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衛勇興奮地闖了進來,因激動語調都有些顫抖,「主帥,你看,誰回來了?」
衛病已轉過身來,看到衛勇一臉歡喜,有些奇怪,因這些日子以來,衛勇和自己都是一樣的心情,從沒有像這樣開心地笑過。
未等衛病已開口問,從衛勇的身後閃出一人,此人雖然一身男裝,看上去卻是嬌俏玲瓏。
衛病已錯愕之後,喃喃自語:「雲羅……你是雲羅?」衛病已不管不顧地向這邊衝過來,把桌案都撞向了一邊,桌上的東西撒了一地。
衛病已抓住雲羅的雙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因激動語調都有些變,「雲羅……你,回來了?」
雲羅的眼睛也立時濕潤起來,「是我,病已,你……還好嗎?」聲音哽咽,這幾天對雲羅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煎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二人此時體會最深刻的,恐怕就是這一句話了。
「好,很好,雲羅,你怎麼自己跑回來了?不是約好七天後我去接你嗎?」衛病已邊問邊把雲羅拉到椅中坐下,又把桌上沏好沒有喝的茶水遞給雲羅。
雲羅輕輕飲啜一口,看著衛病已滿面含笑,「我的使命提前完成,自然就回來了,病已,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吧?」
衛病已深情地握住雲羅的手,雲羅忙慌亂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衛勇,臉上閃現一抹紅霞。
衛勇這回可不傻了,笑著扮了一個鬼臉兒,識趣兒地退了出去。
衛病已見衛勇出去,就忘情地把雲羅抱在懷中。雲羅俯在衛病已的肩頭,就像是靠在一座堅實的山峰上,所有在敵國的緊張、疲憊、恐慌都在這時得到休憩,她真想就這樣靠下去,永遠都不要起來,足足地睡上三天三夜。
過了好久,衛病已摟著雲羅,把她帶到床邊,二人雙雙坐下,衛病已把飄在雲羅臉頰上的一縷秀髮,輕輕地拂到後面,關切地注視著雲羅的面容,看她有什麼變化,「阿羅,你說你的使命提前完成了,是什麼意思?」
雲羅深情的目光在衛病已的臉上游移,溫柔地笑了一下,從懷中摸出木屠王交給雲羅的降書,把它捧給衛病已,「將軍,這是東匈奴木屠王讓我帶來的降書,請將軍過目。」
衛病已看著雲羅遞過來的降書,竟然怔在那裡,雖然他深信雲羅的能力,但這麼大的事,突然這麼輕易地就出現在眼前,還是讓他大吃了一驚,但這降書卻是真真切切的……
衛病已又一次激動地把雲羅抱在胸前,「阿羅,你讓我說什麼好?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福星,你的機智聰明是我前所未遇的,你知道嗎?你此舉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次東匈奴的歸降,可謂意義重大呀。」
雲羅也激動地點了點頭,「我也沒有想到這麼順利,他們相約寒食節率部來降,咱們要做好準備才是,大漢如何安置這些牧民,應該有所佈置才行呀。」
衛病已聽完雲羅的話,點了點頭,「對於匈奴的歸降,漢天子早就有所預見,他已籌劃好,準備在邊境設置四個郡,給他們土地,讓他們改遊牧為農耕,從此過安定的生活。」
雲羅聽罷高興地點了點頭,心中歡喜不盡,不由想到被困匈奴的父親,想把父親的事對衛病已講,但轉念一想,還是留到東匈奴歸順之日再說吧。
時間一天天地飛逝,寒食節眼看就要來到,這一日,衛病已正坐在帳中,忽聽一探子來報,說發現匈奴有近十五萬兵馬,正往木屠國集結。
衛病已聽罷,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腦中轟然作響,躍上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中了敵人的緩兵之計!自己太低估木屠國了,哪怕有一線希望,他們就會垂死掙扎,匈奴人向來崇武尚戰,以戰死為榮以病死為恥,哪裡會那麼容易投降?雲羅顯然也是中了木屠王的奸計,被木屠王利用,敵人的援兵浩大,憑自己帶來的十萬兵馬,顯然力量不夠,這可如何是好?衛病已的心一剎時陷入焦灼之中。
正在這個時候,又見探子進來稟報,說抓到一可疑之人,從他身上搜出一封信件,探子把這封信給衛病已呈上,衛病已急急地打開信件觀看,等他把信件看完,呆呆地坐在那裡半晌沒有講話。
這封信顯然是寫給雲羅的,告訴她援兵已到,大功告成,讓她六月十日這天混出軍營,有人在青木崖接應她。
衛病已呆坐在椅中一動也不動,整個人沉入深不見底的悲傷,他發現自己竟然連憤恨的力氣都沒有了,情緒消沉到了極點。他萬萬沒有想到,僅僅二十天的時間,雲羅竟然反水,投到匈奴的一邊,難怪自己去接她,她都不肯回來,難怪她在匈奴會住那麼豪華的居室,原來……
衛病已痛苦得不想再想下去,是那個貢曼逼迫的嗎?一個弱女子,怎麼禁得住虎狼之人的逼迫與摧殘?如果是這樣,應該怪不得雲羅,但無論何種原因,他都要接受一個現實,他可愛的雲羅已經是匈奴人。
衛病已無力地抬起手,再次看了看這封讓他痛徹心腹的信,對旁邊的近侍說道:「去,把雲羅姑娘給我請來!」
近侍忙出去傳命,衛病已止不住流下眼淚。
雲羅笑著走進軍帳,發生的一切,她還一點兒都不知情。當她看清衛病已的神情時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衛病已這般陰鬱過,小心翼翼地問道:「病已,你……怎麼了?」
衛病已苦笑了一下,把手中的信遞給她。雲羅怔怔地接過信細看,待她看完,驚得魂飛天外,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口中大呼:「雲羅冤枉啊!將軍不要中了貢曼的離間之計!」
衛病已點點頭,「好,如果是離間之計,青木崖自不會有人真的來接你,明天就是六月十日,我和你一同前往如何?」
雲羅使勁兒點了點頭,「好,明日便去青木崖,那裡斷不會有人來接的。」
月黑風高,青木崖一片寂靜,雲羅忐忑不安地走了過去,衛病已等人就隱藏在後面。雲羅左右環顧著,心中止不住地跳,萬一那個詭詐的貢曼來此,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馬蹄聲急,從遠處奔來一隊人馬,當雲羅看清領頭的恰是貢曼時,只覺頭暈目眩,她拚命往回跑,一支響箭,帶著風聲,從雲羅的耳邊擦過,雲羅頓時站在那裡不敢再動,呆呆地望著手持弓箭的衛病已。
這時貢曼已到近前,他跳下馬,走到雲羅身前。這時就聽衛病已高喊,「貢曼,你真的是很厲害,衛某今日見識了,後會有期!」說罷,帶領衛兵們飛馬而去,把雲羅孤零零地扔在原地,雲羅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覺心中難受得要命,狂喊一聲:「衛病已!」
衛病已早已飛馬而去,再也聽不到她的呼聲了,一腔的委屈,付諸於悲嚎大哭!
貢曼站在雲羅身邊,見她情緒激動,只是在旁邊看著她,並不敢說話。
過了片刻,雲羅止住悲聲,回過頭,以一種可怕的目光盯視著貢曼,「你這個不識時務的奸詐小人,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挽回你失敗的命運嗎?」雲羅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柄防身用的小匕首,猛地向自己的胸膛刺去。貢曼見此情景,只嚇得魂驚天外,快速地握住雲羅刺向她自己的手臂。與此同時,一向體弱的雲羅,經不起這一系列的變故與精神刺激,竟昏厥了過去。
衛病已回到營中,一時間心痛如絞,但此時他已沒有時間去傷心難過,大敵當前,他要重新部署戰爭格局。他經過一陣沉思,不得已做出暫時退軍的決定。為了以防貢曼追殺,他吩咐部隊分步緩慢退兵,等貢曼發覺,他的大部人馬都已經安全返回了。
雲羅望著空蕩蕩的原野,看著衛病已駐軍的殘跡,她真有些欲哭無淚,衛病已真的不再要她,他就這樣退軍走了,把自己孤零零地留在這蠻荒之地。她回頭望了望,貢曼有些略帶謙意地遠遠站在她的後面。他此次帶雲羅出來,是想讓雲羅親眼看到衛病已已經離去,讓雲羅覺得歸家無望,也許心就收回來了。
貢曼慢慢地走到雲羅身後,雲羅髮髻上飄過來的清香,讓人嗅之欲醉,他忍不住伸出手臂,攬住雲羅的細腰。
雲羅激靈一下子,忙逃了出去,目光冷峻地盯著他,「你……你要幹什麼?!」
貢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雲羅,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真正愛你的是我,你和衛病已根本就是不相通的兩個,如果他是你的知已,難道他會冤枉你嗎?難道他會狠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嗎?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你?」
雲羅聽罷貢曼的說詞,氣得淚盈於眶,「你這個卑鄙小人,難道是遺傳的關係嗎?你的血裡永遠潛藏著強盜的本性,頭腦裡永遠充斥著強盜的邏輯。你愛我?你和我是相通的?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貢曼一怔,握著雲羅肩頭的手,一下子僵在那裡,愕然地望著眼中充滿憤恨的雲羅,一切都不像他想的那般簡單,她的人就在眼前,而且很可能永遠都不會離開,他的計劃實現了,可為什麼他感覺自己離她卻是那般的遠,遠得伸手都觸不到,這難道就是心的距離?而貢曼發現,那顆心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