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天前的事,當時留下地址、電話,並沒有想到她真的會找上門。
「打擾了。」依蘋淺笑吟吟的進門,精靈的美目在將女主人的美麗盡收眼底時,差一點瞪出眼眶。
式樣簡單的白色雪紡紗肚兜恰如其分地裹住她玲瓏有致的上身,下身則搭配黑色的紗裙,黑白對比的簡約風格,襯得她肌膚勝雪,凝脂般的絲滑。裸露在外的修長四肢勻稱有致,加上婀娜的女性體態散發出的不矯揉造作的嫵媚,組合起來的魅力讓她這個同性也為之怦然心動哩。
「這裡好找嗎?」被看得不自在,丁鈴下意識的環抱住胸。
先前貪涼快,想在家裡又沒人看,便穿著清涼點,接到依蘋要來訪的電話,也沒想到要換,現在卻被她骨碌碌亂轉的眼眸瞅得好羞。
她羞,人家可一點都不羞。只是她侷促的表情,讓依蘋覺得她似乎不擅長招待客人,心微微疼痛著。據她請徵信社初步調查的結果,丁鈴的生活單純,平常深居簡出,除了程羲外,也沒有朋友來找過她。
「很好找。」她笑著說。
丁鈴所住的大樓雖然是在安靜的巷子內,卻是這地區赫赫有名的豪宅,門禁森嚴,若不是她事先打過電話跟丁鈴約好,可能會被警衛攔在門外。
「那就好。」她靦腆的微笑,指了指安置在鞋櫃旁的一雙室內拖鞋。「這雙是新的,你要不要換上?會比較舒服喔。」「好啊。」坐在鞋櫃上,依蘋邊換鞋,邊看著丁鈴。
瓜子臉上的笑容仍像記憶裡一般的溫柔,眼中卻有著不確定,顯然她的來訪讓她不知所措。依蘋朝她燦爛的一笑,綻開的唇辦裡有抹費人猜疑的深意。
「我的到訪困擾了你嗎?」
「不會呀。」她急急的說,像是要保證什麼似的,一雙柔和的星眸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渴望。
其實,她是開心的,難得有年齡相近的朋友來,何況兩人上次見面時相談甚歡。可依蘋是程羲的未婚妻,面對她,心情好複雜。喜歡她,也嫉妒她,同時還有種內疚感在作祟,心情好矛盾,讓她不曉得該怎麼面對。
「那就好。」依蘋起身將隨身帶來的提袋遞過去,親熱的道:「上次跟鈴姐聊了好多有關花草茶的事,這次便帶了一組新款的茶具過來,希望鈴姐喜歡。」
「太破費了。」她不好意思的說,招呼她到客廳,「請坐。我煮了些甘蔗冬瓜茶,很退火消暑,要不要喝一杯?」
「好呀。」依蘋回答得很快。
今年的夏天特別熱,氣溫動不動就升到攝氏三十五度以上,屋外像個天然的大烤箱,烤得行人頭昏腦脹。幸好丁鈴的屋子裡開足了冷氣,不然她還真的會中暑。
「我加了冰塊。」丁鈴以茶盤托了一隻透明玻璃杯遞給她。
「謝謝。」依蘋無意客套,將吸管含在嘴裡用力吸了一大口,甘美冰涼的汁液緩和了舌干喉燥,一路涼快到心底。她喝掉一大半才滿足的嚥著嘴,讚歎道:「好喝。鈴姐好能幹,做出這麼好喝的飲品。」
「我是看書學的,不算什麼。」
「這還不算什麼呀?」依蘋誇張的歎了口氣,「對我來說,可是很算什麼喔。即使請了老師來教,都不見得能學會呢。」
「這個很簡單的。」丁鈴被她的話逗笑。
「那是對姐姐來講啦。」她漫不經心的說,目光在客廳裡來回飛舞。「客廳佈置得好優雅,是姐姐親手料理的嗎?」「嗯。」
「我好喜歡分離式冷氣機下的牆面掛的那兩幅畫喔。一幅是中式的水墨畫,另一幅是西式的靜物水彩,奇異的是,一中一西竟能散發出如此諧調的美感。還有沙發角落的那一大瓶海芋,看起來很隨興,放暑的位置與插的方式,卻相當的匠心獨具。隨意放在沙發上的兩個布面繡著草書文字的抱枕,好精巧的手藝,不曉得是哪買的喔。」
「丁鈴被她讚得不好意思,頰面、耳朵都紅熱了起來,支吾的道:「是我弄的……」
「啊?」依蘋驚訝的直眨眼,「姐姐是指所有的擺飾是姐姐的主意,還是指這些可愛的飾品都是姐姐親手做的?」
「我當然沒那麼能幹,至少海芋就不是我種的。」覺得她的表情有趣,丁鈴幽默的回答。
「姐姐是說……那兩幅畫是姐姐畫的,抱枕也是姐姐做的嗎?」
依蘋心裡其實早有譜了,根據徵信社給的資料,丁鈴大學念的雖是商業設計,但曾得過好幾屆的美術比賽優勝,更有美術系的師長認為,她沒念美術系相當可惜。所以在看到兩幅畫時,她就猜到是丁鈴畫的,可抱枕?天呀,沒想到她不僅有藝術天分,還有雙擅長女紅的巧手。
「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遊戲之作,你別見笑。」
「見笑?」依蘋一副你別開玩笑的表情,美眸在丁鈴口中的遊戲之作上打轉了好幾圈,接著將客廳裡的其他置也打量了一遍。
撇開在她眼中充滿美感的「遊戲之作」外,客廳裡的進口傢俱,和頂級的家庭電影院配備,至少超過一百萬。但這些比起這棟位於大安區的華宅本身,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這棟高級公寓不僅所處的地段高貴,地價也很高貴,看客廳的坪數大概將近十坪,其他房間應該不至於太狹隘,加上公共設施,四十坪跑不掉,估算下來,恐怕在一千五百萬以上吧!
程羲好大的手筆,買了這棟公寓來藏嬌。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丁鈴,「姐姐太謙虛了。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才華,若有人說我這些是遊戲之作,非請對方洗眼睛不可。如果不是真正的好東西,只怕程羲也不允許你實上去,他那個人呀……」
她嘖嘖有聲的搖著頭,丁鈴心裡則有萬般滋味。
從依蘋的口氣聽來,她似乎很瞭解程羲,而且也該死的說對了。牆上那兩幅畫就是程羲堅持她掛上的。
「房子是在姐姐的名下吧?」
沒料到她突然這麼問,丁鈴怔在當場,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只是隨口問問。」她笑了笑。
真的只是隨口問問嗎?輕歎了聲,她艱難卻坦承的回答,「程羲在我搬進來不久,就把房子過戶給我。」
「沒想到他這麼有良心。」本來把程羲想得極糟的依蘋,這時候也不得不對未婚夫另眼相看。雖然早就查出房子是屬於丁鈴的,但程羲會在最初時就把房子過戶到丁鈴名下,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方。
丁鈴不曉得該怎麼接口,尷尬的道:「要不要吃點心?我烤了些餅乾,還有早上做好的相思福連塔,可以拿來配茶。」
「好呀,好呀。」依蘋興高采烈的道,」提到美食,什麼都可以暫時拋下不管了。「用我帶來的茶具,這組二十一世紀特別組很漂亮喔,是我精挑細選的。」
說著,她催促丁鈴拆開精美的包裝。
茶具禮盒包括一個骨瓷茶壺,和相同質料的對杯,圖案是藍色的草花。丁鈴認出牌子,知道這組茶具不便宜。
「我來幫忙。」
兩人來到廚房,丁鈴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三層銀製點心盤,將鵝肝醬雞肉三明治、薰衣草司康餅、薄荷餅乾,及相思福連塔放上去。等水開後,詢問過依蘋的意見,她在茶壺裡放了百里香和甜菊沖泡,清爽香甜的氣味加入了滿溢著點心味道的空間。
兩人分工合作的將餐點拿到客廳,享受優閒的下午茶時光。
好好吃喔!這些都是丁鈴親手做的耶!
消化系統裡充滿幸福感覺的同時,依蘋再一次覺得程羲根本配不上丁鈴這麼蕙質蘭心、內外兼美的好女孩!他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能擁有她?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她衝口而出:「你跟程羲怎麼認識的?」
「在便利商店,他來買煙,我是店員。」丁鈴瞬間恍惚了起來,思緒悠悠飄蕩。
「便利商店?」依蘋想不到兩人會是在這種地方認識。
「是啊,那是個同今天一樣酷熱的夏日……」
***
那是丁鈴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
她早經過甄試入學方案,考進某國立大學的商業設計系,利用暑假期間在便利商店打工。
自動門開啟時,她職業化的朝門口說:「歡迎光臨。」
雖然是職業化,但那甜美的嗓音總是能令進來的客人耳朵聳立,忍不住循著聲音找過來,而當他們這麼做了,往往會被一張清麗秀美的容顏吸引住,眼光很難在短時間內移開。
雖然習慣了旁人驚艷的眸光,然而,當雄視闊步走進來的男人一雙深沉的眼眸看來時,丁鈴陡地呼吸一窒,心跳亂了節拍,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道強勁的電流給擊中,無法動彈。
冷峻而熾熱的光芒自他眼中迸射而出,高大挺拔的身軀以一種不慌不慢的優雅步姿逼近,她只能仰望他,臣服在他掠奪的眼神下,失去了自己的意志……「結帳。」略顯低沉的語音清楚的自寬闊薄抿的唇間飄出。
丁鈴貪看著那兩片唇運動的姿態,只覺得耳邊飄過的聲韻是那麼迷人,一時間竟沒聽懂簡單的兩個字節所代表的意思。
「結帳。」同樣的音節被重複,說話的嘴微上揚成似笑非笑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閃爍出一抹趣味。「我要買這包Marboro,多少錢?」
抓在他手中的香煙盒在她眼前搖晃了一下,驅走了她腦中的茫然,也將一把火焰燒上她臉頰。丁鈴趕緊拿起他重新放在櫃檯上的香煙,為他結帳。
她不敢看他,只低聲報出金額,接過他手上的千元大鈔,訓練有素的操作收銀機,找錢。
「謝謝光臨。」
以為他已經走了,抬起的視線卻與他對個正著。
那雙令人看不透的眼眸仍陰爍的鎖住她,看得她喘不過氣來,在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眸光後,他轉身朝門口走去,像來時那般突然的離開,走出了她的視線。
丁鈴的思緒恢復運轉,對自己竟在對方的注視下失態,她既震驚又不解,身子仍微微顫抖著,之前體認的情緒是那麼強烈又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
下個結帳的客人很快地佔據了她的心神,讓她沒空進一步思考。等到有空閒的時候,曾經震撼過她的感覺,已經像一場遙遠的夢境,撲朔迷離,難以捕捉了。
對她,或他而言,短短的幾分鐘照面只是一個偶然吧?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但怎麼想都不覺得有再交集的機會。
是這樣吧?
***
走出醫院,前程像一片找不到方向的曠野,思緒則宛如車潮不斷的街道,她下意識地跟著車流的方向前進,沉重地拖著腳步往前走,往前行……直到一陣震痛耳膜的雷聲嚇了她一跳,停住了腳步。
丁鈴抬頭望天,先前還照得她皮膚發燙的陽光已隱沒在密的灰雲裡,陣陣狂風夾帶著飽滿的水氣撲捲而來。
雨點爆豆般劈下,落得她滿頭滿臉,渾身濕了一半。
她本能的尋找躲雨的地方,長長的人行道上連個公車亭都沒有,最近的建築物離她至少有三、四十公尺。
怔然間,雨水傾盆而下,迷茫了她的視線,刺痛了她眼睛,難言的酸楚洶湧在胸坎。
老天賺她還不夠慘嗎?又下了這場雨來。
雨水成片的打在她身上,滲透進她心裡的茫然,或許這陣雨是在提醒她人有多脆弱,現實有多冷酷,不管你對人生規畫得有多完美,還是抵不住老天心血來潮的玩笑,轉眼間,跌落進愁慘的地獄。
就像這場毫無預警的雷陣雨,嘩啦啦的揚起滿地驚慌的煙塵。走避不及的行人無不被淋成落湯雞,即使有帶雨具,也無法完全防護兇猛的雨勢攻擊,身上或多或少還是沾了雨水。
但淋濕了,總可以弄乾,就像轉小的雨勢,終究還是會停,懸巖在她面前的難關和打擊,卻無法隨著雨收雲散而消失。
丁鈴悲苦的明白這點,冰冷的感覺裡外夾擊她。
稍早之前與醫生的對話彷彿又在耳際迴響,他的宣告就像法官宣判死刑般重重打擊著她這個被告家屬。
「……胎兒球蛋白有上升的跡象,腹部超音波掃瞄到病人的肝臟部位有腫瘤,詳細情形,得做電腦斷層攝影與血管攝影……」
聽到這麼多專有名詞,丁鈴只覺得頭暈目眩,她無法理解的一字一字問:「您、是、什、麼、意、思?我哥哥不是因為感冒暈倒,而被送進醫院裡來的嗎?怎麼隔了三天,卻說這種話?還要我們做一堆有的沒有的檢查?」
醫生沒有因為她無理的質問而不耐煩,面對這張年輕清麗的臉容,再沒耐心的人也不忍心發脾氣。
鏡片下的眼光充滿同情,他回答道:「令兄昨天被送來的時候,我們就發現病情不只是感冒那麼簡單,才會做進一步檢查。丁小姐,我們很遺憾會是這樣的結果,現在最要緊的是對症下藥,通常肝癌經由開刀切除及化學藥物的治療,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您這麼說是……」她顫抖著,非是因為室內的冷氣太強而畏冷的關係,而是心中強大的驚懼緊攫住她的心臟,讓她無法自主的顫抖。
「令兄罹患的可能是肝癌,癌症的癌。」
「不!」她悲痛的低喊著。「不會的,哥哥只是感冒,不是什麼肝癌,您一定是弄錯了。」
「丁小姐,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一般癌症病患的家屬都跟你一樣。你一定要冷靜,才能對令兄有幫助。」
「可是哥哥一直很健康!退伍之後,他……」
「丁小姐,肝癌與其他癌症一樣,在早期可能都沒有症狀,病情發展到了一個程度後才發現不舒服,最常見的是倦怠或右上腹不適。我們原先只懷疑令兄有肝硬化的情況,是經過進一步檢驗後,才發現是惡性腫瘤。我只能以專業的立場建議你們,盡快開刀,因為目前我也無法確定情況會有多惡劣……」
醫生後來說了什麼,丁鈴全沒聽清楚,她已經被他的話給嚇壞了。
他的意思是,哥哥會死嗎?
不,不要,她不要呀!
「丁小姐,你別哭呀。」醫生驚慌的道,「你還有沒有其他親人,要不要找他們來商量?」
「沒有了。」她努力吸著鼻子,克制著心中的悲痛和絕望。「就我跟哥哥而已。」
「那……不如……跟令兄商量……」
「不!」她聲音破碎的搖著頭,「哥哥受不了這個打擊的。醫生,您讓我想想,我……」
「要盡快,拖久了,對病人沒好處。」醫生語氣沉重的說。
「我知道。」她踉蹌的離開醫院,甚至連跟哥哥打聲招呼都沒有,混亂的心情讓她不曉得該怎麼辦。
她曾從報章雜誌看過對肝癌的報導,很清楚即使開刀,都不保證哥哥會好,但不開刀,病情繼續惡化下去,必死無疑呀。
想到開刀,又有很現實的問題逼來。雖然有全民健保,但部分負擔、看護費用、手術後的療養,及以後的生活費都是筆龐大的開銷。
要照顧哥哥,她就不能工作賺錢,如果去賺錢,微薄的收入又請不起看護,靠他們的積蓄根本應付不了,何況積蓄中的一筆錢,還是她上大學的學費……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想要上大學?丁鈴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既羞愧又悲痛。雖然上大學是她人生規劃裡的一個重要目標,但只要哥哥能活下去,不上大學又何足可惜呢?
問題是,哥哥會好嗎?
她不知道,同時明白就算拿出兄妹倆所有積蓄,也應付不了治病所需要的開銷。
不夠,要怎麼辦?她不能讓哥哥擔心呀,他一擔心就沒法安心養病,甚至不肯治病,到時……不,她不能失去哥哥,一定要想辦法籌錢,讓哥哥能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
但要到哪裡籌錢?
認識的朋友家境也不富裕,又沒有至親可以幫忙,光靠自己,能去哪裡賺一大筆錢?
想到這裡,丁鈴就覺得好絕望。不斷落下的雨水滲透進她的T恤和牛仔褲裡,那冰冷的重量,及滲進她皮膚裡的寒意,讓她又冷又沉重,舉步為艱。
四顧茫然,何去何從,她該怎麼做?
問天,雨水豆大地落在她臉上,滿腮的冰冷分不出是雨還是淚,鹹鹹的流進她嘴裡;問地,行人道上雨水泥濘,一片片被風雨打落的殘葉殘花委頓在泥水裡遭人踐踏,彷彿暗示著什麼。
丁鈴摀住胸房,咬住下唇,年輕的心徬徨而疼痛著,真的無路可走嗎?貴的要……她無措、不甘,不願如落花萎落,可是……一輛駛過她身邊的車子吱的一聲在前方緊急煞車,打斷了她腦中混亂的思緒。丁鈴迷茫的向前看去,模糊的視線下,被用力打開的車門竄出一條身影,隨著車門被甩上,高大的男子渾然不顧雨勢朝她快步趕來,威猛得如一隻正朝她撲掠而來的獵鷹,目光冷峻而熱烈地緊盯住她,一刻也不放鬆。
她又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你該死的不在便利商店上班,跑到這裡淋雨做什麼?!」打雷般的怒吼無情的落向她。
丁鈴被轟得一顆心更加無措,困惑不解的看進他鬱怒的眼眸。
他是在生氣嗎?
驚愕的同時,一隻鐵掌緊箍住她左側瘦弱的臂膀,丁鈴被他扯得往前踉蹌,繞到藍色轎車的另一側,被粗魯的力道推進前座。
沒幾秒鐘,駕駛座上多了個人,惱火的眼睛瞪向她顫抖的身軀。
「該死的……」薄抿的唇發出一連串的詛咒,沾著雨水的大手急急的伸向空調鍵,調成暖氣。
在車內四處尋找,除了面紙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擦拭的毛巾,及保暖的毯子,男子控制下的怒氣陡然又高昂了起來,將一整盒面紙都丟給她。
「你為什麼……」氣急敗壞的聲音才吼了幾個音節,一見到她蒼白、茫然的表情,及渾身濕透的樣子,接下來的話便吞回喉嚨裡。
他備感挫折爬了幾下被雨淋濕的短髮,甩了一下頭,用力踩下油門,車子疾駛而去。
***
車子開進一棟華廈的地下停車場,丁鈴被帶下車,箍住手腕的鐵掌拉著她往電梯方向走,匆忙得彷彿身後有惡人在追趕。
但惡人就是他,不是嗎?
丁鈴沒有絲毫的害怕,或許,在最初時有些被他的怒氣嚇著,但很快地,那份驚嚇就消失了。
不知為什麼,她不認為他會傷害她。
雖然情況頗不尋常,風雨中,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被他強拉上車,但以一個人質的身份來說,她除了因為淋雨的關係而渾身發抖,在暖氣作用下仍畏冷著,處境其實不算糟。
他甚至給了她一盒面紙。
只是當她拭去臉上的水漬,發現身上的衣物不斷滲水出來,弄濕了身下的座位,想拿面紙拭去自己造成的災害,結果仍是徒勞無功時,心裡難免不好意思。
但他什麼都沒說,目光直視前方,操縱著方向盤,左彎、右拐的,不到五分鐘,就將車開進了這棟大廈。
不知道他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被人推進電梯裡時,丁鈴仍在想,但她很快發現寬敞的空間因男人的逼近而變得狹窄。同樣淋了雨的他,高大的身軀輻射出灼人的熱度,加上專注凝視著她的熾熱眼神,讓她呼吸急促,心跳也失去控制了。
壓抑的呻吟逸出他緊抿的薄唇,冷峻鷹眸裡的火焰陡然大熾,燒向她抵著潮濕單薄的布料挺立的胸脯。
丁鈴下意識地以雙手交叉在胸前往後退,阻擋他的視線。
隔著濕衣服緊靠著冰冷的牆面,絲絲金屬的寒意透衣而入,竄進她背脊。身前是他逼近的軀體,男性手掌朝她伸來,在她一顆心快提到喉腔時,僅掠過她滴水的頭髮,砰的落在她身後的金屬牆上,將她鎖在牆與他之間。
溫度陡然上升了好幾度,夾帶著強烈男子氣息的體熱吸引著她冰涼、畏冷的身軀想要靠近,丁鈴緊握住手掌,感覺到指甲刺進掌心的微痛感。
她心跳如鼓,顫抖的身軀似在害怕,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麼。當他急促、灼熱的鼻息噴向她,引起頰膚處一陣微帶電流的刺麻感,她驚愕的微抬起濃黑的睫毛看他,卻情不自禁的被他眼中的火焰給吸引住。
那火焰有種令人目眩神迷的魔力,丁鈴的頭腦暈沉了起來,看著他俊美的臉龐越逼越近,感覺著彼此的呼吸幾乎要融合在一塊……當的聲響打斷了兩人間的親密,他倏的抽身而退,她來不及思索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纖瘦的臂膀再度被他掌握住,被迫跟著男子大而快的步伐離開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