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魚……烤雞……各式小炒、甜品……鄔一旻對著滿滿一桌美食流口水,卻只能看不能吃。
帶來這桌美食的男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她面前,慢條斯理地分割肉塊,中途還不忘抬頭衝著她微笑。「好玩嗎?」
「還可以。」
「托你的福,我這幾天忙翻了。」
「助人為快樂之本,用不著客氣。」
「你知道你的『助人』帶給我多少困擾?」
「既然是幫助,何來困擾?」
「這幾天不斷有人要求我,不管是利誘或色誘,總之要用盡一切方法將你拐進生命。」不只是SE部門,看她玩了那一手,就連其他研究人員也狂熱了。
而大伙的建議,他全聽進去了。
她盯著美食繼續嚥口水。「你的回應就是讓我吃了五天便利餐?」
白應凡笑了。「我也吃了五天糧食棒。」這五天他是真的忙翻了,除了既有的工作及不斷湧來的「拐人勸說」,SE部門申請了一堆新儀器,得找工程師及廠商配合研發,忙到他無法追著她共進晚餐。「而且我沒讓你吃便利餐,想吃什麼吩咐家管就有。」
「我不隨便麻煩別人的。」就算對方是機器人也一樣。
「那我可真是榮幸。」
「當然!」
「吃吧。」他將食物推給她。
「耶!」某人立即撲向一桌美食。
白應凡笑看她沒形象的吃相。
身為一個長年啃野菜蘿蔔糧食棒的刻苦青年,大魚大肉及精緻甜品等食物對鄔一旻而言是奢侈品,具有一定誘惑力,但也不至於像見著耗子的貓般急著撲上去。
實在是遭「強迫」共進晚餐好一段時間,見到「白應凡」加「食物」便「等於」就算一根蘿蔔,也是滋味前所未有美妙的超高檔頂級蘿蔔美食,於是她該「流口水」——這已形成了制約反應。
「TTS36-A的關鍵果然在你說的黑巫術上。」吃飯時,白願凡簡單跟她聊了這幾日的忙碌。
經過分析證實,被驅散黑巫術的TTS36-A病毒體和未驅散黑巫術的TTS36-A在未再刺激的情況下,依舊是相同物種,唯獨SE部門帶來的儀器產生的數據不同。
白應凡已交代將SE的數據加入,正式成為病毒構成的其中一個元素。TTS36系列病毒也正式成為首個擁有精神力成分的變異病毒。
「九號呢?變成什麼了?」嘴中咬著雞腿,鄔一旻口齒不清的問。
必鍵研究這幾日被移到了另一個實驗室去,這位顧問的瘋狂讓研究人員跟著狂熱之餘,也一致決定隔離她,誰知道再讓她玩下去會再生出什麼東西來。
「TTS36-SS。」他道。
「真是邪門。」她略皺眉,表達對這病毒的不滿。
迸門派的興起本是為了對付殭屍,現下有人拿古術法來製造新病毒,令她難以接受。
「希望這是單一個案。」他說話的語氣淡淡的。
雖然領域各有不同,但解決殭屍問題卻是人類共同的目標。
堡作的話題就此打住,鄔一旻埋頭猛吃。整桌都是她喜歡的菜色,她嘴巴忙到說的話全口齒不清。
白應凡還是老樣子,負責看她吃,餵給她的比自己吃下肚的還多,眼神更是擺明了和桌面上的食物相較,他更想將她吞吃入腹。
面對一道將自己當成獵物的炙熱眼神,鄔一旻半點壓力也沒有,仍舊吃得滿嘴油,不亦樂乎。
用完餐,她一臉幸福地摸摸肚皮。「我肯定胖了。」住在這,運動量驟降,食量和熱量驟升,腰線似乎圓了不少。
「胖點好。」他幻想她變得圓潤的模樣……例如懷孕。
「等我退休,等我退休我就把自己吃肥。」她也是期待那一天到來。
白應凡知道她的工作就是和殭屍打交道,體能不能落下。
「我等你。」他淡淡說出一句。
那個快撐爆肚皮、整個癱在沙發上的女人彷彿沒聽見,且眼睛已闔上,有吃飽就想睡覺的豬化現象。
「走吧,去散步消化一下。」他過去拉起了這癱在沙發上的大饅頭,將她帶出房間。
走過幾個月前一片純白,現今已多出不少盆栽裝飾的長廊,兩人出了建築。
生命機構總部除了建築通體雪白外,外頭是遠眺不盡的綠意。有人工營造出的花圃綠林,更外圍也有原始的野生林區。
離開建築後,倒也有幾分身在綠野山林間的暢快。
鄔一旻出了建築,整個人舒展開來。
「啊——這才叫空氣嘛!」她綻開笑顏,雙臂高舉伸了個懶腰。
白應凡跟在她身旁,由牽手改為半摟住她的腰。
她沒反抗,白應凡知道她也喜歡他的靠近。除了最後一道關卡,她從沒真正拒絕過他。
有揩油的機會,白應凡當然不會放過,花前月下,他抱起佳人吻得陶醉,吻得明月失色,沉浸在只有兩人的世界。
可相較於男方光一個吻便掩不住的慾望,鄔一旻噘著紅腫的唇,輕笑一聲便從他懷中溜了。
「呵呵……小白,定力越來越差了呀。」
白應凡歎息。在她身旁,他定力已算相當卓越嚇人了。否則不是被她氣死,也會被她引誘得發狂。
但,就像飛蛾撲火,他無法停止靠近。
許久未好好活動筋骨的鄔一旻就這樣和他玩起躲貓貓來了,她像只花豹,動作靈活輕巧,三兩下便躍上一棵大樹,姿勢優雅。
白應凡站在樹下輕揚濃眉,思考幾秒,便也循她的舉動跟著爬上大樹。
「小白,你體力不差嘛。」鄔一旻坐在高一階的枝幹上,腳尖晃晃,騷擾在她下方的男人。
白應凡捉住了她頑皮的腳,手撐枝幹施力,竄上她身旁位置,動作一氣呵成,比他預想中的輕鬆,他自己也有幾分意外。
「我不知道我那麼能爬樹。」
「呵……」他可不只會爬樹。鄔一旻輕笑,任他將自己摟在懷中,頭顱輕靠在他屑上,欣賞月色。「這裡的月亮比較小顆。」
「這裡不是山上。」他輕輕摟著她:心中一陣滿足。
「山上也好,平地也好,廢墟也罷,都是同一顆月亮,但看起來就是不一樣。」
慵懶的語調,白應凡卻能深深感受得到話中之意。
她是個術者,像風一般淡泊自在。
她有她的使命,和他一樣。他明白,所以即便知道她的工作危險,也不會說出什麼要她別再工作這類蠢話。他只是希望她能在自己身邊停留久一些,要不他也會想辦法找到她。
他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兩人緊緊依偎,她雙手交疊,覆在他手背。
時間,彷彿又回到過去。
回到那個小院落,回到廢墟,回到那個只有兩人、只有彼此的世界。
她懶懶地賴在他懷裡,享受懷念的醉人體溫:心靈的平靜。
「我來這裡已經三個月了。」她在他懷中調整舒服的位置。
「嗯。」
「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走?」
「……」
「給個日期吧。」
「……無所謂。」
「嗯?」
「沒日期。」
「哦?」
「你說的對,你我都有包袱。」他手覆在她吃飽隆起的小骯上,輕輕摩挲。
「想開了?」她輕笑。
「嗯。」他的聲音在她耳畔,「你不會為誰停下。」他也不能。
「嗯。」
「所以……就這樣吧。」他輕聲歎息,彷彿做了個決定。
鄔一旻仰頭覦了他一眼,表示詢問。
「我陪你。」他簡單說。
他陪她。
她有使命,他也有。她在外奔波,他在機構內忙碌。她隻身一人,他也不會接受另一個女人。同時,他們的心會在彼此身上。
他陪她,等她,跟她耗到人生最後一秒。
「……」鄔一旻又沉默了。「何必呢?」
「你欠我的。」
簡單四個字由身後傳來,直直地撞入心扉。鄔一旻心臟彷彿被掐住了。
她對他有情。兩人在一起時,反應及態度是騙不了人的,白應凡將一切看在眼中,自有想法。
他們兩情相悅,他失去了記憶,她記得,卻裝作沒那回事。
無論理由是什麼,總是她將他拋下了。
「你丟下我。」他聲音輕輕淡淡,不是指控,卻更沉重。
鄔一旻在他懷中不發一語,雙目直視月光。
纖長的睫毛輕輕揚動幾下。是……她丟下他嗎?
他抱著她,在樹上坐了很久很久。
她也沉默了很久。
蟲鳴,成了世界唯一的聲響。
「安康……」她忍不住喚了他的名字。
白應凡安靜地,未答話,只是雙臂又縮緊幾分。
她在他懷中鑽了鑽,徹底地縮進溫暖的懷抱。
「曾經……有兩個人,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只有兩個人,在一起很久很久……」她只說了這句,便不再說了。
他等了很久。
蟲鳴依舊,月光咬潔,兩人相偎。世界,停留在此刻。
曾經,只有他們兩人。食衣住行,一起吃飯行動,工作時,她安心地將背後交給他,放任地讓戰力不足的他沖在身前逞強……她看著他,從迷惘到強壯,陪伴他成長,同時也依賴上他。
只有兩人,只有他和她。
但現在不同了。
「你不是安康……」
懷中那幾不可聞的聲音還是飄入了自己耳朵。
白應凡聽出了意思,卻當作沒聽見。
他不需要回應,他只要行動,行動和時間會證實一切。
平時氣勢旺盛的美人兒,現在卻像只小蝦米蜷縮在他懷中。空間,彷彿靜止,時間,卻從沒停下,悄然流逝。她靜靜地,動也不動,直到他將她攬緊,溜下樹,她才施力抱緊他。
他將她抱回房。
她靜靜地攀著他,賴著他,時光彷彿一點一滴倒流,回到了過去。
胸口被情緒漲滿,帶點酸澀的甜,散佈在舌尖,苦苦的,五味雜陳。
心,莫名的疲累。
「嗯……」她被放上床,發出貓兒般的嬌哼。
他沒離開,跟著爬了上來。
看著近在咫尺、放大的臉,鄔一旻眼眸半抬,被褥內,他又將她捆進懷中。
「嗯?」慵懶的聲音,似在詢問。
「睡吧。」
她揚起性感的唇。「你爬錯床了。」偷渡客。
「我還有任務。」他得誘拐她。「但可以延後執行。」
「呵呵……」她笑了,那美麗笑容底下的含意,絕對會教知情人士頭皮發麻。
「我只是想抱著你睡。」
某人立即認乖,換來鄔一旻態度的鬆動。
她內心輕歎。自己死守最後一道防線,不敢失守,原因便如現在這情況。
一鬆懈,便兵敗如山倒,堅持,簡直比豆腐還要脆弱。她現在就是塊碎了一半的豆腐,苟延殘喘,卻也撐不久了。
她閉上眼,全身放鬆。「小心你的任務,別賠了夫人又折兵。」
對於警告,他的反應是笑咪咪地將她摟得更緊。「我還沒打算傚法螳螂。」
「我又不會啃掉你的頭。」
「你會揪斷我的耳朵。」
閉著眼睛的她笑了。
她暫時不想再思考,只想好好回味一下過去的親暱,什麼都不去想了。
結果,她來不及揪斷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