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問了才會被踢到炊事營來幫忙啊!」苦笑著揚了揚手中削了一半的土豆,周雨梅再次證明了多嘴一問的下場。看到她那俏皮的樣子,費英昂的嚴肅也繃不下去了。念在對方是女人的份上,他決定不與她一般見識:「……還能怎麼樣,你們將軍的為人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唉……什麼都沒有發生啊?!那我這麼辛苦的打探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垮下雙肩大歎了一聲,周雨梅懊惱的將土豆丟到半空中在接住,無聊的反覆著這個小遊戲,以排解心中的不滿。突然,另一個想法浮現在她的心裡!
一個縱身轉到費英昂面前,滿臉堆起期待的笑容,她將手裡的土豆遞了上去:「對了對了!你是男人吧?!那今晚的飯你來做好不好!再吃那群女人做的食物,我等不到敵人出現就要餓死了!總算老天有眼,派了你來幫忙!」
「不是我要打擊你……」冷冷的掃了她手中的土豆一眼,費英昂皮笑肉不笑的打碎了周雨梅少女的幻想:「我唯一會做的食物只有泡方便麵而已……如果你吃了炊事兵的東西只是痛不欲生而已,那你吃了我做的菜就只有食物中毒這一條下場了!」
「不是吧……」目瞪口呆的張大嘴,沒有被接住的土豆由半空直接砸到地上,周雨梅不敢置信的將費英昂從頭打量到腳,哀怨的叫道:「你可是男人吔!竟然有男人不會做飯?你父母是怎麼教的!」
「抱歉,本公子的家訓是『男子遠庖廚』。」理直氣壯的頂回來,費英昂抱臂換胸,饒有興趣的看著周雨梅大起大落的表情變化。
「唉……算了……至少你應該會針線活吧?能幫我補補衣服也好……」
「可以,你把針穿好了再給我,但衣服給我後,你不要指望你還能認出來……」
「天啊!惡夢!怎麼會有你、你、你這樣的男人!你鐵定嫁不出去了!」慘號了一聲,周雨梅瞪圓眼睛,顫抖著手指對不以為然的費英昂吼道:「你既不會做飯又不會針線活,那你從小到大究竟學過些什麼東西?!」
「讀書習字,粗通詩文兵法等等……」斜了她一眼,費英昂不無驕傲的回答:「還有化學、物理、生物、代數、幾何、外語、政治、歷史、計算機……」
「……你懂兵法?」沒有像周雨梅那樣露出鴨子聽雷的表情,悄然出現在兩人身後的曲洛冰聞言,略顯驚訝的輕呼出口,目光帶了幾許不可思議和少量期待的望著發現自己後就別開頭去的費英昂。
「……」沉默不語的瞪著她,費英昂皺起眉頭咬了咬下唇,想要說什麼,可還是沒有出聲。
「怎麼不回答?你真的懂嗎?」見狀,曲洛冰不明就理的追問道,把之前躲著費英昂走的決定忘的一乾二淨。被她越逼越近的費英昂,終於還是受不了對方不信任的語氣的刺激,不悅的低吼:「喂!女人!我們不是在冷戰中嗎?!」
「有嗎?」狡猾的眨了眨眼睛,這個令費英昂看呆的靈動表情只在曲洛冰溫和而嚴肅的秀顏上出現了一剎那便消失無蹤,卻足以打亂了後者的心智。
足足啞然了半晌,費英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嘛!你也會耍賴啊!我以為你這種大女人只會處處和男人搶風頭呢!」
「……女人是不會和男人一般見識的。」淡笑著收起目光中的稚氣,曲洛冰輕描淡寫的回答,殊不知自己無心的話正刺中了費英昂敏感的男人的自尊!想要反駁的一躍而起,但看到對方只比自己矮半頭的身高後又洩了氣。費英昂還沒有夜郎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比武功高強的曲洛冰更厲害,況且……在心裡私下告誡自己,好男也不和女鬥!
「你說你真的會兵法?」顯然還沒有對這個問題死心,曲洛冰忽略了氣氛短暫的尷尬,又把話題引了回來,費英昂想開了也不和她計較,慎重的點了頭:「當然!至少兵法書是看全了,不過還沒有實際操縱過……我本來畢業後還想參軍……」
「男人是不能參軍的……」有些遺憾卻不容反駁的接口,曲洛冰看了看手中的地形圖,思索了片刻,對一臉吃癟樣的費英昂招呼:「不過,我願意看看你對兵法的掌握如何,畢竟很少見到有男人對這些舞刀弄搶的東西感興趣,你們一般不是只讀些風花雪月的詩詞嗎?過來……」
「……那我就來告訴你,究竟誰更適合鐵馬金戈!」沉著臉加快腳步,費英昂跟著前面引路的曲洛冰進了帳,後面還追著蘇琳聲嘶力竭的勸柬:「將軍!怎麼可以和來歷不明的男人討論戰事!萬一他是間隙怎麼辦!」
「安啦安啦!」抬腳擋住蘇琳想追上去的步伐,周雨梅邊認命的削著土豆,邊好心的勸擔心過度的同伴:「將軍這麼做自然有她的分寸!再說了,派一個不會做飯又不會縫衣的男人來,不是太惹人注目了嗎?『豬』將軍笨歸笨,也不至於這麼沒常識吧!」
「可是……」
「別可是了!想偷懶啊!快點幹活啦!」輕踹了同伴一腳,周雨梅拿小刀指了指蘇琳旁邊的那筐土豆,繼續努力削啊削啊……
「……唉……」看了一眼今天巡邏回來後進柬的『果實』,蘇琳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無力的抓起一隻又圓又胖的土豆來……
帳內,聽完曲洛冰對軍情的簡單介紹後,費英昂凝視著攤開在眼前的地形圖,陷入了沉思。滿心沉浸在腦力遊戲裡的他,早就把私人恩怨拋在了腦後,當第一個話題閃進腦中的時候,他忘乎所以的與曲洛冰侃侃而談:「車硫國既然沒有徹底表態,一定要留一步緩棋,雖然朱軍可以躲到她們境內,但一定也不會傻到允許朱軍進入她們的內部,只能在邊境一帶遊蕩。」
「是的,所以朱軍無法擴充人員,她只能帶著殘兵游勇在邊境等待援軍。」
「會有援軍嗎?不是已經把叛亂平息了嗎?」
「……」對費英昂的問題警惕了一下,曲洛冰不太自然的回答:「確實已經平定了,我……擔心的是車硫國會派援軍給她。」
「哦……所以只能這麼僵持下去……可車硫國不正是利用這種模糊不清的立場,來拖住你整支軍隊的調度嗎?」沒有多想,費英昂點頭,換了個角度分析到。蹙起月眉,曲洛冰讚賞的偷望了一眼專心致志研究情報的前者一眼,突然間升起了一種與旗鼓相當的人討論的興奮,提高了聲音:「沒錯!這就是車硫國的如意算盤!她們是想利用戰勢未開,我們雖駐防在此,皇上卻沒有正當理由說服朝臣,取信於民,撥大筆軍費來!這樣耗下去,不但牽制了我軍,還會削弱我軍的力量,再加上漫無邊際的耗下去,折損了糧草不說,士兵們歸鄉心切,到時候……只怕戰意不足……」
「那就讓車硫國聰明反被聰明誤吧……」明明自己是不相干的人,但費英昂卻潛移默化的把自己的命運和西梁聯繫在了一起,毫不遲疑的偏向了曲洛冰這邊,一起算計聽都沒聽過的國度:「她們越不想開戰,我們越要速戰速決,立刻把戰勢蔓延開!如果車硫本就舉棋不定,也不會真狠心為一隊叛軍損兵折馬,到時候自然會主動把朱軍交出來求和……如果她們本就暗藏禍心要與西梁大幹一場,那更不能給她們機會厲兵秣馬了!」
「好!你跟本將想得不謀而合!」拍案而起,曲洛冰接觸到費英昂那雙同樣興奮的眸子,突然發覺自己是在和一個不相干的男子討論軍務,微微僵硬了一下,她快速把持住自己的激動,恢復到古井不波的樣子,但心中卻為找到一個如此心有靈犀的知己而感慨不已。
「真是可惜,你若生為女子,必是我西梁的棟樑之材……」惋惜的收起地形圖,曲洛冰望向費英昂的眼中,除了憐才外更多了一份深深的欣賞。如果那群金枝玉葉也能對兵法戰勢稍加研究,而不是總拖自己去聽他們新作的歎春悲秋的作品,每次和男人相處,也不會成為她頭痛的來源了吧……
「你若是男子,我一定要和你結交……」很少可以找到人如此實際的暢談兵法,運籌帷幄,雖然對方是女人這一點美中不足,但費英昂還是起了悻悻相惜的感覺。如果在他們哪裡的女人除了賢惠嬌媚,勾心鬥角外,也能多些高瞻遠矚的謀略之才該多好……害他每次約會,都只能聽她們小鳥依人般嘰嘰喳喳的大談衣服鞋子,偶爾談及新聞大事,也都給他來一句:「唉呀!人家不懂那些了啦……」堵得他沒有脾氣之餘,失望不已……
複雜的目光在彼此對望的兩人間交互,不知是誰最先做出了選擇,兩人不約而同的決定了沉默……
「進去那麼久都沒動靜……你說將軍會不會是……」不甘寂寞的抓著土豆,躡手躡腳的蹲在了將軍帳外,周雨梅一邊機械化的狠狠削去土豆連著肉的外皮,一邊探著脖子向帳縫內張望。
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同樣抓著土豆細細剝皮的蘇琳涼涼的諷刺著開腔:「將軍又不是你,哪有那麼無聊!我擔心……會不會是那個男間隙對將軍做了什麼!我們還是衝進去吧!」
「喂喂!你哪來那麼多被害妄想?!」發現身後的夥伴有不顧一切往裡沖的趨勢,周雨梅連忙一個反手,穩穩扣住對方:「少不解風情了!萬一壞了將軍的『好』事,我估計咱們接下來三天的菜譜就都是土豆了!」
「可是、可是……」掙脫了一下,發現沒有辦法甩掉同僚的桎梏,蘇琳心急如焚的白了臉,想要反駁的話一鼓腦擠在了唇間,融合成毫無意義的音節!彷彿沒有注意到她的狼狽,周雨梅壓低聲音壞笑著勸道:「好啦!別可是可是的,跟個男人似的,一點衝鋒陷陣的女子氣概都沒有!將軍的身手,你難道還信不過?」
「……話也不能這麼說……」僵硬了一下,鬆懈掉繃緊的肌肉,蘇琳憂心忡忡的望了望帳內隱隱約約的兩道身影,頗帶幾分不滿的提醒樂見其成的前者:「你沒發現嗎……將軍似乎被那個不明身份的男人迷住了,三番五次的為他幫腔。我怕將軍是中了敵人的美人計啊……」
「……你真的認為那個男人有本錢施展美人計嗎?」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周雨梅回憶起費英昂的打扮,萬花叢中游刃而出的挑剔眼光難以苟通:「就那比和尚長不了多少的頭髮,還有那比女人還壯的體格,再加上什麼都不會,三從四德半點也沒有遵守的樣子……」
「上次不是你說的,將軍就喜歡這種口味的嗎!」輕推了她一把,蘇琳瞪著被自己的話嚥回去的周雨梅,收攏纂著土豆的手:「男人都是禍水,不防不行啊……」
「你這個假道學哪裡懂得其中滋味!」惱羞成怒的反推回去,周雨梅捏碎手中無辜罹難的土豆,忘了放輕聲音的吼道:「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你們兩個把那五筐土豆都削完了嗎?」冷冷地,一個壓抑著情感波動的聲音自二人背後響起,呆了片刻,周雨梅不同於立刻低頭認錯的夥伴,陪笑著還想狡辯兩句,卻被早熟知她本性的曲洛冰揚手制止:「好了。本將現在有新任務給你,雨梅,阿琳,你們兩個立刻去點齊部將,傳我命令,準備三日後拔營,東行軍兩千里,全力攻打車硫國的邊境城郭!」
「遵令!」反射性的丟掉土豆挺身行禮,當曲洛冰破顏一笑,轉身回帳時,兩人才反應到剛才灌進耳朵裡的言辭究竟是意味著什麼!面面相覷的愣了半晌,終於異口同聲的爆出了回答:
「什麼——?!」
「朱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氣急敗壞的推開帳外的傳令兵,混身裹在腥紅戰甲裡的車硫國督統闖入了朱麗華安插在車硫國邊境的軍帳內,看到穩坐其中的中年女將,想也不想的破口大罵道:「那個西梁的丫頭竟然要攻打我車硫的邊境要堡!你不是說她們不會輕舉妄動嗎!現在怎麼辦!」
「……」穩如泰山的勾起一抹算計的奸笑,朱麗華奉上一個不能算和善的表情,恨恨的回答:「劉督統莫急,怕是那個丫頭猜到了我們拖延的計策,想要以攻為守,逼得車硫軍回馬自救!不過……她這麼做勢必要承擔先挑戰禍的責任,也不可謂不是逼上梁山之舉!」
「……那現在怎麼辦!塢孫城是我們車硫的邊防要地,就這麼看著她攻佔去嗎!」耐著性子把朱麗華的解釋聽完,劉督統雖然平靜了一些,但仍舊說的不甘不願。很清楚她現在所想,朱麗華搖起一把剛派人弄來的羽扇,顧做高深的搖動了幾下,不慍不火的回答:「本將軍倒是有一計,督統有沒有興趣啊?」
「快說!塢孫城屯兵不多,抵抗不了那丫頭的大軍的!」
冷笑著點頭,朱麗華示意焦急魯莽的劉督統俯耳過來,輕聲囑咐:「督統莫急,那丫頭不過是想用計激得您不得不放棄行至此的大軍而回去自救,我們何不將計就計,也給她來一個不得不回馬的突襲呢?」
「你是說……」
「既然她已經移軍去攻打塢孫城,我們趕回去也只是以疲憊之師相抗,勝算不大。倒不如直接揮師攻打西梁的邊界,好迎合王爺的奪權大計,如何?到時候……那丫頭還不是得放棄到手的塢孫城,回來救急?!」
「……但我車硫君授意,不到萬不得已,不與西梁軍正式動手啊……」心裡的欽佩直白的反映在粗曠的容顏上,劉督統早已贊同了朱麗華的方案,可又不得不顧慮國君的吩咐,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看出她的猶豫不決,朱麗華輕蔑的扯了扯嘴角,那把騷包的羽扇晃了又晃:「機不可失啊,督統。這正是您在貴國君主面前建功立業的時候了……聽說朝中的大臣對您頗有微詞,幾個妃子也多有偏袒,如果此番……」
「好了!」彷彿是被她的話激出了決心,劉督統粗聲打斷她的慫恿:「那群男子小人的話不必理會!本督都採納你的計謀便是……」
「哈哈哈哈,劉督統果然快人快語,有勇有謀啊……」不失時機的送了頂高帽,朱麗華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羽扇。死女人,這回本將軍一定叫你馬失前蹄!
三日後,在劉督統和朱麗華帶領下的車硫軍和朱軍殘部,浩浩蕩蕩的開到了西梁的邊境,正當意氣風發的朱劉二人確信無人堅守,下令三軍休息,以便下午攻入毫無準備的西梁時,一陣喊殺聲突然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嚇得二人踢翻了食具而起,驚慌失措!
不給她們思考的時間,隨著陽光折射的輝煌,曲洛冰白馬銀甲的傲立在前方的土丘上,氣定神閒的望著朱麗華淡淡一笑,朗聲招呼:「朱將軍,別來無恙?」
「你、你不是去攻打塢孫城了嗎?!」隱約察覺到自己中計,朱麗華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低嘶道。
「所以你們將計就計,帥軍來攻我西梁,先挑戰火,荼害萬民?」輕描淡寫的反問著,曲洛冰微微偏頭,蘇琳立刻藉機湊上來報告包圍敵軍的部署已經完成,這個消息更加深了她的笑意,看得朱麗華恨不得衝上去把她撕碎!
「原來如此……你是故意放出消息,想借此把挑起戰亂的罪名歸到我們身上來!」
「……朱將軍如此配合,小將就收下這份厚禮了!」淺淺一笑,曲洛冰隱去心中瞬間升起的不忍,咬了咬下唇,揮手命令三軍前進!
「你、你無恥!」狼狽不堪的上了馬,召集來不及作出反應的將士應戰,朱麗華雙目盡赤的罵叫著,卻聽身後傳來周雨梅戲謔的諷刺:「喂!『豬』將軍,虧你還是帶過兵的,一天到晚只許你坑人,不准我們用計嗎!為了叫你上套,本將可是帶著手下們一人抗一面軍旗,辛苦的日夜兼城來滿足你的幻想吔!」
「你、你們——」朱麗華翻著白眼還想咒罵什麼,但曲洛冰不再給她機會了!一聲清脆的令下,養精蓄銳的西梁軍洩洪而下,向疲憊不堪的車硫軍殺去!只片刻便殺得她們丟盔棄甲,愧不成軍!
眼見大勢又去,朱麗華咬緊牙關,捨棄腹背之敵,帥領餘部,直對著曲洛冰所在位置衝殺過來,所過之處血花四濺,看得本不想與她正面相對的曲洛冰,終於忍不住勒馬迎了過來!
「曲洛冰——本將今日要與你這廝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