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頌恩一進城就發現如此突兀的氣氛。趕了幾天路程,心懸家人安危的她,自然是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她的側目。她握緊了手上的劍,神色一凜,悄然地擠進人群裡,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還好咱們這兒的人有福氣!能有位女神醫駕臨,要不是她的醫術與機靈,替我們配了解藥,還揭發了銅花門的詭計,咱們還差一點錯把兇手當恩人呢!」
「對不起,大叔,那女神醫姓什麼?」梅頌恩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肘,興奮地問著。
「姓梅,叫梅蕙蘭啊,什麼?你不知道?」經過此一事件後,梅蕙蘭這三個字在全鎮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
「果真是蕙蘭!那她人呢?她現在人在哪兒呢?」梅頌恩急切地問著。
「我們怎麼知道?」有人答腔了,「聽說,銅花門的人正在瘋狂的找她,因此,她早讓縣太爺另外安排到隱秘的地方了……」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梅頌恩已咻地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她的認知裡,今月是蒙古人的天下,自然縣太爺也是蒙古官,誰都知道梅家向來是反元最頑強的一支勢力,只要是朝廷命官,都會以逮到梅家人當作招降的手段與目的。聽鎮民說,梅蕙蘭已落人縣官的手裡,這還得了,她非去把她救出來才行!
不過,就在梅頌恩正朝著縣官府衙飛奔而去的同時,梅蕙蘭與元寄恨一行人,正在縣府衙內,跟縣太爺交代著,如何擴大發放解藥及防止黑炎再度重施詭計的事宜。
由於霍桑王意圖造反已有明顯的證據,元寄恨早派人連夜快馬加鞭將這些證據送回大都交到他父親欽烈王的手裡。而眼前這位縣太爺,當然知道這可是抄九族的大罪,因此,為了保全官帽與自家的性命,他可是用盡各種方式,急於撇清自己跟霍桑王府的關係。
「啟稟小王爺,下官一定會全心辦好您交代的事宜。」縣太爺必恭必敬地對元寄恨哈腰作揖。
由於,梅蕙蘭已知道元寄恨的身份背景,因此元寄恨也犯不著再繼續瞞下去了,更何況,此時此刻,他這身份還挺有用處的,不但能讓這縣官老實地聽命,還讓他特地挪出了他的私人別館,暫時讓他們安頓。
「在我父王尚未有進一步的指示前,你可別輕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你只需多派人留意霍桑王與黑炎的行動即可。」元寄恨慎重地交代完後,便轉身打算回去了。
「小王爺,請留步!」縣官諂媚地走到元寄恨的身旁,一臉曖昧地對他輕咬耳根說:「下官在後廳已備好。水酒,還特地獻上幾位西域來的絕世美女……」
「哈?不必了。」元寄恨一聽,先是一愣,然後好笑地搖手推拒。
「小王爺,她們可都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珍寶耶!不看太可惜啦,」縣官不死心。
「哇!什麼寶不看太可惜?我倒想見識、見識哩!」梅蕙蘭耳尖,聽到了一些端倪,好玩的她,不顧自己重感冒的身體,興勿匆地就想朝後廳的方向奔去瞧個究竟。
「回來!」元寄恨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皺著眉,露出兄長的威嚴,正經地對她說:「讓你跟來已經夠了,你還想得寸進尺?也不想想你自己不停打噴嚏、咳嗽的,還有貪玩的勁兒?走,乖乖地回家上床去!」
「哎呀!可是,那個寶讓我很好奇!」那一晚的求愛計策,因吹風受露的,讓她被感冒折騰到如今。不過,病歸病,卻絲毫沒掃了她的玩興;可是元寄恨可沒那興致;硬是將她拎起來。
「恭送小王爺、恭送小王妃。」縣官決定馬屁要拍到滴水不漏。於是,他自以為是的說道,他的話讓當場的人全愣得轉過身子,露出失笑的表情。「怎麼?下官說錯了嗎?」他覺得有異。
元寄恨也懶得澄清,只是搖著頭很可奈何地繼續將梅蕙蘭拎了出去。
不過梅蕙蘭可不氣了,誰教那縣官馬屁還真拍到了她的心窩裡。王妃?她一時興奮,嗯地一聲,竟然又昏了過去。
月黑風高的夜裡,梅頌恩偷偷地潛入了這座隱秘的宅第,隱身在石牆後,伺機探查梅蕙蘭的蹤影。
「哎呀!真是可惜啊!」突然,外頭有人經過,口中會話著,「縣太爺那麼好心,送來了幾位西域美女要讓咱們小王爺熱活、熱活,誰知,小王爺既不憐香也不惜玉,硬是要咱們把那些天仙美女安頓在客廂裡……」
「這也難怪嘛!她們再美也不及那位梅蕙蘭姑娘的一半啊!小王爺這陣子為了她,可是累得要命……」
蕙蘭!梅頌恩豎起耳裡,想聽個仔細。這些天,她暗中注意府衙內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座別館。想必,此番是來對了。
「看樣子,小王爺對那姑娘挺有意思的。
「可不是嗎?不過,梅姑娘這一回可病得嚴重了,自己是神醫,卻醫不好自己的病,一連昏迷了好幾天,真是可憐啊!」
什麼?蕙蘭竟然被他們折磨得生了重病!還昏迷不醒,看來她得使出渾身解數,盡快將梅蕙蘭救出虎爪!於是,她捺住性子,在這夜深人靜之際,試圖找尋梅蕙蘭的蹤影。找到二更,她找遍了所有的屋子,就是沒有她要找的人影。這一下,她還真有點著急了。
「喂!警醒點,尤其是小王爺那裡要特別注意!」一位守衛對另一名守衛叮嚀著,再用手指了指上頭,讓躲在暗處的梅頌恩不禁大喜。
原來,那小王爺就住在上面的閣樓裡!她笑了笑,按了按繫在腰間的銀杵,就這麼一躍,便輕輕鬆鬆地上了閣樓,她將門用力一推,打算來個逼虎就範。
不料,她才一推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大浴桶及一個結實寬闊的男性背脊,當場把她愣得不知該進或該退、尷尬不已。
「阿東啊!怎麼這麼久才來?快!幫我擦擦背,順便推拿推拿,我的背酸死了,就靠你的功夫羅!」元寄恨這陣子為了照顧發燒不止的梅蕙蘭,人顯得格外的疲憊,好不容易今晚她終於退燒了,雖然,人還是虛弱得下不了床,但總算讓他放下心上的石頭,可以好—好地泡個舒服的澡,鬆弛一下幾天的神經。
不過,他沒想到,進他房裡的並不是阿東,而是打算將他綁起來嚴刑逼供的梅頌恩。
她鎮定地走向他,硬著頭皮拿起銀杵,對準他的頭。
「阿東啊!你還在磨菇什麼?一會兒我還要去看看那丫頭呢!」
他這話一說,梅頌恩懸在半空中的銀杵,立刻縮手藏了回去。她知道他口中提到的丫頭指的一定就是梅蕙蘭,而她想再聽仔細些,以掌握更周全的救人行動。
於是,她吞了吞口水,試圖將自己困窘的心吞進去些,她拿起了一旁的絲瓜棉,半閉著眼,半咧著嘴,在元寄恨的背上搓過來搓過去,力道之重只差沒把他的皮剝下來了。
「阿東,你說那丫頭是不是很絕?她真是鬼靈精一個,明明自己病得那麼重,脾氣還那麼倔,要不是我制得住她,你們早讓她搞翻天羅。唉!老實告訴你,要不是那丫頭是梅家的女兒,我真的很想把她接進王府裡,她實在很……怎麼說呢!」他說到這裡,突然出其不意地轉過身體,剛巧就與梅頌恩四日相對,雙方一時間,都愣得沒了反應。
「啊!非禮呀!」叫的人倒是元寄恨,他故意誇張地護住自己的胸膛,甩著那一頭濕髮,「瑟縮」在大浴桶裡。
「不許叫!誰非禮你啊!」梅頌恩先是用手摀住眼睛,後來一想不對上立刻轉移目標,用手捂著他的嘴。
她滿臉紅暈,看得元寄恨一時心神恍惚,幾乎忘了呼吸。
「喂,不許看!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梅頌恩讓他看得頗不自在。
「你挖吧!這麼美的佳人,要我不看一眼都難啊!」元寄恨忍不住又耍嘴皮子了,但他暗自猜測,她極有可能是混進來意圖不詭的。
「少廢話,你把梅蕙蘭藏在哪裡?快說!否則休怪我不客氣!」她倏地抽出銀杵,抵住元寄恨的脖子,惡聲地恐嚇著。
「是哪個色鬼派你來的?黑炎?還是霍桑王爺?」元寄恨鎮定地問。
「他們是什麼人?咦!色鬼,我看眼前倒有一位,你說還是不說?」她以為他是故意拖延,再將力道收緊一些。
「我是色鬼?喂,你搞錯了吧?是你不請自來,偷看人家洗澡,還對我上下其手!哼!做賊的喊抓賊呀!」不知怎地,元寄恨覺得眼前的女孩,絕不像是窮兇惡極之輩。
「閉嘴,你要再不閉嘴,我就、就……」梅頌恩被他這一「指控」,當場羞得怒火攻心不說,還結巴得失去了她俠女原有的本色。
「就怎樣?難不成你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元寄恨愈玩愈有趣,眼看梅頌恩讓他說得兩眼瞪得斗大,滿臉氣得通紅,他就更肯定這女孩連江湖歷練都不夠,隨便幾個花招,就讓她忘記正事。
「你、你、你這個不要臉的色魔!我若不把你嘴巴撕了,我就不叫梅頌恩。」她一怒之下,使著銀杵就往他身上刺去。
元寄恨早料到她有這麼一招,連忙抓起一旁的浴衣,往上一躍起時,順勢將浴衣往腰上一圍,就跳出了浴桶,在床邊落定位。「你就是梅頌恩?」他這時候,才有空問道。
不過,梅頌恩可沒時間搭理他,她眼看他的輕功不錯,警惕自己可別大意地讓他給溜了,否則前功盡棄,她的蕙蘭妹妹可就沒救了。於是,她二話不說,就這麼使著凌厲的銀杵直逼元寄恨。
「呀!」她的身手相當迅速,元寄恨還沒看清楚,就讓眼前閃閃的銀光逼得不停閃躲。結果,嘶地一聲,只見圍在腰間的布片飄落下來。
「啊!」這回喊的人換成了梅頌恩,誰教她一時收不了手,把圍在元寄恨腰間的那條布給割毀了。
「喂,該喊的人是我。」元寄恨連忙滾上了床,拉起棉被遮住自己光裸的下半身說:「喂,你別亂來喔!我可還是清白之身,你再這樣我可要叫了……」他說得一本正經,但,嘴角卻洩漏了惡作劇的笑意。原來,她就是梅蕙蘭常跟他提起的大姊梅頌恩,她果真如梅蕙蘭形容一樣,美得讓人看一眼便終身難忘。
「叫?你再不說,我看你怎麼叫出聲!」梅頌恩一聽,心想這還得了,她倏地往前一撲也上了床,就這麼與元寄恨在棉被裡你閃我躲、你攻我防地,打得棉絮全成了雪片。
梅頌恩使著銀杵,太重,怕把他真給殺了;太輕,又制不住他。在拿捏輕重之間,她一個分神,就讓元寄恨一把壓在床上,搞得頭上的髮髻全散了,披洩了一頭如黑瀑的長髮,而中間就藏著她白玉無瑕的小臉蛋,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此刻,瞪著他像是可以噴出火來。而那唇就像是昨兒個他在市街上見到的冰糖葫蘆,讓人想一口咬下。
他在幹嘛?梅頌恩才剛從被壓制的驚悸中鎮定下來,就愕然發現眼前這男人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狂野得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她正想破口大罵,突然,一道溫暖而柔軟的唇片竟然堵了她的嘴。當下她感受既溫柔又熱切、既強烈又愛憐,一時之間,她愣住了、嚇傻了!活到二十歲的她,從來未曾體驗過這樣的滋味。
「啊!你這個色魔!」她突然清醒了,使盡氣力將他推開,還賞了他一記清脆的耳括子。
「對不起,我、我是情不自禁……」元寄恨被這一刮,也清醒了,他懊惱著自己的衝動,頻頻向她道歉。
「什麼事啊?小王爺!」阿東突然在此刻闖進來了。
「我聽見房裡有人尖叫……」他話才一出口,就發現自己真是多管閒事。因為,他看見元寄恨與一位女子正躲在棉被裡,從他那露在棉被外光裸的背,不是擺明了告訴他,他們現在幹嘛嗎!他匆忙的道了歉,再低著頭竊笑地退出房間。
「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梅頌恩待阿東一出房間,趁勢運氣,硬是將元寄恨給反壓在她的身子下面,「說!梅蕙蘭在哪裡?」
「你要我說,也別抓我的重要部位嘛!」
「什麼?」梅頌恩一驚,以為自己誤抓了什麼東西,連忙手一鬆,心也……一悸。
「我說的是手指頭,你以為是什麼?」元寄恨笑得壞壞的氣。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腳步雜沓的聲音。
「小王爺,霍桑王帶兵攻進這裡來了。您先走,我們來掩護。」
「哼!你別想趁亂逃逸!」梅頌恩雖然搞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知道絕不能讓元寄恨逃了,她非逼問出梅蕙蘭的下落不可。於是,她先讓他換上衣服,再用她腰問的蠶絲繩把他五花大綁後,再挾持他出了別館,朝偏僻的樹林而去。
「喂,你幹嘛綁著我?一會兒追兵來了,你一個人怎麼應付?」元寄恨被她扔在樹叢裡,心裡記掛的是別館裡的情形。
「別裝了!你不也是蒙古人嗎?你跟霍桑王不都是自家人?我可沒那麼笨!」
「你不是笨,只是蠢,我真搞不清楚蕙蘭怎麼會把你當作神般的崇拜?」
「果然是你把她藏起來的,說!她在哪?不說,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放心,她在一處很安全的地方,不過,我不會告訴你,免得因為你的魯莽害人又害己。」其實元寄恨把梅蕙蘭藏在他房間另一面牆的隔壁。一來,是為了他照顧方便;二來,也是預防意外發生時,讓敵人察覺不出在石牆的另一邊還有一間房間。
「好,你不說,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怪我!」說罷,梅頌恩就將她的蠶絲繩往樹上一拋,再一個使勁,硬生生地把元寄恨吊在半空中。
「難怪大家都說白琉居養了隻母老虎!梅頌恩,你聽清楚,我是梅蕙蘭的乾哥哥。」
「你說不說?不說,我還有把戲呢!」梅頌恩自然不信他的話,只當他是情急之下編派出來的托詞。
可一陣嘈雜聲,打斷了她的嚴刑逼供。
「在那裡,追,別讓他們給跑了……」突然,一堆火光遠遠地朝他們的方向而來,來者是黑炎率領的一群蒙古兵,正殺氣騰騰地逼近他倆。
「快放我下來,是他們追來了!」元寄恨知道事態嚴重。
「放了你?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梅頌恩以為他們蒙古人全是一夥的,於是,她重新把他綁起來,等著一人換一人。
可她還沒等到可以讓她談條件的人,就讓一群迎面而來的蒙古兵,對元寄恨劈頭就砍。「喂,你們蒙古人不認主子啊?連你都砍?」她有些錯愕。
「他們的主子不是我,笨蛋!快放我下來。」他忙著閃避一湧而上的刀光劍影。
「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梅頌恩眼見情勢危急,只得先放了他,自行躍上了樹梢,想先行離去。
「喂,梅頌恩,你不能走啊!我要是死了,蕙蘭不會原諒你的。」他一邊說,一邊被元兵逼到了一處山坡。
眼看他就要掉下去了,突然一陣火雷轟地一聲,在煙霧瀰漫中,他讓去而復返的梅頌恩給一把拎住了。
「瘋婆子,你捨得回來救我啦?快放開我!」他氣急敗壞地大吼。
「我救你,並不表示我相信你。」她解開他身上的繩子,神情還是一臉的酷。
「我管你相不相信!.我受夠了,我要走了。」
「不准走,沒見到蕙蘭,你不准走。」於是,她與他就這麼在山坡上拉扯起來,全然的忘記了危險正在他們的腳下。
由於,剛剛梅頌恩用了煙火彈,因此,這山坡的泥土顯得特別鬆軟。突然,嘩啦地一聲,他倆同時隨著泥土,滑到了山坡下,滾進了下方一個小洞穴,在他們還沒回過神之前,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迎面落下的石頭泥土,硬生生地將這洞穴給堵死了。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一片死寂,元寄恨讓梅頌恩壓在身子上頭。由於,這洞穴很小,小到剛好讓他倆疊在一起,誰也翻不了身,完全動彈不得。
「這下子,不知道是誰非禮誰了?」元寄恨沒好氣的埋怨著。
梅頌恩沒吭聲,只是使勁扭動身軀,試圖掙扎出些空隙,不想與這個臭男人「疊」在一起。
「喂,你別這樣動行不行?我會受不了的……」元寄恨實在不得不出言抗議。
「你閉嘴行不行?我可不想這樣死在這裡。」她喘著氣,顯得有點筋疲力盡。
「是嗎?這樣有什麼不好?有位俊逸絕倫、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陪著你死,還死得如此你儂我儂,哼!世上沒幾個女人有這種福氣!」適應了黑暗,元寄恨此刻才發現,在他們身邊的那道石牆上,有個一如雞蛋般大小的洞口,剛好將月光斜斜地送進來,照在梅頌恩的臉蛋上,就像是照上琉璃的光華一般,讓他看傻了,連先前的氣全都消了。
「呵!俊美絕倫?呸!」她話雖說得非常不屑,但是她的心,卻有點心虛。她不得不暗自認同,眼前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特別高貴英挺的氣質,就連耍嘴皮子時都是那麼瀟灑不羈,有當年獨孤無畏逗弄她時的頑皮……
「你的功夫很好,不過,你卻不是說謊的料。」元寄恨凝望著她的臉,只隔著幾寸的距離,他能清楚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玫瑰花香。
「我哪有說謊?」她被他看得心虛,連忙轉移視線,迴避他那灼人的眼睛。
「是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在說謊,」他的語氣在暗夜中,顯得格外的輕柔低沉,「蕙蘭告訴我,你是天生的俠女,很勇敢、很獨立,也很有主見,不過,我認為你的強悍是裝出來的,其實,你的內心比誰都脆弱,你沒有安全感,你從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你……」
「夠了!你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跟我說這些?」她激動地制止了他的語言。不是因為他說得不對,而是,他一針見血的說中她的心事。
「我雖不是你的什麼人,不過,我關心你。哼!很奇怪吧?我竟然會關心一個把我折磨個半死的人。」元寄恨說著,自己都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你關心我?哈!你王府裡那些老婆都是讓你這樣騙來的吧?我勸你省省吧!我是梅頌恩,我可不會甩你這一套!」她冷笑著,把自己的心隱藏得更深。
「聽說,你把那些上門求親的人,全打成豬頭了?難道,你不怕自己嫁不出去嗎?」他乾脆跟她抬起槓來了。
「我才不嫁呢!世界上的男人,除了我的無畏師叔外,全沒一個是好東西!」
「喂,可別把我算進去啊!我還想試試!」
「試試變豬頭嗎?怎麼,你剛剛被我整得還不過癮?」由於身體一直緊繃,此刻她全身顯得僵硬,而脖子更是酸得要命。
「不是變豬頭而是求婚,喂,你就別倔了,身子酸的話,可以把頭貼在我的胸前,我不會介意的。」他看得出,她一直在硬撐著。
「啊!」突然,梅頌恩不知怎地,臉色一凜,大叫了起來。
「喂,我只是向你求婚而已,這可不算非禮。」他以為她叫出聲是為這樁事情。
「有東西……」梅頌恩神情緊張地從嘴裡進出這一句。
「什麼東西?」他也警覺到不對勁,連忙詢問。
「不清楚,軟軟的、毛毛的,好噁心!」她嘴唇泛白,不像是裝的。
「在哪裡?」他透著洞隙的月光想看個清楚,可光線太昏暗了,以致什麼都看不清。
「它在我的背上一直往下爬,我夠不著」由於洞實在太小,她無法伸手到。
「來,我試試。」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雙手,緩緩地移上了她的背。
「往下,再往下……」。梅頌恩一面緊張著那「東西」的動靜,一方面,卻又讓那一雙男性的手臂,給磨蹭得忐忑難言。
「梅姑娘,如果要抓出它,我的手必須伸進你的衣服裡面……」他難以啟齒地等著梅頌恩的首肯。
當然,這一回梅頌恩沒有火爆的反應出現,她只是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地想了好一會兒,才悶不吭聲地點點頭,默許了他的「建言」。
於是,元寄恨深吸了一口氣,再謹慎地將手挪到她前胸的襟前,緩緩地解開了她的衣襟,接著,他將手伸了進去,小心地,試圖不要觸碰到她的身體。
梅頌恩閉起眼,全身繃得好緊。她可以感受到元寄恨已經很小心地,盡量不去碰到她的身體,可是,他們之間的空隙實在太擠,而他一個不小心,在從她前胸要滑經她腋下時,還是無可避免的觸到了她那柔軟的雙峰。當下她顫了一記,他也顫了一記,好一會兒,他才又重新滑過去,滑進了她光滑的背脊。
「別怕,我一定會抓住它的,別怕!」
他的安撫頓時像道暖流,出其不意地灌進了梅頌恩頑強的心牆,那是她此生最渴望的安全感。以前,那是獨孤無畏給她的專屬恩寵,而今日,她卻在一位陌生男子的身上,找回了那樣的感情。
元寄恨的手還專心地在她的背上游移,但她卻分心了,她突然有種渴望,渴望在他溫暖寬闊的胸膛裡,好好地睡上一覺。或許在夢裡,她就能聞到當年獨孤無畏攬著她睡時的溫馨。她好想獨孤無畏,想得她心都亂掉了……
「啊!」突然,元寄恨一聲低吼。
梅頌恩心知不妙。「怎麼了?怎麼了?」她急忙地問,也停止胡思亂想。
「我抓到了,可是,它咬了我一口!」元寄恨頓時覺得手麻麻酸酸的,判斷是有毒的東西咬的。他隱著痛,將那「東西」從她的背上抓了出來。
「毒蜘蛛?」他與她一看到它,皆瞪大雙眼,異口同聲地喊道。
「糟了!這蜘蛛有劇毒!你……」梅頌恩這一說,便發現他拿著蜘蛛的那隻手已經變成黑色了。她臉色突然變得好難看,心中好內疚。
「別擔心,我一時還死不了,只要等我的部屬趕
宋,還有得救……」他說話的口氣,已然變得虛弱了。
「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她嘴唇泛白,聲音顫抖著說。雖說她與他還算是陌生人,但,她卻不希望他死。
「小東西,別怕,我的命很韌呢!沒那麼容易死的。」他勉強露出笑容,看著她憂愁的臉孔,不覺心疼的又說:「難怪蕙蘭說,只要看過你一眼,就會讓人終身難忘,我起初我還笑她誇張呢!不過,我現在總算相信了。」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些?」她摸著他的臉,感受到他的體溫正在急遽下降,她心急如焚,卻又莫可奈何。
「當然要說了,」他痛苦地顫了一下,還是撐起笑臉說道:「我的名字是元寄恨,如果我不能活著出這洞穴,我希望你能記得今晚在此處陪你的人……」他冒出一陣冷汗,覺得一切都飄得好遠。
「喂!元寄恨,你不要死啊,你振作一點啊,你跟我說話呀!」她晃著他,深怕他一睡就醒不來了,而他的那一番話,卻讓她震憾著。因為,他讓她又想起了獨孤無畏,只有她的無畏師叔,才會為了救她而犧牲自己。突然,梅頌恩對獨孤無畏的感受居然與眼前的元寄恨重疊了,她恍惚得什麼都分不清了。
「嘿!」元寄恨像是有點知覺,口中還問著她一句話。「你相信一見鍾情嗎?」不過,他沒等到梅頌恩的回答,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元寄恨、元寄恨!你醒醒啊!」梅頌恩嘴裡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她凝望著他蒼白的臉頰,心口那自以為是的冰潭,卻偷偷地融化了……
天色微亮,晨曦自那小洞穿透進來,把梅頌恩給叫醒了。為了要維持他的體溫,昨晚,她整個人緊趴在他的身上,用她的體溫來護住他微弱的氣息。那是一種奇妙的反應,她竟然可以在他陌生的胸膛裡覓得她失落已久的纖纖柔情。在那裡,她毋需再強悍而行,也不用再言詞犀利,她甚至還升起了莫名的小女兒心緒,她多想蜷曲在這樣的胸膛裡,撒撒嬌,任性而行。她竟然想起那一日在冰窖中,元寄恨抱著她的溫熱氣息……天哪!她竟然把他當成了她的無畏師叔!不!簡直荒唐透頂!
「小王爺、小王爺!」
「元哥哥、頌恩姊姊!你們在哪裡啊?」突然,洞外有救兵出現了。
梅頌恩一聽,就認出那是梅蕙蘭的聲音。「蕙蘭,我們被困在洞裡啊!」她大喊著,興奮不已。
「頌恩姊姊,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快,你們快把這些石頭炸開呀!」
「慢著!不能用炸的!我怕會傷到他們的生命!我看讓我用內功試試吧!你們走開一點……」
突然有人出聲了,而這聲音,梅頌恩覺得好熟悉。
這是獨孤無畏的聲音。昨晚,他本來暗中隨著梅頌恩潛入別館要保護她的,後來,不經意地他發現梅頌恩搞錯了方向,正當他想暗示她之際,卻讓突然攻進來的元兵給亂了陣腳,待他解決完元兵,再衝進元寄恨的房裡時,她與元寄恨早巳不見蹤跡。
他本想隨著跟出去,不料,卻聽見房中石牆裡傳來微弱卻急切的呼喊聲音,於是,他推門進去,發現梅蕙蘭跌坐在地上,嘴裡頻頻喊人,要他們去救元寄恨。
原來,當梅頌恩與元寄恨在房裡「翻雲覆雨」時,梅蕙蘭已醒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卻無力出聲替他解釋。因此,只能任由梅頌恩把他帶走。
在情急之下,她不顧一切地大喊,想叫人來幫她,誰知進來的不是元寄恨的隨從,而是一位戴著面具的陌生男子。
這名男子不但自稱是她父親梅步樵的友人,還幫忙擊退來勢洶洶的蒙古韃子,接著,又領著他們一行人翻山越嶺地尋找,最後,才在山坡上發現一小撮煙火屑,延著線索找到了這裡。
「快啊!你們的小王爺中毒了,我怕他撐不下去呀!」梅頌恩急著說道。
「什麼?元哥哥中毒了?他要不要緊?現在怎樣了?」梅蕙蘭撲近洞口,一顆心跳得好快。她倏地從腰間拿出一顆藥丸,對梅頌恩說道:「大姊,這裡有一顆解毒的銀燦雪花膏,你想辦法讓他服下,我想應該還可以讓他再撐一下。」說罷,她將藥丸扔進洞口。
「這、這怎麼讓他服下呢?」梅頌恩好不容易夠著了藥丸,可看著昏迷的他,心中懊惱不已,她該怎麼喂一個昏迷的人呢?
不過,情勢危急,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將藥丸先放進自己的嘴巴將它嚼爛,接著,她低下頭扳開他的嘴,緩緩地將自己口中的藥過給了他。
他的嘴唇冰冰的,當她的唇粘貼時,不禁讓她輕顫了一下。她閉起眼,專心地運氣,用她濕滑的舌頭將藥放人他的嘴裡,慢慢地藥力滲進了他的心肺裡。而他似乎有動靜了。
元寄恨醒了,醒在一個美夢裡。他還未睜眼,便讓他嘴裡繞轉的舌尖,給挑撥出澎湃的激情。一股讓他渾身通暢溫暖的熱氣直衝上他的腦門,帶他衝破了黑暗,卻也衝垮了他的自制力,他無法拒絕那樣的邀請,他輕輕蠕動著他的舌尖,由弱而烈、由緩而急、由不經意到狂野佔領,他的熱情一觸及發,他的雙手緊緊攬住了她的腰,帶著屬於他應有的霸氣。
「姊姊,你有沒有聽見我在叫你?」梅蕙蘭突來的喊叫聲,立刻打斷了他們兩人沉迷的氛圍。他們倏地分開唇片,他笑得含情脈脈;她卻氣得兩眼直冒金星。
「蕙蘭,謝謝你的藥。」元寄恨答話了,話中頗有玄機。
「元哥哥,你醒了,你沒事了?」梅蕙蘭高興得直跳。
「也謝謝你……」他笑看著梅頌恩泛紅的臉頰,輕撫著她。
「你恩將仇報!」梅頌恩氣得咬牙切齒,卻又莫可奈何。
「我是情不自禁!」
「我非殺了你不可。」除了她的無畏師叔外,從沒有一個男人可跟她如此地靠近。
「你殺吧!如果你對我沒有任何的感受,你還不如殺了我吧!我腰間有柄銀匕,可以借給你!」他看得出來,在她強悍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纖弱的心。
「你以為我不敢?哼!除了我的無畏師叔,我對任何男人都不會有感情的。」說畢,她便朝著他的腰間摸去,她突然感受到,確有一凸凸的東西梗在那裡。於是,她用力將手鑽過去,再猛然地一把抓起。
「喔不!不是!啊!」;當然,尖叫已經來不及了,他……
此時轟地一響,獨孤無畏用內力將最後一道的石牆劈成兩半。頓時,他倆的眼前一片光亮,在他們還沒回過神來之前,獨孤無畏已迅速扛起梅頌恩、拉起元寄恨,趁著余石還沒滾下來之前,將他們救出洞穴。
「元哥哥!」梅蕙蘭一見到元寄恨,就一把撲進他的懷裡。
「小鬼,哭什麼嘛?我又沒死!」他拍著梅蕙蘭的頭,一臉的倦意。
「你!怎麼會是你?」梅頌恩看著獨孤無畏,非常地訝異。
「姊,你也認識丑叔叔啊?」由於獨孤無畏始終戴著面具,又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因此,梅蕙蘭便開玩笑地說要叫他醜叔叔,而他也沒反對的就順著她了。
「丑叔叔?」
「是啊!丑叔叔是爹的朋友,昨晚,要不是他及時趕到,幫我們殺退霍桑王的手下,只怕我們已落人敵人的手裡了。對了,丑叔叔還答應要幫我們救出爹娘呢!」
梅頌恩一面聽著,一面打量著獨孤無畏,心神有點恍惚。
「小王爺,走吧!我們另外找了一間隱秘宅子,先送您回去療傷休養。」一旁的隨從們催促著上前扶著元寄恨。
「是嘛!咱們快回去;你已受傷不能再受傷了,姊姊,你要不要也跟我們一起回去?」梅蕙蘭似乎還沒看出什麼端倪來。
「蕙蘭,他們是蒙古人,爹知道了怕會不高興……」不知怎地,梅頌恩有些退卻,她不想和元寄恨靠得太近,他的熱情會讓她消受不起。
「爹?你什麼時候管爹高不高興?」梅蕙蘭脫口而出的話,瞬間讓她洩了底。
「梅姑娘,」元寄恨走近她的身旁,對她賊賊地笑說:「我整個人被你折磨成這樣……你怎麼可以不負責任就跑了呢?」
「元哥哥,我姊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嘛!」梅蕙蘭挽著元寄恨的手,幫忙地說。
「我沒怪她呀!我只想要點兒補償嘛!對了,惠蘭,無畏師叔是誰啊?」元寄恨突兀地問道。
梅頌恩披著凌亂的長髮,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因為,她的臉又不聽使喚地漲紅了。她低著頭、掩著臉,就怕讓人給發現,不過,她沒想到,她才一個轉身向前,卻發現那位戴著面具的男子,正用他那深邃的眼眸,看盡她小女兒的姿態。
他不發一言,只用一種令人安心的微笑,對她笑了笑後,便神態自若地走遠了。他究竟是誰?她覺得,這個人離她好近又好遠……