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眼一花,四週一暗,再睜眼時已迎面而來一把鋒利的劍——
「該死的!你在睡覺嗎?」黑袍男子驀地低聲一吼,劍鋒往旁一轉,瞬間削去了他一縷黑髮,「你想要茉兒就給我專心點!你——」
黑袍男子倏地住了嘴,因為這樣近身的距離,他看到閻爵冷汗直冒、唇色發白,氣息甚是異常……
也在同時,閻爵意識到眼前這個黑袍男子是誰,那高超的武藝、急切的嗓音,叫茉兒的口氣,再加上——
他那下意識要替他把脈的手!
「你中毒了?」黑袍男子眼一瞇,長指就要去扣他的脈——
閻爵揮開他的手,眼前又是一暗……
「讓我看看!」
「除非你倒下,不然我不會讓你看的……夢叔。」既然知道對方是無夢,他也不必再撐下去了,他可是天底下最希望他當他女兒新郎的人呵,說什麼都會幫他一把的。
他叫他……夢叔?
黑衣男子一愕,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臉——這小子是何時認出他來的?
閻爵扯扯毫無血色的唇,似笑非笑,趁著對方鬆了警戒的這一瞬間,手腳並用,掌風往對方襲去的同時雙腳加速向前飛踢,只為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對方倒下,讓自己贏得這場勝利……
觀賽的眾人皆屏住氣息看著這武功非凡的兩人,誰會輸誰會贏,在這當下已不是一般人可以識得出,只有坐在擂台邊的赫連茉兒,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比賽最終的結果。
因為,黑袍男子是她父親赫連麒,也就是無夢易容而成,他的武功這天底下根本無人能及……除非,是他故意要輸。
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不公平的比試,赫連麒不讓愛女隨便嫁給其他男人,決定易容參加比武招親,如果閻爵不來,他只要在最後關鍵時刻把勝利者打敗,天底下根本沒人娶得到赫連茉兒,如果閻爵來了,他也沒打算讓對方輕易過關……
可,閻爵那小子竟中了毒?
中了毒還冒死前來,跟他大打出手……怕這毒更深入骨髓裡了……
赫連麒驀地在心裡一歎,眼一閉,硬是受他一掌,緩緩倒下……
赫連茉兒衝上前,下意識便要去探黑袍男子的傷勢,手腕卻被閻爵一把給抓住——
緊得不能再緊。
「你是我的了,赫連茉兒,從現在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閻爵的妻子……天地為證,眾人為證……」話落,閻爵驀地吐了一口鮮血,高大的身軀也隨之倒下。
「閻爵!」赫連茉兒驚呼出聲,趕緊上前抱住他,「你怎麼了?閻爵?」
該死的!被打了一掌的人不是對方嗎?怎麼……
赫連茉兒又驚又痛又慌的看著他,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因為我有你,還有夢叔……」他笑著,伸手撫摸著她的臉,「不要哭太久,我希望醒來的時候,可以看見一個漂漂亮亮的小美人,等著當我的新娘……」
閻爵終是失去了意識。
惹得她哇一聲哭了出來。
他吐出的血沾滿了她紅色的喜服,在落日餘暉中鮮紅得讓人難以睜眼……
赫連山莊內的大花園裡,一對老夫老妻正鬥著嘴。
「都中毒了還如此拚命,可見他心底是愛著茉兒的。」
「是啊,連命都快沒了,還想著要去參加比武招親,沒命還娶什麼新娘?就沒想過可能讓我家茉兒當寡婦嗎?」當時的情景,她這當人家娘的也在一角偷偷瞧見了,真是既感動又生氣,感動他對茉兒的情意,又氣他非得把兩個人都折騰一番才能發現自己的真心,害她女兒受累,也讓他自己受苦受難。
真是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也許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喂,你老公我可是神醫,不會連這種程度的毒都解不了。」赫連麒嘴裡雖是這麼說,可心裡卻沒嘴上那麼有把握,說到底,為了救這個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中了毒還跑來比武的男人,可也費了不少功夫。
他中的毒不算劇毒,只要他不馬上動氣動武,十二個時辰之內找到解藥便能解毒,可他偏偏運氣把毒壓制在體內某一處,憑藉著殘餘的一股蠻氣就闖來跟他比武,也難怪那日他出手又狠又快,要不如此,等毒氣攻心他就甭打了
莫尋皺著眉,看著窗子裡還躺在床榻上的男人,「都已經三天三夜了,不是還沒醒嗎?茉兒的眼睛都哭腫了。」
「放心,他會醒的。」赫連麒伸手摟摟她。
「千彤一定比我們更擔心,每次來看爵兒都偷偷躲起來掉眼淚,看得我好難過,她可不要病了才好。」
「不會的,我在看著呢,浩天也每天在旁照料著,別擔心了,嗯?」
聞言,莫尋這才點點頭,乖乖的偎進他懷裡,「你的傷沒事吧?爵兒那一掌應該也不輕才是。」
「嘖,現在才想到你老公的傷啊?」赫連麒親暱的點了點她的鼻子,「沒事,我可是被打得很心甘情願。」
因此成就一樁長達二十多年的心願,再多被打幾次也很甘之如飴。
莫尋笑了,緊緊圈住他的腰,「那我們可要長命百歲啊,這樣你才能讓那小子叫爹叫得久一點。」
「那是自然,得讓他喊夠本才可以……」
雖然歷經千山萬水,但……很多事是注定好的,就像他要叫他一聲爹這件事。
想著,赫連麒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幸福不已的笑。
夜,深幽而寧靜。
一雙黑眸定定地落在趴睡臥榻邊的女子俏顏上,已經注視了許久許久,片刻未曾稍移。
他,好像昏迷了很久,因為他一直聽到有人在旁邊哭,幾次掙扎的要醒來,卻始終睜不開眼,直到一炷香前,他終於轉醒,頭一個映入眼簾的人就是她——赫連茉兒。
他看著,捨不得移開眼。
在他中毒瀕臨死亡邊緣的時候,唯一掛在心間惦念著人的竟是她……
怕他死了,她會悲傷一輩子,哭上好幾年。
怕他趕不上那場比武招親,她就這樣嫁給別的男人,一輩子怨他,也讓他懊悔一輩子……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這樣根深柢固的窩進他心底的?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時戀上了這丫頭?只知道在她重病將死的那一刻,他後悔沒有多寵她愛她憐她;只知道在自己將死的這一刻,她是他唯一掛懷又放不下的人。
閻爵伸手輕輕撫上她粉嫩柔滑的臉蛋,那張臉,竟連睡夢之中都還掛著淚痕。
心一緊,無暇細想地便低頭吻上她頰邊的淚……
她的眉睫顫了顫,甫睜眼便對上近在咫尺的俊顏,她嚇了一跳,然後在下一瞬間羞紅了臉,動也不敢動一下……
「你醒了?」她的唇動了動。
「嗯。」他盯著她的唇。
「閻爵……」她被他看著整張臉都滾燙了起來,這是他頭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有點令她害怕,因為,他好像要親她……
厚,不會的,她一定是在胡思亂想!
這男人才剛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耶……可是,他靠得那麼近那麼近,鼻息弄得她頰畔和耳窩都發癢……
才想著呢,這男人更加偎了過來,她緊張地雙手緊緊攥著被子,因為他的臉幾乎壓在她側睡露出的半邊臉上,她根本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