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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大浪子 第9章(1) 作者:黑潔明
    你才是那個奇跡……而我,一直都愛你……

    直到那一瞬,直到那一秒,直到聽見她說出口,他才真的知道,一直以來,他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是什麼,想追問到的答案是什麼。

    就是這一個。

    我愛你。

    這個女人知道他害怕什麼、恐懼什麼,她知道他曾做過什麼樣的事,曾經是什麼樣的人,而即便如此,她依然可能、或許、願意接受他。

    甚至是,愛他。

    一股無以名狀的熱氣上湧,擴散至四肢百骸。

    那麼多年來,他早就已經放棄了希望,他把那個夢想、那個建立幸福家庭的誓言,全丟在腦後,他以為他忘了,早就遺忘。

    但原來沒有,一直沒有,只是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

    而她,把它挖了出來。

    在他還沒有發現她是誰,甚至不記得她的時候,就已經受到她的吸引,她是這麼可愛溫柔、這麼甜美害羞,平凡的就像路邊的小花,但又亮眼的一如星辰。

    這個在市場賣菜的小女人,身上那種溫暖的特質,吸引著他,喚醒了他藏在內心深處的小小夢想。

    他在她身上看到它,看到那個很久以前,曾經有過的夢想。

    一個家,溫暖幸福的家。

    他不敢和自己承認,因為他已經放棄了,他不認為自己值得,不認為這種事情真的能夠實現。

    他不認為真的有人能愛他。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忍不住,還是會渴望,所以逗著她,邀請她,試圖誘惑她,直到她掀出過往塵封的污泥。

    她讓他想起,他是什麼樣的人,身上流著什麼樣的血,有多麼骯髒可鄙。

    他以為是這樣的,但她不這麼認為,在她的眼裡,那個十五歲的關浪,帥得不可思議,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明明知道,什麼都知道,她依然覺得他很美麗。

    心,很美麗。

    看著那個在夜霧中,喘息輕顫的女人。

    他貪婪的逼近她,極端渴望的嘎聲要求:「再說一次。」

    這個男人,可知道他在發抖?

    如因瞧著他,心好疼,又好暖,她不再壓著狂跳的心,抬起手,輕觸他額上隱隱跳動的青筋,摸著那幾乎有些猙獰的臉。

    「我愛你。」她撫著他的臉龐,先是一隻手,然後兩隻手,都落在他黝黑的臉上,她靠近他,貼上他的唇,悄聲重複:「關浪,我愛你。」

    他震顫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吸進了她美好的氣息,感覺到她柔嫩的唇瓣,望進她滿溢深情的眼底。

    「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你。無論你的父親是誰,無論你姓什麼、身上流著誰的血液,你就是你,而我愛你。」

    柔軟的唇瓣,在他唇邊顫動,她真切的說著,羞澀但真心的話語,將他包圍,解開了多年來,鉗壓在身上的枷鎖。

    這個女人,比他更相信他自己。

    一顆心,漲到幾乎快爆掉。

    她羞澀的吻,是如此溫柔,這麼小心,卻性感撩人的讓他幾欲發狂。

    他忍不住回吻她,忍不住想碰她,忍不住想讓她成為自己的,想確認一百萬遍,但他害怕又傷到她……

    他猛然停下,粗喘著。

    「不要……別停……」如茵眼睫輕顫,撫著他的胸膛,濕潤的唇在他唇邊呢喃著:「你沒有傷害我,你不會傷害我的,我沒有那麼嬌弱,我不需要你忍耐壓抑,我不需要你控制自己,我只需要你……」

    她的小臉酡紅,他在她秋水般的黑瞳裡,看見難忍的情慾。

    「拜託……讓我和你在一起……」

    那是他無法拒絕的要求,但這次他要做對,這次他會做對。

    他將她抱了起來,穿越濃霧,下了樓。

    他的房裡很暗。

    他沒有開燈,她也沒叫他開。

    窗外,仍瀰漫著白霧,暗夜裡,微弱的街燈穿越濃霧,映照進來。

    昏黃的微光輕輕,讓一切都顯得朦朧。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像一頭野獸,毛坯光亮,肌肉結實,他的臉隱在半開的窗簾暗影中,她看不清,只有那雙燃著火的眼,黑得發亮。

    然後他俯身低頭,親吻她。

    如茵喘息的躺在他床上,感覺到他粗糙的手,撫過她敏感的身體,脫掉了她身上的衣裙。

    他很溫柔,萬分小心翼翼。

    她張嘴回應他的吻,小手撫著他的臉,撫著他繃緊的手臂與胸膛。

    他摸起來,也像頭野獸,熱燙而有力,蓄勢待發,她可以摸到他的心跳,就在她掌心下,如此的有生命力,這麼的歡愉。

    他喜歡她的撫摸,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愉悅,聽到他粗聲喘氣。

    當她昂首舔吻他的喉結,撫摸他的乳頭,他發出難以抑制的申吟。

    她發現,她也可以讓他喘息,讓他心跳加快,她喜歡自己對他如此有影響力,幾近著迷。

    她想再多摸一些,但他鉗握住了她的小手,在她耳畔低語。

    「不,這次,我們要慢一點。」

    霧散了。

    天,微微的亮起。

    東方的天際,在黑夜白天交接之處,掛著一顆明亮的星星。

    他的房間,可以看到海。

    她從睡夢中醒來,感覺男人熨貼在她身後,擁抱著她,氣息徐緩,心跳規律。他強壯的長腿貼著她的腿,黝黑的手臂,一上一下的橫過她的頸與腰,大手就擱在她心上。

    好溫暖。

    起初,她不是很能夠理解,自己為何感覺像飄浮在水中,然後她知道他醒著,也許一直醒著。

    他的心靈,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敞開著,溫柔的包圍著她、保護著她。

    已經好久,她沒有睡得這麼好、這麼沉、這麼放鬆,當他和她在一起,她只感覺得到他,只意識得到他。

    而這個男人的心靈,強大又美麗,為她屏擋著一切,讓她感到平靜。

    他瞧著遠方海上的晨曦,看光影變幻,雲彩流轉。

    他讓她一起待在溫暖的深海,讓她一起飄浮在柔軟的雲中,讓她一起感覺他內心深處的自由與寧靜。

    她不自覺覆住他的大手,輕撫著他的手背,他翻轉手心,和她手指交纏。

    她注意到,上頭有個淡掉的舊疤,然後看見,在澳洲雪梨,有個男人拿刀劃傷了他。

    他沒有遮掩,他讓她看事發的一切經過,毫無漂白隱瞞。

    不自覺的,她在他懷裡轉過身,看著他黯黑深幽的眼。

    這個男人,身上有很多疤,舊的、新的,大的、小的,刀傷、火傷、槍傷。每當她輕撫過那個傷,她就能看到。

    他在巴黎、在埃及、在紐約……在蘇格蘭、在日本、在泰國……他曾經走過沙漠,穿越沼澤,上過高山,潛入海裡,甚至進入南極……

    他去過,她從來不曾想過的地方;他遇過,她完全無法想像的事情。

    因為無法拯救母親,所以他改去拯救別人,一次又一次,用生命捍衛正義。

    他身上的每個傷,都讓她痛,即使已經痊癒,隔了許多年,依然讓她感到心疼肉痛。

    最新的一個傷疤,在他腰腹上,是她之前看過的那個。

    她看見那場戰鬥,看見那個小女孩,看見那些攻擊他們的人,看見他做了什麼樣的事情。

    阿浪讓她看,然後等著,屏息以待。

    如茵心頭抽緊,她曉得他為什麼讓她看,他害怕她會嫌惡他,幾近恐懼,但他想要知道,若是看見了真相,她是否還能愛他。

    他不相信有人會愛他。

    這個男人,需要保證,很多的保證。

    輕輕撫著那道傷疤,如茵抬起頭,瞧著那陰霾滿佈的男人,心疼至極的溫柔親吻他,撫著他的唇低語:「你真傻……當你為了救人,寧願弄髒自己也要繼續下去時,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你和他不一樣,和他們都不一樣。」

    「我不是白馬王子。」他瘖啞的說。

    「你確實不是。」如茵凝望著他,撫著他緊繃的臉龐,道:「白馬王子哪有像你這樣,即使弄髒雙手、姿勢難看,被打得鼻青臉腫,也要一再從泥地裡爬起來,保護別人的?白馬王子,是要騎在馬上,戴著珠寶王冠,穿著閃亮亮的盔甲,揮舞著金光閃閃的寶劍,永遠保持衣著整潔、服裝乾淨、姿態優雅,不切實際、脫離現實的笨蛋。」

    她的形容,讓他莞爾的揚起嘴角。

    他的微笑,使她也微笑。

    「你不是白馬王子,當然不是。」她以手指描繪著他的眉目,撫著他的唇,然後小手下滑,壓在他心上,望進他眼裡,認真宣佈。

    「你是英雄。」

    他微愣,黑瞳一縮,心口怦然。

    她溫柔不捨的看著他,緩緩說:「也許有點髒,身上有些傷,但你依然是那些人心中的英雄,一個狼狽的、骯髒的、鼻青臉腫的,可是絕對會站在他們前方,保護他們的英雄。」

    她的字,輕輕,敲在他心上。

    眼前的女人,露出柔軟的微笑,「你,是我的英雄。」

    他一直以為她很天真,但她不是天真,她的世界不是粉紅色的,她知道現實是怎麼回事,她清楚人生有多殘酷,即使如此,她依然願意愛他。

    她覺得他是英雄。

    難以言喻的情感,充塞心胸,滿溢。

    阿浪輕撫著她沐浴在晨光下的小臉,哽啞的說:「你真是不可思議。」

    如茵眼微濕,心疼的說:「不可思議的是你。」

    她清楚知道在做那些事時,他有多累、有多痛,每一次逼不得已動手使用暴力,都在他心中刻劃下鮮血淋漓的傷,一道又一道,一回又一回,可他從來不曾因此退縮,他也不讓自己忘記。

    他很少回來,因為大多數的時候,他都讓自己待在最危險的地方,一直以來,他都是紅眼的臥底,讓自己成為目標最明顯的標靶,吸引敵人的注意,替他的同伴爭取足夠的時間,完成任務、解決問題。

    她很想叫他不要繼續下去,但她知道不可以。

    他需要做這些事,他需要拯救別人,才能拯救他的靈魂。

    這麼多年來,他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變壞,遇到那些事,就算他就此墮落了,也很理所當然,但他從來不曾偏移過正確的方向,一丁點也沒有。

    他沒有選擇容易走的捷徑,他挑了一個最難走的路。

    他選擇不要像他父親,他選擇成為一個保護者,而不是加害者。

    他選擇成為現在這個遍體鱗傷的男人。

    她喉嚨緊縮,滿心都是對他的憐惜,如茵撫著他的心口,告訴他:「也許你沒有嶄新亮麗的盔甲,但你的心閃閃發亮,而我,會永遠愛你。」

    那是一個誓言,一個許諾。

    他無法言語,只能忍不住收縮長臂,將她緊擁在懷中。

    「荷魯斯之眼,是全知之眼。」

    旭日東昇時,他抱她到浴室洗澡。

    當兩人清洗乾淨,她站在鏡子前,他則在她身後,解下了他脖子上的銀鏈,替她戴上。

    「很久以前,我第一次到開羅出任務時,有個老頭給了我這個項鏈,他告訴我,這是神的眼睛,荷魯斯之眼能看清世間的一切,它會幫助我辨別是非,一直守護我。後來我回到公司,武哥喜歡它的意義,我們每一個,都喜歡它,所以才把這個符號,當成公司的標誌。」

    如茵看著那銀色的眼睛垂落她的胸口,有些吃驚的抬眼,看著那個男人。

    這條項鏈對他意義重大,她知道他一直戴著它,從不離身。

    可現在,他要把這給她?

    阿浪從鏡子中,看著她,拇指撫著那個在她心上的項鏈,道:「但老實說,我以為那只是一種神話,一種傳說,我以為那老頭,說我擁有荷魯斯之眼時,說的是這條項鏈,直到我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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