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愛情!
她一再地告訴自己。
可是,不是愛情又是什麼呢?
什麼樣的情愫會讓一個女人雙眼朦朧、愁怨中有著羞怯與甜蜜,滿腦子都是一個男人的影像?
但舒靜之所以不敢承認她墜入情網的原因是,這根本是她的單戀!
幻夜神行對她既未談情,又沒說愛,兩人之間不過因為一次不小心的相逢而有了陰錯陽差的激情,然後在事情澄清之後,她就不要臉地愛上了人家……
原來她和舒嫻畢竟是姊妹,兩人的個性裡都有浪蕩的基因。
今天一過,還剩兩天,幻夜神行可能就要離開日本了,她該不該去找他?
但是,她對舒嫻的事又還沒決定,就這樣貿然去找他,他會不會以為她是主動投懷送抱?
一整天她都在這樣的猶豫中度過,其實她也只是想再見他一面而已,去找他吃個飯,算是謝謝他昨天的幫忙,這樣的借口應該非常合理吧?
想著想著,又過了半小時,藝廊的服務人員已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烊了,她吸了一口氣,拎起皮包,還是決定到幻夜神行下榻的飯店找他。
來到飯店,櫃檯的人員說他出去了,她有點失望地走到一旁的休息沙發坐下,看著窗外飄起的細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慢慢散去。
舒嫻說得沒錯,她是個閉澀又無趣的女人,由於內向,二十四年來沒談過一場戀愛,她對男人的瞭解是少之又少,生命中除了舒嫻和她的畫,幾乎沒有第三樣東西。
舒嫻和她之間的奇異關係已維持快十年了,所以讓舒嫻消失的話,等於切掉她的一半,她不可能狠心毀了她,也不能這樣做,明知她對她的軀體虎視眈眈,隨時等著取代她,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幻夜神行的建議,讓她魂飛魄散。
就當她婦人之仁吧!
有時候人總會割捨不下某一些東西,她的世界已經夠貧脊了,再少了舒嫻,她很可能會更寂寞……
這意念才一動,她就隱約聽見舒嫻的冷笑聲,自從被幻夜擊退之後,舒嫻似乎安分多了,沒有出來鬧事,也沒有和她對話,靜靜地蟄伏在夢境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嫻?她在心裡喚她。
舒嫻沒有響應,安靜得有點離奇。
舒靜倚了倚頭,覺得不太對勁,但也沒有深究。舒嫻能收斂些對她是好事,或許她已不再有取代她的瘋狂想法了。
正沉浸在自我安慰,幻夜神行低沉迷人的嗓音忽地傳進她耳裡,她抬頭找尋,赫然看見他和一名美麗女子相擁地走進飯店大廳。
他清朗的笑容與深情的凝視都是對著身邊的女人發出的,乍看之下,宛如一對熱戀中的男女,雙方都濃情蜜意。
舒靜的心更沉了。四周璀璨的燈光驀地變暗,喊他的聲音怎麼也發不出來,她縮進沙發之中,恨不能把自己藏起來。
藏起來……
看吧!自作多情吧?像你這種溫吞又沒個性的女人是得不到男人青睞的,你以為幻夜對你好是看上你?別作夢了!他只是同情你!沒想到你這個傻瓜把男人的同情當感情,真可笑!舒嫻的聲音譏諷地出現。
舒靜震了一下,被她不留餘地的話徹底擊垮。
你根本不適合生活在那個世界!你只適合活在夢裡!活在你自己的夢裡!
舒嫻不斷地踐踏她的傷口,乘機瓦解她的意志。
是這樣嗎?她並不適合這個世界?舒靜昏眩地瞪著前方,著魔似的站了起來。
前方有個黑洞在等著她,走進去,她就能躲起來,就能不再心痛……
對!就是這樣!進去吧!那裡才是你的世界,這裡就交給我吧……舒嫻拚命慫恿,只等著她主動把軀殼交給她。
幻夜神行原本充滿笑意的臉在看見舒靜時倏地消失,他感覺到一個強烈的吸力在引導著舒靜走入,整個大廳的磁場興起一片亂流,這亂流的核心正是舒靜本人!
「舒靜!」他大喝一聲,推開身邊的女人,衝向她。
舒靜身子一抖,僵硬地回頭看他,眼神迷亂。
「你要去哪裡?回來!」他摟住她,阻止她繼續迷失。
「幻夜……」腦中的亂象漸漸消失,眨眨眼,耳邊嗡嗡的聲音停止了。
「你在幹什麼?你差點就回不來了!」抓住她的雙肩,他忍不住出口責備,剛才那一剎那他眼看著她出竅的魂要走入一扇無形的門,只要一進去,她也許就永遠被封在夢裡了。
「我?我怎麼了?」舒靜揉著兩鬢,頭直髮疼。
「你差點把軀殼拱手讓給舒嫻!」他沒好氣地說。
「是嗎?」她方才只覺得頭昏腦脹,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她想起她來找他的目的,才要開口,一個嬌嗲的女聲就插進來。
「幻夜,怎麼回事?」與幻夜神行同行的女人走到他身邊,勾住他的手問道。
舒靜彷彿被人一拳打進心臟,臉色倏地刷白,她看著那名女子,訥訥地說:「我……我來辦點事……我先走了。」
「等等,你來找我的嗎?」看見她眼中的受挫,幻夜神行忘情地伸手拉住她。
「我……不是!剛巧來到這裡……抱歉,打擾了……」她擠出微笑,很有風度地撤退。
「舒靜……」
「幻夜!你幹嘛?她要走就讓她走嘛!」那女人不悅地拉住人和心都飄向眼前這個柔麗女子的幻夜神行。
舒靜待不下去了,她轉身奔出飯店大廳,心裡不斷地迴響著舒嫻的話。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雨絲灑在她的身上,涼意透心。
幻夜神行眉心一蹙,無心理會身旁的女伴,緊跟著追出去。
舒靜已跑到對街去了,他跨大步躍過欄杆,飛快地追向那抹讓他丟不下的纖影。
為什麼我老是在追她?是宿命,還是追上了癮?他在心裡嘀咕,腳步卻沒停。
舒靜在天橋的階梯絆了一下,整個人往下滑墜,她尚未驚呼出聲,一雙有力的臂膀就從她身後抱住她,幻夜神行微喘地把臉靠在她肩上,說:「看你細細弱弱的,還真會跑!」
她呆了呆,隨即用力掙開他,低斥:「放手!誰要你追我了?」
他被她一撞,往下跌一步,佯裝大喊:「哎呀!」
「幻夜!」她以為他要摔落,伸手抓住他,但太過急切,腳沒站穩,又往他身上撲落。
他背靠著天橋扶手,一把撈住,將她緊緊抱住,忍不住笑著說:「你這是幹什麼?引誘我抱你嗎?」
「你……」趴在他身上,與他胸貼著胸,她羞得連忙要推開他好保持距離,但他的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既然來找我,為什麼要跑?」聞著她發耳間的馨香,他索性賴著不想移開。
「我不是找你……」感覺他的氣息在耳邊吹著,她敏感地縮了縮。
「不是?」拉開一點距離,他瞅著她說謊的眼睛。
「不是。」撇開頭,她往台階上跨一步,低頭說:「你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下午喝咖啡時才認識的而已。」他笑著點燃一根煙,早嗅出她努力要掩飾的「醋」味。
喝咖啡就能交上朋友?他可真行!
她在心裡暗暗歎氣,又不能說什麼,只得點點頭,應了一聲:「這樣啊!」
「所以,別在意。」他吸了一口煙,仍然笑著。
「誰說我在意了?」她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低嚷。
「原來你不在意,那是我多心了。」
「你要和哪個女人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和我沒關係,我只是來謝謝你,想請你吃頓飯而已。」她急忙替自己找台階下。
「你要請我吃飯?」
「你說你要離開日本了……所以我才……」她支吾地解釋。
幻夜神行看著她,把手上的煙一拋,牽起她的手就道:「那走吧!我餓壞了!」
「你真的要吃?那那個女人……」舒靜嚇了一跳,被他拉在身後,急忙跟上。
「她已經回去了。」
「沒關係嗎?」她瞄了他一眼。
「再囉唆我就連你一起吃!」他側臉看她,壞壞地笑了。
她倏地噤聲,心裡被難以言喻的快樂填滿,低下頭露出怯怯的笑容。
幻夜神行有點迷惘了。
敏感的她不是他遊戲的對象,她纖細美麗,氣質優雅,但她的心易碎,和這種女人在一起不是傷透她的心,就是得保護她一輩子,而這兩樣他都不想做,那他幹嘛還招惹她?
可是天曉得他這次在發什麼神經,他對她有著連他也無法解釋的眷戀,就像在芸芸眾生中發現一顆水晶,拿起來看過後,卻怎麼也捨不下了。
唉!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情劫啊?
***
又失敗了!
都是幻夜神行害的!都是他!
舒嫻在夢裡咆哮著,她的計劃一再被幻夜神行干擾,他究竟是看上舒靜哪一點了?那個無趣得像塊木頭的女人難道比得過她?
不!她不能忍受這樣的事,舒靜已經夠幸福的了,她不能連她的男人也搶!
是的,幻夜神行是她的男人,不是舒靜的!他是她釣上的,要不是舒靜攪局,說什麼幻夜神行是個可怕的人,要她別靠近他,她早就和幻夜神行在一起了!
而今她卻仗著擁有軀體的優勢,用柔弱可憐的無助引起幻夜神行的注目,反而投向他的懷抱……
她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她要得到她的身體!
她要得到幻夜神行!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她得將舒靜那個賤貨永遠關在夢裡才行!
但……她該怎麼做呢?
一道奇特的電流打進她週遭的黑暗,伴隨著電流,一個彷彿計算機仿真的聲音森然地出現。
「要不要我幫你呢?」沒有平仄,那音調聽來詭異至極。
舒嫻回過頭,看不見任何人,她驚異地喝道:「是誰?」
「一個能幫你的人。」
「幫我?」
「我能幫你得到你要的東西。」那人藏在黑暗裡冷笑。
「你能幫我?」她不信地瞪著聲音的來處。
「是的,也只有我幫得了你。」
「為什麼?你會幫我一定有目的……」舒嫻倏地懷疑地後退一步。
「就算有目的,你也不會有損失,因為我要的是舒靜的靈魂!」那人陰笑地說。
「你要她的靈魂做什麼?」她奇道。
「你忘了?她是個『夢媒』啊!有了她,我的計劃就能成功了……哈哈哈……」
「你的計劃?你究竟是誰?」舒嫻霍地瞪大眼睛,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她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我是誰你以後就會知道,不過,我的計劃可少不了你……」
「什麼?」她一愣。
「你可是我控制舒靜的籌碼,你和她頻率一致,血緣相同,我追蹤了兩年,終於突破困難,進入你們的世界……」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都不懂?」她蹙眉地瞪著四周,沒有人影,只有聲音,這人是藏在哪裡說話的?
「哦!你不懂沒關係,只要你乖乖地聽我的話,就不會受苦……」那聲音忽遠忽近,令人難辦。
「我最討厭被限制、被命令,不管你是什麼計劃,我都不想軋一角。」她冷哼。
「連代價是得到舒靜的軀殼也不願意?」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得到……」
「算了,你還不懂嗎?你贏不了舒靜的,她的力量比你想像的還大,你根本動不了她,現在是因為她不想對付你,等把她逼急了,你一定會消失!」那聲音語帶威脅。
「我不信!」她怒道。
「信不信由你,總之,你只有聽我的話才能如願以償……」
「滾!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聽你的!」她大聲喝道。
「是嗎?恐怕這點就不是你所能決定的了……」那聲音揚起幾聲悶笑,緊接著一道電流分別從不同角度擊入,將她困住。
「這是幹什麼?」她驚道。
「我要把你吸到我的研究室內。」
「什麼?我不——」舒嫻還未醒悟,她的意識已被那團電流強迫地吸向一個黑洞。
劇痛讓她失去知覺,整個人昏沉沉地,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已被吸入一部計算機之中。
研究室裡,一個老人瞪著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數據,知道他已得到他要的其中一個靈魂,不禁得意她笑了。
「為了要抓住你們的頻率,可費了我不少時間,現在只剩下把舒靜帶來,我的『解夢計劃』就要完成了……呵呵呵……」
解夢啊!這將是他人生的創舉,有誰能像他以計算機儀器解開人類大腦的奧秘?只要打開舒靜這道夢的信道,他將得到人類被隱藏的百分之九十七的腦能量,屆時,每個人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中,每個夢境都將被他左右……沒有人能例外!
***
由於衣服被雨沾濕,幻夜神行沒帶她到餐廳,反而將她帶回他下榻的飯店,要她換掉衣裳,請服務生烘乾再穿。
舒靜套著他的浴袍,站在套房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斜飛如絲的雨,等著他用電話向飯店餐廳點菜。
「再十分鐘菜就送到,要不要先喝點酒?」幻夜神行倒了兩杯酒,走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杯。
「真的要在這裡吃?」她侷促地啜了一口酒。
「不然,你要餐廳裡每個人都瞪著濕淋淋的我們嗎?」他看了她一眼,眼睛再也無法移開。
半濕的長髮襯著一張白淨柔細的臉,原就精美的五官有如出水芙蓉般清逸脫塵,雪般的頸子下,白色浴袍包裡住的身軀有他見過最動人的曲線,即使她現在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他依然能想像她的每一吋肌膚……
這下子他真的餓了!
餓得想拿她當開胃菜……
幻夜神行收回狂恣的心神,自嘲地笑了。
細數他的風流韻事,好像還沒有一個女人能撩起他這麼強烈的慾望。這個舒靜到底是哪一點令他著迷?
人是長得美,但他以往的女人哪個丑過了?若說風情嘛,她還遠遠不及舒嫻的十分之一,反倒是舒嫻還比較擅長髮揮她本身的魅力;至於應付男人的手段,她根本是這方面的低能兒……
這樣空有美貌的女人為何能讓他幻夜神行興起一股疼惜呢?
是她空緲的眼神?
還是永遠帶著怯意的神色?
「這樣不會太……」她被他盯得臉紅地低下頭。
在一個男人房裡用餐,還穿著浴袍,送餐來的服務生會怎麼想?
「太什麼?」他揚了揚眉,搖頭道:「你真是我見過最膽小的女人了。」
「你喜歡大膽的女人?」她聽不出他的褒貶,直覺反問。
「不……我喜歡懂事的女人。」她滿敏銳的嘛!他笑。
「懂事?」
「對男人而言,懂事兩個字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麼膚淺,而是懂得進退、懂得適可而止、懂得收放……」
「那你要的是個完美的女人,這種女人並不存在。」她立刻接口。
「是嗎?」
「一旦陷入愛情,再怎麼懂事的女人也變得不懂事了,這點道理你難道不懂?」
「的確,我和每個女友分開的因素都是因為這樣。」他淡淡地說。女人和他在一起總是先懂事後任性,要求愈來愈多,佔有心愈來愈強,感情談到最後就成了負擔,失了美感。
「我認為你會要求女人懂事,是因為你本身並未投入感情,感情這種事真的動起情來,就不會說出這麼理性的話了。」她有感而發。
「但我不認為真愛一定要愛得炙熱瘋狂。」
「真愛的確不一定要炙熱瘋狂,卻必須是全心全意!」她看著他,忽然瞭解他其實是個對愛有恐懼的男人,他把他的深情藏到哪裡去了?
「但對我而言,凡事輕鬆就好,中庸就好,即使男女之間的交往亦是如此。」輕鬆談個戀愛總比海誓山盟來得容易,在愛情遊戲中放入太多感情只會讓人失去理智,而他,最不願意的就是失去理智。
一旦失去理智,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你在怕什麼?」她忽然冒出這句話。
幻夜神行微笑的臉怔住了。「什麼?」
「我覺得你好像害怕著什麼一樣,雖然你看起來總是悠哉無懼。」她又淺嘗一口酒,藉機偷瞄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厲芒。
「那你猜猜,我在怕什麼呢?」他盯著她。
舒靜嗅出氣氛中的僵硬,轉身走向小客廳的圓桌,改變話題道:「啊!我有點餓了,怎麼服務生還沒送餐上來?」
幻夜神行瞇著眼,大步走向她,輕輕扳著她的肩。「我在等你的答案。」
「我們別談這個了……」她擠出一個微笑,怕再談下去場面會失控,到時,她替他送行的晚餐很可能就會無疾而終了。
「說!」一個字,打斷了她的笑容。
「幻夜……」她不安地看著他。
「我想聽你說說看,舒靜,我想聽一個外人來告訴我我到底在怕什麼。」他的雙瞳顏色變暗了。
他溫柔的面具之下,似乎在醞釀風暴。
「你在怕你自己!那個藏在體內的真實自我!」她輕聲說出她的看法。
幻夜神行釘在原地,搭在她肩上的雙手忍不住用力捏緊。
她說對了!
他怕的就是自己!
這是他一直不敢向別人及自己承認的事。
「我瞭解你的恐懼,因為我也一樣,我有時會懷疑舒嫻根本不是我的姊姊,她是另一個我!一個我最害怕的自己!你也是這樣……」她又接著說,眉宇間寫滿了瞭解與同情。
像被一盞燈突然照出自己靈魂中隱藏得很好的裂痕,幻夜神行衝動地將她擁住,狂野地吻住她的小嘴,阻止她再說下去。
靈力俱樂部裡只有總管和雷掣知道他的過去,雀利兒和新來的仇烈都不明白在他這樣溫和儒雅的體內有著什麼樣可怕的爆發力。
由於從小具有入夢的能力,他一直分不清夢與現實的差別,「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這句話他最能體會,因為在遇見總管之前,他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夢裡度過的。
沒有父母、兄弟、朋友,孤單的他原本冷漠,唯有夢境是他嬉戲的場所,他夜夜在每個人的夢裡遊蕩,從最初的好玩到最後的驚駭,他愈來愈明白自己背負著什麼樣的奇特命運,他可以藉著夢左右一個人的生命,他可讓人生、讓人死!可以讓人快樂、讓人痛苦!
他是夢裡的神!
這個錯誤的認知使他傷害過許多人,在夢中無法無天,形同霸王般玩弄著每個人的夢境。
然後,有一天,他遇上一個長期臥病在床而不知不覺意識出竅在夢裡神遊的少女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朋友,也深陷在愛情的魔法中,他和那少女藉著夢境相戀,可是少女畢竟只是個幻影,真正的她是個病得無法下床,不斷被病魔摧殘的女孩。
後來那少女再也受不了身體上病痛的折磨,也疲於遊蕩在夢境,她要求他結束她漫無止盡的痛苦,她再也活不下去了。那時他才醒悟,自認為神的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他保護不了她,救不了他的初戀情人……
他的意志在天人交戰中瓦解,最後,為了達成她的希望,為了讓她遠離病魔之手,為了讓她解脫,他如她所願在夢裡親手殺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完成別人的希望,而他得到的代價是——心死!
從那一刻起,他痛恨他的這項超靈能力,厭棄一切,不要再接收任何人夢中丟出來的意念與垃圾,他逐漸不能接受原來的自己,他想從這個奇特的命運中解脫,他要成為正常的人!
這個強烈的想法在他體內不斷地擴大,到後來竟把他本身一分為二……
夢裡的他是個狂癲的暴徒;現實的他則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兩種極端的個性拉扯著原屬於同一個人的靈魂。
他遇見總管時,正是處於這樣的失衡狀態,總管招攬他進入靈力俱樂部,他成了俱樂部的第一個會員,當時總管指派給他的第一件任務就是——清理自己的心靈!
夢與現實,正與邪的自我衝突於是產生,他在夢裡與自己對打,兩個幻夜神行都不退讓,到後來他已分不清誰是誰非,意念在激戰中瀕臨瘋狂、錯亂……
兩敗俱傷。
千鈞一髮之際,是總管阻止了他的自殘,將他從失心的邊緣叫回,他告訴他,唯有接受自己本質中邪惡的一面才能救得了自己!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震醒了他,他擊敗了夢裡狂肆的幻夜神行,將他封閉在心靈深處,只用自己彬彬有禮的一面面對這個世界。
但是他內心的衝突仍在,為了防止體內那股沉穢的力量,他變得小心謹慎,不輕易動怒,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只拿出三分心意,他以為唯有遠離黑暗的自我,他才不會再度被捲入曾有的瘋狂之中。
這就是現在的他,別人眼中的幻夜神行。
但,為什麼舒靜看得出他的恐懼呢?
這麼多年來,他對自己的戒心並未減少,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少年時的幻夜神行會再次出現,他只是一味避免去碰觸他,用漠視與逃避來掩飾隱憂。
可是舒靜卻一語道出他的痛處!
她那雙柔和幽靜的眸子竟似兩面鏡子映出他的真面目!
他覺得心悸、心動。
在這一刻,她是如此地貼近他,近到讓他不安……
吻變得更加狂野,他把被扯去面具的慍怒全都加諸在她身上,毫不溫柔地脫去她身上的浴袍,他連走幾步將她壓在床上,挑開她的嘴,在她柔軟的口舌中肆虐,彷彿要吸取她的靈魂做為她揭開他傷痕的懲罰……
舒靜被他嚇到了。
這個幻夜神行是陌生的,原有的斯文與瀟灑都不見了,現在的他像頭負傷的猛獸,急著找一個能撫慰他的巢穴躲藏。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雙手輕撫著他的髮絲,像個母親在疼惜孩子那樣給予溫暖的力量。
幻夜神行只覺得一陣暖意從她手心傳進他的腦海,他微愣地撐起上身,靜靜凝視她幾秒,然後抓起她的手掌吻著、舔著,並重新落下他的吻,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覆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氣息幾乎被他的吻抽光,他的手慢慢滑下她的腰臀,如欣賞珍品般摸索著她的肌膚,在她凹凸如丘陵的身形間尋寶……
「幻夜……」她有點醺然,呢喃著他的名字,覺得身體被一團棉絮包圍著。
他的吻更深、更長了,兩人的呼吸愈來愈亂,他的手從她豐美高聳的雙峰向下探,來到灼熱誘人的中心,她急急吐氣,忍不住嚶嚀,揚起臀接受他指尖的洗禮……
「靜……」他的身體緊繃如弓,被她女人特有的馨香撩撥得全身酥麻,吻住她輕顫如含苞花朵的乳尖,他的理智被慾望衝破,低喃地埋首在她凝脂的胸口。
「幻夜……幻夜……」她不知道接下去會不會著火,小腹下的騷動讓發燙的全身蔓延著火苗,他是那個點火者,企圖用他的吻將她焚燬。
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沉溺在愛慾中的兩人,服務生送來的晚餐似乎不是時候,幻夜神行用一雙火般的眼神看著她,慢慢站起來,前去應門,將餐車拉進來後就打發服務生離開。
舒靜還未從激情中平息,她羞赧地拉起被單裡住自己,下床往浴室走去。
怎麼會變成這樣?說是來請人家吃晚餐,到後來卻上了床……
幻夜神行轉身看她倉皇抖瑟的背影,他大步追到她身後,在她旋開浴室門把前將她攔下。
「我們之間還沒結束!舒靜。」摟住她的腰,將她拉近,他故意讓她感受他僨張的慾望。
「我……我們該吃晚餐了……」她結結巴巴地低下頭。
「我們不是正在吃嗎?」他笑著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血液瞬間全湧上她的臉,她羞得簡直要鑽進地洞。
「我餓了……」他逗弄般剛過她的唇。
「那就吃飯啊……」她屏著氣說。
「吃飯前,我喜歡來點開胃菜……」他說著一把將她橫抱起,雙雙倒在床上。
「別鬧了……」她又羞又急地掙扎著。
「誰在鬧?我只想一口吞下你……」他褪去早已凌亂的襯衫和長褲,健美的裸體挾著凜然的威勢一步步靠向她。
「我並不好吃!」她向後退,稚氣地開上眼,怕看到他身上不該看的地方。
「是嗎?我倒覺得你美味極了。」他笑著湊近,已將她籠罩在懷中。
「幻夜……」她真的只是他一時興起想品嚐的可口小菜嗎?她滿心的疑惑。
「別說話,吃東西時說話容易噎著。」他輕笑一聲,低頭吻住她的唇,輕咬著那玫瑰般的甜點。
她又呼吸困難了,他男性的味道把中斷的激情又連接起來。
他扯去那條礙事的薄被,再也斯文不了,狂炙地攫住她微啟的朱唇,喘息變得粗重。
「靠近我!讓我好好愛你……」他低吼一聲,吻如驟雨橫掃她的嬌軀,手也開始在她雙腿間挑弄,他要用她來填補靈魂上那道缺口,用她來慰藉他空虛多年的心。
「啊……」她貼近他,不自覺在他的身體下扭動,狂熱的激流已不耐騷動,她需要他來解放她,將禁錮的感情還諸天地。
他在她快感的巔峰時與她相合在一起,讓她的疼痛在他口裡化為一聲歎息,之後,他帶領著她奔出黑暗的夢境,在強有力的節奏中攀向心靈契合的頂端……
這一次,幻夜神行不是一個人在夢裡獨行,他找到了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