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嘉義火車站裡,零零落落地只有幾個人站在月台上等車。車站裡的日光燈仍是一貫的薄弱,彷彿永遠都缺少幾盞燭光似的。
「不好意思讓你大老遠送我來車站。」絳雪低著頭,刻意不讓石蒼輝看見她的表情。
「沒關係,反正你也白跑了一趟了。」即使是這麼冷的冬夜,石蒼輝握行李的手仍然汨汨冒汗。他實在不願意讓她離開,但理智不斷提醒他絕不能再重蹈前妻之覆轍。
美麗的女人不能相信。他再想。
尤其,台北來的美麗女人更不能相信。
這一次,他不會再被美貌與愛情沖昏頭了。
鈴鈴鈴————
當他們走近剪票口的時候,火車進站的鈴聲乍然響起。
她回過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一絲笑容。「再見了,石蒼輝,我祝你順利找到理想中的妻子。」
他握緊拳頭,努力想和她一樣擠出一絲笑容。用笑容來結束這一切,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該死!他不僅擠不出笑容,連話都梗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怎麼了?」她問,水般靈動的雙眸似是仍在等待他那將說出而未說出的話。
他低下頭,咬咬下唇,倏地將她拉出剪票口,一把擁入懷中。
她聽見行李落地時的悶響,踉蹌跌入他懷裡,料不到他會有此舉動,心臟狂跳不已,雙手卻已不知不覺環住他的腰。
「這……是族人的告別方式,沒嚇到你吧?」他的唇貼近她耳畔,為自己唐突的舉動找了個借口。連他也不能解釋為何會突然擁她入懷,他只明白自己必須靠近她、貼緊她,哪怕只有一秒鐘。
「沒有。」她發現自己柔軟的軀體正抵住他堅硬寬闊的胸
堂,感覺十分安全,彷彿哪裡是世界的盡頭,只有他們緊緊
相偎在一起。周圍依稀聽得到人聲,但那已無關緊要。
直到擴音器再次報出火車將開動時,他才依依不捨地放
開了她。
「再見了,絳雪。」聲音低沉沙啞。
「再見。」她強忍住眼眶中不斷打轉的淚水。
為什麼和—個僅相處了十個小時的男人分離,她竟有想哭的衝動呢?
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一轉頭,她已朝月台狂奔而去,心中反覆浮現的是李商隱的一句詩:相見時難別亦難。一直到跳上火車,她都不會回頭,怕讓他看見臉上縱橫的的淚水。
雖然一人在島的北邊,一人在島的中間,但今朝分別後,卻遠若天之涯、海之角。
他愣在原地,心想,只要她一個回頭,他就會不顧一切地要她留下來……然而,她走了,毅然決然地走了。
他知道自己原本可以好好將她捧在掌中細心呵護的,然而,他卻張開手指,讓她從自己的掌心中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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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青見到沈絳雪一臉沮喪地走出台北火車站,約莫已猜中發生了什麼事。
「他拒絕了你?」慕青揚起一道眉。
絳雪搖搖頭,倔強地綻出一絲苦笑。「荒天下之大謬!那個臭男人居然嫌我長得太漂亮。」
「沒關係,反正他也不適合你。」還好!還好!慕青一手提起她的行李,一手摟著她的肩,並肩走出車站大廳,感到十分慶幸。
然而,慕青卻隱約感到絳雪纖瘦的肩頭在他的手掌下顫動。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忍與慍怒。倏地,他止住腳步,扳過她的肩膀。
絳雪的雙眼像失了焦距似的茫然無神,兩行淚水卻自那對空洞的大眼裡無聲地漫過臉頰。
「絳雪,那天殺的小子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她仍是搖頭。
天啊!他開朗的妹妹竟會為了—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山林莽夫落淚?太不可思議了。「你不會是真的愛上他了吧?」沈慕青擔憂地問。
「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好難過……」她聲音哽咽。
「你別胡思亂想,先回家休息吧!人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愛上一個人的。」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希望她回家睡一覺,睡醒之後便忘了這一切。
「或許不會,或許會。他是那種腳踏實地、努力工作的好男人……」
「我知道,我調查過他。」摟著她的肩,他們走向停車場。「但是他不是個好相處的男人。離婚的不利條件使他變成一個滿腔忿憤的人……」
「哥,你別說了,這些我都知道。」若不是因為前妻對石蒼輝的打擊,他也不會輕視人同最可貴的「愛」。關於這點,絳雪是能夠體諒他的。
「那你往後打算怎麼辦?」他關心地問。
「繼續過日子吧!」她用袖角擦去眼淚的同時,已明白今後生命最大的課題便是努力遺忘石蒼輝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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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最後一名應徵者後,石蒼輝的拳頭重重落在方向盤上——他發誓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勢利的女人!那個離過婚的雜貨店老闆娘竟然在看過他的房子和農場之後,就搖搖頭說:「對不起,我不感興趣,你的農場一點潛力也沒有……」他真搞不懂她要嫁的到底是農場,還是石蒼輝!
至於其他三個應徵者更是不能和沈絳雪相提並論。她們不是太老就是太勢利,要不然就是根深蒂固的種族岐視。
—個月來,他不斷想起沈絳雪那又靈動的大眼、修長勻稱的大腿、用高跟鞋砸他時的糗樣、暈車時坐在路邊草地上的有點粗魯又不會太粗魯的坐姿,以及車站的那一幕——她緊緊偎在他的胸膛裡,他感覺到她的脆弱,以及自己的不捨……
不行!不能再想!
這不是他該想的女人。
不知不覺中,他已把車泊在村落前方的「富珍牛肉麵站」前。
「阿珍,來半打啤酒!」蒼輝一進門就喊。
「半打?」安富珍從櫃檯後抬起臉,上下打量著石蒼輝。「你一個人要喝?」
「半打就半打,你嘍嗦什麼!」徵婚失敗讓他的脾氣更加暴躁。
安富珍不動聲色地拿來三罐台灣啤酒。「三罐,不准討價還價。我已經受夠了你們這些喝醉酒就鬧事的男人!我寧願少賣幾罐酒,讓特富野平平靜靜度過這一天。」
店裡僅有的三名客人彷彿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也沒有回頭多看他們一眼。
蒼輝根本不理會阿珍說什麼,抓起桌上的啤酒,掀開拉環就猛灌,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沈絳雪,喝酒是唯一的方法。
「你們這些男人就光會喝酒,怪不得村子裡的女人全跑光了。」阿珍照例叨念了兩句才轉回櫃檯。
從沈絳雪那日的表現看來,他知道她並不討厭山上的生活,而且和余彩霏的個性也不大相像。那麼,他為什麼會拒絕她呢?
他閉上眼睛,掀開第二罐啤酒的拉環,心中仍是一貫的難受。
他知道只要他開口挽留,她就會義無反顧地奔進他懷裡,說不定現在已是天天伴他人眠的妻子了……但他仍然什麼都沒做。
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做。
至於為什麼不能做呢?無非就是怕「紅顏禍水」吧?像余彩霏一樣。而這次沈絳雪讓他心動的程度甚至還多過於余彩霏。
啊,他湧不想她。
藉酒澆愁愁更愁。這句話真是說得一點也不假啊!此時此刻,他渴望她的程度就像是體內愈升愈高的酒精濃度一般。
既然沈絳雪和余彩霏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他為什麼不趁機賭一賭呢?賭成功了,平白娶回一個如花美眷,倘若失敗了,夫妻財產各自獨立的協議也不會讓他損失半毛錢。
他赫然拍了一下大腿,驚呼道:「是啊!既然不會有任何損失,我為什麼不試著碰碰運氣呢?」
這個念頭一起,他馬上離開座位走向櫃檯。
他把兩張紅色百元鈔票壓到櫃檯上。「阿珍,換銅板!」
阿珍一臉狐疑地望著他。「幹麼?我這裡既沒有擺電動玩具,也沒有拉BAR。」
「打長途電話啦!」
阿珍白了他一眼,隨即拿出二十內銅板。「喏,拿去,老天保佑你的舌頭千萬別閃了才好。」
「你更年期啊?脾氣這麼暴躁。」
「老娘的事你管不著。」阿珍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轉身沒入廚房煮麵。
他拿著那堆銅板移到櫃檯左邊的綠色電話機前,從口袋裡掏出電話簿。
「喂,請問沈絳雪小姐在不在?」
「我是。」從彼端罕有的山地國語腕裡,她已猜出對方是誰。
「我是石蒼輝。」
「我知道。」雖然心臟又不聽話地狂跳起來,但她仍然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音調、平板。
她並不想在他面前洩漏出太多情感。橫豎她早已落選,即使心淌著血,她也不願讓他看見。
「你……最近過得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問。
「石先生,你應該把這些關心留給你未來的妻子才對,我沈絳雪擔待不起。」
「絳……不,沈小姐,我真的很關心你。」他已感覺出絳雪語氣中明顯的敵意。這也難怪,以她這種條件還被他這個山林莽夫嫌棄,自尊一定會大受損傷。
「我何德何能?」她立即反唇相譏。
這一個月來,她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對他的思念之情,她可不要因為一通電話就讓這一切的努力付諸一炬。
「你不要這樣,我是誠心誠意的。」
「我明白。上個月在特富野我已嘗過被你『誠心誠意』拒絕的滋味。一次就夠了,我可不想再重來一次。」
「這一次,是不一樣的。」他誠懇地說。
「哦?你想出更狠毒的花招啦?」她故作輕鬆地問。
「不是,我是想——呃,我是說——」他竟然語無論次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說,你已看過這裡的實際情形,不知道你還肯不肯嫁給我?」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心裡的話。
她的心倏地一緊,竟然暗自欣喜起來,但是她仍用最平常的語氣說:「怎麼,另外那三個人不要你啦?」
「你搞錯了,絳雪,是我不要她們的。」他正經八百地糾正她。
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麼說來,我就是挑剩下的嘍?」
「沈絳雪,我是認真的,請不要把我的話當成笑話。」在她覺得好笑的同時,石蒼輝只感到自尊受損。
「是你當初自己說不要我的,我怎麼知道你這次是不是來真的?」
「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其他三個人我都不喜歡,她們一個太勢利,一個太老、一個看不起原住民……」
「噢——」她故意拉長了尾音。「我就說嘛,原來沒人可選了才選我。」
「我沒有這個意思。」實在是對她的令牙俐齒沒轍!
「那你真正的意思是一」
「娶你為妻。」他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這真是全世界最不浪漫的求婚詞了。
她沉默了好幾秒鐘,不知怎地,竟然從如此簡單、平凡的四個字中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震撼力量,把這一個月來積聚的苦痛炸得粉碎。
「絳雪,你……答應了嗎?」
「拒答。」她得讓他明白,當初他的拒絕給她帶來多麼巨大的傷害。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答呢?」
「拒答。」她固執得像條牛。
「這樣好了,如果你願意就沉默三秒鐘,而不願意就說『拒答』,好不好?」
「答。」
石蒼輝不禁皺了皺眉頭,「絳雪,只有沉默和『拒答』,並沒有『答』,你聽清楚了嗎?」
「答。」
他真拿她一點辦法也沒!
「絳雪,如果你還為當初我拒絕你那件事而難過,我在此誠心向你道歉,只希望你別再以這種方式折磨我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臟緊張得都快停止跳動了?」
「……」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等一等,絳雪,你剛才沉默了?真的,我沒有聽錯,你願意嫁給我!」
「……」
「絳雪,太好了,現在請出聲,好不好?」
「答。」
他的心霎時從雲端跌落谷底,他發誓只要她再說一個「答」字,他就掛電話。
「你的意思是——」
「答——」
「沈絳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再也忍不住了。
「答——應——」
「什麼?」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他立即清醒過來。
「我答應你的求婚。」一字一句,像是嵌進鐵板那樣清楚。
他閉上眼,緊張消失了。老天!他或許是犯下和余彩霏結婚同樣糟糕的錯誤,但是他必須得到她。
「你必須簽署婚前協議書,放棄對婚前我所有財產的擁有權,萬一離婚也不得追索。」顯然石蒼輝並沒有被求婚成功的喜悅沖昏頭。
「你是指夫妻財產分開制嗎?」
「沒錯。」
「好,沒問題。婚後你的仍屬於你,我的仍屬於我。」她知道他所擔優的是什麼。
「我還要一份你的醫生證明。」她和他一樣有權利確定他的健康。
「我想在一個月內結婚,你什麼時候可以到這裡?」
她約略估算了一下打包行李和體檢的時間。「我想十天後應該可以。」
「好,到時候你再打電話給我。」接著,他念出他的電話號碼。
電話中一陣沉馱。
「下星期見。」她終於說。
「好,到時見。」
掛上電話後,他靠著櫃檯深呤半晌。他做了。他不顧所有常識判斷仍然向她求婚,但是這一次他會保護自己及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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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聽筒時,絳譬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甚至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天啊,她現在還有一百件事要做——打包行李、做健康檢查、向所有的朋友道別,當然,必要的時候還得和哥哥大吵一架,她太清楚沈慕青的脾氣了。
但是,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做,只是坐在沙發上傻笑,任憑思緒翻騰。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一個實際的婚姻,而她一點也不符合他「實際」的標準,她納悶其他三位應徵者為什麼不成,因為他曾十分肯定她不適合當他的妻子……她不瞭解他的程度,就像他對她一樣。她唯一肯定的是石蒼輝是個誠實可靠的男人,她相信他。
當然她明白這樣做很冒險,但如果對他毫無感覺,她也不會冒這個大險,而她決定賭一賭。
但她仍然沒有把握光憑「感覺」是否足以維持婚姻中的日常關係。如果他歷感冒而暴躁,或是為了不是她的錯而向她大吼大叫時,她仍會愛他嗎?而他看過她早晨起來頭髮沒梳、眼角沾留眼屎的邋遢模樣,或是碰到她情緒不好而鬧脾氣時,他還會要她嗎?
看清楚了狀況,她決定應該要請醫生開點避孕藥。如果一切順利而他們決定生孩子,只要停止服藥就好;但若她立刻懷孕而他們婚姻又不保,事情就會變得一團糟。她對單身媽媽可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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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對這椿婚姻!舉雙手反對!」
如絳雪所料,沈慕青對這件婚事並不感到特別興奮。
「哥,相信你妹妹的眼光,我絕不會看走眼的。」
「我知道你迷上他,但是你只見過他一次啊!你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有多大瞭解?」
「我告訴過你,他是個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你沒和他長期相處過,怎麼知道他是不裝出來的?」幕青頗不以為然。
「哥,你不要把每個人都想成這麼有心機,好不好?」她沒好氣地說。
「我是怕你被愛情沖昏了頭,看不清楚真實的狀況。」
「這你儘管放心,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的。再說,有哪一對新人在婚前就能保證婚後的生活一定是幸福美滿?婚姻這種事,本來就帶有一點賭博性。」
「你把賭注押在石蒼輝身上,值得嗎?」
絳雪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並不是我瞧不起原住民,而是原住民在這個漢人所統治的體制下生存,原本就有一些客觀條件上的限制——」
「這你甭擔心,石蒼輝的農場工作儘管辛苦,但起碼讓他活得很有尊嚴,不必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杜會裡任人宰割。」
慕青歎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在她面前晃一晃,作投降狀。「好吧!」除非絳雪自願放棄,否則任沈慕青再如何大費口舌,也無法讓她回心轉意。
絳雪的雙眼頓時閃閃發亮。「哥,你答應啦?」
「我可不想讓你恨我一輩子。對了,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應該是結婚的那天吧!反正我打電話通知你時,你就來。」
「好,我絕不會錯過。」他對這個讓沈絳雪瘋狂迷戀的男人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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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婉晶的反應甚至比沈慕青更讓絳雪洩氣。
「你懂什麼農場生活?那裡沒有電影、沒有百貨公司、沒有音樂會、沒有書店……天哪,你們甚至必須住在那種鳥不生蛋雞拉屎的荒山野地!」
絳雪馬上接口。「沒有空氣污染、沒有嗓音污染,跳上不塞車、出門時也不用鎖上四道鎖……如果必須和他一起住在蘭興脊,我也願意。」
婉晶驚訝成分地睜大了眼。「老天爺,你戀愛了!」
絳雪眨眨眼,綻出一朵甜蜜的微笑。「當然,否則我為什麼要嫁給他?」
「哦,這說明了你突然發狂的原因。」婉晶恍然大悟。「他也有同感嗎?」
「還沒有。不過,我會盡力說服他。」她自信滿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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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他們在律師事務所簽署婚前協議書。
協議書簡單易懂。萬一離婚,他們都各自保有婚前擁有的財產,絳雪得放棄各種形式的追索權,不過,關於孩子的監護權那條條款,她堅決反對。
「不,」她平板地說:「我不會放棄我的孩子。」
蒼輝靠進椅背,聲音如石一般僵硬。「你不能帶走我的孩子。」
「安靜。」律師居間安撫。「這些都是預防措施。你們倆說得好像馬上就要離婚似的,如果真是如此,我建議兩位還是不結婚得好。」
絳雪不理他,只是瞪著蒼輝,「我並不想帶走你的孩子,但是我也不會放棄他們,因為孩子並不是你個人的私有財產,他們需要的是雙親。」
「但是你卻要孩子和你生活。」
「沒錯。但是我不會試圖切斷你們的關係,也不會把他們帶離這一帶。這是你必須信任我的地方。」
「我液為有什麼地方會比農場更適合小孩生長。」
「石蒼輝。」她那雙黑眸變得異常銳利。「我絕不會簽署任何放棄孩子的文件。」
她就差沒對他齜牙咧嘴了。看起來某些事真能使她跳出一貫慵懶有趣的態度。奇怪的是孩子的問題竟然會是原因之一。他不認為這對他們的婚姻是個好預兆。
「你休想要我為余彩霏做的事付出任何代價!」她仍瞪著他,絲毫不肯妥協。
他想,如果他和余彩霏有孩子,她爭取孩子的目的一定是為了往後可以趁機敲詐,而不是她真的想要孩子。但是,絳雪不但表現得想要孩子,甚至在他們存在之前,她就願意為此一戰……
「好吧l」他終於朝律師點頭。「畫掉那條條款。如果真會離婚,我們那時再解決。」
離開律師事務所時,絳雪覺得快被抽乾了。直到現在她才瞭解蒼輝的怨懟有多深。他決意不讓任何女人控制他。
她或許永遠也不能打動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