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須好好冷靜下來,重思對策,因此在言崇宇進王宮去後,她便將貼身丫鬟全都撤離,自己一人關在房內,心緒沉重。
她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對著外頭的庭院景色,各色花朵競相爭艷,她無心欣賞,涼風吹不去她煩悶的愁緒,無論她坐多久,心頭還是一片混亂。
一步錯,步步錯,她不該高估自己的能耐,以為自己肯定不會受到言崇宇的影響,結果現在一亂了套,她的心也跟著亂了。
該怎麼辦才好?她必須盡快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免得受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但她該如何開口,才不會讓他起疑,又能順利回到自己原本所住的院落裡?
她不能再待在他的房裡了,在這裡她時時刻刻都會被他的氣息擾亂心思,永遠擺脫不了他設下的羈絆。
正當玉丹瓔皺眉苦思時,一抹淺灰色的身影突然從窗外俐落闖入,那是一名和玉丹瓔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女子,只不過樣貌平凡,沒什麼特色。
玉丹瓔一見到來人,趕緊關起窗戶,免得讓其他人瞧見。「瓶兒,有事?」
苗瓶兒,是和玉丹瓔同樣在瘟疫中倖免於難的同村孤兒,一同被少主收養,因為身子骨適合習武,少主便刻意栽培,造就她一身好武藝,在這次的計劃中,她負責來回玉丹瓔及其他內應之間互相傳遞消息,並且在必要時輔助他們處理事情。
「我是來告訴你,三日之後,棠覲會微服出宮,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在棠國內,除了玉丹瓔、苗瓶兒之外,棠國王宮內也有安插已久的內應,現已成為棠覲身旁頗受信任的太監,這消息就是從內應那裡得來的。
而玉丹瓔的任務對象,除了身為宰相的言崇宇之外,棠國王上棠覲也是目標之一,只不過依照計劃,她必須先接近言崇宇,待得到言崇宇的信任後,下一步才是棠覲,而苗瓶兒此刻的出現,代表時機已成熟,他們的計劃可以開始邁向下一步。
玉丹瓔心一沈,有些不好受,但表面還是強裝鎮定。「我知道,我會好好準備的。」
「丹瓔,你怎麼了?」苗瓶兒輕蹙起眉頭,總覺得她的表情不尋常,好似不太願意聽到這個消息。
「沒事,只是最近稍微疲累一些罷了。」玉丹瓔輕漾起一抹笑。
既然如此,苗瓶兒也不再多問。「棠覲出宮後的行蹤,我會再告訴你,到時候就要靠你見機行事。」
「我知道。」
話已傳到,苗瓶兒不再多留,身手俐落的從窗戶離去,來去皆無聲息,沒有驚動到府內任何人。
直到再也看不見苗瓶兒的身影,玉丹瓔才輕蹙起眉頭,摸著從剛才便開始沉重的心口。
不妙,只要想到計劃順利發展,言崇宇會面對的下場,她居然感到於心不忍!這種猶豫不該在她身上出現,她絕不能對言崇宇心軟。
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那一股不該出現的情緒狠狠壓下,她的眼神再度堅定起來,開始思索該如何吸引棠覲注意。
三日之後,玉丹瓔趁著言崇宇尚未從王宮回來前藉口要出門去上香,因言崇宇曾交代過,不管玉丹瓔想做什麼,只要在合理範圍內便由著她做,因此於總管沒有阻擋。
玉丹瓔帶著小桃及少數隨從,坐上馬車離開宰相府,途中經過熱鬧的市集,一時興起想逛逛市集,便要車伕停下馬車,讓她帶著小桃在附近逛逛。
趁著人來人往,玉丹瓔故意拉開和小桃的距離,終於甩掉所有人;沒過多久,在人群中的苗瓶兒無聲靠近她,拉住她的手,拐往一旁的暗巷裡。
「棠覲今日穿著一身墨綠錦緞袍子,身旁只帶著一名侍衛及太監。」苗瓶兒冷靜地說明情況。「再過不久,你就會見到他從左側走過來。」
玉丹瓔微探出身子,往左方的人群瞧,遠遠地已經見到一名穿著如苗瓶兒所描述的男子,牢牢鎖定目標。
他看起來三十出頭,像個老實人,缺少身為帝王該有的霸氣,若非苗瓶兒在一旁指示,她還真看不出來,這樣尋常的男子會是當今棠國王上。
訝異之後,她淡淡一笑,因為這樣的男人好對付多了,她肯定不必費太多勁,就能牢牢抓住他。
而他背後的太監,是個普通的中年男子,也就是被安插在棠覲身邊的內應「安和」。
眼看棠覲已經越來越靠近了,玉丹瓔回頭朝苗瓶兒一笑。「瓶兒,等會兒要麻煩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將我推出去,不必手下留情,越粗魯越好。」
棠覲不比言崇宇,棠覲不但平庸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本就好美色,所以要讓棠覲對她印象深刻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她輕而易舉就能夠辦到。
「那有什麼難的?」苗瓶兒也勾起一笑。
棠覲已近在咫尺,苗瓶兒抓準時機,由後猛力將玉丹瓔從暗巷中推出去,目標正是棠覲的懷裡。
「啊——」
棠覲被突然撲向自己的身影嚇一大跳,不自覺伸出手趕緊抱住她,卻因為她衝撞過來的力道太過強大,害他也跟著踉蹌後退好幾步。
「主子?」改扮成一般僕人的安和與侍衛趕緊擋住棠覲往後倒的身子,免得他跌倒。「您還好吧?」
「我不要緊。」棠覲站穩身子後,才低頭詢問在自己懷中的女子。「姑娘,你沒事吧?」
「多謝公子關心,妾身沒事。」她慢慢抬起頭,在和他對上眼的那一刻,眼神異常柔媚,惑人心魂。
棠覲瞪大雙眼,看得癡了、呆了,久久都回不過神來,連她突然從一旁摔出來的情況有些怪異,他也無心細想。
如此絕色之佳人怎會在民間,而不是在他的後宮內?宮中佳麗姿色皆是上等,卻沒有一位妃子讓他在見到的第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顛倒,不由自主。
「夫人!」小桃在人群中喘呼呼的跑著,終於發現玉丹瓔的身影。「原來夫人您跑到這來,奴婢差點就和您走散了。」
玉丹瓔從棠覲懷中退開,眼波流轉之間儘是嫵媚風情。「感謝公子相扶,妾身該回去了。」
棠覲魂不守舍的看著玉丹瓔轉身離去,因她而起的驚艷遲遲無法平息下來,滿腦子都是她剛才惑人心魂的柔媚一笑。
直到他終於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手上握著一條白色絲帕,絲帕上繡著一朵紅艷牡丹,而角落處以紅絲線繡了一個名字——丹瓔。
「丹瓔……」棠覲瞧著絲帕,著迷地喃喃自語……
★★★
幾日之後,棠覲單獨召見言崇宇,似是有什麼要事商談。
言崇宇跟隨著太監的腳步,往花園內的湖泊旁走去,此時棠覲人正站在湖旁,太監們隨侍在一側,與他拉開一些距離,好讓他和其他人談話時,不必顧慮太監們會聽到。
引路太監在將言崇宇帶到湖邊後,就退到一旁,讓言崇宇一個人走到棠覲身邊。
「微臣言崇宇,參見王上。」言崇宇躬身行禮。
「言愛卿,你來啦。」棠覲揚起笑。「不必多禮,快快起身吧。」
「不知王上召微臣前來有何要事?」
「言愛卿不必拘謹,本王此次召你過來,並非討論嚴肅之事。」
「那王上是想討論何事?」言崇宇不解的微蹙起眉。
「聽說前一陣子城內有個頗著名的舞姬,叫做『玉丹瓔』,你知道嗎?」
自從和玉丹瓔偶遇之後,他就對她念念不忘,靠著她遺落的絲帕,他馬上命安和去調查「丹瓔」這個名字,才知道舞姬玉丹瓔的存在。
言崇宇一頓,開始有所警覺,思索王上突然提起玉丹瓔的用意。「知道。」
「聽說她現在在你府裡,這是真的嗎?」一得到消息,他是萬分惋惜,沒想到她已是言崇宇的小妾,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的確。」
「沒想到一向不沾美色的言愛卿,居然會將絕色舞姬藏在自己府內,真是讓本王太訝異了。」棠覲的話中隱隱有著調侃之意。
「微臣只能說,世事難料。」言崇宇淡淡一笑回應。
「呵呵呵……言愛卿,本王真想親眼瞧瞧她的精湛舞藝,也順道看看她是有什麼三頭六臂,讓你如此中意,本王相信其他人肯定也一樣好奇。」
言崇宇的眉微微輕蹙,不若棠覲說笑般的輕鬆口氣,而是非常正經的回答:「王上,她已是微臣之妾。」
他懂棠覲的暗示,棠覲想見玉丹瓔,但這並不合禮節,棠覲身為一國之君,不該將腦筋動到臣子的妻妾上頭,只見一面也不應該,這要是傳出去還能聽嗎?
他的女人,絕不允許其他人覬覦染指,就算那人是當今王上也一樣!
言崇宇的斷然拒絕,讓棠覲臉色微變,內心不悅,但隨即再度笑出聲來,以掩飾自己的惱意。「哈哈哈……言愛卿,本王只是同你說個笑,瞧你還真的當真了,看來這個玉丹瓔果然非同小可,能對你有如此大的影響。」
「是微臣失態了,請王上見諒。」言崇宇的表情也跟著和緩,互給彼此一個台階下。
他明白棠覲是真的對玉丹瓔有興趣,才會刻意提起,試探他的反應,若是其他臣子,或許會為了討好棠覲,主動將美人獻上,不管棠覲有興趣的美人是否是自己的妻妾。
不過就算棠覲是一國之君,在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讓步讓玉丹瓔露面。
棠覲又意思意思地閒聊了幾句,才要言崇宇退下。
言崇宇離開王宮後,盤旋在心口的那一股悶氣依舊沒有散去,臉色很不好看。
「相爺,您不開心?」
他一回府,來到門口迎接的玉丹瓔就察覺到他臉色凝重,淡漾著笑意,柔聲詢問。
「沒事。」他將身上的薄披風解下,交給一旁的丫鬟。「我今晚沒什麼胃口,你自己一個人用膳吧,我去書房了。」
「相爺,不吃點東西對身子不好。」玉丹瓔體貼地說道。「要不妾身命人準備些小糕點,等會兒送到書房內,晚一些相爺的胃口要是來了,正好填填肚子。」
「就依你吧。」
言崇宇和玉丹瓔分道揚鑣,獨自往書房的方向走去,途中吩咐恰巧經過的僕人去喚於總管過來一趟。
言崇宇進到書房後沒多久,於總管也接著來到書房裡。「相爺。」
「於總管,這陣子有沒有什麼外人來過府裡,或是玉夫人曾出過門?」他刻意支開玉丹瓔,好不動聲色地向於總管詢問她的近況。
他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她若想出門透透氣,只要有府內僕人陪伴,基本上他也不太過問。
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懷疑,到底是什麼機緣讓棠覲注意到她?
自從她進到宰相府後,就和隱居沒什麼兩樣,出府的次數少之又少,舞姬之名也不再繼續在青雲城內流傳,棠覲卻在此時突然注意到她,實在是有違常理。
於總管細細想了想,回答道:「幾日前玉夫人曾經出門去廟裡燒香,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之後玉夫人要是再出門,就另外派個人不動聲色跟出去,弄清楚她一路上去過哪些地方、見過哪些人。」
「小的遵命。」於總管謹慎回答,沒有多問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