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說不好是何時,對衛病已竟有如此掛懷,他的安危已是自己最大的牽掛。
雲羅此時一身黑衣,看上去像一個會武功的人。衛病已見雲羅如此裝扮,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雲羅為什麼也要穿成這樣,「雲羅,你怎麼穿上這樣的一身衣服?」
雲羅請衛病已坐下,為他捧上一杯熱茶,「將軍,我已經準備妥當,那五百名敢死將士我也都佈置好了,今夜三更,我就要有所行動,但還需將軍配合才行。」
「噢?你儘管說,都需要我幹什麼?」
「今夜三更時分,當你聽到城外殺聲傳來,便在城中旌鼓齊鳴,造一個殺聲震天的聲勢,然後率領城中還能作戰的將士殺出城來,敵軍可破。」
衛病已聽到此,有些疑惑,「雲羅,你能把你的作戰部署告訴我嗎?我有些不放心。」
雲羅低頭忖思了一陣,搖了搖頭,「將軍如有別的破敵之策,雲羅就會收回這個部署,不讓將軍擔心,如將軍沒有別的破敵之策,何妨不試試雲羅的辦法?不是我不告知將軍,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除了雲羅,無一人知曉,因我得為那五百名敢死將士的安全盡責,不知將軍是否能理解?」
衛病已沒想到雲羅辦事如此嚴謹,便不好再問,但心中卻隱隱地感到一陣不安。看雲羅這身衣服,似要參與這次行動,她一個閨閣弱女,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雲羅忽又想起什麼,「將軍,我讓將軍把草人借箭之事放風出去,將軍可曾做到?」
衛病已點了點頭,「這個你放心,這件事已經辦好了,既便我不放風出去,他們也認得自己的箭,第二天不就把箭全還給他們了嘛!」
雲羅聽罷,也覺得可笑得很,那匈奴人不知要氣成什麼樣子呢。
「雲羅,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像這樣的機密之事,為什麼還要讓匈奴人知曉,如果以後再用這個辦法借箭恐怕是辦不到了。」
雲羅神秘地一笑,「明天將軍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了,今天呀,我還不能告訴將軍,請將軍海涵。」
衛病已無奈地笑了笑,看來他現在只有聽命的份兒了,但還是忍不住關切地問:「你要親自參加這次行動嗎?會不會有危險?如果有危險,你……你還是不要去了,吩咐下去不行嗎?」
雲羅搖了搖頭,「不行,我必須親自去,因為此事事關成敗,我不去,我又怎能放心?」
「只是……唉!好吧,那你就去吧,不知你何時行動?」
「今夜三更時分。」
「好,就這樣,現在時辰還早,先休息一下吧,到時也好有精神。」
樵樓二更鼓又一次敲響,雲羅等人已在城頭久候,雲羅向城下望了望,一切都正常,她向後擺了一下手,讓後面的黑衣士兵把事先準備好的草人系下去,等了一會兒,匈奴人那裡只是出了些許的騷動,但馬上平息下來,並沒有如蝗的箭矢射過來。
雲羅看時機成熟,馬上發出命令,讓把下面的草人全部提上來。待草人提上來後,雲羅和那五百名敢死隊員,迅速把繩索系到自己的腰上,從城牆上緩緩而下。
雲羅等人從城牆上下來後,在雲羅的指揮下,迅速找地方藏了起來,機警地觀察著敵營的動靜。
他們這五百人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行走起來如狸越壁,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當然這也是雲羅千叮嚀萬囑咐的事,再加上他們身上的黑衣,臉上的黑巾,在夜幕的掩蔽下,沒有任何人可以發現他們。
樵樓三鼓從遠遠的地方傳過來,在寂靜的黑夜傳得格外遠,此時雲羅振臂一呼,大喊:「殺!」
雲羅一聲令下,這五百人一躍而起,手舞刀劍,向敵營瘋狂地衝了過去。
雲羅小的時候也曾隨父親學過幾天武藝,但父親心疼雲羅是女兒家,不想讓她受習武之苦,所以只是教了她一些防身之術,所以雲羅對武功並不知曉多少。她本不應該親自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但她怕敢死隊員掌握不好時機,而誤了大事,所以才親自跟隨來。
此時,她見將士們闖進敵營,把毫無防備的匈奴兵如砍瓜切菜般殺死於地,心中激動不已,一時倒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由從藏身的地方站起來,她剛站起身,卻被身邊一人按倒,又趴在了草地之上。
雲羅這時才發現身邊還有一人,難免有些惱怒,「你為何不聽命令?你在這裡幹什麼?為什麼不殺入敵營?」
那人也不答話,只是死死地拽著雲羅,讓雲羅一點兒也動彈不得,雲羅更是火大,罵道:「你再若此,小心把你軍法從事!快放開我!」
那人聞言一愕,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幾乎壓在雲羅的身上,忙起身。雲羅趁這個機會,從草地上一躍而起,向敵營衝了過去。
後面那黑衣人見此情景,大叫一聲:「我的奶奶!」緊隨雲羅追了過去。
雲羅身上帶了一柄劍,她竟然忘了,憑她那幾招兒三腳貓的功夫,與匈奴兵對抗可是太危險了。
但雲羅似乎已顧不上這些,因她看見四五個匈奴兵圍攻一名黑衣人,那幾個匈奴士兵個個凶悍異常,眼看黑衣人不敵。雲羅看得心急,便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卻不曾細想,自己這點兒功夫豈是敵手?
雲羅跑到近前,揮劍便向其中一人砍去,那人受到偷襲,轉身與雲羅打在一處,明晃晃的兵刃在眼前一閃,立時嚇得花容失色,眼睛一閉,任憑那劍向自己面門刺來。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緊隨雲羅而來的黑衣人,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手中利刃輕揮,竟然把匈奴兵手中的兵器磕飛,那匈奴兵手中沒了兵器,轉身便逃。雲羅雖然死裡逃生,卻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立覺兩腿有些無力,身體也隨著晃了晃,那黑衣人見狀,忙伸手將她扶住。
也就在這個時候,只聽上陽城中一聲炮響,旌鼓齊鳴,殺聲震天,一隊人馬從城中殺出!
可憐的匈奴兵大多還在夢鄉之中,突然受到這樣的襲擊,以為是大漢援軍趕到,不敢再戰,慌忙下令燒燬工事壁壘,一哄而退。
雲羅見匈奴大軍已然在逃離,心中大喜,自己的心血終於是沒有白費,高呼一聲:「追殺!」
這樣的命令已無須雲羅再下,漢家兵被圍困數十天,早已是憋得頭上長角,此時見匈奴潰敗,豈肯放過這樣的戰機?一腔的仇恨都發洩出來,這五百勇士與城中殺出的人馬會合,一路追殺下去。
雲羅看自己的計策成功,激動得流下淚來,正觀望間,突然一支冷箭襲來,雲羅未及躲閃,正中肩臂。雲羅只覺肩頭一陣巨痛,立時站也站不穩,旁邊的黑衣人見狀大驚,向左右看了一下,不敢再遲疑,伸手攬住雲羅,迅速向東撤去。
黑衣人帶著雲羅一陣狂奔,趁亂離開戰火遍燃的上陽城外,有匈奴兵阻攔的,都被他毫不客氣地一劍斬去。雲羅只覺此人武功奇高,輕功更是了得,有時她自己也分不清,他攬著自己是在跑還是在飛。黑衣人殺出重圍,來到一僻靜的山岡。山上樹林茂密,黑衣人帶雲羅迅速避進樹林之中。
此時雲羅被疼痛折磨,眼睛緊閉,眉頭深擰,用全部的體力抗拒著肩頭傳來的巨痛。
黑衣人把雲羅放在地上,讓她靠著一棵粗壯的樹幹,開始為雲羅檢查傷勢。此箭雖然深透皮肉,卻並未傷及筋骨,黑衣人想撕開雲羅肩上的衣服,雲羅見狀一驚,忙伸手阻止。她還是未出閣的姑娘,讓男人窺視肌膚,可是讓她極為難堪之事。
黑衣人見她出手阻攔,也遲疑了一下,但看其傷勢嚴重,又豈能耽擱?焦急之下,那黑衣人突然伸手揭下自己的面巾,透著月光,雲羅隱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口中驚囈:「將軍?怎麼是你?」
衛病已眉頭深擰,神情嚴肅,「我怎麼放心你和敢死隊一起行動,我始終就在你身邊,那會兒該有多危險,如果我不來,你焉有命在?」
雲羅心中一陣焦慮,怨道:「你來了,城中兵馬由誰統領?我的計劃……」
雲羅說到此,竟然急得眼中蓄淚,衛病已見狀忙安慰道:「這你不必擔心,城中的事我早已安排好,不會壞了你的計劃。你沒看城中兵馬已經殺出來了嘛,我估計這會兒,敵軍已被嚇得後退十里以外了。」
雲羅聽衛病已這樣說,才稍稍放下心來,依舊埋怨:「那你也不該來,萬一有什麼差池,豈不要前功盡棄!」
衛病已歎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你若有個好歹,我還……」說到此,衛病已神色黯然,眼中閃過一絲傷感,「好了,不要說了,趕緊治傷吧,你的傷很嚴重。」
衛病已說罷,伸手小心地把雲羅肩頭的衣服撕開,血漬已浸濕了一片。衛病已常年在外征戰,對於這樣的箭傷很是熟悉,從懷中掏出一小瓶藥粉,撒在雲羅的肩上,說是止痛的藥物。果然過了片刻,雲羅便不覺得怎麼疼痛。衛病已為了轉移雲羅的注意力,突然在雲羅嬌俏的唇上狠親了一口。
雲羅大驚,正驚詫間,衛病已手上突然用力,把那支箭硬生生地從雲羅肩頭拔了出來。
雲羅痛得一聲悶哼,倒在衛病已懷中,肩上已是血流如注。
衛病已又掏出止血的金創藥粉,撒在雲羅肩頭,從自己的內衣中撕下布條,把雲羅的肩膀結結實實地紮了起來。
雲羅臉色慘白,巨痛之下,她連哼的力氣都沒有了,任憑衛病已擺弄著。衛病已包紮完,索性把雲羅橫抱在懷中,讓她枕著自己的臂膀休息。
雲羅此時什麼也顧不上,只是躺在那裡緊緊閉著眼睛,熬著眼前的劫難。
衛病已看著雲羅慘白、浸出冷汗的面龐,心疼地攏了一下她的頭髮,不敢打擾她,讓她在懷中靜靜地睡去。
衛病已把頭靠在樹幹上,突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疲倦,整整二十餘天,衛病已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緊張、焦慮、疲倦、絕望,時時席捲著他。此時他好像突然輕鬆下來,睏倦馬上襲來,竟然呼呼地睡去。
一絲曙光,透過林梢,悄悄地撒在他二人的身上,林中的鳥雀,迎著朝陽,開始翩翩起舞,北方的春夏之交,展現了最絢爛的勃勃生機,希望在這裡升騰,帶給人由衷的欣喜。
衛病已與雲羅經一夜的好睡,漸漸醒來,他二人相視一笑,手牽著手從林中緩緩而出,向上陽城走去,那裡的戰事雖然已在預料之中,但他二人還是有迫切的心情到那裡去看一看。
上陽城外,匈奴人已逃得蹤影不見,只有他們在逃跑時焚燒的工事壁壘在冒著青煙。
衛病已回頭看看偎在肩頭的雲羅,深情地道:「雲羅,你的辦法真的很管用,看,匈奴人都逃跑了,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
雲羅嫣然一笑,神秘地道:「人的思維都有一定的習慣、定勢,我就是利用這一點呀,怎麼樣?我還有點兒用處吧,你還攆我走嗎?」雲羅說完俏皮地向衛病已眨眨眼。
衛病已愛憐地撫了一下她的鬢髮,語氣輕柔,「雲羅,你還得走,匈奴兵不消十日就會重新殺回來,我也為他們準備了一個大計劃。這裡馬上又要有一場血戰,你在這裡,我如何能安心抗敵?還是回去吧,回到母親身邊,她會好好照顧你的。」
「什麼?你還要攆我走呀!」雲羅的小臉兒瞬間變成了小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