可能知道詳情的渡野潤一卻也跟著不見,這未免太誇張了吧!我們是否遺漏了什麼死角?」
「所以我說你不該讓高橋放棄尋找的嘛!」
「他既要幫你拓展事業,又要幫我找人,豈能一兼兩顧?」
「是誰在談論我啊?」
說人人到,高橋邦彥正好抱著一堆公事文件走進來,顯然是要和利川章雲討論。
「你看吧!」趙好貞努努嘴,指向高橋邦彥,證明她說得對。
「好好好,老婆你就乖乖的在旁邊帶孩子吧!其他事暫時別再想了……」
高橋邦彥一聽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之前他也認真查過,渡野潤一根本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有,所以他也莫可奈何。
利川章雲隨即和高橋邦彥認真討論起公事,小利川剛好醒了,卻沒吵到他們。
趙好貞在一旁逗弄著孩子,母子倆玩了一會兒,她忘記旁邊還有別人在場,興致所至,竟開始唱起台灣的兒歌給小利川聽,還一邊拍著手助興。
「咳。」利川章雲皺著眉,有點不好意思的暗示她太吵了,兩個大男人在討論公事,偏偏她還唱著兩人都聽不僅的中文歌,這樣豈不是很奇怪?
「噢,對不起嘛!」她吐吐舌頭,為自己的一時忘情而致歉。
利川章雲回頭想再和高橋邦彥繼續討論,卻見到他失了神,怔怔的看著她和小利川,不發一語。
「喂,你還好吧?」利川章雲拍他。
「等一下!」高橋邦彥突然睜大了雙眼,模樣挺為嚇人,「渡野潤一的英文很好,到底是誰說的?」
「他兒子親口告訴我的。」趙好貞心知他一定是想到什麼了。
「那麼以前他為何和你父親是好友呢?」
「聽說他和他父親原本都在我祖父手下做事,因為年紀和我爸爸相仿,所以結為莫逆之交……」
話說一半,趙好貞也頓住了。
「你也發現了?」高橋邦彥望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想得到證實。
「渡野潤一還會說中文才對!她把小利川塞給利川章雲,霍然站起來,「我怎麼會一直沒注意到這細節?」
「難怪我和費南度幾乎翻遍了整個美洲都找不到他。」高橋邦彥剛才聽到她唱中文歌,突然頓悟到這事,「我原本認為以他背了還不出的賭債,就拋妻棄子逃到國外的懦弱個性,猜想他一定無法躲在環境惡劣如東南亞,俄國,中東或非洲等國家,而他對歐洲的語言既不通,當地生活所需費用又高,所以才斷定他躲在美洲,沒想到他還會說中文……」
「那答案不就呼之欲出了?」利川章雲直言,「如果他夠聰明,沒有選擇待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國大陸,那麼渡野潤一肯定是躲在……」
「台灣·高橋邦彥和趙好貞不假思索,同時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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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頭熟練的訂完機票,心裡卻有些微熱的發漲,他知道自己又開始思鄉了。
杜環臨時被叫去出一組外景,礙於人情壓力,他不得不出門,所以杜老頭獨自一人留在家裡。
過了這麼些年,他知道不該在孤獨的時候想到從前,否則那只會換來更深的孤獨,可是他又犯忌了。
他曾經跑遍世界許多國家,但是這讓錄卻一點都不光榮,因為他是被迫的。
晃蕩多年,懷抱著有家歸不得的遺憾,他不僅變得蒼老,而且身上的器官也出現嚴重的毛病,例如胃潰瘍,他相信這應該是壓力積沉太久反致。
如果杜環當天沒伸手救他一命,他已經死了。
雖然和家人相處失敗,但他不是完全沒朋友的。
所以他最後輾轉來到台灣。
可是最後的骨氣支撐著他,讓他始終無法拿起電話和老友聯絡,加上當年借了一筆還不出來的錢,他怎麼還有臉見對方呢?
每次訂機票都會使他分外感慨,因為那通常是他和腳下這片土地道別離的時候,不過今天卻是幫杜環的忙,尤其他知道杜環還會回來,卻更感慨了。
人生匆匆,有什麼是非堅持到底不可的?
他在客廳停立良久,似乎下了極大決心才拿起話筒,由身上取出保存完好的號碼,顫巍巍的開始撥號。
電話通了,他壓抑著想掛掉的衝動。
結果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照理他的事業應該做得很大,怎麼會沒人接聽?就算全家人都不在,也該有僕人守著才對啊!」
「杜老頭失望之餘緩緩放下話筒,也沒注意到底有沒有掛好,「說不定他換了號碼,把老朋友也放棄了……」
「啊,是了,杜環說他肯定會回來吃晚飯,我怎麼竟忘了時間?這下槽了,我看還是趕緊打電話叫披薩比較快。」
他立刻拿起話筒,還沒撥號卻被對方的一聲「喂!」嚇了一大跳。
「怎麼會這樣?」杜老頭拍拍胸口,強自鎮定下來,他猜想自己可能剛好在對方電話打來,鈴聲都還沒響起時就接起了電話。
這種事情一般人多少都會有一、兩次經驗。
「請問是哪位?」他有些驚瑰未定。
「我姓趙,請問你又是淮?」
趙君吟才覺得怪了,哪有人自己打電話來她家,卻問她是誰。
枉費她聽見這支電話響時,找了半天才確定是爸爸書房裡的電話,害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接到,然而對方卻一直不講話,也沒掛掉。
趙君吟知道趙有庭的習慣,家中凡是申請過的電話,不管搬家或發生任何事都會一直保留著,他常說這樣朋友才不會失去聯絡。
杜老頭聽出來了。這個小妮子還真可愛,每次打電話都會和他玩這種問答遊戲,不過這次他可不會上當了。
「趙小姐,你還裝,我是那個杜伯伯啊!」他笑道。
趙君吟也聽出來了。「原來是杜伯伯,抱歉沒聽出你的聲音,請問有事嗎?」
「你的耳朵該看看醫生了。」他開玩笑。
「杜伯伯,你不會是只想告訴我這個吧!」她還以為他打來有什麼要緊事。
「噢!對了,我有好消息。」他猜她打來是想問消息,「聽好,我已經說服他後天到香港見王導演,飛機班次我念給你……」
「哇!效率這麼高!」她趕緊抄下時間,打算到時候接機兼賠罪,諒那個杜大製作應該不會伸手打笑臉人。
「另外,我有件事想提醒你。」杜老頭想想還是先告訴她比較好,「其實,這傢伙有點同性戀傾向,我也改變不了他,所以他對女人有時很不留情面,這樣講你不會介意吧?」
真是大內幕!趙君吟若說沒被嚇到是假的,但是她對於一個父親能以如此但然的態度接納兒子,可說是相當感動,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反應得太誇張。
何況她自己就已經算是特立獨行的那種人了,對於同性戀者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那是人家的自由嘛!
「我明白。」趙君吟以堅定的口吻向他保證,「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還是會努力贏得他對我的認同的。」
聽到她在得知真相後卻無意打退堂鼓,他不禁放心了些,接著將多日來觀察杜環的所得都傳授給她。
「原來杜大製作人這麼善良啊,還會照顧流浪的老人?」
「這可是我親眼所見,作不得假的啊!」杜老頭加強了語氣,「只要你瞭解他的脾氣,我相信應該很容易就能與他相處才對。」
兩人寒暄數句,社老頭突然大叫,「哎呀!我的披薩!趙小姐,我不跟你聊了,再見。」
趙君吟還沒回話,他便急著將電話掛了,弄得她一頭霧水。
「咦?怪了,杜怕怕怎麼會知道這支電話?我告訴過他嗎?」
她轉而一想到他這麼忙,便決定下次見到他時再好好的問這問題。
「嗯,我看家裡電話這麼多,還是趕緊申請電話轉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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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
自從啟德機場關閉之後,佔地更大的新機場卻讓人一時無法適應,不僅進出關的失序情況嚴重,服務品質也下降許多。
趙君吟不是第一次來香港,但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傷腦筋的問題。
她自己為了辦入境而弄得頭昏腦脹不說,更別談接杜大製作人的事。
北氣急敗壞的趕辦所有手續,但倒楣的事還在後面,她竟然在機場遇見最不想見到的人。
「杜環?」她已經張口叫出聲來,才發現根本無此必要。
杜環回頭,他的驚訝不僅更甚於她,而且表情和眼神中竟浮動著她難以理解的——喜悅?
她當然不懂,他不僅沒有忘記當天的事,還被愧疚像寬魂纏身般緊緊跟著,他尋她的意念幾乎差點化為實際行動,成為瘋狂的登報協尋鬧劇。
杜環知道有名字作為依循,在台灣找人不會花大多力氣,但是他之所以遲遲未有動作,是因為他不明白最後找到了她又如伺。
曾經這樣傷過人家,他還能說什麼作為補償?他甚至懷疑兩入面對面時,他會不會有勇氣理直氣壯的瞧著對方。
但是今天趙君吟卻突然這樣喚他,還大刺刺的瞪著他、這真是……
「這樣看我幹麼?對於免費服務感到後悔,想討債啊?」她不自在的撇開頭,這個杜環還真討人厭,上坎明明就當她是揮之不去的蒼蠅,巴不得她趕緊離開他的視線,而現在又怎麼了?他的眼光卻對這次的不期而遇寫著喜出望外,像是見到什麼老友一般。
陰陽怪氣的傢伙!
杜環一愣,他是這麼小氣的人嗎?他本來是想大方些,乾脆直接開口說聲抱歉或許就了事了,但這女人就像是一把火,燃燒自己也惹毛別人,更讓他張口欲言的情緒硬生生的又吞了回去。
「你以為我願意?」他俊美的臉龐一沉,眼光也變得冷峻,「若不是排在同一條出關隊伍等著辦手續,我也沒閒工夫在這陪你瞎混。」
「我警告你,不要再用鼻孔看我哦!這不僅是很沒家教的行為,而且你的鼻毛又長又髒亂,不衛生得很。」
趙君吟冷靜的回應著,上回她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然會如此在乎他對她的批評,但是回家之後,她已經痛定思痛,徹底的為自己療過傷,再加上這陣子外界對她大加讚美所產生的信心,就算槓環是故意找她叫陣,她也不怕了。
所以趙君吟也索性胡亂瞎掰,還故意用廣東話說得很大聲,試圖引起週遭人們的眼光。
其實特別注重臉部保養的杜環心知肚明這根本就是她的詭計,但是她說得煞有其事。唱作俱佳,而且他本來就生一副讓男人嫉妒。女人羨慕的好樣貌,因此群眾掃視而來的眼光一多,他也不禁臉紅燥熱,卻又不願迴避眾人的眼光,否則他不就真的如她所說,有故意遮醜的嫌疑?
他只能氣得牙癢癢的。
趙君吟正在得意自己報了一箭之仇,他卻知道她要的招式改變了戰術,他改以禮貌而含蓄的口吻輕輕靠近她的耳邊,「如果這樣能使你愉快一些,你就盡量耍這種不入流的小花招吧!不過我剛剛真的不是在看你,這種錯覺是源於你太矮的關係,上次我已經提醒你不要太臭美,可惜你好像改不過來哦!」
杜環臉上那種「你搞錯了還不知道」的表情,簡直是入木三分,演技直逼國際一流的演員,想笑又硬是忍住的嘴臉立刻轉移了九成觀眾的注意力,大家都想知道他到底對大美女說了些什麼,全都好奇的盯著她。
「你……」趙君吟為之氣結,她恨自己平時和別人唇槍舌劍的本領為何全都失效,竟然敗在這個明明是個男人,叫罵起來卻比潑婦還有本事的傢伙手上,「你這個……死人妖!大玻璃!」
對!就是這個,她情急之下亂罵一通的用詞,竟然讓他鐵青了臉。
再度被抬為自以為是的臭美,她的尷尬不在他之下,她乾脆不顧顏面的當眾開始炮轟他,杜環既對這種指責有反應,必然是他身為知名人物的關係,既然他害怕八卦,她就愈要整他。
「你夠了吧!」他眼看不是辦法,氣勢稍稍收斂了點。
「哼!長得帥又怎麼樣?你帥得過柏原崇和木村拓栽嗎?在摧殘別人的自信之前,多少也想一下自己是不是真有這麼了不起好嗎?不男不女的傢伙!」
趙君吟已經不顧一切,她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了。
或許香港大小,當他發覺採訪新機場的記者已經被這邊的騷動引來時,只能恨恨的離開這條排了好久的隊伍,到另一條去。
她贏得眼前的勝利,總算是爭回了面子,「哼!想和本姑娘吵架?門兒都沒有。」
週遭的觀眾幾乎都和他們一樣,因為漫無目的的等待而略有火氣,加上廣東人的脾氣素來以火爆聞名,所以像這樣的吵架其實屢見不鮮,吵完了也就沒人再追究,只有幾個好奇心特別重的還在對她不斷打量,不肯放過她。
「真倒楣!沒想到在外地也得這麼丟臉的被人盯著瞧……」
一個巴掌拍不響,她火氣一過,也開始對自己的失態感到窘困,她只能嘟嚷著怪罪到他的頭上,誰教他刻意跑到香港來和她吵架?
或許是四周的旅客抱怨不停,通關的速度加快了許多,但是重新排除的杜環已經不見蹤影了,趙君吟望著望著,不由有些罪惡感浮上心頭,更不明白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她不是應該因為取得最後勝利而暢笑不止嗎?
但很明顯的,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通關過後,趙君吟帶著一絲悵然步出機場,趕著搭計程車去見王導演,接杜製作人的事,已經被她忘得一千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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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趙君吟意料之外,王導演和善可親至極,絲毫沒有外界謠傳的那般市儈,或是動不動就想占女演員便宜的色迷迷眼光,這讓她真正鬆了一口氣。
但是香港人做事倒是真的很講究效率,他的頭一個問題就讓她傻了眼。
「剛出道的編劇因為不紅,所以稿酬很低,可能會讓你感覺到不值得,你先考慮接不接?」
「當然接。」趙君吟的反應還在,她希望自己盡量不要看來像個白癡。
「那就好談了。」王導演堆起胖胖的臉頰擠出笑容,「有些新人仗著自己的能力,強調寧缺勿濫,生怕打壞自己的行情,我搞電影十幾年了,卻很懶得和那種人溝通。」
「我不會那樣。」趙君吟再次保證。
「那你為何不聽我的話,事先和杜製作商量一下劇本?」王導演話鋒犀利,很快切人正題,就如同他一向明快的拍片節奏,「剛才小杜從機場打電話來時,我還嚇了一跳,摘不清是怎麼回事呢!」
「啊!我怎麼全忘了?」她一拍額頭,想到自己原本還打算要接機,結果竟然像隻老鼠般的從機場逃走,連正事都忘了。
都是社環害的!
「我和小杜合作過多次,還是第一回見他一頭霧水,你還真有本事啊!」王導演的口吻打趣,根本沒有責怪之意,讓趙君吟高懸的一顆心總算稍稍放下,有機會抹抹額頭上的汗珠,「聽說連他的管家也在眶他入局的行列中,他則是飛到了香港,和我聯絡之後才明白狀況,我猜假傳聖旨的是你,對不對?」
「還是被發現了。」她兩手一攤,狀甚無奈,「我本來想瞞天過海,先在香港的機場搶著為杜製作接機,以彌補我和他都因為大忙而見不到面的遺憾,順便也讓我們之間的討論更方便從容些,誰知道新機場還真混亂,結果不但誤了時間,連人都忘了接。」
「以創意人的觀點,你補救得非常好。」王導演呵呵笑了起來,他就知道自己講的是正確答案,「但是你卻忽略了小杜的感受,他人雖好,但發起脾氣來卻很嚇人,他剛才打過電話,說是在機場遇上麻煩,所以會慢點到。」
「不會吧!我們明明是坐同一班飛機,我已經拖得夠久了,沒想到他竟然比我還慢?」趙君吟不禁懷疑他的辦事能力。
「聽說他遇上仇家,兩邊罵了起來,害他得重新排一次隊。」他無所謂的聳聳肩,「我是沒什麼差別,因為今天的時間已經挪給你了,我們可以邊聊邊等他,不過對他而言,禍首可是你哦!我聽他在電話裡的聲音含有無處可發的怒氣,你得有被牽連的心裡準備才行。」
聽到王導演的第一句話,趙君吟已經不自覺心裡有點毛毛的,他接下來的「提醒」更讓她感到大難臨頭。後悔當初出了這樣的餿主意。
其實王導演心裡有譜,雖然事出突然,但早已經取得了杜環的諒解,見他心情雖差,也安撫性的陪他聊了一陣子才掛電話,之前說的不過是想嚇嚇她而已。
所以他老神在在的開始和她討論劇本,逐段交換意見,不再浪費口水。
趙君吟就是有這種好處,做起正事,很快便能專心一致,否則便不能忍耐別人引以為苦的長時間寫作了。
王導演對於她的編寫能力也暗自心驚,大加讚賞,兩人很快進入狀況,談得非常契合。
「看來我處心積慮的希望杜製作來香港幫我美言幾句,是種多餘的行為。」趙君吟歎道,「王導演也比我想像的還要和藹些,至少你不會往雞蛋裡挑骨頭。」
「你還真是個直腸子呢!哪有人說話這麼不顧忌的啊?得罪我沒關係,但是小心得罪別人喲!」他一番好意地提醒,「而且你說錯了一件事。」
「啊?」
「小杜是我手下最重要的愛將,他不僅得負責整體製作,還得包辦戲裡的造型。服裝和美術指導,算是不可或缺的人物,而我除了運鏡和剪接,努力表達出劇本的概念之外,其餘都是他的事。」王導演藉著好幾個場景為例,「喏,你看這一段寫來似乎很簡單,但是真正做得出來與否,必須要他點頭才算數,懂嗎?」
趙君吟扁扁嘴,不祥的預感像烏雲般籠罩她的心頭,她不禁開始擔心到時候要怎麼擺平難纏的杜製作人。
「對不起,我來晚了。」有人開門進來。
「真是說人人到。」面對門的王導演立刻站起來向趙君吟介紹,「來,我替你們引見引見,這是杜環,也就是我說的小杜,趙小姐,像你這種美女透過自我介紹應該會比較吃香……」
趙君吟還未回頭,聽見來者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就已經腳軟了,接著再聽到「杜環」兩個字,她真想就這麼消失在空氣中,永遠都不必回頭。
杜環顯然比她更吃驚,別說是趙君吟的背影,就算是他曾經隨便試過一,兩件衣服的模特兒,他也能和看見正面一樣輕易認出對方,何況是她?
化成灰他也一定認得!
「不必了!趙小姐她一定不會想回頭的。」杜環搶白,他的語氣比嚴冬的冰川還冷,「有時合作只是單純的意願問題,王導演不妨先問問她此時還有沒有意願和我合作再銳。」
這下任何人都聽得出來杜環語氣中的氣憤已經接近臨界點了,王導演是聰明人,當然明白這一點,但是他對於社環的情緒為何像是突然爆炸的原子彈會這樣擴散開釆,卻還是感到莫名其妙,自然不敏繼續間。
原來杜環和杜製作竟是同一個人?
趙君吟腦中倏然掠過杜伯伯和她說的那句提醒,再想到自己在機場對他破口大罵的用詞,終於明白那些話對他實際傷害有多大了。
其實此刻她大可以不發一語的拂抽走人,因為決定權終究操在杜環的手上,而他的冷言冷語也正是一種宣示,如果她真的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屈股,只會落得自取其辱的下場,他無疑是要她自動滾蛋,省得他多費力氣。
忽然間,她雖不覺得可惜了劇本,但總認為就這樣走了自己事後一定會遺憾,所以她還是屏著一口氣,緩緩轉過了頭。
「王導演說你可以決定一部戲拍不拍得成?」她一字一字清晰的說著。
「哼!」杜環懶得回答她,一方面也算是默認了。
他從未見過這麼凶悍卻又不要臉的女人,他以為她會知難而退的。
「如果我希望你先看過劇本再作決定呢?」
王導演適時幫腔,「對嘛!小杜,先看劇本不是你的習慣嗎?」
「最近我染上了以偏蓋全的惡習,我認為女人寫不出好劇本。」社環煩躁的隨口胡緒了一個爛理由。
而這點顯然讓趙君吟抓到重點,「我看你是害怕和女人相處吧!說不定你只要一和女人共事就會全身發癢,所以敬而遠之。」
王導演一怔,他不由得想到杜環確實很少和女人有什麼牽扯不清的關係,演藝界包括他們這些製作群,有誰不鬧些緋聞?只是程度上多多少少的差別而已,惟獨杜環卻潔身自愛得令人有些起疑。
王導演的表情顯然讓杜環為之色變,他忿忿的瞪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令人討厭嗎?」
「這是好事啊!被人討厭表示受人在乎,這比起剛才所謂的沒有意願似乎好上一截。」趙君吟見他臉上有了怒色,便極盡所能的激他,「除非你是同性戀,否則面對我這樣的大美女應該會垂涎欲滴才是啊!」
王導演被她逗趣的表情意得捂嘴而笑,社環卻氣得暴跳如雷。
「你真是不要臉!」他大罵。
「多謝杜製作的批評與指教。」她好整以暇,轉身對王導演笑瞇瞇的眨眼,「你看見了,他顯然對我很感興趣。不過倘若我的劇本沒過關,請記得下次電影開拍時留個小角色給我過足戲癮啊!」
趙君吟心知該做的都做了,她順手拿起桌上的劇本備分,「小女子先行告退,到飯店去等各位的好消息了,回頭歡迎杜製作單獨來飯店,換我們倆好好的交換一下意見,拜拜!」
她就這麼扭腰款擺的走了。
「真是誇張的自我介紹。」王導演搖搖頭,「但是這女人賣弄起風情還真帶勁,連我這把老骨頭都差點心動了呢!」
「心動?我看是無聊。」杜環兀自恨著為何提不起勇氣當場拒絕她。
「不會吧!莫非你真的是同性戀?」王導演退後一步,露出害怕的表情,但帶著喜感。
「去!每個都這麼會演戲。」杜環罵道,今天他是火氣難消。
「那你就別堅持嘛,」主導演勸他,「我不知道你們之前有什麼過節,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很有心,否則不會被你當場羞屏還不當回事,難道你沒想過這一點嗎?」
杜環是沒想過,也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對他這麼有耐心。
不管如何,這都是趙君吟自己要跳進來的,他發誓要她清楚的知道隨便辱罵別人的代價。
「這份底稿給我,我打算和她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