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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大浪子 第3章(1) 作者:黑潔明
    他找到那個女人時,她正站在花園裡。

    昨晚有那麼一秒,他以為自己見鬼了。

    半夜從夢裡醒來,他看見一個女人站在床邊,跟著消失無蹤。

    他和她對上了眼,他認得那張吃驚且心虛的臉,現在認得了。

    她在他的夢裡,然後出現在他床邊,還穿著誘人的黑色棉質睡袍,當他伸出手,甚至感覺到那綴著蕾絲、柔軟舒服的布料,滑過手中。

    他不認為自己還在做夢,但她消失了。

    在哪短短的一秒中,他真他媽的以為自己活見鬼了,但他認出了她,領悟到這個女人還活著。

    談如茵。

    她叫談如茵,是他的國中同學,她白天時才說過。

    也許他看錯了,或者只因為白天發生了那件事,才讓他晚上也夢到她,可是那詭異的感覺,縈繞在心頭不去。

    所以,他去了市場。

    他只是去採買雜貨,他告訴自己,然後順便看看那女人,確定一下狀況,雖然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他想要確定什麼樣的狀況。

    可他向來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女人有問題,但她不在那裡,她的攤位上沒有人。

    隔壁攤的老闆,說她今天沒有來。

    那個女人不在的事實,反而莫名的讓他更在乎了起來。要找個人,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件難事,而且他知道哪裡能找到她的地址。

    他沒有國中畢業紀念冊,但屠鷹有。

    所以他轉去屠家,穿過餐廳與花廊,到了後棟二樓,在屠鷹房間的書櫃裡,找到了那本畢業紀念冊,她說她是七班的,他翻到七班的頁面,找到了她的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十分年輕,但顯得陰鬱許多,無論是大頭照,或是喝著的生活剪影,她看起來都有些陰沉,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就只是僵硬的站著。

    他在最後面的通訊錄中,找到了地址、電話。

    電話沒人接,地址在市郊,不是很遠。

    他沒有多想,直接下了樓,開車前往,不過沒有忘記從桃花的廚房中,拿了兩個三明治當早餐,一個塞嘴裡,一個塞口袋在車上吃。

    他在門口遇見買菜回來的桃花,他趁她開始叨念前,親了她臉頰一下,然後匆匆跳上車。

    但這女人向來無法輕易打發,他聽她的聲音,從身後追來,「阿浪,你傷還沒好,怎麼就到處跑?你還想去哪?」

    「去辦事!」他笑著轉動鑰匙,發動引擎,逃之夭夭。

    「晚上記得過來吃飯……」

    「再說吧。」他咕噥,含糊其辭的道:「我不一定有空。」

    她皺眉,再次喊道:「阿浪,晚上記得過來吃飯,聽到沒有?」

    即便車已駛離,她的命令,依然越過海風傳來。

    他從後視鏡中看見她不死心的追到門外,圈著嘴高喊的模樣,只得伸出手和她比了個拇指。

    見狀,知道他給了承諾,她這才滿意的露出笑容,和他揮了揮手,轉身進屋。

    遇見桃花的插曲,並沒有讓他的心思轉移太多。

    他依然被昨夜那白色的身影給困擾著。

    她的地址不難找,那個地方位在田野之中,有些空曠,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棟屋子。

    屋裡沒人,大門是敞開的,只有紗門輕掩。

    他按了電鈴,鳥鳴聲從屋裡流瀉而出,但沒有任何人隨之出現,他考慮著是否要推門進屋,但她的車子就停在院子裡,那表示她就算人不在屋裡,也在附近。

    直接進門不是個很好的選擇,那通常會被當成闖空門的竊賊。

    他轉過身,查看四周,這屋子不大,周圍除了種來當防風林的樹木之外,就都是菜園,然後下一秒,他就看見了那個女人。

    談如茵。

    她穿著卡其褲和白色的長袖襯衫,站在種滿各式各樣蔬果、綠意盎然的菜園裡,手上提著一個竹籃,頭上包著米白色的棉布方巾。

    襯衫的袖口,被折到了手肘,米色的卡其褲,也被往上折到了她蜜色的小腿肚,然後他注意到,那個女人赤著腳,腳上沾滿了濕潤的黑泥,但她似乎一點也不介意、

    她很認真的在查看一株開著黃花的翠綠籐蔓。

    一對白紋蝶在她身邊迴旋飛舞,翩翩舞過她的面前,她的視線被它們吸引,追隨著那美麗的迴旋。

    粉紅的唇,微揚。

    陽光穿透籐蔓,灑落她素雅甜美的容顏,春風揚起她一絡沒有乖乖待在頭巾裡的髮絲。

    這個女人看起來,是那麼自在,如此輕鬆。

    就在那一瞬間,往日的記憶浮現。

    另一個春天,少女穿著制服,站在綠意盎然的桃花樹下,潔白的小手,捧著一隻黑乎乎的毛毛蟲,她小心翼翼的把那爬到路上的蟲,放回了草地上。

    她和那只蟲說話,還叫它小心點。

    然後她仰起頭,看著桃花樹,露出和此刻相同的微笑,那麼輕鬆自然的微笑,讓她陰沉的小臉,在瞬間亮了起來。

    原來,是她。

    他驚訝不已,有些怔忡。

    當年,他本來想和她說話的,可同學叫喚著他的名字,她聞聲回頭,發現了來撿籃球的他,意識到他看見了什麼,羞窘尷尬的紅了臉,然後在他張嘴前,落荒而逃……

    驀地,白紋蝶翩翩舞過兩人之間。

    他與她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女人看見他的那一秒,他在她臉上發現驚訝與慌張,她沒有羞紅臉,反而嚇白了臉,也是在那一秒,他知道她想再次逃走。

    這一次,他沒有給她機會。

    阿浪直視著她,在她開始逃跑之前,邁開了腳步,她應該要懂得不要嘗試逃跑,他從小就跑得很快,曾經拿下全校百公尺冠軍,她不可能跑得過他的,但那女人顯然連想都沒有想。

    她丟下了竹籃,轉身奔跑。

    他穿著布鞋,她打著赤腳,但菜園裡都是鬆軟濕潤的泥,而她清楚這地方的地形,那給了她一點優勢。

    他追著那女人穿過苦瓜籐,鑽過蕃茄苗架,跳過一條乾淨清澈的小水溝,飛奔過紅蘿蔔田,最後在她家後院的香草園圃中,將她擒抱撲倒在地。

    她被那一個擒抱,撞得頭暈腦脹。

    被撲倒在地的談如茵沾了滿身滿臉的黑泥,她感覺到胸肺的空氣全被擠了出來,之後膝蓋大概會浮現淤青,或許還斷了一兩根肋……

    她喘著氣,驚慌失措的想著,然後發現身後的男人,動作俐落的將她整個人翻了過來。

    好吧,她肋骨沒斷。

    她身上沒有任何尖銳的疼痛,鬆軟的泥土吸收了大部分的衝擊力,但她依然覺得頭暈目眩。

    該死,她不該跑的,但突然看見他就這樣出現,讓她反射性本能的轉身就跑。

    快速的奔跑,讓她心跳加速,她喘息掙扎著,但他抓著她的手,壓著她的身體,低下頭來,瞇起眼,露出野蠻的微笑。

    「你以為你想去哪裡?」

    他也在喘氣,吐出的每一口熱氣,都噴在她臉上。

    這男人背著光,讓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如茵眨著眼,調整視線焦距,結結巴巴的喘著道:「我我……我沒……我只是……你你你……你放開我……」

    阿浪皺著眉,只問:「昨天晚上,你在我房間裡做什麼?」

    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她僵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道:「什……什麼?我……我才……我沒有……」

    如果她沒有遲疑,沒有結巴,沒有僵住那一秒,沒有心虛的移開視線,他或許會相信她。

    「談如茵。」他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道:「我看到你了。」

    她又一僵,吞嚥著口水,星眸往旁飄移,舔著唇否認:「我……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清晨的露水濕氣還未完全退去,菜園裡還濕濕的,充滿了泥土與植物的芳香。

    她在香草園圃中被逮到,羅勒、薰衣草、迷迭香……等等芳香植物的氣味,充塞心肺,但最濃郁的,卻是他的味道。

    「親愛的,如果你要說謊,試著不要結巴,會比較有說服力。」

    「我只是……我很緊張……你你……」她輕喘著,感覺小臉開始熱了起來,道:「你讓我很緊張……」

    「啊。」

    他輕輕應了一聲,像是終於瞭解她為何會結巴,她還沒鬆口氣,卻聽他開口。

    「我知道我讓你很緊張。」他俯身低頭,逼得更近,指出重點:「但如果你不是做賊心虛,你看到我沒事跑什麼跑?」

    咦?她眨了眨眼,不自覺滿臉通紅的看向壓在身上的男人。

    「我……我怎麼知道……」她氣虛語弱的吐出咕噥,然後才回過神,趕忙改口辯解,「不是……我是說……我會跑……當然是因為……你在追我啊……你你看起來很凶嘛」

    他很凶?

    阿浪眼角抽搐了一下。

    她又舔了一下唇,緊張的道:「那個……你可不可以先起來,我……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瞇眼瞧著氣喘吁吁的她,他壞壞一笑,「你先告訴我,你在我房間裡做什麼?」

    「我沒……」她面紅耳赤的開口。

    「別做你不擅長的事。」他歎了口氣,實話說,他其實並不急於脫離現在這種狀況,壓著這女人的感覺很好,只不過他還是想把事情先搞清楚。

    他好笑的開口,道:「你真的很不會說謊。我相信,你清楚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注意到,他已經不再喘氣了,也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慢了下來,和她小鹿亂撞的心跳頻率完全不一樣。

    她惱怒的問:「你、你怎麼能確定……說不定你……是你在做夢……」

    「確實是有這個可能。」他承認。

    她鬆了口氣的表情是如此明顯,讓他莞爾的再次揚起嘴角,「你知道,我的工作,讓我遇過很多奇怪的事。」

    他突然改變話題,讓她一愣,杏眼圓睜。

    「包括夢遊的少女……」

    她張開嘴,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她只是夢遊,但還沒發出聲音,他已經又道:「或者,有特異功能的人。」

    這句話,讓她再次僵住。

    「我知道你在我房間裡,只是不知道你怎麼去,又怎麼消失的。」他抹去她鼻尖上的黑泥,撫著她的臉,微笑,「你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他的說法和擾人的指頭,讓她緊抿著唇,不安的吞嚥著口水,沒有回答。

    「我賭你屋裡,有一件白色的,棉質的長袖睡衣,裙擺剛好到你小腿,胸口還繡綴著白色的蕾絲。」

    「這……這種樣式,很……很常見啊……」她不死心的辯駁。

    「右邊的袖口,染到了顏色,我想想……」他注視著她又再次變白的小臉,繼續道:「是粉紅色,形狀像朵花,約五公分大小。」

    她張口結舌的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才一眼,他竟然記得那麼多。

    春風拂過,開著紫色小花的羅勒在兩人身旁因風搖曳,蜻蜓與蜜蜂在花叢間飛舞迴旋。

    「怎麼樣,你想和我打賭嗎?」

    她不想。

    談如茵的沉默,只讓他嘴角拉得更開,他依依不捨的從她身上爬了起來,朝她伸出大手,再次微笑。

    「來啊,我們進屋看看。」

    這男人的微笑,讓她頭皮發麻,不好的那種麻。

    在那瞬間,她忽然知道其實他很火大,即使他臉上掛著笑臉,縱然她已經拉開了心智防衛的高牆,也沒刻意去探索他的想法,依然清楚知道這一點。

    她沒有握住他伸出的手,只是自己慢吞吞的爬了起來,戒備的看著他,想逃走的衝動,始終都在。

    但他沒有給她機會逃走,她還沒站穩,他已經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幾乎是半拖著她,往屋裡走。

    「嘿!你不能……這是我家……我沒有邀請你……」她踉蹌著,驚慌的試圖掙扎,但他握得死緊,她掙不開,只能狼狽的被他拉進屋。

    「我是客人,你應該要請我喝杯茶。」他厚顏無恥的說著,一邊推開她家後門,穿過廚房。

    「關先生……」

    他背脊一緊,她可以察覺到一股怒氣從他手上傳來,纏上了她的手臂。

    「你不可以這樣……」

    雖然知道他不太可能傷害她,可她還是開始感到害怕,然後那男人頭也不回的拉著她打開一扇門,那是她的書房,他呯的將門關上,拖著她往二樓走去。

    她掙扎著,但依然被他拉上了二樓。

    「關先生……」

    他不理會她,硬將她拖進了她敞開的臥房門,毫不客氣的將她的衣櫃拉開。

    「你不要太過分了!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眼看他拉開她的衣櫥,看盡她的私人衣物,她羞紅了臉,試圖遮擋,邊喊著:「別再翻了,我的睡衣不在這裡!」

    她說得沒錯,睡衣是穿過的,這邊都是乾淨的衣服。

    他停下動作,拉著那女人大踏步走進浴室,拉開了門。

    裡面除了盥洗用具,乾淨的一塵不染,洗衣籃裡也沒有東西。

    「你看夠了沒?!」

    她又羞又惱,怒瞪著他。

    阿浪擰起劍眉,如茵則氣惱的伸手要去關門,但她才用那只自由的手握住門把,那個男人已經將她整個人拖進浴室,然後把門關起來。

    她驚嚇不已,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將那件吊掛在門後的睡衣拿了下來,在她眼前揮動。

    白棉睡衣,右邊的袖口被染了小小的粉紅,胸口還綴有小花蕾絲,和他昨晚看過的一模一樣。

    她臉色蒼白的半張著嘴,瞪著他,完全啞口無言。

    男人挑起劍眉,張嘴問:「現在,你可以開始說實話了嗎?」

    「關先生……」

    他拋開了睡衣,突然上前一大步,將她逼得貼在門上,大手砰的打在她臉旁的木門,皮笑肉不笑的說:「我說過了,你可以叫我阿浪。」

    他的臉近在眼前,只差一寸就要貼到她臉上了,她嚇得閉上了嘴,屏住了氣息。

    「這方音不難的,來,喊一次看看,阿浪。」

    她用烏溜溜的大眼瞪著他,驚慌滿佈臉上,小嘴緊緊閉著。

    「阿浪。」他眼裡冒著火,強調:「很簡單的。」

    這男人真的超火大的,她看見他的青筋在額上抽動,感覺到那被強力控制的怒火,他沒有失控,但她依然得用盡全力抗拒,才能把他的情緒排除在外。

    她忘了,他從來不喜歡他的姓。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猜她應該不要再繼續惹惱他,尤其是在自己才剛剛被人贓俱獲之後。

    她吞了下口水,張開嘴,順從的吐出他的名字。

    「阿……阿浪……」

    他的火氣消了,一點。

    她終於稍稍能夠呼吸,但那還不夠。

    「很好,我相信我們的溝通有了長足的進步。」他微笑,誘哄道:「現在,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到我房間裡做什麼?」

    老天,這男人像變色龍一樣可怕,他的表情竟然在瞬間就能改變,如果不是因為她能清楚感覺他的怒火,她恐怕會被他可愛的笑容,誘人的嗓音,騙得暈頭轉向。

    這傢伙還是很生氣,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說謊。

    「我……」她看著他,緊張的口乾舌燥,「好吧……我說……但……但我不要和你貼那麼近……你讓我……我沒有辦法思考……」

    「那就不要思考。」他黑瞳裡浮現不耐,嘴邊卻依然帶著笑,「只要說實話就好。」

    他要聽實話?好吧,這簡單。

    她深吸口氣,認命的張嘴:「你不要一直這樣假笑,感覺很虛偽,讓我很不舒服。」

    看著眼前那個冒著紅火的男人,她不再閃避,簡單明瞭的說:「我可以清楚感覺到你的情緒,如果我想,我也可以知道你在想什麼。」

    狗屎!

    「是你自己要聽實話的,我想我不該得到這句咒罵。」

    這女人可以知道我在想什麼?還是只是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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