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他離去之後,容若靜默獨坐許久,裴慕人從小伴讀在她身邊,最瞭解她的想法,她不願意承認,雖然不能接受與律韜這般帝后關係,但她的心是真的離不開朝堂,那終究,已經是融進她骨血……不,是靈魂裡的想念,死了一次又活了一回,仍是拋不開。
最後,她涼匆一笑,若沒有真的出宮一回,哪裡知道能不能拋下呢?或許她只是從未離開過,而非離不開!
又幾日。
最近,小滿和小寧子一直覺得,自從他們皇后娘娘淋雨大病一場之後,他們似乎沒能過上幾天平靜日子,從前那一段安詳的歲月,如今想來,竟然頗有只能追憶的感慨。
好不容易,他們皇后的癸水終於止住,臉色才剛恢復了紅潤,不過幾天功夫……而已啊!似乎要呼應他們這個想法般,一聲瓷碎的聲響,從殿內傳來,但是他們只敢守在門口,一步也不敢輕易踏進。
終於,院門外傳來「皇上駕到」的通報,他們如蒙大赦,看到律韜的來只差沒有膜拜叩首,還不等他們行禮參見,律韜已經開口問道:「怎麼一回事?」
一向都是搶著要說話的小滿,這次卻默了聲,所以小寧子只好自己開口,「皇上快點進去吧!主子說有一件事情,只有皇上能替她辦到。」
這話,小寧子說得十分含蓄,不敢直接轉述皇后娘娘剛才所說「去把這後宮裡唯一能辦那檔子事的男人給我找過來!」的那句。
律韜覷了神色有異的兩個奴才一眼,便捉步大刺刺地走進殿內,一入內就看見滿地的狼藉,砸碎的都是一些碗碟,有湯有菜,但都已經成了濺污毯子與地面的雜碎,而容若就蹲在一旁,雙手抱住曲起的腿,纖細的膀子微顫。
「容若?」
聽見律韜的喊聲,她抬起紅得異常的嬌顏,叱道:「把身上的衣服脫掉,去床上躺著。」
「什……麼?!」
「那菜裡被下藥了。」她咬牙切齒,身子熱得難受,雙肩卻是氣得發抖,她寧可那菜裡下的是毒藥,也不願意被人逼著……取樂。
「大膽!是誰敢在你的——?!」這下連律韜也怒了。
「衣服脫掉,去躺好!」果然下藥的人不是他,容若太知道這人對她的心疼,如今的百依百順,教她有時候會心生恍惚,怎麼當年在「迎將台」上見他,竟是畏懼的膽顫心寒呢?
這時,律韜隱隱覺得不對,遲疑道:「什麼藥?」
容若此刻正是渾身熱騰得難受,不想再跟這男人多廢話,站起身來,揪住他的襟領,在他的臉上和脖子上亂吻一通,喘息道:「你要是再多話,我不是不能立刻讓人從宮外送一個男人進來,衣服脫掉,去、躺、好!」
「什麼男人?你敢!」律韜低吼完,一瞬,終於恍然大悟,「舂藥?」
「來人!」容若不想理他了。
「好好好,我脫,脫就是了。」律韜很努力才能噙住直想要咧開的笑,以最快的速度除去一身常服,然後乖乖地躺到床上,等著當歷史上第一個被自己皇后白日宣淫的皇帝。
容若上床時,嗔了他一眼,脫到只剩下一件深衣,躺到他的身邊,「被做的這件事情我還不熟,還是你來吧!」
律韜楞了一下,可惜,他剛才真期待了一下,不過,他依然十分樂意地翻覆過高大身軀,將心上人壓在身下,卻在要吻上她的唇之前,被她按住了嘴,聽她冷聲道:「把那個下藥的人給我找出來,以前好些沒用過的嚴刑,我等著人去試呢!」
「遵命。」律韜被她搗住的嗓音有些悶,卻帶著濃濃的笑意,「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話聲才落,已經吻住了她,揭開了活色生香的一幕,殿外的奴才們一直守到了隔日清晨,才被主子宣進去換寢善後……
那天之後。
小滿和小寧子一直覺得,他們這一生能伺候皇后娘娘,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所以,他們深信,這一段時間「芳菲殿」裡煙硝不斷,不過是流年不利,改日值休時,應該出宮去燒香拜佛,求個平安。
但,香燒了,佛拜了,他們家的皇后娘娘還是成天的想出宮,然後皇帝是怒極了也不敢碰娘娘一下,總是唇槍舌戰再生完一頓悶氣以後,隔天還是會過來陪笑臉,雖說沒再有過那天的春色旖旎,但是,皇帝自己都能忍住了,他們這些奴才能說什麼?
可是,當今天來把平安脈的太醫離開之後,「芳菲殿」又起波瀾,皇后將他們全部趕了出來,不過沒砸東西,反倒是一片悄靜得教人害怕。
容若揪著衾被,蜷躺在臥榻的一畔,把自己連頭都蓋住,彷彿只要這麼做,就可以把剛才太醫說她已經有兩個月身孕的事拋在腦後,權作不知。
「容若。」律韜從衾被之外傳進的渾厚嗓音,帶著幾分呵哄。
他知道了,容若沒回他,繼續把自己給裹在被子裡,半晌,才開口道:「那日我要你交的人,怎麼到現在還沒下落?是因為遂你所願,便想包庇?還是,根本讓人下藥的是——?!」
「是青陽。」律韜不讓她把罪扯到他頭上,他早就知道青陽下藥,不說並非因為包庇,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起。
「你說什麼?」容若掀開衾被,瞪著他的美眸揚起一絲火光。
「那天的藥是青陽下的。」見她那眼神,以為他胡說嗎?
「你撒謊!六弟不可能如此陷害我,就算這天底下的人都背叛我行欺瞞之事,唯有他不會!
「六弟不會,二哥就會嗎?」聽她那句話說得萬分肯定,就算是事實,也足夠教他吃味不已,「青陽從太醫那裡知道你的身子狀況,知道要徹底解決你身上落下的病根,最好的方法就是生下一個孩子,趁生產完之後善做調理,所以就……後來的情況,你我應該最清楚才對。」
想起那天的纏綿不休,容若嫩頰臊紅,但她沒功夫去回味,而是想到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弟弟竟然如此陷害自己,她一怒二怨,三覺情何以堪,在律韜的注視之下沉默許久,才終於開口道:「要我將孩子生下,可以,不過,我有條件,你必須答應。」
「你儘管說,我任何條件都答應你。」
容若抬眸覷了他一眼,想這人果然不太瞭解她整治人的手段,「既然這禍端是六弟闖出來的,他要孩子,就讓他養去,這孩子生出來之後,只准喊我『四叔』,這個娘親由他來當。」
這一句「四叔」,陷了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總之孩子是他們的,與她無關,她好笑地睨著律韜,見他鐵青著臉,喉間一聲吟吼,「你這像話嗎?朕是孩子的父皇,青陽怎麼可能當孩子的娘親?!」
怎麼同樣都是兄弟,在律韜心裡卻是天差地別,可謂雲泥之分,教他光想著就渾身難受了起來。
「你不答應?」容若挪抬起身子,靠上了後面的引枕,「你料我不敢喝藥打下這個龍嗣?」
「是,你不會忍心。」若她能忍心,當初他讓送過去的藥,她就會乾脆的喝了,如果她能忍心,也不會在失去孩子時,脆弱地痛哭。
「那你就敢賭我不會跟孩子一起同歸於盡?!」想起了那日的光景,容若心情頓時變得惡劣,想她如果真有心想生下此刻腹中的胎兒,或許,就不該又開口閉口要引下它,免得……忌諱了,「總之,我要讓青哥兒留在京城,反正你也沒多少後宮嬪妃,就挪一處讓他養皇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