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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第八章 作者:芃羽
    當幻夜神行和舒嫻來到黑羽森私人醫院的九樓研究室,黑羽森早已等候多時,他面對著高大俊逸的幻夜神行,一時之間難以將他和十多年前的少年連接在一起。

    「你是幻夜神行?」黑羽森訝然道。當年的少年殺氣重重,但眼前的男人則溫文爾雅,怎麼看都少了點剽悍。

    「是的,聽說你在找我?」幻夜神行雙手插進口袋,淡淡地微笑。

    「你變了……」黑羽森審視著他。

    「是嗎?」

    「當年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黑羽森有點失望。

    「你希望見到什麼樣的我?」他冷笑地環視週遭冰冷的儀器。

    「更狂暴,更憤世嫉俗,更……令人膽戰……」黑羽森激動地說。

    舒嫻聽得睜圓了眼,以前的幻夜神行難道不是現在這樣子?

    「那個我造了太多孽,被我封住了。」他斜靠在計算機旁的桌沿,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

    「那太可惜了,我要研究的是那一個你!」黑羽森熾烈的目光盯著他。

    「我得事先警告,釋放那個我是件非常可怕的事。」他點燃煙,惻然一笑。

    舒嫻發覺他有點不一樣,那聲調、姿勢,似有一種山雨欲來的趨勢……

    「呵呵呵!我從來不知道可怕兩個字怎麼寫!」黑羽森嗤笑著。

    「哦?那麼,我會教你!」他出其不意地抓住黑羽森的衣領,森然地說。

    「你……」黑羽森根本沒看見他移動,微驚地看著驀然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瞳。

    「我要舒靜!把她還給我!」他一字一句地說。

    「不可能了!她已經被舒嫻吸收了!」黑羽森強自鎮定,他沒想到幻夜神行溫和的外表下依然藏有震人的力量。

    「是嗎?就算不可能,我也要你把她變回來!」他手一扯,反手將他左手反折到背後。

    「啊呀!」黑羽森痛嚎一聲,連忙大叫:「舒嫻!」

    呆立的舒嫻想到解藥還在黑羽森身上,立刻出手砍向幻夜神行的後頸,大喝:「放開他!」

    幻夜神行輕輕一閃,回身揚腿就踢,但一想擊中舒嫻等於讓舒靜受傷,又硬生生收了回來。

    看出他猶豫的黑羽森隨即命令:「用力攻擊他,舒嫻,他不敢動你的。」

    舒嫻也知道他的顧忌,拚命朝他的身體出拳,他一一檔下,卻不敢回手,這簡直和舒靜對打一樣,讓他心驚膽跳。

    黑羽森明白舒靜和幻夜神行之間關係非比尋常,於是靈機一動,打開計算機,把計算機記憶中舒靜的聲音叫出來,仿真地喊著:「幻夜!別打了!幻夜!救我!」

    「舒靜?」幻夜神行震了一下,回頭一看。

    黑羽森則在這時以強力電擊棒刺向他的身體,他渾身一陣痙攣,扶在桌旁,仍以靈力與電流對抗。

    黑羽森見他如此頑強,於是心生一計,舉起槍對著舒嫻,大聲喝道:「你再反抗我,我就殺了她,將她們姊妹的靈魂都摧毀!」

    幻夜神行怕他真的傷了舒嫻,到時連舒靜也化為塵煙,因而收回靈力,任電流傳遍全身,終於暈了過去。

    「哈哈哈!你也有弱點,你的弱點就是舒靜!」黑羽森大笑。

    「你真的想殺我?」舒嫻驚悸地瞪著他。

    「就要看你聽不聽話了。」他冷哼地收起槍。

    死老賊!舒嫻在心裡低斥,走過去探著幻夜神行的鼻息。

    「他沒事吧?」她不要他死!

    「他只是昏了過去,現在我要進入他的夢裡探尋他的腦波和超靈力,我相信他對我的解夢計劃必定有所幫助。」黑羽森將他抬到平台上,在他頭上套上由各種管線銜接的特殊圓帽。

    「等等,你不會弄死他吧?」舒嫻急忙攔住他。

    「當然不會,我只是要測量他力量的來源,你不知道這小子的腦波在十多年前就是常人的一百倍,那時他的腦波還震壞了我的計算機,這個的錄一直記載在我的資料上,現在他把自己體內的大部分力量全都封死,我要幫他解開,好徹底研究他的腦力。」他接上電源,計算機開始運作。

    「喂,那我的解藥可以給我了吧?」舒嫻伸出手。

    「不!我要你也進入他的夢裡幫我,等你完成任務,解藥就給你。」黑羽森笑著說。

    「我不要再離開我的身體!」舒嫻怒道。

    「由不得你,否則你只有等死!」黑羽森陰險地笑著。

    「你……」可惡!等一下我一定會殺了你!舒嫻在心裡暗咒。

    「現在,你也躺下吧!乖女兒!」黑羽森將她按倒在另一個平台上,同樣接上電源。

    片刻後,舒嫻已被抽離身體,進入一個奇異的世界。

    這是夢!

    幻夜神行的夢!

    她沒看見幻夜神行,詭異的空閒凝聚著某種緊張感,她看著一大片枯乾的荒原,暗藍的天空垂掛著許多殘骸……

    悚然的涼風不知從哪裡吹來,冷得她直打哆嗦。

    「幻夜神行呢?」黑羽森的聲音透過計算機傳來。

    「我不知道,我沒看見他!」舒嫻大氣不敢喘一聲。

    「再找找!」

    她最恨被命令,可是身軀在他手上,不得不沉住氣。

    繼續往前,一座奇異的建築物矗立在眼前,那棟建築物的窗戶和大門都被貼著一些白色的紙條,有些紙條已有裂痕,一些籐蔓從窗裡伸出來,攀在牆上,遠遠望去更顯得陰森。

    「有棟奇怪的房子,上頭全貼著封條。」她對黑羽森說。

    「那一定是幻夜神行的心靈,進去看看。」

    「別去!」幻夜神行的聲音微弱地出現。

    舒嫻回頭,看著四周,除了聲音,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她繼續往前走。

    「別去!靜!別開那扇門……」幻夜神行又說話了。

    舒嫻覺得她體內的舒靜好像動了一下,她渾身一僵,有幾秒不能移動。

    「哼!到現在還想作怪!你給我永遠睡著,等著我打開幻夜神行的真心給你瞧瞧!」掙開舒靜的反抵,她大步走到門前。

    那扇門雖然破舊,卻很結實,她慢慢撕掉封條,推開大門,走了進去。裡頭是個空洞的空間,怖滿了樹叢和雜草,然後就在屋子的正中間,一個方形石塊上,她赫然看見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坐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

    「你……你是誰?」她愕然地問。

    「你闖入了結界!幫我開了門!」少年的聲音不大,卻有著懾人的力量。

    「結界?」

    「我被對了十多年,終於可以出去了……」少年站起來,跳下石塊,一步步走向她。

    「你到底是誰?」舒嫻覺得彷彿打開了不該開啟的秘密般心神不寧。

    「你還不知道嗎?」他笑了。

    舒嫻瞪視著他,後退一步。

    這少年眉宇之間與幻夜神行神似,答案已很明顯,但她卻害怕得不敢去想。

    「我是誰?呵呵呵……我是夢裡的上帝啊!」少年狂笑地越過她衝出大門。

    舒嫻發現建築物在瞬間消失,她急忙轉身,看見那少年奔向就立在她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的幻夜神行,少年愈跑年紀愈大,身形愈高,當他衝進幻夜神行體內時,兩人的容貌與年齡都變得一致,交疊成同一個人!

    「幻夜!」她驚得摀住口。

    幻夜神行痛苦地彎下了腰,但當他接納了被封禁多年的另一個自己,他的意念全被這道強勁的力量佔據,以前的那個幻夜神行復活了!

    「幻夜,你……」舒嫻還怔在原地,看著他緩緩直立,被迎面撲來的強大力量震得幾乎倒地。

    「我說過,釋放另一個我是件很危險的事……」幻夜神行的眼神變了,他不再溫和隨性,不再儒雅多禮,他的表情狂野難測,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凌厲的鋒芒。

    「你……你怎麼了?」舒嫻又退了一步。

    「我?我只不過解開我自己的封印而已……黑羽森,你要的就是這樣的我吧?」他抬頭問著在計算機外窺視的黑羽森。

    「沒錯!」黑羽森正驚駭於計算機上突然爆增的數據,亢奮地回答。

    「你會付出代價的!」他冷笑。

    「什麼?」

    「進入我的夢的人,都得死!」這是他的原則。

    「你殺不了我的,我把你困在你的夢境裡了,除非我拔掉電源,否則你永遠得待在夢裡!」黑羽森才不怕他的威脅。

    「是嗎?」他瞟了舒嫻一眼,沉沉地笑了。「要不要試試?」

    舒嫻覺得他變得好陌生,他不再是原來的幻夜神行,可是,該怎麼說才好呢?眼前的他教人又怕又愛,反而更迷人,那魔力完全讓人移不開愛戀的視線。

    「幻夜……」她全身起了疙瘩。

    幻夜神行一揮手,靈力化成一道道光刀侵向那些在一旁監控的黑羽森的電網,計算機屏幕忽然變成漆黑一片,黑羽森驚駭地看著當機的計算機,簡直不能想像。

    又一次當機!

    又是幻夜神行搞的鬼!

    他還未回砷,平台上的幻夜神行已張開眼睛,從容地坐了起來,連一旁的舒嫻也醒了。

    「你想知道夢的什麼秘密?」幻夜神行俐落地跳下,嘴角始終掛著若有似無的冷笑,他眼神銳利,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殺氣。

    「你……你怎麼出來的?」黑羽森匆忙站起,碰倒了椅子。

    「憑你那點小小力量也想困住我?」他張開手,一凝神,離他還有一公尺的黑羽森卻像被吸住一樣自動送上自己的脖子。

    「呃……」幻夜神行的大手掐住頸子上的動脈,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說!你的計劃是什麼?」

    「我……」

    「說!」

    「我……要解開夢之謎,只要我得到你和舒靜的力量,將你們的腦波存進我的計算機裡,通往夢的信道就能打開,讓我隨心所欲地出入!」黑羽森嘎聲說。

    「然後呢?」

    「然後……我就能控制每個人的夢……我就能左右人的喜怒……」黑羽森的臉因血液循環受制而漲得通紅。

    「為什麼你對夢這麼感興趣?」他湊近臉,語氣危險。

    「我小時……候作過夢……我也有這種能力……可是長大後卻……消失了……我……我不甘心……」黑羽森終於說出他的動機。

    「那麼,你想再嘗一次入夢的滋味嗎?」

    「是的……」

    「呵呵呵……讓我成全你!」幻夜神行獰笑一聲,將他推倒。「睡吧!我會讓你體會入夢的所有恐懼與快感……」

    黑羽森毫無抵抗能力地睡倒,不省人事。

    「你不能殺他!我身上的毒還沒解!」舒嫻怕他殺他,立刻阻止。

    「毒?早死早投胎,你會少作噩夢,你就認命吧!否則我收拾完這名傢伙還是會殺你!」他無情地說。

    「我死了舒靜也活不了!」她拿舒靜做靠山。

    「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你……你不是很愛舒靜嗎?」她驚慌地道。怎麼?他不顧舒靜了?

    「愛?愛是什麼東西?誰在乎?只有那個假裝是個和善又風流的另一個我才把舒靜當心肝,我可不會對她留情!」他鄙夷地瞪她一眼。

    舒嫻杵在原地,忍不住雙腿發顫,這個幻夜神行太可怕了,他連舒靜也要殺?

    「你這個惡魔!舒靜那麼愛你,你卻無動於衷!」她驚叫。

    「舒靜愛的是我嗎?你確定她愛我這個惡魔嗎?」他輕蔑一笑。

    「她……」舒嫻無言以對。舒靜愛的應該是原來那個幻夜神行,不是眼前的他!

    「你可以趁我對付這名傢伙時快逃,否則讓我追上,你的死期就到了!」他笑得像只等著捉老鼠的貓。

    「你……你變了……」舒嫻真的打心裡害怕。

    「是你釋放我的,不是嗎?阿拉丁神燈裡的燈神被釋放出來後第一件事不也是殺掉釋放他的人,除非你有本事再將我封印,否則我一樣不會放過你!」

    「連舒靜你也不放過?」

    「沒錯!進入我的夢的人都得死,沒有例外!」他篤定地說。

    舒嫻第一次品嚐到什麼叫做戰慄,她最後只能選擇逃離。

    看著她驚慌的背影,幻夜神行的眼中掠過一抹正邪意念交戰的晦暗,不過,狂暴的因子很快地又找回支配權,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發洩被關閉了十多年的憤恨。

    轉回頭,地上的黑羽森依然沉睡,他陰鷙一笑,立刻侵入他的夢境,決定好好和他玩一場夢境遊戲。

    ***

    黑羽森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炫爛的空間裡全堆著金錢,他站在錢堆裡,看著那些可以埋死人的鈔票,卻發覺自己相當厭惡這些財富。

    他要的不是這個。

    那麼,他要的是什麼呢?

    權力!他要的是權力!

    他要成為最有權力的王!他要每個人都聽命於他,他要掌握每個人的生命……

    他曾經有這樣的力量啊!為什麼會消失了呢?

    不該這樣的,他要再把夢研究清楚,要再一次享受那種進入他人夢境的優越感。

    他拿許多醫院裡的病人當實驗品,可是為什麼沒有人能幫他找回他失去的力量?

    舒靜呢?她是夢的信道,得到她,把她的力量轉移到他身上,他的解夢計劃就會實現了!

    但她人呢?跑哪兒去了?

    忽然,黑暗中傳來許多人走路的聲音,他奔出錢堆,看見那些被他解剖、研究、實驗過的人全都向他湧來,每一個不是缺頭斷頸,就是全身扎滿針孔,千殘足跛……

    他嚇得兩腿發軟,定在原地。

    「不!不!這是夢!這是夢!我要醒來!我要醒來!」他不停地對自己大叫。

    「你醒不來了!」幻夜神行的聲音忽東忽西地飄過來。

    「是你?你讓我作這個噩夢的,對不對?」黑羽森怒吼。

    「夢是你自己的,人物和場景都是你自己選的,你怨不得我,我只是讓他們變得逼真些而已。」幻夜神行冷笑著,繼續玩著以前最常玩的伎倆。

    「你……你想幹什麼?」黑羽森顫聲問。

    「你不是要研究夢嗎?那就先從研究自己的夢開始。」

    「什麼?」黑羽森發現那些人紛紛向他逼近,而且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手術刀。

    「呵呵呵……很有趣吧?」

    「不!別過來!別過來——啊——」一把把的刀刺進黑羽森的肚子,他痛嚎地倒在地上,承受著幾近死亡的恐懼與巨痛。

    「如何?逼真嗎?」幻夜神行輕笑著。

    「救命啊!救命啊——」黑羽森在地上滾來滾去,無奈躲不開每一刀攻擊,他覺得血就要流光,他就要斷氣了。

    倏地,那些人都不見了,黑羽森驚愕地看見眼前只站著噙著冷笑的幻夜神行,立刻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些傷口都消失了,但疼痛的感覺卻依然存在。

    「這個遊戲結束了,再來,我們玩點別的。」幻夜神行笑著將他拉起,一把將他推向一個地洞。

    「啊——」他跌在一個平台上,四周全是長了嘴巴和眼睛的計算機,每一台計算機都伸長著手,不停地電擊他。

    「這是你最愛玩的把戲,好好享受吧!」點燃煙,幻夜神行瀟灑地冷眼旁觀。

    一道道電流打進體內,活像要將他電成人干一樣,黑羽森領受了前所未有的折磨與災難,到最後他忍不住哭喊求繞:「放了我吧!放了我……」

    「你在對付別人的時候可有中途停止過?」

    「沒有……」

    「那麼就有骨氣點,撐下去!」

    電流愈來愈強,黑羽森終於知道魂魄被活生生抽離的痛苦是何種感受。

    幾乎過了一世紀之久,他奄奄一息地掛在平台上,再也動不了。

    「最後,還有一場遊戲咱們得玩玩。」幻夜神行又出現了,他齜牙咧嘴地向黑羽森做個鬼臉。

    「你……你還想怎麼樣?」黑羽森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追獵!」

    「追獵?」

    「對,跑!盡量跑,別讓我追上,否則我會送你一顆子彈讓你下地獄。」幻夜神行手裡多了一把槍,他卡嚓一聲將子彈上膛,衝著他陰森地笑著。

    「不!我拒絕再玩了……」他根本跑不動了。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跑!」幻夜神行低喝一聲,伸出手掌,以靈力將他丟出五百公尺遠。

    黑羽森跌仆在地,回頭大喝:「我不再受你這種折騰了!」

    「你以為這還是你的夢嗎?一切的夢境都在你的控制下嗎?」幻夜神行步伐輕又穩,慢慢靠近他。「不!這已經是我的夢了,你進入我夢裡了,又可以重溫一次你幼時入夢的快感了!」

    「什麼?這是你的夢?」黑羽森根本分辨不出來。

    「是啊!」一發子彈隨著他的話射向黑羽森的左肩。

    「哎喲!」血噴了出來,黑羽森嘗到自己鹹澀的血味,差點驚呆住。

    「快跑啊!慢吞吞的可就沒戲唱了,這回可不是虛幻的夢哦,我手裡的可是真槍實彈呢。」叼著煙,幻夜神行冷冷地譏諷道。

    「你……你這個惡魔!」黑羽森拖著老邁的步子往前奔逃。

    「我早跟你提過,讓我出來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走得很慢,可是追獵的氣氛仍隨著空氣擠壓而來。

    黑羽森再也跑不動了,他跪倒在地,雙手撐在地面,不住地喘氣,左肩的血將左手染紅,看來淒慘至極。

    「怎麼?累了?還是放棄了?」幻夜神行遠遠地走來。

    「不管我再怎麼跑,你都不會放過我,那我何必浪費體力?」黑羽森拒絕再被當成標靶耍著玩。

    「嗯,這句話聽起來算有點勇氣!那麼,我就讓你休息個夠。」幻夜神行舉起槍,對準他的眉心。

    「住手!幻夜,你不能殺他!」一個細微的聲音幽然傳來。

    「舒靜?」幻夜神行渾身一震,體內那個溫和的意識因聽見舒靜的聲音而瞬間脫困。

    「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舒靜淒然的語調充滿了擔憂。

    「你在哪裡?」幻夜神行大聲叫喚著,想見她的心激動地怦然亂跳。

    「我在……」她的聲音模糊不清。

    「舒靜!」他四處奔走,但黑暗的空閒裡仍然沒有她的行蹤。

    這時,舒嫻悄悄地來到黑羽森身邊,一把扯住他,低喝:「快走!」

    原來她假裝舒靜的聲音引開幻夜神行,好乘機救出黑羽森。

    幻夜神行回頭看見本該逃走的舒嫻竟闖進他夢裡救人,怒氣再次張揚,暴戾因子又一次掌控大局,他如流星般衝向他們,毫不留情地出手痛擊。

    「找死!」他厲斥。

    一道道化為刀鋒的光芒劈向舒嫻和黑羽森,舒嫻駭然地拉著黑羽森閃躲進一個黑洞裡,她忍不住向黑羽森抱怨:「要不是為了解毒,我才不會回來救你!」

    「他瘋了!他也不會饒過你……與其單打獨鬥,不如我們合作……」黑羽森喘著氣說。

    「合作?」舒嫻冷哼。

    「沒錯……現在唯一能制止他的……就是舒靜……」黑羽森握緊她的手。

    「你的意思是?」

    「把舒靜叫出來!」

    「不!她已經消失了……」舒嫻不願好不容易得到的主控權又交回妹妹手裡。

    「你應該知道……她只是沉睡……其實她一直在你裡面……」

    「不!」她甩開他,堅決地拒絕。

    「難道你以為你對付得了幻夜神行?」黑羽森摀住傷口勸說。

    「就算舒靜出來也阻止不了他,他說了,他會連舒靜一起宰了!」舒嫻說著不禁抖了抖身體。被她釋放出來的幻夜神行是個殘酷的魔王……

    「不!他是幻夜神行的另一面,如果讓舒靜出來,一定能引起原來那個幻夜神行的覺醒,到時他會忙著對付自己,我就有時間逃出這裡,想辦法對付他……」

    舒嫻不吭聲,她在衡量狀況,說真的,剛剛幻夜神行一聽見舒靜的聲音的確有一瞬閒變回原來的樣子,那是不是表示舒靜對他依然有著影響力?

    她的沉思被幻夜神行乍然的出現打斷,她盯著他惡狠的眼神,驚懼地往後逃,和黑羽森擠在一起。

    「遊戲結束了,你們這兩隻老鼠,我的耐性已經被磨光了!」他舉起槍,對準舒嫻的腦袋,冷笑地說。

    被子彈這麼一貫穿,她肯定魂飛魄散!舒嫻嚇得不停發顫,她再也無暇細想,忽地大聲嚷著:「靜!救我!靜——」

    她體內的舒靜被震醒了!舒嫻畏縮恐懼的心態讓她有了醒來的空間,她霍地睜開眼,意識在轉眼間取代了舒嫻,兩人位置互換,舒靜終於從冬眠中復甦!

    但她萬萬沒想到,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幕,竟是拿著槍對準她的幻夜神行!

    「幻夜?」錯愕填滿她混沌的心,她盯著一臉邪氣的他,忍不住驚呼。

    「又演戲了?你以為你假扮舒靜我就會放過你?」幻夜神行譏笑地說。

    「你……你不是幻夜……」這點比看見他要被她更教她吃驚。

    他眉一蹙,瞪著她。「幹嘛那麼意外?不是你放我出來的嗎?」

    舒靜杏眼睜得好大,原來這就是幻夜神行的另一面,他最害怕的另一個自己!

    「你就是讓幻夜痛苦的根源!」她輕輕地說,竟覺得心疼。

    「你在說什麼?」他怒道。

    「正與邪,善與惡,你在這圈圈裡繞不出去……所以你才不敢愛我嗎?」她眼眶含淚地望著他,臉上全是疼惜與瞭解。

    她……她真的是舒靜!體內那個偽善者心愛的女人?幻夜神行心裡一震。

    「這是你的夢?」舒靜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羽森,又看看四周的景色,明白她正在幻夜神行的夢境之中。

    「是的,我第一次讓別人進入我夢裡,但我絕不會讓你們活著出去。」他正了正神,陰沉地說。

    「不,我來過,幻夜帶我進來過。」她直視著他,無懼於他手裡的槍。

    「什麼?」那個傢伙竟然願意讓這個女人進來?

    「只是上一次我沒遇見你,他大慨怕我看見他的另一面吧!」

    她看來清靈無邪,和舒嫻完全相反,尤其那對鏡子般的眼眸,映得每個與她對看的人無所遁形。

    「哼!我不管他愛誰,既然現在由我主導一切,就沒他出現的份,誰生誰死都得出我決定。」他猛地壓下對她興起的一絲絲好感。

    「你想殺我嗎?」她冷靜地問。

    「難道你以為我會下不了手?」他冷笑。

    「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讓我兒幻夜最後一面?」淚滑下臉頰,她好想再一次投入幻夜神行溫暖的懷裡。

    「想用這種詭計叫他出來?哼!我才不輕易上當!」他重重哼一聲。

    「我只是好想見他……」

    「夠了,殺了你,或許會激起他再和我面對面交手,我早就想再和他對決一次了!」

    「別再對打了!他就是你啊!你們原本就是一個人,為什麼還要自相殘殺?每個人都有許多個面孔,接受自己人格上的缺陷真的有那麼難嗎?」她痛聲疾呼。

    「住口!你懂什麼?」他大叫,舉起手瞪著她,可是……扳機始終扣不下去。

    她……她該死!她真的該死!但為什麼他殺不了她?為什麼?

    幻夜神行對自己的行徑感到不解,他和另一個自己應該是不一樣的,他不會像他那麼多情、那麼心軟,他應該是殘暴不仁的啊……

    一旁的黑羽森見他猶豫,突然從地上撿起一個尖硬的大石塊,衝向前猛地往舒靜的後腦砸下。

    「啊!」舒靜痛得往前倒下,血流如柱。

    她的受傷刺激了幻夜神行,雙重的人格同時大喊:「舒靜!」

    黑羽森趁他心慌意亂之際,往黑暗中逃逸。

    幻夜神行一分為二,善與惡分別扶起舒靜,善者一把推開惡者,「放開她!」

    惡者惱怒地斥道:「你終於出來了!膽小鬼!」

    「靜!靜!你沒事吧?」他不理會另一個自己的挑釁,抱住血流不止的舒靜,一顆心焦急得幾乎瘋狂。

    「轉過頭來!我要和你再一次決鬥!」暴戾的他沉怒地下戰帖。

    「我沒空理你,再拖下去,靜會死在夢裡……」他抱起她打算離開。

    「我不會再讓你逃了,你關了我十多年,摒棄我,厭惡我,你以為這樣就能甩開我嗎?太可笑了!告訴你,無論你怎麼劃清界線,我還是你!」暴戾的幻夜神行高聲地說。

    「我沒時間和你談這個問題,你到底讓不讓開?」他怒道。

    「不讓!」

    「你……」

    一道身高體形與他完全吻合的人影倏地衝到他面前,快捷俐落的身手完全與他不相上下。

    他被迫放下舒靜,與自己對打。

    兩人你來我往,招招都是致命招式,彼此的靈力相等,意念一致,打起來就格外激烈。

    「別打了……我求求你們……別打了……」舒靜看見他們交手,痛心地喊著。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就是不放過自己?

    一陣天崩地裂,夢境扭曲變形,黑羽森就等著這個機會,從夢的邊緣逃出去,他要回到他體內,他要用計算機好好將這三個人,不,是四個人的腦波都吸入,轉換成他的,那麼他不需要舒靜一樣能打開夢的信道,到那時候,他就能像他們一樣自由出入夢境之中了。

    打得激烈萬分的幻夜神行沒空注意黑羽森的動靜,他只是不停地與自己對打,但旗鼓相當的兩個再怎麼打也不過是消耗自己的體力而已。

    舒靜再也無法坐視,她提起全身的力氣,就在他們使出重擊的一瞬間,衝到他們之間,大喊:「住手!」

    兩道猛重的靈力灌進她嬌弱的身軀,她當場吐了一大口血,倒下。

    「靜!」

    「舒靜!」

    兩個幻夜神行錯愕地衝向前,在她摔倒在地前抱住了她。

    「靜!你……」一個嚇得肝膽俱制。

    「你這個傻瓜!」一個驚得面無血色。

    「別……別打……了……,幻夜……我愛你……不管是你的……好……或壞……善或惡……你的優點……缺點……只要是你的一……一切……都是……都是我心……愛的寶貝……咳咳……」她說著又吐出一大口鮮血。

    幻夜神行震懾住了。

    這句話像陽光照進他荒蕪的心田,黑暗的夢境逐漸清朗起來。

    她說她愛他的一切!愛他的每一個人格中的對與錯!

    「靜!」他捧著她的臉,感動地流下淚來。

    他身後的另一個幻夜神行神情從暴戾轉為溫和,漸漸地垂下雙肩。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這麼多年來,他要的無非是被寬容、諒解,以及被愛。

    「我……愛你!」可能是她頭昏眼花,她眼前兩個幻夜神行忽然慢慢地疊合,最後相融成一個完整的人形。

    「你救了我!」他將她攬進懷裡,吻著她的前額。

    舒靜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她再也沒力氣撐下去,於是在幻夜神行的懷裡失去知覺。

    「靜?靜,你醒來!靜!靜——」

    一聲狂嘯震碎了整個夢世界,他一高亢的吶喊彷彿在向老天抗議,才剛找回自己,就失去心愛的人,這種代價太殘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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