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三輛馬車在天堂山的山腳下疾奔,在抵達最近的城鎮,看到一間客棧時,車內的杜森立即吩咐車伕勒住馬兒,下車留宿。
時已二更天,杜森悶悶的獨住上廂房,離手下住的下人房有一段距離,因為沒有帶回秦樂,心情太差,他命令不准任何人來打擾,自己叫了一整桌酒菜,一連灌了好幾壺酒。
窩囊透了!該死的閻冥,竟然一點面子也沒給他和他爹!好歹他爹也挖了幾座金山,買了許多珍貴藥材來給他,好向他買藥……
氣呼呼的他仰頭一口飲盡杯中液,卻仍澆不熄怒火,於是他直接拿起整壺牛飲,任酒液從口中流下,灑了一身濕。
飲乾後,他將酒壺「砰」的一聲放下,不意瞥見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現在窗外,「誰?!」
「砰」的一聲,有兩名蒙面黑衣人破窗而入,立即欺身而來,他連喊「刺客」的時間也沒有,急急的將酒壺丟出去,接著便是一場打鬥。
杜森武功不弱,但因為喝太多酒,行動遲緩,再加上來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一番打鬥下來,他一連被打了好幾拳,吐血倒地。
兩名刺客蹲下身來,其中一人點了他的啞穴,另一人從懷裡拿了顆藥丸塞入他的嘴裡,僅僅瞬間,他痛苦哀號,臉色猙獰地在地上翻滾,雙手還拚命抓自己的身子跟臉。
兩個刺客站起身,對著放在地上的五箱金子看也不看,在房內迅速搜尋,拿到龍王角後即施展輕功離開。
翌日,直至中午,杜家侍從久久不見少爺出門,只得硬著頭皮去喚,一旁還跟了端著洗臉水的店小二,但兩人一封門口就知道出事了!
窗破了,裡面是一團混亂,杜森已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死狀十分淒慘,全身的皮膚像是被抓爛般,不見一寸完膚,兩人看了差點沒嚇到屁滾尿流!
「我、我去報宮!」店小二強忍住想嘔吐的感覺,頭也不回的跑了。
「快來人了!天啊,少、少爺死了!死了!」侍從急急的回頭去叫其他人。
半晌過後,縣官來了,畢竟死的可是當朝丞相的寶貝見子,他們也是急得冷汗直冒,問了侍從,才知他們原來是為天下第一美人而來。
「但殺人總有目的,看看房裡有沒有少了什麼?」縣官急問。
「價值連城、千年難得一見的龍王角不見了!」侍從驚慌回答。
「怎麼辦?少爺死了,龍王角也不見了!」另一名侍從想哭了。
是閻冥所為?因為除非是識貨人,要不怎麼不拿黃金反拿了龍王角?!
但地方官對閻冥更沒轍,不知這件案子到底要怎麼查才好。
「今天的事誰也不許傳出去,等本官查明再說,聽見沒有?」
「是。」
然而,紙包不住火,縣官決定派快馬去通知丞相,看是否派人過來協助調查。
但天剛亮,這個消息已有探子先送回天堂山。
影苑的寢房外傳來一道敲門聲,閻冥即醒,小心的起身,不想擾了身旁美人的好眠,套上衣服,出了房門後,往書房而去。
「杜森死了,龍王角也不見了,黃金卻都還在。」
閻冥蹙眉看著站在桌前的探子,聽他繼續報告,「何大人已經將這件事暫且壓下來,剛還派了快馬到京城,看杜恆有什麼指示、是否派人前來協助調查。」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是。」探子退下。
是誰膽子這麼大,竟想栽贓給他,而目的又是什麼?閻冥佇立在窗前,凝睇著陽光逐漸散出烈焰,直至屋內灑進一片金黃。
「叩叩」聲起,接著房門打開,秦樂走了進來。「索先告訴我你在這裡。怎麼那麼早就過來?」
第一次可以在山莊裡自由走動,感覺很好,而想起昨夜前所未有的溫柔纏綿,她隱隱感覺到,他對自己已有些許不同,但今日他卻又早早離開,她想並非只有女人心如海底針,這個男人的心才真是讓人無從捉摸。
「杜森死了。」他突然開口。
她一楞,「什、什麼?」
「我得處理很多事。」
她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那意味著他不會將太多的時間--不,甚至不會有時間放在她身上。「我知道,我會好好待在侍妾樓,但爺是擔心皇上,還是煩惱丞相會因兒子之死--」她感到愧疚,杜森因她而來,他一死,杜恆恐將這筆帳記在閻冥頭上,萬一他派人過來報仇,漢陽山莊真的能全身而退,沒有死傷?
她這麼想,是因為情況已與昨日不同,杜森乃杜恆的獨子!
「你別想太多,誠如你先前所言,我能在天堂山安居,是因在莊外養了不少臥底的探子,可保消息靈通,所以丞相跟皇上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他們還沒膽子跟我作對--」他抿緊了薄唇,不想承認他會跟她談那麼多,是不希望她擔心。
「先前有江湖人士為了一代武傑之死上山尋仇,如今,杜森死了,丟的又是皇上給的龍王角--」他轉過身來,看著她,「事情恐怕不會到此為止。」
「所有事都是刻意針對爺而來的!」
「就算是,我也有能力處置,至於你,我知道我給了你可以自由行走莊內外的特權,但暫時別出莊。」他不忘叮嚀。
「我明白,我已準備好早膳,爺要不要先吃點再忙?」
她話語一歇,就見他的目光越過她,看向門口,她跟著回頭,這才看到索先跟鄭尹佇立門口,而他們身後還有一名豪面黑衣人--
「你自己吃吧。」閻冥開口。
她點頭,先行退下,但不免為他心疼不已。這個男人似乎沒有一天可以好好的過日子。
的確,閻冥想要好好喘口氣也難了!
「你說,有人散播我已煉製出長生不死藥的消息?!」閻冥難以置信。
「是,杜森一事,也傳出是他來到山莊時,碰巧聽到這個天大的消息,才被爺派人殺了滅口。目前,這消息的傳遞速度極快,估計不出十天,銀川王朝可能無人不知。」匆匆來報的黑衣人是山莊在外的探子。
他冷冷的道:「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看來,有人嫌命太長,存心跟我槓上!」
「爺,不死藥的消息一召告天下,這裡就不再安全,爺是否……」索先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我不會離開,山莊裡也沒有人必須離開,我會護衛這裡的每一個人。」
不過加強防衛是絕對必要的,在讓探子先行離開後,他交代索先跟鄭尹去做一些事後,立即往煉丹房去。有些東西得趕製出來,好讓那些不怕死的人再也不敢踏上天堂山一步!
日子一天天過去,秦樂為了無法踏進煉丹室一步而煩心,即使她住的院落樹蔭垂柳,有小橋流水造景,精緻優美,她也無心欣賞。
雖然有能在山莊內自由行走的特殊待遇,照說不該煩悶,那些侍妾樓的美人因此對她必恭必敬,但她留在侍妾樓的時間反而更短,能走的地方還無形的變小了。
並非驕縱得意,而是她們羨慕的眼神令她愧疚,同為女人,她能明白她們的渴欲與希冀,她卻無能為力。
所以她大多待在晉婆婆那裡,做些事打發時間,心下卻是怎志。漢陽山莊原本就門禁森嚴,如今見到更多侍衛守在各院,似乎有山雨欲來之態,閻冥更是不見,人影,幾乎都留在他的煉丹室裡,而那裡也是她的禁區。
因為見不著面,她的憂慮更甚。
「別擔心,主子會處理好的。」晉婆婆拍拍她的手。
「可是,他派人送信給杜丞相都已半個月了,怎連半點回信也沒有?」
「主子可能寫了什麼讓杜丞相明白了。其實會有這個動作已是特別了,過去有很多事都是有心人刻意讓外界誤解是主子下手的,但杜丞相清楚爺幾乎不外出,也不管江湖恩怨及宮廷的權力鬥爭,因而這事兒杜丞相應該已有方向去查了。」
「那為何山莊裡總有一股風聲鶴唳的滯悶感?」她不解再問。
晉婆婆欲言又止,瞧她困惑又憂心的美眸,忍不住歎了一聲,「其實,我不應該說的,主子也不想讓你知道才是,但--我還是說了吧,外面謠傳主子已經煉出長生不死藥,而且這消息愈傳愈烈了。」
她倒抽了口涼氣,「為何不讓我知道?」這事情太嚴重了!
「多一人擔心又如何?事實上,山莊周圍都設有『魂飛雪』,但這幾日,偷闖上山的各路人馬太多,崗哨死了不少人,自然也闖進不少人,」晉婆婆愈說愈沉重,「再者,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一個劫,主子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過……」
聞言,她很是擔心。
「總之,主子正忙著製造魂飛雪,但畢竟莊子範圍大,要的數量多,再加上有的崗哨已被破陣,得更加費心。此外,除了事關山莊裡上百人的生命安全外,寶藥庫裡的丹藥可全是爺的寶貝,他不親自監護就無法安心,你也別多想了。」
也是,這時候,那些藥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才如此容易被他遺忘了……
秦樂不能說不沮喪,畢竟,他再次把她隔絕在外,她之於他,跟其他那些侍妾們並無兩樣,但她想要的是能跟他禍福與共、能為他分憂解勞,而不是什麼事也幫不了……
「夜深了,我先回房了,還請晉婆婆多關心他,至少讓他多少吃點東西,別廢寢忘食。」即使沮喪,她仍不忘叮囑。
「我知道,你也別太擔心。」晉婆婆隨即要一名丫鬟掌燈陪她回房。
她感謝一福,回到侍妾樓後,四週一片靜盞,大多的院落只有一、兩盞燈是亮著的。
事實上,這幾日以來,眾美人都感覺到那股凝結在空氣中的緊繃,因而大多房門深鎖,早早入睡。
她走進自晴樓,示意丫鬟退下後,獨。坐在窗口。
夜色如墨,星月都被掩蔽在層層迭迭的烏雲後,空氣極為悶熱,是要下大雨了?下一場滂沱大雨也好,看能否將這滯悶在心上的抑鬱也洗去一些。
然而,雨未到,天空卻突然出現一個又一個閃亮的訊號彈--
「砰、砰--」
侍妾樓處匆匆跑進來十多名侍衛,她立即開門出去。
「那訊號彈是有崗哨通報,表示有人已闖過最接近山莊的崗哨,所有人都要進入警戒狀態,秦姑娘請入房內,以免危險。」一名侍從跟她解釋。還有更多侍從分別對著慌張開門衝出來的美人們說明。
「天啊,怎麼會這樣?我以為山莊固若金湯。」
美人們慌張,但秦樂卻心繫閻冥,他沒事吧?!她依言回到房間從窗戶看出去,卻見到更多更多在天空綻放的警示彈。
這代表來的人數不少!她知道,畢竟她是刺客秘盟的一員,可偏偏她什麼忙也幫不上。
成功上山來的黑衣人的確不少,他們趁著黑夜掩護,潛入各個院落,直往假,山群奔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