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號稱「閻羅王」的嚴明,不苟言笑、話如聖旨,沒有人不怕他,現在卻挽著袖子,替一個將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的小女孩收拾畫具。
「喀喀……喀喀……」貝湘蕾睡得可甜了,小臉紅通通,還磨著牙,繼續做她的白日夢,絲毫沒察覺身邊多出一個人。
嚴明將散落一地的畫筆拾起,再小心地將畫架放到一旁,最後捧著滿手的顏料起身,凝視著大家口中天真可愛的小貝貝。
懷中五顏六色的油畫顏料,就像他現在五味雜陳的心情,是什麼原因,讓他這個叱吒風雲的大男人,會變成替不知道物品該歸位的小女孩收拾東西的「男傭」?
在他的王國中,他可是「說一不二、紀律嚴明」的閻羅王,任再厲害的魔頭,他都一定有辦法收拾。他沉下目光,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感化」她。
貝湘蕾的眼睫微微扇動,闔上的眼珠兒也左右徐徐滾動著,顯然正做著夢。嚴明站在原地端詳了好一會,不知自己是在想方法,還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失了神。
她小巧的鼻樑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髮絲沾上了不同顏色的顏料,口中喃喃囈語。嚴明睨著她,心裡暗忖,要是平日他的部屬這般不知規矩,他不必多發一語,只消臉一沉,就可以讓人不寒而慄,哪還可能像現在這般親手幫人收拾善後?
而這天上掉下來的小惡魔,雖有著如天使般的天真笑靨,但那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的生活態度,只讓他覺得她真是上帝派來考驗他耐性的人。
他一一替她將畫布、畫架、顏料和畫筆放回原位,再將該清洗的清洗、該拭乾的拭乾,他的生活起居全由傭人照料服侍,沒想到自己現在卻為了這小惡魔做著如傭人的事。嚴明不發一語,輕聲地將她的「大作」立在牆邊後,房間收拾完畢。
他知道自己不想看到傭人不太用心地搬著她的作品,或者貪快而畫筆洗不淨、顏料隨意擺,他承認自己有些潔癖,無法忍受凌亂的生活空間,卻沒有認真釐清自己為她這麼做,是不是有別的原因。
「你的世界,真的和我不同。」
嚴明在窗旁,看著貝貝映在地上的長長身影。她似乎連影子都顯得那樣輕鬆、那樣無憂,感覺得出她生下來就注定過著優渥無慮的生活。
而他則是過著連約會都要排時間表的日子,別說這樣恣意的午睡,連早上多睡一分鐘都捨不得,他搞不懂怎麼會有人這樣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一樣的陽光灑落在嚴明的臉龐,卻映出一張嚴峻沉傲的面容。他有著懾人的目光,威嚴的神情,他品味出眾,一塵不染的衣著就像他一絲不苟的生活態度。嚴明看著恣意隨性的貝貝,不明白她是怎麼過日子的。
「叩叩!」家傭敲著房門。「先生,車子準備好了。」
嚴明看見貝貝被敲門聲響微微吵醒,馬上回頭比了手勢,示意傭人小聲點。
「知道了,先停在門口,我等等就下去。」連難得的假日午後,他都必須和同業應酬打高爾夫,無法擁有自己的時間。
他下意識地不想讓別人吵醒貝貝的美夢,他為她貝家打下一片江山,也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走到今天這位高權重的位置,貝家待他不薄,給他舞台發揮,讓他得以嶄露頭角。時至今日,他在媒體王國中已是呼風喚雨的狠角色,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貝家給他的另一項「恩惠」,竟是眼前這呼呼大睡的小公主。
他凝神端望了一會,輕言道:「等等替貝小姐蓋上棉被,不要讓她著涼了。晚餐時間到了記得叫她起來吃飯。」
吩咐完後,他才走下樓,搭上擦得一塵不染的專屬座車。
黑得發亮的座車和他一身白色的名牌運動衣,勾勒出他黑白分明的世界,貝貝常對他說,他的世界少了顏料、少了彩色,天天過著膩人乏味的日子。不過在他看來,那個總把所有顏料亂擺一通,總有時間將畫布塗了又塗、換了又換的小公主,才是不知真實世界,被嬌寵慣了的大小姐。
但又為什麼,他會為了這「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操心?車子穩穩駛離,嚴明對司機的要求也是必須快而穩當,他沒有時間再多思量自己壓在心中的矛盾,腦中開始轉著等等該跟同業談些什麼,什麼商機該交換、什麼又該保密。
至於闖進他王國的小公主,就讓他用時間來「改造」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