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活著,他能摸到她的心跳輕輕的在他掌心下跳著。
他會確保她活下去。
第8章(1)
她被一記驚天響雷驚醒。
風雨仍在屋外呼嘯,像憤怒的女巫,狂奔過天際,揮舞著掃把,指揮著風雨,襲擊著膽敢出現在她眼前的一切。
狂風吹得教人心慌,暴雨沖刷捶打著屋瓦,她能聽見那撼天動地的聲音,聞到那濃重的水汽,風聲、雨聲包圍著她,轟然的雷響有如天神之怒,一次次迴盪在空氣中,威嚇著要將一切摧毀、破壞。
那些恐怖的聲音如此可怕狂亂,世界像是要被毀滅似的。
她驚慌不已,恍惚間還以為自己人尚在外頭奔跑,閃躲逃避那追殺著她的惡魔,她感覺自己被抓住了,恐懼擭住了心頭,她七手八腳的奮力掙扎著,想要掙脫,可那瘋子從身後抱住了她,鐵鉗一般的大手,鎖住了她的手腳。
「嘿,沒事,別激動——」
身後的男人開口說話,聲音沉穩而冷靜,但她已經用手肘往後猛擊他的腹部,男人悶哼一聲,沒有回手。
她猛然回頭,看見那個不叫傑西的傢伙,她喘著氣,心跳飛快,驚懼滿佈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我以為……」她吞嚥著口水,抖顫著唇說:「我以為我還在逃命……」
「我知道。」他鬆開了手,改抓起旁邊的搪瓷杯,將他再次重新煮過放涼的開水遞給她:「喝點水,你放心,這麼大的風雨,就算是瘋子,也不會蠢到還在到處亂走。」
這一句,讓她安心了點。
她抬起手接過那白色的被子,但顫抖的手卻無法穩定的握住把手,她濺了一些水出來,他握住她的手,幫著她移動杯子,讓她能夠喝水。
她有些尷尬,卻很感激,她不知道在暴風雨中奔跑被淋得像落湯雞之後,她竟然還會想要喝水,但她真的很渴。
她喝了一整杯水,他又倒了一杯給她,這次他直接把杯子送到她嘴邊,她像沙漠中的旅人般貪婪的喝著水,直到第二杯喝完才覺得好一點。
當又一記響雷震動世界,她整個人一顫,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但他已經放下杯子,將她擁入懷中。
她順從的靠在他身上,將腦袋枕在他肩頭,沒有多加掙扎,她太累又太冷,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而他身上散發著誘人的體溫,她要是為了面子問題拒絕他就太蠢了。
只是,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她依然無法完全放鬆下來,全身不自覺發僵。
他將一塊老舊的毯子重新圍在她身上,攏住兩人散發的體溫,大手不斷上下來回摩擦著她的手臂。
他懷抱著她的動作十分熟練,而且迅速將她挪移到讓她很舒服的位置,她才他已經這樣抱著她好一陣子了。
然後他溫熱的掌心來到她的鎖骨,她累得無法反應,當他開始摩擦她的心口時,她雖覺尷尬,卻也有種莫名的心安襲來。
他的觸碰,不帶一絲情慾,只有不言而喻的關心。
半合的眼,無端微濕,她小心的維持著呼吸,恍惚中只看見火光將兩人的身影映在屋牆上,他與她完全貼在一起,被毛毯包圍。
他身上有種好聞的味道,不是之前他擦在身上的古龍水或威士忌,是汗水與泥土和雨水及森林混合在一起的氣味。
是因為……他和她一起跑過暴風雨吧……
她腦袋昏沉的想著,隔著眼中顫顫的淚光,隱約看見某種布料被掛在一旁的椅子上,她過長的黑髮也被解開了,被他披散開來,和那濕透的輕薄布料在一起。
落雷忽然又響起,這回好近,更近了,她反射性的又一顫,他收攏了雙臂,撫壓著她的心口。
「沒事。」他啞聲安慰著她,「別怕。」
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聽起來像是有人用一個巨大的臉盤,將整盤水從黑夜中往下倒一般。
可是那狂暴的風雨中,她能聽見一種徐緩的碰撞聲,穩到而規律,就在耳邊輕響,剎那間,她忽然領悟。
那是心跳聲,他的心跳。
而這,是所有瘋狂吵雜恐怖的噪音中,唯一穩定的聲音。
不覺間,她放鬆了下來,完全往後依靠著他強壯溫暖的身體,她倦累得閉上眼,眼眶裡蓄積的淚水因此滑下臉頰,但奇怪的是她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驚慌,不再那樣恐懼害怕。
他抹去她頰上的淚,讓她知道他低頭注意著她。
「抱歉……我不是故意……」她不想哭的,但她無法控制。
「沒關係。」他淡淡的說:「這很正常。」
這句體諒的話,讓她心中微暖,幾乎要扯出一抹笑,他的懷抱如此溫暖,心跳那般沉穩,她聽見自己沙啞開口低語。
「如果我們要這樣窩在一起,我不要叫你傑西。」
所以,她畢竟還是發現了他脫了她的衣服。
男人扯著嘴角,無聲輕笑,有那麼一秒,他還以為她依然神志不清,但顯然她已經稍微回過神來。
「你叫什麼名字?」她能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可楠喟歎了口氣,依然合著眼,悄聲道:「真的那個,你家人會叫你的那個名字。」
他輕撫著她的心口,感覺著她由急逐漸變緩的心跳,半晌,才緩緩開口吐出一個名字。
「肯恩。」
她聽見他那磁性沙啞的聲音,在狂風暴雨中於她耳畔低回輕響。
「屠肯恩。」
她再次睡著了。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聽到他的回答。
那或許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呼吸、體溫與心跳都已經回穩。
即便整夜外頭風狂雨急,雷聲陣陣,她還是陷入昏睡中,雖然每回雷響,她依然會不自覺的輕顫,甚至無意識的更加偎向他,但她的情況確實開始好轉。
他知道她的驚懼,不只是因為被那瘋狂的殺人魔追殺,差點被閃電劈個正著也讓她餘悸猶存,在她心底埋下陰影。
他檢查手上的表,按下旁邊的小按鈕,表面閃現藍光,但只停了一秒就消失無蹤。他不確定那是因為沒電還是根本就被撞壞了,總之,這東西失去了應該有的功用。
他不再浪費時間嘗試,只將她輕擁。
不久後,壁爐裡最後一根柴薪的殘餘火星終於熄了,小屋陷入完全的黑暗,但風雨聲依舊隆隆,撼動著屋牆,但他已經習慣黑暗,早就習慣。
和以往那包圍著他的黑暗不同的,是懷中那溫暖的人體。
他不是一個人。
緩緩的,他將那溫暖的小女人摟得更近,面無表情的瞪視著眼前那彷彿無邊無垠的黑。
他不是一個人。
聽著她的心跳,感覺她肌膚的溫暖,他告訴自己。
不是……
再醒來,風雨漸歇。
響了一夜的雷聲已然平息,風聲也不再持續,只剩細碎的雨聲淅瀝。
耳畔的心跳沉穩依然,她睜開眼,屋裡陰暗不已,但有微弱的光線從被櫃子遮住的窗縫中透出,她猜應該已經天亮了。
雖然如此,屋裡還是很暗。她只能隱約看見模糊的影子。
可她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臉頰,感覺到她的左手攀撫在他不知何時穿過她腋下,環在腰前的鐵臂上,那隻手的掌心,輕輕覆著她的心口。而她的右手,卻和他的左手在身前交握著。
她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臉貼在他的頸窩,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額上,這男人結實的雙腿更是從外側緊貼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