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上,英文講師賣力的教學,台下學生則認真的記下重點,喬詠心十分專心的聽著課,重回到課堂上的感覺是新奇的:沒想到上課也可以這麼有趣、生動,少了升學壓力,以全然不同的心情重新體驗,純粹以吸收知識為出發點,每堂課都讓人覺得心靈十分豐富。
雨嘩啦啦的下著,喬泳心被迫站在補習班的騎樓下,夜晚的燈光映照出不斷落下彷如飛瀑般的雨水。這場雨來得毫無預警,許多人都被迫只能待在騎樓下,她焦急的張望著雨中來來去去的車輛,沒多久就見那個熟悉的人影撐著一把大傘朝她走來。
喬泳心綻開一抹安心又感激的微笑。
「走吧!」袁仲邦調整雨傘,將她納入傘下的世界。
風勢夾帶著雨絲飄到臉上,他摟著她直到兩人順利坐進車內。
「今天課上得怎麼樣?」他接過她遞來的面紙擦了下臉,隨即開車上路。
「很有趣。」擦乾被雨水濺濕的書皮,她轉過身來細心的替他擦乾衣服上的水珠。只要時間許可,他都會盡量親自來接她下課。
「累嗎?」他對她一笑。
「還好。」她露齒而笑,他的關懷讓她感到窩心。
自從非正式的公開兩人的關係後,基於愛屋及烏的心態,袁仲邦的母親要求她多吸收各種知識,這是為了因應袁仲邦在外之需。表面話如是說,私心底黃瑞芬是想把喬詠心訓練成進得了袁家大門的人物,既然兒子喜歡她,她不是選擇和兒子翻臉就是公開拉拔她,通過這關才能得到認可成為她的媳婦,這是一種不成文的進門前訓練。
有戚於自身的不足,喬詠心欣然答應他母親的要求,利用下午收攤後的時間參加各種課程,從最基本的語言訓練到各種商業知識,連交際舞也是必要學習的項目之一。雖然袁仲邦告訴她毋需做到如此拚命的地步,但他的優秀讓人忍不住想提升自己達到相同的水準,而當然的,所有的學費全由袁家支付,她只要專心學習就好。
既然詠心不反對母親的提議,袁仲邦也由著她去,只要別太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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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辛苦……」聽完喬詠心的課程安排後,文若綺發出一聲驚呼,「要進袁家門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難得這兩天國定假日休息,喬詠心工作結束後就來找這個已多日不見的好友,這女人還是一樣,每逢假日必睡至過午才起床。
「多學點東西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她扯開一個笑容,但神情略顯疲憊。
「既然已經準備當有錢少奶奶了,還那麼辛苦擺地攤做什麼?」文若綺哼了一聲,覺得她很笨,有好機會不把握,偏要累死自己,不知在逞什麼勇?
喬詠心只是露出個無奈的苦笑,沒有成定局之前,一切都還有變數,她不想表現出一副急著嫁過去的樣子,讓人看笑話,因此縱然心底還有些不踏實,但也沒人知道。
「袁仲邦他母親很厲害喔?」文若綺好奇的問。
喬詠心搖搖頭,「他母親對我不錯。」
「搞不好是笑面虎,小心被吃了都不曉得。」她認真提出警告。
「不會的!」喬詠心很肯定的反駁。
文若綺聳聳肩,「他們那種有錢人的親情挺複雜的,也許有很多檯面下的內鬥不為人知。」
「我見過他的家人,每個人都很好,父母和善、兄友弟恭,沒有一般人想像的那麼恐怖。」她笑笑。剛開始她也以為有錢人家都是爾虞我詐、專搞權力鬥爭的,但見過幾次面之後才發現是外界添加了過多想像的色彩。
文若綺頓了頓,沒有接腔,神色有些飄忽。
「別老談我,那你呢?聽說沈君遠追你追得很勤?」她仔細觀察好友的表情。
文若綺回過神來,兩頰不受控制的染上淡紅色,「問他做什麼!」百分之百屬於女人的羞惱樣。
「他也是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錯過可惜了。」雖然是試探,但由好友的表情看來,她對沈君遠是有感覺的,而且早聽說前一陣子兩人走得很近,看來好事近了。
「他……有時很瘋狂……」文若綺掉進另一個情緒漩渦裡,失神輕喃。上個月他在她所屬的銀行裡做投資,一口氣業績幫她做到了兩億,成為當月公司業績排行的第一名,不僅同事大呼意外,連上司都大大的讚揚了她一番。
瞥見好友取笑的目光,文若綺收攝心神瞪了她一眼。
「大家都心有所屬,真好!」喬詠心微笑喟歎,自己沉浸在幸福中當然也希望別人一樣得到快樂。
文若綺拿起梳子梳理長髮,美麗容顏閃過一抹異色,再度沉默,沒有對這一個話題做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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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跟上拍子再來一次,二三一四……」舞蹈老師打著拍子,不厭其煩的重複上一堂課已教過的舞步。偌大的舞蹈教室裡,成對的學員認真練習著,大片的鏡牆映照出他們曼妙的身影。
「不對、不對,喬小姐,你這邊少踏了一個拍子,所以才會跟不上另一半的舞步。」舞蹈老師發現了錯誤立刻糾正。
「對不起……」喬詠心尷尬的停下步伐。
「你記清楚了,就像這樣……」舞蹈老師親自示範一次給她看,口裡還敷著拍於。
「嗯。」喬詠心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在老師的指導下再跳一次給他看,通過試驗之後,他拍拍手拉回學員的注意力,要他們繼續練舞。
這是一間專收有錢人子女的舞蹈教室,裡頭的學員十分年輕,大都有顯赫的家世,國際標準舞是他們人生必學的課程之一,那是與人交際的手段之一,而能教導這些貴族子女的老師也大有來頭,靠著自身名氣定下高額學費,自然吸引不少有錢人來拜師學藝。
「柳小姐,挺直腰。」舞蹈老師一雙銳利的眼睛在場內梭巡,隨時發現隨時糾正。
在幾次短促的交談中,喬詠心才知道自己在所有學員中算是家世最平庸的了,當然其中也不乏小康家庭,稱不上大富大貴,但家裡通常也開了間公司,父母親擁有某種程度的頭銜,屬於中小企業之流的。
「集中注意力,跟上拍子。」舞蹈老師敦促道,眼睛又瞄見喬詠心出了錯。「剩最後一段了,大家加油!」音樂將盡,舞蹈老師雙手打著節拍提振學員的精神。
持續練舞一個半小時,有些人已不勝負荷:這些有錢人子女的體力本來就比常人來得不濟,更別說一口氣跳了一個半小時的舞。
「喬小姐,跳太快了,下一段才轉圈。」舞蹈老師又發現她的錯誤,出聲提醒,看見她在手忙腳亂之餘又記錯了一個步驟,之後的舞步便全亂了。
音樂結束,舞蹈老師拍拍手,要大家休息一下。眾人呻吟連連,三三兩兩散去找椅子歇腿或找水喝。
「抱歉,拖累你了。」喬泳心歉疚的朝舞伴說道。
「沒關係。」年輕男孩笑笑,轉身到休息區去喝水了。
喬詠心歎了口氣,緩緩步向飲水台。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老師?!」她驚訝的轉身,看見了從後方走近的人。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老師關心的問道,雖然在課堂上教學嚴格,但私下他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不……」喬詠心笑著搖搖頭,想反駁卻心知只是在自欺欺人。
「我看你無回去好了,反正接下來我只是要大家自由練習。」他看她一臉難掩疲憊的樣子,於是建議道,「記得下堂課一定要來上,我怕你會趕不上進度。」
喬詠心沒有反對,事實上她還覺得鬆了一口氣,這陣廣她都睡眠不足,每天的時間排得滿滿,不知不覺瘦了一圈。
「謝謝老師。」
這幾天袁仲邦出國洽商,今天她是自己搭車來上課的。一聽見舞蹈老師同意讓她先行離開,情緒放鬆的同時,所有疲憊感全數湧現。剛才跳舞時她就覺得喉嚨不太舒服,似乎有感冒發作的傾向,意志力撐住她強振精神,但在回程時她已預感大事不妙,勉強回到家後,她便抵擋不住的倒頭躺上床。
「怎麼了?臉色好難看,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喬母跟進她房間詢問。
「我好像發燒了。」喬泳心將臉埋進棉被裡,厚重的被子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喬母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擔心的皺起眉,「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睡一下就好。」她氣若游絲的回答。
喬母憂心的歎口氣,「吃點東西再睡吧,可以補充體力。」
「我不想吃……」她完全沒有食慾,眼睛緊閉著,只盼一覺過後感冒已退。
坐在床沿一會兒,見女兒已沉沉睡去,喬母搖搖頭起身離開她的房間。
隔天,喬詠心沒有到市場擺攤,休息了一早上之後,體力稍稍恢復,下午她又出門上課去了。
喬母滿臉不贊同,勸她乾脆待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不要文十課,但她心意堅定不聽勸。見女兒這樣拚命,喬母十分心疼,但這是女兒自己選擇的,她也只能尊重她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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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沙拉叉,這是餐叉,這是甜點的叉子及湯匙,這是魚刀和魚又……」袁家的餐桌上,喬詠心正襟危坐,努力記下擺放在面前的各式刀叉用具,餐桌上並沒有任何食物,有的只是一堆令人眼花撩亂的餐具,方姨一臉嚴肅的站在她身旁教導她認識所有的東西。
「好亂……」喬詠心大感吃不消,她以為餐具就是用來吃東西的器具罷了,怎知會有一堆名稱,還設了一大堆規矩來限制人?
方姨對她的咕噥充耳不聞,繼續解說,「圓形的湯匙是喝濃湯用的,而橢圓形的湯匙則是喝清湯時使用。還有這是酒杯——」她示意一旁的年輕女傭將所有的杯子擺上。
「這是雞尾酒杯,這是香檳杯、白蘭地杯、甜酒杯、水杯……」方姨一一唱名,待喬詠心將每個杯子都拿起來詳記後,她才再次開口,「現在,你能挑出一隻香檳杯和甜酒杯給我嗎?」
面對琳琅滿目的各式玻璃杯,喬詠心仔細搜尋腦海裡的印象,認定後伸出手,「這個和這個!」
方姨瞥了眼她手上的兩隻杯子,「香檳杯對了。」她指著她手中另一隻杯子,「那是白酒杯。」
「噢……」她放下那只杯子,轉頭尋找正確的。
認真挑選了半響,她終於選定了另一隻。「這個?」語氣不是很確定。
方姨的表情有些無力,「那是紅酒杯。」
喬詠心感到很挫敗,「真的有人全部都記起來嗎?」她喃喃自問。
「當然沒要求你全部背起來,但最起碼要有基本認識,免得在外面鬧笑話丟了面子。」方姨板著一張臉。
「是……」她垂下眼眸,受教的應著。
「將來你有可能會是當家的女主人,袁家交際廣,身為少夫人必須學會怎麼策畫宴會、安排賓客名單、安排席次,又該辦什麼樣的宴會等等,這些都是你必須學會的。」方姨冷冷的說。
「我以為辦宴會這種事會有專人負責的。」她小聲反駁。
「他們只是負責籌備工作,真正決定宴會形式的還是你,還有賓客名單呢?這些都是別人沒有辦法替代的工作。」方姨臉色又冷又傲。
喬詠心閉上了嘴,明白方姨說得沒錯,只得認命努力學習了。
黃瑞芬聽見方姨訓人的話,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外人難解的笑,並沒有出面阻止。
「詠心……」在方姨說休息時,黃瑞芬才施施然地從另一個方向現身,「你跟我過來一下。」
「是,伯母。」喬詠心放下正準備喝的茶水,趕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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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派的書房內,黃瑞芬從壁櫃裡拿出一隻牛皮紙袋,從裡頭抽出一份資料遞給她。
「我希望你能再多學一項理財的本事。」黃瑞芬看著她說道。
「理財……」喬詠心怔怔的重複。
「這是仲邦個人目前的資產,包括在國外的房地產及各種有價證券、公債等。」她注意著她的反應。
喬詠心看著那一長串的數字,每一頁都昭示著她未來的老公是多麼的富有,她沒有太多的情緒,只覺得木然。
「怎麼?你好像不是很高興聽到。」黃瑞芬倒是有些意外。
「不是……」她乾澀的開口,心中百味雜陳。
「多數女孩聽到袁家有這麼多的家產都是很興奮的,要進袁家最好要有點野心,沒有野心是擔不起這個重責的。」黃瑞芬冷冷的說,不喜歡聽到令她失望的事。私心底下她是有些介意喬詠心的出身,因為她沒有足堪與袁家匹配的身世,在對待她的態度上白然輕蔑了些,所以極力要求她必須達到一定的水準,不希望她丟袁家的臉:相反的,她還要眾人對她刮目相看,這樣她這個未來的婆婆才有面子。
喬詠心沉默著沒有反駁,只覺得肩上的壓力又更沉重了些,苦澀也更濃了些。
「下星期我會安排你去上投資理財的課程,錢要活用而非死守,有規畫才能有更高的收入。」黃瑞芬一派過來人的語氣諄諄教誨。
「是……」她垂下眼瞼輕聲附和,心中卻不明白已經這麼富有了為何還要如此汲汲於金錢的追求?難道沒有疲倦的一天?
「好了,你繼續去上課吧!方姨還在等著呢!」她伸手揮退了喬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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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對!你必須把杯子與碟子一起端起來,而不是大剌剌的只拿起杯子,這樣讓人看起來非常不端莊。」高貴又氣派的袁家餐廳內,方姨正大皺其眉地教導這個從未受過正統禮儀訓練的粗俗女孩。
喬詠心趕緊放下杯子,中規中矩的連同杯子底下的小碟子一起捧起來。
「手腕的姿勢不對!」方姨再度罵人,「你這樣捧著像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一點氣質也沒有!」
她放下了杯盤,依著指導試著再端起杯子。自從開始上起禮儀訓練後,她每週固定有三天必須接受方姨嚴格的訓練,今天光是喝茶這一項課程,杯子就已端了一個小時。
「腰挺直!肩膀放鬆!」喝令聲如影隨行,緊緊盯住她的一舉一動。
喬詠心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疲憊的身軀抗議著想休息,但她只能咬牙撐住。
方姨繞著她審視,一雙利眼嚴厲的打量著她,緊皺的眉沒一刻舒展,怎麼看怎麼不滿意。
「試著喝一口茶我看看。」方姨命令道。
她已盡力了,依方姨所言大方、高貴、從容不迫地喝茶,但顯然方姨還是不滿意,她在方姨眼裡看不見讚賞。
「為什麼你表現出來的氣質就是差人家一大截?」方姨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怨憤。
「我……我不明白……」她像做錯事般無措,卻又不懂自己到底錯在哪裡。「我已經盡力了……」她覺得好累。
「也許你生來就不是當大小姐的料,麻雀想變鳳凰?勉強裝扮仍是看得出骨子裡的俗鄙。」方姨冷哼了一聲,話中有著嘲諷。
喬詠心震了下,感覺自己的尊嚴被狠狠丟在地上踐踏,每次上這些關於上流社會的禮儀、社交等課程時,她就有種無地自容感,充分感受到自己與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天差地別,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今天就上到這裡吧,再教也只是浪費時間,本來還要你學用餐禮儀的,不過我想成效也不會有多大的。」方姨搖頭歎息,動手收拾桌上的杯盤。
喬詠心望著她的背影,一肚子的話使她衝動的開口叫住了她,「方姨——」從很久以前地就有這個疑問,只是一直沒有問出口,長期累積的疲憊讓她變得麻木而大瞻。
「還有什麼事?」手上端著盤子,方姨連頭也沒回。
「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這些日子以來,她隱隱約約能感受到方姨態度上的輕蔑。
方姨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我怎麼會瞧不起你?我瞧不起的是那種明知自己沒有本事卻又不肯加倍努力的人。」
一番話說得喬詠心從頭涼到了腳,如被潑了一桶冷水般。方姨沒有再多做解釋,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留下默默站在原地的人。
「詠心!」黃瑞芬找到了她,「剛才仲邦打電話來說公司出了一點事,他會晚點回來,你先上樓休息一下。仲邦房間隔壁還有一間客房,你可以使用那間。」
「好……」她眨掉眼底的淚霧,柔順的點點頭。
上了樓,她沉默的坐在床沿,裝潢美麗高貴的房間內卻沒有她容身的感覺,這地方漂亮得彷彿在宣告著不屬於她。
手機忽地響起,打破這窒人的沉寂。
「詠心。」是袁仲邦的聲音。
「嗯……」她壓抑翻滾的心緒,才幾天不見,感覺竟像分別一輩子般想念。
「你還好嗎?下課了?」他溫暖的關懷從電話彼端傳了過來。
「嗯。你在哪兒?」從電話裡頭她聽到了嘈雜的人聲、車聲。
「我剛下飛機,現在還在機場,剛才公司的人通知我說桃園一間工廠傍晚時發生火災,我順道過去看一下,晚一點才能回台北。」
「好……」本來有滿肚子的話想傾訴,但聽到他為公事奔波,她只得壓抑下滿腔思念。
「等我回去後再開車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這樣太趕了,我自己可以搭車回去。」雖然她很想見他,但卻不忍見他這樣操勞。
「你很累嗎?留在我家,我想見你。」
不知為什麼竟有想哭的衝動,她緊握著電話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同她一樣想念。
「好……我等你回來……」她有絲哽咽。
掛斷電話後,相思持續的折磨人,喬詠心靜靜的坐在床沿,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裡,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強迫自己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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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司機將車駛進車庫,袁仲邦下車看見站在屋前的人時,一股滿足感漲滿了胸臆。
「媽、方姨,你們怎麼全出來了?」他走近,開口寒暄著,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喬詠心身上,他走到她身邊,默默牽起了她的手。
喬詠心因為他這個溫柔的舉動感到甜蜜。
「工廠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黃瑞芬問。
「燒燬半個廠區,幸好是下班時間,沒有員工受傷,現在正在清算損失。」他們邊說邊走進屋內。
「思,忙了一天了,你早點上樓休息!」黃瑞芬叮囑著,隨後將注意力轉向兒子身邊的人,「詠心要回家了嗎?小謝正好把車開回來,他可以送你回去。」她口中的小謝指的是剛從機場接兒子回來的司機。
「喔……那我……」喬詠心聽話的遵從,不敢多做打擾的抬起眼向袁仲邦做無言的道別。
袁仲邦猛的握緊她的手。「媽,我還有話要跟她說,你讓小謝先回去,待會兒我會自己送她回家。」他獨斷的決定。
「你才剛下飛機,都忙了一天了,明天還要上班,要早點休息。」黃瑞芬話裡充滿責備、不贊同。
喬詠心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擔心黃瑞芬會生氣,想開口拒絕,但袁仲邦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沒關係的!」他拉著她上樓。
「你媽說得對,你該早點休息的。」進到袁仲邦的房間,她開口說道,看著他將公事包丟向一旁,脫下了西裝外套,拉下領帶。
「可是我想見你,你忍心拒絕一個在國外孤單了近一個月的可憐男人嗎?」袁仲邦在她面前站定,張開雙臂將她摟進懷裡。
喬詠心緊緊的回抱他,她需要這副溫暖的胸膛來消除心中難以言明的孤寂感。
「你以為這段日子我就好過嗎?」她的聲音從他胸前悶悶的傳出,似乎還夾雜了一絲委屈。
「誰欺負你了?」他打趣問道,並沒有聽出弦外之音。
「沒有。」她搖頭,腦海裡浮現的是方姨輕蔑的眼神,「是我自己不爭氣……」她喃喃地說,無盡的沮喪幾乎要擊潰了她。
「上課太累了嗎?」
她沉默了好半晌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將臉埋在他懷裡不肯抬頭。
「怎麼了?」他有些納悶。
沉澱下所有情緒,喬詠心抬起臉給了他一個縹緲的微笑,搖了搖頭。
「你好像變得比較沉默。」他脫口說出自己的直覺,剛認識她時,她像溫暖的陽光般有著甜美的笑容,開朗不做作,沒有像此刻給人難以捉摸的感覺,但這陣子公事繁忙,讓他無心去細究其中的變化。
「累了嗎?」她看見他揉著肩膀。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頭等艙再舒適也比不上自己的床。」他忍不住伸了伸懶腰,歎了口氣。
「我幫你捏捏。」她體貼的推他躺上床,爬上那張大床開始按摩他寬厚的背。
「好舒服,謝謝!」袁仲邦發出滿足的歎息。
她勾揚起唇角,用力揉捏他毫無贅肉的背部。「上流社會的規矩禮儀真的那麼多又嚴格嗎?」她輕聲開口。
「規矩是人定的,那只是一些吃飽沒事做的人訂出來限制自己的可憐消遣。」他閉著眼睛回答,舒服得全身進入放鬆狀態。
「這陣子學了禮儀方面的課程,我才知道上流社會的規矩這麼多,舉手投足都十分講究,全是為了表現有氣質、有教養的優秀風範。」捏得手酸了,她改用褪的。
因為從小生長的環境不同,不似有錢人家的小孩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所以她硬生生改變自己以往的生活習慣,當然學來分外辛苦。
「嗯……有些人就是太重面子……」他含糊不清的出聲。
「我今天連端個杯子都端不好……」喬詠心沮喪的低喃,雙手的動作因為分神而停頓,她望著他的背,無盡的空虛感讓她十分渴望得到他的安慰。「我……我覺得沒有自信……」她低低說出自己的害怕,「我可能永遠也達不到方姨的要求,可是……你是那麼樣的優秀,我不想丟了你的面子,不想讓你母親失望,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作夢……」她不自覺握緊了拳抵禦那陣突然湧上的無助與脆弱。
生來就屬平凡人,她卻伸長雙臂妄想攀天際的星星,努力的追隨天上那群星子的步伐,而始終認不清自己的本質不過是株根植於地面的小花,仰望天際久了,竟以為閃爍的星群是觸手可及的,完全忘了天與地的差別。
許久得不到袁仲邦的回應,她怔忡了半晌,緩緩彎身查看,這才發現袁仲邦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喬詠心無言的凝望他的睡臉,前額劉海垂覆他的俊顏,使他添了分稚氣,望著望著,吠竟不知為何湧上了眼眶。
為什麼人明明就在身邊,心卻感覺如此遙遠……
她俯下身,輕輕在他頰邊印卜了一吻。「我愛你……」她噙著淚水低喃。
替他蓋好了被子,她輕輕關上房門走F樓。
「仲邦呢?」黃瑞芬有些意外看見她一個人下樓。
「他睡著了。」喬詠心輕聲回答。
黃瑞芬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頭吩咐一旁的方姨,「阿方,去幫她叫部計程車!」
「是。」方姨轉身去打電話。
「最近課上得怎麼樣?學得不錯吧?」黃瑞芬看著她,目光有著評量。
「嗯。」喬詠心虛弱的笑了笑,不給正面答覆。
客廳中三人各懷心事,空氣中凝聚著某種化不開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